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入命 下——蒟蒻蒟蒻
蒟蒻蒟蒻  发于:2015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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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只能仗着他们对狼主的忌惮先强撑着,不要泄了底气才好,离鸿暗暗道。

“仇狼主好见识,正是我们兄弟三人。”那头的白衣秀士微微一笑,“既已互通姓名,这边动手吧。”

说着,三条长鞭如同闪电,同时向离鸿脚下窜来,离鸿险些避让不及,身子一晃才算躲了开去,而后口气生硬地道:“约战我的是杀善,你们既然都不是,那便恕不奉陪。”说完,提起一口真气便向前跃出。那三人立刻执鞭赶上,口中道:“狼主何必动怒,大哥不在,与我等切磋切磋如何?”

离鸿有心威吓他们,猛然回身,只见长鞭向着他头顶击来,状如灵蛇,当下使出归元手,将那三根鞭梢一下揽在手中,将第六层焚心诀的威力使了出来,炽烈罡气沿着长鞭震入那三人手中,功力最浅的白衣秀士当下便浑身剧颤,长鞭脱手,他趔趄两步,唇边带血:“气焰烈如焚心,风狼的焚心诀果真没有失传。”

其余两人也都震动不小,各自青白了面色,一时不敢再贸然出手,只来回交换着眼色。

离鸿见这一击成功,心中大为振奋,抬起下巴,仿着狼主的口气道:“就凭你们,也配同我切磋?”

他原想着先吓退了他们,自己趁机下山,寻到南柯商量一番,最好再能找到狼主,将这变故告诉他再看如何是好,谁料这三人虽未再紧追不放,但他刚迈出没几步,苇亭上便传来朗朗笑声:“尊驾既与我约战,为何又不战而逃?”

离鸿抬头去看,却见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端坐在苇亭之上,那苇亭破旧不堪,一场残雪就能压塌的模样,此人坐在顶上竟纹丝不动,可见轻功卓绝。这应当就是杀善了,离鸿不敢轻视,佯装着哼笑了一声:“你既坏了规矩,还有什么好比的。”

“我不过迟到片刻,不算坏规矩吧。”杀善抬起眼皮懒懒看了三个弟弟一眼,“若说是他们几个冒犯狼主的事,等交过手,若我二人皆有命在,我再向尊驾陪个不是。”

他竟这样轻描淡写地推脱了,真不要脸。离鸿心中暗骂一声,又想,下次再有这种人,还是让南柯来对付的好。

“尊驾既不作声,在下就当是应允了。”杀善低低说完,从苇亭上站了起来,远远向离鸿躬身行了一礼,“请。”

他是当世名宿,这一礼自然是要还的,离鸿微一勾首,便当是还礼,再抬起头时,那老头竟已近在咫尺,他心中一惊,几乎都要怀疑自己那素来灵敏的耳朵了。杀善右手微抬,直直向他胸前拍出,离鸿侧身一闪,刚躲开他这毫无杀气的攻击,谁料胸前猛然一震,紧接着被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推了开去,这一掌来得匪夷所思,直把离鸿打得倒退出好几步,胸腔火辣辣地一片疼痛。自从修习了焚心诀,他体内始终真气充沛,已有许久没尝过被打得这样痛的滋味,嗓子眼里都是血腥味,这杀善不像是个人,简直像个鬼。离鸿有些惊惧地看着这瘦老头,心里猛然一沈,这一掌显然已泄了他的底气。

杀善眯了眯眼睛,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了起来,仿佛已对离鸿的本事明了于胸,他露出了一丝笑意,那是胜券在握的笑。他袍袖一掀,袖里乾坤无尽,瞬息间就攻向了离鸿身上数十个要穴,招招狠辣,若不是仗着焚心诀护体罡气,这一番下来离鸿就已将奄奄一息。饶是如此,离鸿也连挨了好几下,几乎无还手之力,这老头怪招迭出,步步逼近,两人几乎胸膛相抵,连出招的机会都没留给他。到了这个境地,那些虚华的掌法拳法都已排不上用场,离鸿将浑身真气全部逼到了胸前气海,在杀善再次逼近的一瞬间,猛地喷涌而出,这股真气猛烈至极,震得两人胸腔肋骨咯咯作响,杀善忽然大笑出声,齿间全是鲜血,他仰头道:“好,便是这样!”

离鸿正吃惊的时候,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一股巨大内力如同滔滔洪水,向他猛冲了过来。痛楚直钻入骨髓,震得他脑仁发疼,四肢也很快失去了知觉。却原来是杀善已自身内力逼回了他的真气,将两人的内力全数逼到了他一人身上,这一击非同小可,离鸿眼前一黑,一下子便栽了下去。

意识半是模糊的时候,杀善向他俯下身来,一手抓上他脸上面具,猛地揭了开去:“你就是仇雪?”

离鸿张了张口,却无法发出声音,只听身后有一人大声道:“他不是。”

第五十八章

这声音有些似曾相识,离鸿努力回忆了片刻,却想不起这是谁。

盗名等三人已赶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离鸿抓了起来:“这小子看来很有些功夫,既然不是仇雪,那又是谁?”

“他是风狼的蟾宫,离鸿。”

这一被拎起,满口的血腥味都滚了出来,在有些刺眼的光亮下,离鸿终于看清了说话的那个人,竟是和赵元一起纳入火獠卫的宋岭,他心中微微一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提起丹田真气,围绕气海缓缓而行,准备伺机挣脱桎梏。

杀善阴翳的目光微微一顿,低声道:“蟾宫……”

宋岭一扫往日唯唯诺诺的样子,上前两步,不屑地看了离鸿一眼:“他跟仇雪很有些不清不楚,听火獠卫的人说,除了他们统领,这人是唯一一个可以在狼主房中活过一宿的人。”

离鸿一听,胸口一紧,体内真气冷不丁就乱窜了开来,气息伴着血沫冲口而出,引来一阵剧烈咳嗽。

杀善察觉到了什么,腾地一下捏上了他的脖子,微一皱眉:“好小子,还有本事自行疗伤。”

狂酒怔了怔,转而抓了离鸿手腕一掐:“大哥,他受了如此重伤,体内仍有内力源源不绝,这是怎么回事?”

杀善冰冷一笑:“他内功不一般,就算受了伤,恐怕你们也制不了他多久,还是锁住为妙。”

狂酒一听,立刻道:“锁住好!锁人的事,还是交给三哥。”

始终愁眉苦脸的念嗔听了,果然从身后取出一条沈甸甸的锁链来,他抓过离鸿的胳膊刚要锁,却听杀善又道:“锁他的手没有用,还是锁琵琶骨吧。”

离鸿大骇,琵琶骨被锁无异于全身武功被废,他如何能忍,当即强撑力气,反手抓过狂酒手腕向后一跃:“诸位何必欺人太甚,你们若是还顾忌自家兄弟,就放我下山。”

奇怪的是,见了狂酒被扣,那几个人都神色无恙,只闲闲地瞧着他,盗名呲牙一笑:“你们瞧瞧,他居然抓了老五。”

离鸿惊觉不对,刚要再后退,只见杀善猛地跃上前来,伸手就点向他胸前气海,而他手中却是一轻,没有了挟持来的狂酒,只有一只断手。

狂酒捂着断了手的胳膊,恨恨笑了两声:“三哥,快去锁了他。”

离鸿还震惊于这人自断手臂的决绝里,背脊上却忽然剧痛,却是被那沉默的念嗔以铁钩穿透肩胛,这一痛几乎痛彻骨髓,虽然他不想在敌手面前示弱,却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被杀善点住穴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他在难以承受的痛楚中恍惚觉察到背上湿透了一大片,想必是被鲜血浸透,浑身骤然没了力气,直直地倒了下去。

“岭儿,”杀善看着这血淋淋的一幕,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道,“去告诉风狼一声,他们的蟾宫在这儿,若想要他的命,就让仇雪亲自来。”

“是,爹。”宋岭应了,转身就向山下走去。

他竟是杀善的儿子,离鸿眼睛里不知溅上了血还是汗珠,痛得扎眼,恍恍惚惚地看着他走远,暗道若是不出意外,他在山下便会被南柯拦下,以南柯的脾气,多半会先杀了他泄愤,而后再去找狼主,狼主……竟仍是要被逼着来七绝峰一遭。这趟不但没能给他分忧,还白白变成了一桩肉票,自己一身功夫被废不说,恐怕还要连累他受罪,离鸿越想越痛苦,最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狂酒虽断了一只手,精神却还好,他扛起离鸿脚步飞快地来到了一间地牢,这里暗不见光,只有岩石突出的墙壁上点着昏暗的蜡烛。

“这是谁?”一个苍老的妇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身后。

狂酒粗鲁地将离鸿扔进铁牢里,随后道:“风狼的人。”

老妇忽然抬高了声调:“就是杀了小六儿的那个人?”

狂酒有些不耐烦:“是那个人的相好,你好好看着他,杀小六儿的人很快也会被抓来。”

骤然听见“小六儿”这个称呼离鸿不免有些恍惚,许多陈年的记忆片段从脑海中闪现出来,仿佛空气里还是安平县特有的温暖潮湿的味道,来来往往都是小贩的吆喝声,胡元臻携着妻子一路走一路笑,偶然回过头来道:“小六,发什么呆呢?”

“师父……师娘……”

这幻象很快被一阵彻骨的疼痛撕碎了,离鸿背上穿过的铁索被那老妇人紧紧抓住,然后钉入墙壁上的铁钉里,黑暗中老妇人的眼睛显得幽暗,直勾勾地盯着离鸿:“你们害死了我的小六儿。”

算来离鸿还从未在女人手上吃过苦头,从逃难时遇到的小翠,到后来的苦娘,红袖帮的如意,全都对他照拂有加,所以他对着这个皱巴巴的老妇人并未产生过多的防备之心,忍着痛道:“这位婆婆,我对七绝峰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此行名为约战,实为伏击,未免背弃了江湖信义,还望婆婆你明辨是非,能放在下离去,免得此事一错再错,终将不可收拾。”

老妇人对他的一番话置若罔闻,颤巍巍地从身后取出一个木匣来,来回抚着:“这是小六儿留给我的东西。”

离鸿微微挣动了一下,却被背后的铁索扯得更痛,只好皱起眉头道:“不知你说的小六儿,究竟是……”

他刚说到这,只见老妇已揭开了木匣,露出整整一匣幽蓝的短刺,正是痴箭的冰锥。原来自己与痴箭重了小名,这巧合却并不甚妙,他搞不好就要为另个小六儿偿命了。

老妇把脸凑近匣内呵了口气,低声道:“小六儿的暗器总是这么冷。”她用布包着指头拈起一根来,看向离鸿,“你要我放了你?也成,只要杀了小六儿的恶人死了,我自然放你走,在这之前……就烦你受些苦,以解我老婆子心中之痛。”

她说完,手指一伸,便将那枚冰锥刺入离鸿肋下,这冰锥乃至寒之物,正克离鸿体内纯阳之气,他此时又身负重伤,寒意连带着痛楚几乎钻入骨髓,痛得他连叫都叫不出来。见他脸上霎时没了血色,老妇似乎十分得意,手中接二连三地送出冰锥,下手又快又狠,封住的俱是离鸿上身大穴,使他浑身发冷,又极是痛苦,牙关和骨缝都是咯咯作响。

离鸿被这一番折腾弄得气息都微弱至极,最后被灌了一碗腥臭的汤药,他原以为这是想用草药吊着他的性命,以免他轻易被折腾死,却又是猜错了。那汤药下腹没多久,离鸿便觉腹中一阵绞痛,仿佛五脏六腑都颠倒了过来,不多时便吐出大口的紫黑色血液。老妇在一旁冷冷道:“那人到现在还不肯来换你,想必并不在意你的生死,既然如此,便用你来试试我新制的毒药。”

她接下来的絮絮叨叨离鸿都已听不下去了,他刚刚饮过毒药的腹中骤然生出一股寒气来,逐渐变得冰冷,冻得他连心口都失去了热气。糟了,这次怕真是要折在这里了,离鸿有些绝望地想到。

几次晕厥之后,胸前的一阵疼痛惊醒了离鸿,黑暗的牢狱里只有零星的水声,那恶鬼似的老妇不知去了哪里。原本快要冻得失去知觉的身体重新有了暖意,却是得益于体内一股乱流的真气,这股真气来得蹊跷,一突一突地撞击着离鸿的心口,再到丹田,像是寻不着出口似的来回逡巡。按理说琵琶骨已被穿透,身上应当是一点内力也逼不出来,这股真气又是从何而来,离鸿苦思良久,猛然惊觉这是那逍遥笈衍生的内力。这逍遥笈极是邪门,总是不自觉催动得体内真气乱窜,让他在修习焚心诀时吃了不少苦头,然而这生死关头竟又起了作用。

虽说逍遥笈和焚心诀之间是相辅还是相克离鸿根本就猜不出,但此时此刻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他默念起焚心诀的口诀,将那股极难控制的真气强行推动,沿着血脉缓缓流转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炙热从身体里弥漫了上来,比初习焚心诀时的热量还要强烈上十倍,烧得他浑身滚烫,口唇焦渴,体内经脉都痛得像要撕裂一般。只有一点古怪,就是膻中、神阙、关元、大椎等穴位俱是温和之意,随着真气流转一一畅通,而四肢的天泉、曲泽、阴谷、膝关等穴却死气沉沉无论如何也冲不开去。

离鸿的脸在蒸腾的热气里涨得通红,他忽然睁开眼睛,用力扯动身上铁索,将铁牢栅栏敲得梆梆直响,口中沙哑地喊道:“婆婆……”刚叫一声,又兀地改口道,“疯婆子……恶婆娘……你不想报仇了么?你的小六儿死得很惨那!”

第五十九章

黑暗中忽然两声脆响,却是铁牢被人踢开,紧接着面前气流涌动,离鸿虽然感觉分明,却被铁索所制,无法挣脱,立时挨了两个嘴巴。那老妇手心厚茧粗糙,耳光抽得又重,饶是离鸿挨惯了狼主的耳光,也被这两下抽得眼冒金星。

“臭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老妇的面孔在幽暗光线下显得愈发狰狞,“老大原本说留你到亥时,但我看风狼中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不如让老太婆提前送你上路!”

“慢着!”离鸿忍着胸口快要暴涨的真气冲击,嘶哑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与痴箭是何关系?”

老妇似乎有些吃惊他会问这个,稍稍住了手:“他是我乳儿,却又如何?”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老太婆满口只有小六,对其他几人倒是漠然得很,离鸿立刻道:“你既是他乳母,应当知晓他功夫根底如何,明明知道他不是狼主的对手,又为何让他去副都送死?”

老妇登时大怒:“还不是老大的坏主意,说什么天山与风狼渊源极深,当年天山先祖一手开创了风狼,却因自己立的规矩丢失了狼主之位,愤而在七绝峰自刎,之后历代天山弟子都立志夺回风狼,两边定了个狗屁规矩,七绝峰与副都轮换为决战之地。上一回老二与姜腾约战是在七绝峰,这一回轮到了副都,老大他一肚子坏水,算计了小六儿先去下了封战书,他方可在这七绝峰会战仇雪。”

“这么说,你的小六儿是被人当做问路石了?”离鸿有心要激怒她,语气里更添了三分嘲讽。

老妇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咱们天山的事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老大的帐我自会和他算,但你是瞧不到了。”

离鸿也扯动嘴角笑了笑:“谁想管你们的事,原也怨不得杀善拿痴箭当个棋子摆弄,谁叫他武功那样差,就那样的身手,我饶他单手单脚他都赢不了,果然没几下就死在了狼主手里。”

老妇脸色急变,伸手扯过离鸿背后铁链:“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那铁链连着离鸿血肉,一扯之下痛得钻心,额头上全是冷汗,仍然强撑着道:“还有他那手冰锥,也不见得有多厉害,也不知此人是如何位列天山七绝,真是徒有虚名。”

他说这番话,皆因身上被刺的那几个穴位都莫名通畅,所以想激得老妇气恼之下再用冰锥刺他几下,却听“扑”地一声轻响,老妇手中当真冰锥刺出,却不是刺向他原先估计的四肢大穴,而是直刺入了头顶百会。

老妇恨笑道:“你瞧不起他,便让你死在他这手功夫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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