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霾伏——晏子韬
晏子韬  发于:2015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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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璧坐进驾驶位,关门,发动。

颜斐赶紧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陶璧:“我的确是被你惊到了。不过这不是主要的。你也知道现在是市场瓜分的重要时期。王氏算是AF在中国的主要竞争对手吧,要是让你们公司的人知道了,对你影响也不好吧。”

颜斐呼了一口气,“原来你是担心我。我还以为你是莫名其妙吃干醋呢。”

陶璧瞪他一眼。

颜斐继续说:“刚才那个女的,我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就是以前一直拉着我问作业的笨蛋嘛,4班还是5班来着?嗯……好像是6班?不管了,反正唯一的印象就是不管讲几遍她都还是不会。”

陶璧嗖地一下把车开出去了。

“你确定?”

颜斐赶紧绑好保险带,“确定什么?”

陶璧:“你对她只有这个印象?恐怕不止吧。”

颜斐想了想,“真的没了耶?还有什么事我没想起来吗?”

陶璧:“跟你告白过的人很多吗?多到你都记不起来她是其中之一?”

颜斐:“……开慢点。”

陶璧:“亲过你的人很多吗?多到你都记不起来她是其中之一?”

颜斐:“……你开太快了,注意安全。”

陶璧:“你送过很多人衣服吗?多到你都记不起来她是其中之一?”

颜斐:“……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是有意隐瞒的,真的。”

“告白我拒绝了。被亲是她突然袭击的我没想到,后来马上就躲开了。衣服是她不还我懒得问她要。真的,真的!”

“陶陶老师,我真的错了!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

陶璧:“抱歉,我一点都不想对你怎么样。”

颜斐叹气:“唉,原来你都知道啊。我也不是故意隐瞒,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就突然消失吧。”

陶璧:“当然不是。”

颜斐:“那到底为什么?”

陶璧:“转移话题没有用。”

颜斐用头敲玻璃窗。

晚上陶璧躺在床上想颜斐的提议。

原来AF之所以能这么畅通无阻的进驻中国市场,是商务部特批的。对应的条件则是,以优惠价格向本国企业提供专利技术支持。

商务部的负责人是汪文昌汪系的,这个消息自己没有提前得到纯属正常。

但是……陶璧感觉自己有什么东西没抓到点上,难道是他想多了吗?

照颜斐的说法,这次AF在中国的发展规划是技术支持方向,而非工程实施。怪不得办公地址选择了高楼大厦。如果AF和王氏的合作能够确立的话,的确是个双赢的局面。可是事情会如此顺利吗?

周末的时候,陶璧揣上几盒子给长辈带的礼物,匆匆往老院子里去。

门口的警卫员见了他还多打量了几眼。他算是平时回来次数最少的。

大伯一家还没到,于是先见了二伯和二伯家的陶莹,恭喜了一番她订婚的事,天南地北地侃了一顿才被二伯放过。

陶璧的二伯陶砺,在军中供职,为人比较豪爽。就是跟自家弟弟,也就是陶璧的父亲陶硕,从小就玩不到一起去,连说个话也经常要冷场。不过他对陶璧这个侄子的感觉还不错,每次见着都要上捏下拍,验一验陶璧的肌肉和筋骨。

跟二伯寒暄完了之后,陶璧赶紧去见父母。

陶硕正在园子里对那心爱的几盆兰花嘘寒问暖,陶璧站在一边侍候着。陶夫人下来后一见那父子俩几个月不见,现在傻乎乎地只管对着盆长草相看无语,不由得怒了。

“怎么痴成这样!”嗔了一句,将二人让进屋里去。

聊了一会儿,终于谈到了正题。陶硕给儿子透了底:下一期的预算上面批下来了。

“这个数。”伸出手掌翻了一翻,意味深长。

“一千个亿?!”陶璧惊讶。

“你不是在搞空气质量监测的么,也该知道现在问题有多严重吧。”陶父叹了口气,“我们这里很多录入的数据还是你们公司负责采集的呢。”

陶璧点头,“看现在的情形,下半年只怕情况还要更糟糕。这都是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问题,现在是爆发期,治理起来不是一两日的事情。您打了那么多回的报告,也不见上面有什么动静。看来还是多亏了媒体啊。”

陶父同意道,“的确,不要小看网络和媒体,现在是信息化时代了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可惜明明有其他国家的前车之鉴,我们本来是可以早做准备的。”

陶璧不置可否。他早知道如果不是到了要紧关头,这笔费用是绝对拨不下来的。对于某些事情上的敏感度,陶璧远远高于他父亲。

陶璧问:“那……如何个分配法?”

陶父:“这个部里还要讨论。”

嗯,也行。这个陶璧自己回去算计算计也差不离。

不过,还有个问题。

“爸,最近汪家那边有动作吗?”

陶父沉吟了一下,“其他我倒不太清楚,不过听批文办公室那边的人说黄远志来申请过环批,应该是用来办理营业执照的吧。”

“哦?他果然投奔汪文昌了吗?他们原是一丘之貉,都是爱四处钻营的主。看来汪文昌不怎么放心他儿子嘛,还派了个老女干巨滑的去龙虎集团坐阵。”陶璧若有所思,“汪家的消息真是快,这边预算刚下来,那边手续就全办好了……”

陶父道,“本来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十一月份开完会后就是清算的时候了。不过听说这次他把……卖了,交出了许多材料,也许官运还没到头也说不定。”

陶璧笑,“这一定是爷爷和大伯他们说的吧,您可从来不关心。”

陶父也笑:“那是,一天到晚听他们谈这个,耳朵里面老茧都长出来了!不过你们突然多出这么个竞争对手,也挺难办的吧?”

陶璧答曰:“这您放心。目前在国内,这个领域我们是龙头,前期这么多工作可不是白做的。名气、信誉、还有技术,都搁在那儿摆着呢!这些都不是一朝一日能成的。再说,这预算到时候下来了,钱还不是要从您这儿过嘛,哪个省多少,哪个项目多少还不是您这部里出意见嘛。”

陶父看他一眼,“滑头!这回只怕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陶璧:“是因为AF吗?”

第二十章

陶父听陶璧这么一问,倒是挺意外的。“你小子挺灵通的啊,这么快就得着信了?”

陶夫人端来两杯茶,往父子俩中间一坐,插了一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尽和你爸爸聊公事了!也不问我好不好?”

陶璧接过来先闻了闻香气,再啜一口,道了声好茶。放下杯子,挠了挠陶夫人的手背,“您的手艺真是没话说。我一看您这满面春风的,就知道一定是打牌赢了不少,是也不是?”

陶夫人呵呵地笑,“什么赢不赢的,就是打发个时间!颜斐那小伙子怎么样?相处的还不错吧?”

陶璧:“说起这个,您给您那好闺蜜蒙了都不知道,什么亲戚,还不就是裴姨的儿子。”

陶夫人;“哦?那是为何兜这么大个圈子?还藏着掖着,当神秘人物呢。”

陶璧:“我以前在S市的时候实习过一段时间,他是那时候的学生。也不知道碰着什么巧了,知道我住在他妈隔壁,这是给我搞个惊喜呢。这么大的人了,性子还这么跳脱,叫人说什么好。”

陶夫人:“哎呀!这真真是极好的!”

陶父也说,“的确很巧。”

陶璧继续扯:“反正也算是熟人了,他那么大不想跟父母住,就在我那儿待着也行。裴姨离得也近,也方便。”

陶夫人:“你们年纪相差不大,应该正是说的上话的。你性子冷,有个人闹闹你也不错,总比王少爷好。”

陶璧:“……绍业哪里惹到你了……”

陶夫人:“咦?你还不知道?叶乃玺昨天带着人回家跟叶老爷子摊牌啦!说是要去国外领证什么的,叶家上下乱成一团呢。”

陶璧:“这么迅速?”

陶夫人:“是啊!我听说是王氏的小公子的时候可吃惊了,还心想王老爷会不会有不止一个儿子呢,结果一问名字果然就是他。我说,这事儿你没掺和进去吧?”

陶璧:“没!我怎么可能掺和!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他俩瞒得可紧。”

陶夫人拍掌:“就是嘛,叶乃玺这么多年没提这茬,突然又搞了这么个反转,真是厉害!”

陶父:“你这么入戏干什么。”

陶夫人:“而且这次还祭出了个杀手锏!”

陶父&陶璧:“啥?”

陶夫人:“叶乃玺从国外带了个儿子回来,身份鉴定也出了,确实是他的种!”

陶父击掌:“的确好手段!”

陶璧:“……”

陶夫人对陶璧说:“你和叶乃玺、王少爷都走得挺近,等会你爷爷估计要问你这事。”

陶璧:“这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陶夫人突然转了话题,“你不会也跟他们一样吧?”

陶璧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就是否定:“当然不是。”

陶夫人放下心来。

陶璧突然有点遗憾这么坚决把这件事给绕过去,甚至还有点希望陶夫人多问几句,只可惜陶夫人并没在意。

吃饭前,终于见到了爷爷的面。

陶璧算是从陶老爷子嘴里才得知叶家地震的原委。

原来叶乃玺几年前在国外找了代孕,通过人工授精,搞了个儿子出来。这事竟然瞒过了各种眼线,直到前几天才把小家伙给领回叶家让叶老过目。而且还顺便捎上了王少爷,虽然不是娶媳妇吧,给长辈敬个烟、端个茶还是要的。叶老爷子虽然当场还是没同意他们的事情,不过对曾孙子还是和颜悦色地留下来了。

据说叶老爷子点着叶乃玺的脑门直戳戳:“连代孕都搞了,你怎么就不能找个女人过呢!”

陶璧可以想象叶乃玺铁板一块的样子,这家伙从小就是特别有主意。

都是歪主意。

陶璧琢磨着陶老的口气,看样子虽是没同意,但离默认也不远了,不由在心里给了叶乃玺一个拇指。

又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孩,要就真是叶乃玺的儿子的话,只怕叶老是要打从心里宝贝着的——跟叶乃玺小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陶老爷子看他沉默地站在一边,知道他跟叶乃玺关系铁,因此也不再多说。毕竟这种事情连血缘嫡亲都劝不动的话,做兄弟的其实也就只能看着而已。

陶老爷子抽了根雪茄出来——就是陶璧从艾德温那里淘来的——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

“你知道男人为什么喜欢雪茄吗?”

陶璧没想到他爷爷竟然问了这个问题。思索了下便道,“哥伦布在探索新大陆的时候,在古巴发现了当地的土着人利用棕榈叶或车前草叶将一种干燥的草叶卷起来抽。他们对这种当地特产的植物草叶十分有兴趣,并见到那些印第安人把叶子晒干后燃烧吸取其烟非常享受。于是就把这种植物的种子带回去大面积种植,将其主要的叶子卷成雪茄,剩余部分则制成香烟和其它燃烧烟草。抽雪茄就渐渐成为了欧洲贵族的时尚潮流。这玩意儿民国的时候传到我们这里,徐志摩将英文cigar翻译,因其燃灰白如雪,其烟草卷如茄,故而得名雪茄。如今,成功男人将它作为一种标志,就像酒和女人一样。”

陶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陶璧侃侃而谈,也不打断。但是——

“其实你讲的这些典故我一点都不懂。什么哥伦布,徐志摩,好像是挺有名的,不过我不关心。告诉你我为什么爱这东西。”

陶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动作,只见他依依不舍的把那根粗长的雪茄拿离鼻下,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小钢剪刀,干脆麻利地剪下了密封的雪茄头。那个刀口看上去既大又平顺,一看就是熟手工。

陶老爷子把切口的地方拿给陶璧闻,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这剪是第一步,要稳、快、准。不稳不快或不准,切口就不好,就会影响抽烟时候的顺畅,燃烧的平稳,香味的散发和口感。做男人也是一样,懂么?”

陶璧点点头,接过打火机来点火。

陶老爷子把雪茄凑过去,在与火焰相差半寸距离的地方,将雪茄头慢慢旋转,直至每一处都烧得平均,才送到嘴边品尝。

烟雾立刻就缭绕起来,仿佛把老爷子置在云中。

从陶璧的角度看过去,老爷子表情姿态都是一派自信沉着,又带着柔和享受。

他突然觉得抽雪茄是件很酷的事。

陶老爷子看上去像是处于极度放松和悠闲的状态,细细地品味着喉间烟草所蕴含的味道,轻而缓慢吐出烟雾,可惜旁人只能闻之一二。

陶璧突然有点明白,那种人与烟合而为一的感觉,雪茄与男人一样浓烈,你会分不清到底是人抽雪茄还是雪茄驾驭你。

这种仿佛有胜负之分的享受的确是男人喜欢的游戏。就像做爱一样。

“这种,”陶老爷子指指自己的喉间,“喉咙间弥散的强烈味道,会让男人的自我强大感也随着烟丝的燃烧油然而升。只有经历过的人、富有底蕴的人,才会在手里握着这种粗壮有力的烟草卷时感到自信和从容,否则你就会被它击败。”

怪不得许多硬汉都喜欢抽雪茄,这也的确彰显了他们的强势。

“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爷爷一定是觉得我还不够成熟。”陶璧讨好地笑了笑。

“不,你从小就想得比别人多。”老爷子摆摆手,“对别人,不管是你的那几个伯伯还是堂兄,我都可以直话直说,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去做,并不管什么对不对、好不好。但是你——”

烟灭了,老爷子把手一伸,陶璧这次有经验,乖乖地点火。

“——你总是想法很多,又不爱说出来。当然了,我决定的事,大多数反对也没用。所以,我知道家里很多事情你是不想插手的。”

“瞧爷爷说的,我只是偷个懒罢了。但凡有需要,我还能不上阵吗。”

“小家伙不用来给我耍花枪。我可不是教训你。”陶老爷子吞着云吐着雾,“这招棋你算是走对了。我以前只管想着有了枪和权,还怕其它东西得不到?就是漏了这钱,也是顶顶要紧的。尤其是现在这个和平年代。我们家算是反应慢了。那个矮子到底是老女干巨滑,棋高一着啊。”

陶璧一听说起这个也正经道,“也不算太晚,这些年好多……不都重新分配了吗。只要大伯二伯稳稳的,后面都可以慢慢布局。”

“这些会叫他们去想办法的,多亏你开了个好头。你堂兄来跟我说的时候,我一开始也没在意,这几年才越想越不对劲。辛辛苦苦、战战兢兢为了什么?还不是图个子孙后代能过上好日子呦。又不是学那起子不要脸的尽往国外跑,只是后路要留好。我今天把你叫来,就是跟你说,就算你是自己在外面经营,怎么说也是我陶家的人。懂么?别给我软掉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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