叶落空余枝 下+番外——易可
易可  发于:2015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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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病,便是好几日,每晚左贺凌只是抱着他,丝毫没有越矩行为。青枝也乖乖巧巧地任他搂着,甚至会故意贴近,缩进他怀里,像在寻求庇护。白日里,昏昏沉沉地嘴边也都是叫着左贺凌,有时真真假假,连他自己也分辩不清。

他的病终于逐渐好了,对左贺凌也不再是冷冷淡淡的,偶尔还会做一些暧昧的小动作,每当左贺凌审视的目光移来,迎上去的也是他惹人怜惜的脆弱。他不敢挑逗得太露骨,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害怕触手可及的胜利会一夕功败垂成。

“你终是想通了吗,青枝?”左贺凌凌历的目光刺在青枝脸上。

悠悠地,点点头。青枝淡淡地道:“如今我一无所有,只得依赖教主垂爱了。”

左贺凌眯着眼,似是不信。“真的不再想卓昱臻,不想报仇了吗?”

青枝悲凉一笑。“教主,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很多。一切皆是命,怨不得别人。”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往左贺凌的胸口靠了靠,伏着轻轻咽泣。

左贺凌瞅着青枝不放,良久,方又开口:“你若真如此想,便别再作无谓的挣扎了,只会将自己伤得更深。”

心底确实苦楚,哭泣抽噎倒也并非作戏。多了一份脆弱,似乎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

左贺凌的手伸来之时,他感觉自己竟然没有嫌恶,没有仇恨,单纯的只是想要一个坚实可靠的臂弯。纠缠的身体,激烈的拥吻,都不再是污浊、肮脏的。当他的身体被异物贯穿时,就真的像和爱的人在做最爱的事,有份淡淡的喜悦,有份满足的幸福,他全身心地放开自己,像是献出一份精致的礼物。

他的生命,他的灵魂,如一朵开在暗夜里的昙花,只为这一夜而绽放,圣洁又短暂。

第四十四章

窗外天色微亮。

麻木的手掌被人轻柔地牵起,丑陋的腕骨被左贺凌的指腹久久摩挲着,声音飘渺得如晨起的雾纱:“我记得,你是爱吹笛的。在后园的牡丹花边,你长发飘尘,横笛指跃,悠悠的笛声,像是一股涌动的清泉。我第一次惊叹,世间居然真的有人,会如此清秀灵动又艳比花娇。可是,这样一副精巧的手,却被我给毁了。青枝,你是否恨我?”

青枝无神地,闭了闭眼。

恨!恨啊!你毁了的,又岂止是我的一双手脚。我怎能不恨?怎会不恨?却为何,昨日一夜云雨,竟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反而落寞消沉,极度倦怠。仿佛所有的执念都在这一夜耗尽。

“教主多虑了,青枝如今卑如飘萍,只想多苟活几日,没有心力再怨尤他人。”声音平淡地没有一丝起伏。心里空空荡荡的,竟然真的,无怨也无恨了。只是,如今夙愿已偿,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呢。

左贺凌对上青枝的眼睛,那里面原是一片旖旎秀丽的江南,现在却只剩一片被燃尽的废墟。他捧着青枝的脸,眼对眼,大声说:“我说过,我要的不是一具尸体。”

青枝笑了,移开眼。左贺凌,你到底要什么?

左贺凌的手无意识的轻抖了一下,缓缓地放开,将青枝向怀里搂紧了些。“若是你真的不再违逆我,我会设法让你恢复如前。你还可以纵情恣意,还可以畅怀觞咏。有我左贺凌一天,便会有你锦衣荣华,谁也别想轻视你,谁也不能伤害你。青枝,你是我的。”

青枝疲倦地阖上眼。江湖上的邪教,头号杀手组织的教主,竟也会说出如此患得患失的话来。破败的心还能再被修补完整吗?很多事,已经回不去了。左贺凌,你爱上了,却仍是不懂爱啊。

感觉左贺凌抱着他,犹还在他耳边说:“若你真的顺服我,我会待你好的。”

******

窗外依然寒雨凄迷,左贺凌走了后,青枝一直闭眼躺着。

他很累,身心俱疲。直到一只手悄悄覆上他的面颊,他方觉察,不知何时床边来了个人。眼皮沉得似铅块,懒得抬眼去瞧。那手轻柔又温暖,一点一点从他额头抚摩到下颔,之后他的残手被拾了起来。那手上的茧皮将他的皮肤刮得有些痛,一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他面颊上。鼻间竟没有熟悉的麝香味道,难道,不是左贺凌?青枝不情愿的张开眼帘。

一张黝黑,毫无特色的面孔印进了张大的瞳。“章大哥?!”

“青枝,几日不见,你怎会变成这样?”憨厚的汉子满脸心疼,挂着泪的面孔更显傻气。

青枝的倦意立刻散了几分,急迫得道:“章大哥,你不该来这里,快离开。”左贺凌可不是善类,他的寝房,只有被允许的人,方可以进入的。

章重宽慰地扯了扯嘴角笑:“别担心,教主去处理教务,这里上下我已经打点过了。”

“左贺凌让你来的”青枝一丝奇怪地问。

章重断然摇头。“不,左贺凌对教中人说,你因叛教已被他杀了。我一直不信,四处打探了很久,才得知你真的未死,还被囚禁在这里。”

章重的脸比之以前,也略显消瘦了。青枝深感愧疚,这段日子,他从悬月山庄再回到凌穹教,只想着卓昱臻和左贺凌的事,却也不知章重为他担了多少心,又是怎样忧心忡忡地度过的。“对不起,章大哥,又让你费心了。”

章重的大手包裹住青枝的手腕,满脸写着心疼,哑声道:“这些日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这些日子确实发生了很多事,见章重难过,便淡淡笑了笑,露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没关系了,章大哥,我还活着。”

不料,这句话刚说出来,章重的面色却更加难看了,握着青枝的手甚至有些发抖。“我来晚了,青枝。你竟被伤成这样,我,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青枝一惊,随即摇头。“不,你能来看我,已是犯了左贺凌的讳忌,你还是走吧。”

“为何?难道你不想离开”章重有些慌乱地问。

青枝避开章重直视的眼,干涩无力地道:“现在我已是废人,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对以后,他已不抱期望。也许到左贺凌毒发,他这一生,便也走到尽头了。

章重的手紧了紧。“离开这里,我送你去找那姓卓的庄主。”

心里一痛,青枝摇摇头,为了章重也为了自己。

第一次,青枝听到卓昱臻的名字,心里产生出抗拒,真的不愿再想他了,也不想再见到他了,就让他当作自己死了吧。然而章重对他,竟会有这般赤诚的情感,心头不由感动,道:“章大哥,还是别再管我了,我一个废人,不想连累你。”

章重突然大声地:“不是,不是连累。”见青枝凝着自己,又讷讷地道:“我只想看你快乐。如今你这副模样,让我如何能够弃你于不顾。你若不愿去找姓卓的庄主,我可以带你去别处,塞外大漠,或是山野密林。我们以兄弟相称,我对你以兄弟相待。不论世事,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做两个与世无争的山野农夫。你,你可愿意?”声音越说越低,粗线条的黑脸,羞赧地垂下。

这是,告白吗?

青枝睁大了眼。万没料到,一贯被人嫌恶,被人轻贱的自己。在失了所有之后,仍会有人对他说出,不带强攫、不带欲念、没有轻蔑的话语。

难道这是,爱?

不沾一点世俗污浊,不染一点人性丑恶,只是干净纯洁的,爱吗?原来如今百无一用的他,也会被人这般爱着,胸口涨疼着,满满地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青枝泪水盈眶,哽咽地道:“章大哥……你,……好傻,我,我不值的,你别对,……我这般,好。”

“别哭,别哭,青枝。”章重看见青枝的眼泪,惊慌地拽着衣袖为青枝擦拭。“我,我不会说话,我,我只是想看着你笑。你别哭。”

青枝听了章重的话,咬着唇,泪反而流得更急。

粗拙的汉子,在一边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你若不愿意,我还可以,还可以托人照顾你的,别哭,别哭。”

“不,”青枝摇头,想要说下去,张张嘴,喉咙像被堵着,久久地,直到看出章重的失望,才断断续续地说:“能和……章大哥一起,是青枝一生的,……福气。”

“真,真的?”章重又惊又喜,眼睛睁得黑黑亮亮的。

坚定的点头。这世上有人愿待自己如此,还会有什么不知足?

手被紧紧握着,章重也压抑着强烈的激动,讪讪地道:“我,我得走了。三日后,我约了人在外面接应,到时我们一同离开。”

青枝知道,章重一定是担了极大的风险而来。殷殷地叮咛道:“万事小心。”

章重点头应声,痴痴看了看青枝,才依依不舍般离去。

第四十五章

章重走了后,小楼重被屋外细细的雨声笼罩,外界一切的滋扰都被这单调枯燥的声音屏蔽了,只剩下空寂和静默,如一个等死之人的内心。

章重就像是穿透这道厚厚雨雾的一缕阳光,在青枝坠入无边的黑色深渊时,为他点了一盏指引的灯光。那遥远的灯光,在黑暗里异常明亮,被灯光包裹的画面,柔和温暖在远方,让他如此神往。他飞身去追寻,又惴惴不安不敢靠近。那般美丽,他害怕一碰就碎。

身体还虚着,倦意很快又袭了上来,青枝闭眼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惊惊乍乍的,也不知做了什么梦,好像纷乱繁杂。醒来后,一身衣服,里里外外,都湿了个透。

睁眼,已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午后。只见,左贺凌正坐在床沿边,一贯的阴冷正凝着他。见他醒来,让一边的侍婢绞了热面巾,接过面巾,为青枝擦了擦脸,似笑非笑地道:“做什么梦呢,吓出了一身汗?”

脑袋涨痛,没有完全清醒。被左贺凌一问,茫茫的回想。那梦中的感受,和他时常午夜梦回时,醒来后的一样,感到沉重、恐惧。每每睁眼对着幽暗的夜色,总有股淡淡的麝香味,在鼻边萦绕不散。似一个与恶梦纠缠在一起,怎么也挣脱不开的魔咒。但是梦的内容,却记不起丝毫,也许是不愿记得,也许是真的没有。青枝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个恶梦,也可能,我还在梦中。”

左贺凌一怔,深沉看了青枝。没说什么,便掀开被子,为青枝拉开亵衣。

青枝微微一惊,这才发现,平日侍婢为他做的清理,左贺凌正在亲自帮他做。他何曾见过左贺凌为谁,这般亲力亲为过。惶惶不安地道:“教主,还是,让侍女来吧。”

“怎么,你也会害羞?这可真不像以往那个赤身献媚,骄纵放浪的青枝啊。”左贺凌嘴角挂着嗤笑,手上擦拭的力道加了几分。

是啊,这个身体从里到外,都已经脏了、烂了,他自己都嫌弃自己,早就不想要了,又介意什么呢?青枝闭上眼,任左贺凌在他身体各处摆弄。

“睁开眼!”左贺凌前倾身体,倏地掐住青枝的下颌,阴鸷地道:“是否现在,若是卓昱臻这般对你,你便会百媚横生、温言笑语了?”

吃痛地睁眼,听到卓昱臻的名字,青枝皱了皱眉,对上左贺凌冷冽的双目,声音轻若无物。“我对他已经无念无求了。教主难道,还不愿信吗?”

左贺凌冷笑了两声。“若是你因为那个人,而被人多次反叛,也必不会太过轻信。”

原来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啊。也对,若是以往自己这般说,必是另有所图。现下,他连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会从心里感到厌倦,更别说还会对他存着任何绮想。不信便不信吧,他已无力辩驳,寂然垂眼不语。

左贺凌脸上有被激怒的怒火,指甲顺着青枝面部的线条,带起一条渗着血珠的红痕,声音却悠扬清冷。“青枝,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性情凉薄。因此我才总爱将献媚的任务,放心的交予你,因为你对碰过你的男人,从不手软。该杀的不该杀的,你都会杀。但,自从你再次遇上他,便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我不得不对你处处小心,时时提防啊。”

青枝懒懒倦倦地道:“若是教主不信,以青枝如今的处境,随便教主发落吧。”

捏住青枝下颌的手,强势地将偏过去的脸重新掰过来,对上左贺凌咄咄逼人的眼。“会的,不过你要先给我做一件事。”

无奈地笑了笑,青枝意兴阑珊地道:“青枝已是废人,什么也做不了。”

“不,”左贺凌嘴角微微上挑,眼中邪光一闪。“你可以的。”

******

一柄闪着利芒的匕首塞入青枝的手心,拍他握不住,覆在手背上的手掌又紧了紧,握着向前送了几分,抵上一人的胸膛。

“杀了他,青枝。”贴着玲珑有致的耳廓,对抱在怀里的青枝,左贺凌阴魅的道。

从被抱入这地下囚室开始,身子便抖得厉害。青枝拼命向后缩,也只是将自己,贴近一个不容逃离的胸口,阻挡他的怯弱,逼促他只得向前。

“不,不要……”青枝惊恐万状地摇着头。

眼前的人,身体被绳索紧紧缚着,反手后绑,侧卧在地,无知无觉地紧闭着眼。青枝记得,他的鼻息声原本粗重有力的,可现在已几乎细若不闻。朴素的衣饰,总是干净整洁,却染了一身血污。黝黑粗犷的脸上,总是对自己露着淳朴憨直的笑,而现在却眉头深锁,汗水涔涔。

“你只要将这匕首推入他心口,我便真正信了你。”抓着青枝的手又向前送了送,残破衣服后露出的皮肤,被刃尖戳出一个小小血窝。

“不——”青枝拼命地从左贺凌的掌控中抽离,匕首被腕力一带之下,在章重的胸口划出一条血沟,而后清脆地跌落在地。乍起的声音,使章重的眉头痛苦地抖了抖。青枝反身一把抱住左贺凌的手臂,惊惶地道:“教主,求你开恩,饶了他吧。你要怎么对我都行,求你,求你别杀他。”

左贺凌一身寒气地甩开青枝,站起身,睨着眼道:“你有心杀我,却不愿杀他?何时你变得这般多情了?一个卓昱臻,一个章重,都是怎么在床上取悦你的?”

青枝匍匐着抱住左贺凌的左脚,仰头,卑微地哀求道:“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有,没有。求教主放过他,教主要我怎样都行。求你,求你……”

第四十六章

左贺凌狠狠踹开青枝,面容沉冷扭曲。“青枝,我对你很失望,你一次次背叛我,这一次居然又想和他一起偷逃。这偌大的凌穹教,你们竟拿我左贺凌当虚设吗。我故意让他去见你,就是想知道,到底你对我,是真心顺服还是假意应承?果然,你又让我失望了。”

“教主,你放了他,我以后再也不敢离开了,我永远都是教主的,求教主放了他。”青枝泪流满面,语不成调,苦苦哀求。爬到左贺凌脚边,如在悬崖边抱着一株随时断落的枯藤,死死地不愿放手。

左贺凌冷厉地道:“放了他不可能。今日你若是自己动手杀他,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你不杀,待到我动手,那便休怪我无情。”

青枝的身体,绝望地踉跄摇晃。哀求无用了,只会让左贺凌失去玩弄的耐性。

他害了章重!他害了章重!他不该奢求太多的!逃离凌穹教是谈何容易,他自己曾逃了十多次都被抓了回来,他又怎能将自己的希望附加在别人身上,是他害了章重,是他害了他!全身的骨节都在打着颤,眼前飘过黑黑白白的光团,似是仍在恶梦中。他看见左贺凌负手站立,凌冷诡谲地瞅着他。他又看见章重不知何时已经醒来,莹润的眸子正和煦凝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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