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二)——火棘子
火棘子  发于:2015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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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说想我,原来是想回炻州城啊,以后就不派你出去了。”

“不怕苦,就想给你看。”

迟衡摇着头,一副反正真的很辛苦,你一定要多夸夸我的模样,十分急切。

颜鸾忍俊不禁,摸了摸他短炸炸的头发:“听说你和容越在溶洞里,手无寸铁就将元州王的将领全撂翻了,还杀了一条怪鱼,说说是怎么回事。”

迟衡手舞足蹈,将如何巧遇那几人,如何赤手空拳杀翻,如何又把怪鱼杀死,全都眉飞色舞说了一遍,无一遗漏。

颜鸾听得津津有味。

听他讲完,又饶有兴致地问:“听说你们还遇到一个倾国倾城的花王,容越对人家始乱终弃了?”

吐血!

哪跟哪?容越听了非疯不可!迟衡连连喊冤,把琉瓦寨的事前前后后一说,少不了渲染了一下容越如何风头出尽结果把事惹上的。

颜鸾忍不住插话:“你呢?人家都看他,不看你?”

迟衡笑了。

好吧,是两个初出茅庐的人为了出风头把事情惹了,只不过罪名让容越担了。迟衡接着一路说下去,说到郡王甘纳,把他敲竹啸唤蛇那段说了,颜鸾哑然失笑:“甘纳这么逗?跟我见时挺一本正经的啊!”

“啊?你们见过?”

颜鸾点了点头:“见过一面。不要张这么大的嘴巴,我跟元奚国大部分割据一方的诸侯势力都打过交道。”

迟衡好奇:“他那半边脸是怎么回事?毁容?”

“不是。我还真见过,与露出的半边脸一模一样。戴面具,是因为他另一只瞳孔是黑色的,每每被人好奇直视,他就烦了,戴面具后,别人只注意面具的诡异,忽略了他的瞳色。”

红色也够妖异的,他为什么不把红色盖住?

反正是怪人。

说到甘纳,少不了要说曲央,这段就讲得不利索了,含含糊糊,就把曲央交代过去,但特意强调了曲央为了救自己和容越,才让甘纳得手的。

颜鸾道:“这事千烈和我说了,甘纳信中也有提。损失一员良将确实可惜。不过甘纳有心联盟,长远的说,曲央在他盟下未尝不是好事,熟人总比生人好说,你可与曲央多加联络,他日要攻西南王,肯定要甘纳出兵才行的。”

迟衡不吭声。

“听起来,容越也是有趣的人,武艺高,不知见识如何,改天你带他过来聊聊。”

迟衡大喜连忙点头。

转念一想,紧张了,加了一句:“朗将,容越性子好玩。长得也是数第一第二的,你该不会……该不会……”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颜鸾丈二摸不着头脑:“见过,长得飞扬跋扈,确实超群。”

见一次就记住了?

“放心,他是有点浪子气。只要愿意带兵打战,我就能将他言周教成将!”颜鸾十分自信,“元奚东南这几州定了,必是往旁边扩。秋后用兵,战线一拉长将领就不够用了,我会再挑一批人,亲自训练。像你和岑破荆等都统,直接挂印上阵了,不需要我们手把手教了。”

迟衡失落了。

“不高兴吗?”颜鸾戏谑,“还是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需要被亲自训练啊,迟衡腹诽,不过直接挂印上阵,也是朗将对自己的首肯,是件好事。

迟衡转幽怨为欣喜,凑前问:“什么时候行兵?什么时候开战?下一个州是哪里?”

“你猜。”

迟衡想了一想。炻州往南是海,往西是苦兹及西南诸郡,往北是元州夷州,往东,只剩下孤零零的垒州。掌控垒州的势力是骆家,骆家是垒州第一名望,如今掌印的人叫骆惊寒。

“垒州吗?”虽然是疑问,语气却肯定。

“是。还有呢?”

同时进攻两处吗?迟衡琢磨了一下,元州之西、之北,夷州之北、之东等诸多州郡一一数过之后,有一州非比寻常:泞州。与垒州的与世无争不同,泞州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泞州杭竺只踞一州也敢称雄,对其他州虎视眈眈。权衡之后说:“泞州?”

“不错。”颜鸾不解释,只问,“垒州和泞州,两处同时攻击。你愿意领兵去攻哪里?”

颜鸾不急不躁,一步步将他诱导,迟衡飞速权衡了利害关系,颜鸾会去哪里?

直接问?

不行,他会骂自己的。

颜鸾肯定不会呆在炻州——炻州已平定,虽是富饶,统兵作战实在太过偏远,按兵守护即可。他必须迁移,才能更便于征战南北。

那颜鸾会带着重兵转移到哪里呢?

攻垒州的话,颜鸾会选择夷州作为定点,攻完垒州,可北上;攻泞州的话,颜鸾会选择元州作为定点,攻完泞州,往西可攻矽州,往西南可攻西南王,往北可攻的更多了——由此看来,颜鸾应该会选择率兵攻泞州,而放权给将领拿下垒州。

“我愿意攻泞州。”

颜鸾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想跟着你,朗将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迟衡坚定地回答,眸子里鼓起的全是自信之光。

颜鸾失笑:“哈,果然,哈,纪策果然猜得一分不差,他说你一定会选择去泞州的。你啊……你非要跟着我?就不想独自去?这不行,一定要把尾巴断了才行!我想让你去攻垒州。”

迟衡失声问:“为什么?我更想跟在你身边。”

“封你一个将军呢?”

迟衡使劲摇头,急切上前说:“封什么都不要,我就是想跟着朗将,你让我跟在你身边,不行吗?”

让人不忍看。

颜鸾动容,又不明所以:“不在我身边,你也打得很好啊,该拿主意的时候拿主意,根本不需要我在一旁指点。再者,你总是要自己统领一方的,怎么能总跟在我身边呢?”

此话一出,迟衡明白,颜鸾心中已将自己安排。

他非常难受,覆在案上,不做声。

颜鸾抚了一下他的脊梁骨,指节敲了两下:“迟衡?怎么回事啊,千烈明明说你很独立,什么都不让人操心,扔一边,自己就能整得很好。”

梁千烈是梁千烈,你是你,不一样。

“为什么要把我扔一边?跟在你身边也一样统兵作战,我就是想……”迟衡闷闷地说。重复‘想跟着你’这句话,也没什么用一样,颜鸾根本就不明白,他总是要把自己赶得远远的才高兴。

果然颜鸾纳闷了。

“怎么了这是?让你和岑破荆领兵去攻垒州,可比跟在我身边权力大多了,领兵也多多了,怎么还不乐意了?”颜鸾拿出最后杀手锏,“罢了,我先和你说个机密,别人可都不知道啊:你和岑破荆因立大功,将被另封军衔,届时,也就比左右将军之下的中侯低一点点。”

真是值得高兴,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迟衡低低说了声谢谢朗将。

83、

本神采飞扬,忽然就干瘪下去了,颜鸾简直拿这种小孩子脾气一点办法都没有,揪了揪他的短发:“怎么回事,说变天就变天,你是哪里不乐意了。要不愿意去,也不勉强,但你也得说个理由啊。”

理由明明说了好几遍。

就是想跟着你。

迟衡揪着荷花花瓣闷不作声。就在此时,响起了一个声音:“迟衡,回来了?”

抬头一看,是纪策。

迟衡跳了起来。

纪策戏谑道:“这是干什么呢,占着朗将的事务案子,还横着趴,你属螃蟹的?才回城就到朗将这里撒娇来了,一堆杂事呢,你别瞎捣乱!”

哪里撒娇了,哪里捣乱了,迟衡匆匆说:“朗将,我先走了,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说罢,赌气一样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纪策问:“迟衡越来越有模有样了。放出去,也是不折不扣良将一枚,怎么,你训他了?”

“谁训啊?”颜鸾很冤枉。

“那他怎么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啊?”

颜鸾百思不得其解:“我哪知道,说不高兴就不高兴,跟小孩一样。我让他去垒州,他还非要跟我去泞州。你说这是为什么啊,难道他觉得是‘流放’?不会啊,这头衔和带的兵,跟以前都不可同日而语啊。”

纪策打哈哈:“少男情怀都是诗,我哪懂?”

“你不懂?不懂你还猜到他会选泞州?”颜鸾瞪了他一眼,“不过,迟衡应该是想到了,咱们的进攻基点将会放在泞州。所以想守在重镇,而不是攻打和驻守孤零零的垒州。长远想来,跟着咱们确实是历练。”

纪策笑:“是么?怎么办?”

“能怎么办,肯定是要将他弄到垒州去的,大不了多说几次。再说这是多大的机会啊,若攻下垒州,就能与左右将军同起同坐,他怎么就转不过弯呢?”颜鸾不以为然。

“你只要说一次,他就会去的。”

“怕他勉强。”

纪策慢悠悠地说:“肯定勉强。不过你多给点甜头,他脑袋一昏就去了。迟衡这人,只要走出第一步就会全力以赴,尽管放心就是。”

颜鸾苦恼:“都破格提拔了,还要给什么,给他封一个比朗将还大的衔?”

“哈哈还是别给,吃上瘾了更难满足。”纪策笑喷。

且不提荷花池边那两人的谈笑风生。

迟衡闷闷不乐,回到居所。都统们都住在将军府的七偏堂,一排房间。他与岑破荆在最角落的房间,紧邻的房间,住着左将军段敌的年轻干将池亦悔和柴定。

段敌和梁千烈不对盘,自然手下也一个看一个不顺眼。

池亦悔正在院子里刷马鬃,水和盆摆了一溜,极小心着才不踩到。迟衡心情不好,没留心,一脚踩过去,一个木盆哐当一声,踢翻了。

这本不算大事。

池亦悔大剌剌地说:“呦!这么大个脸盆都看不见!眼睛长脚板上咯!”

迟衡怒:“这么大院子,都叫你摆满,人走是不走!”

“嚓,把我脸盆掀了还有理了!看你是跑去朗将那里一趟,眼睛都长天上了。”池亦悔也怒了。

“你再说一句!”

“嚓!迟衡,你是找骂!”

要说吵架,存心要吵了,再小的事也能吵起来,没事都能生出事来吵。六月天热,脾气都暴躁,池亦悔是骄纵惯了,迟衡又正气在头上。

二人吵了没几句,直接上手就打开了。

你打一拳我踹一腿,十分激烈。他们出手都狠,不多时脸上身上就挂青了。

听见声响,院子里的人都跑出来了。岑破荆一看这边竟然是迟衡,那边是平日里见了就刺的池亦悔。赶紧跑上去劝架,说是劝架,肯定是护着迟衡不让池亦悔伤到的。

池亦悔怒骂:“孙子!你们还两个打一个!”

听了这话,岑破荆想都没想,端直踹过去一脚,打就打了怎么样。此时,池亦悔的副都统柴定出来了,见池亦悔吃亏着,二话没说挥起拳头就打,两个人的混战顿时变成了四个人的混战。

迟衡打得上火了,抓起地上的木盆就扔过去。

直直扔在池亦悔身上,从头到脚一身的水。池亦悔火冒三丈,遇什么捡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乱砸一气。且不提好事者都围上来,有想劝架的,见都疯了似的打,不敢上前,跑去找人。

“都给我住手!”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喝止了争斗,梁千烈站在院子门口,铁青着脸,旁边是同样赶来的段敌。

满院子流淌的水和破木盆,还有一匹惊魂未定的马。

一片狼藉。

梁千烈叉着腰,气不打一处来:“岑破荆,迟衡,都给老子滚过来,你们是反了天了。打狗看主人,不知道那是谁的人啊!”

一听这话,段敌火大:“姓梁的,你怎么说话呢!”

“还要怎么说,教训自家小子,还要求着说?”梁千烈上前揪过岑破荆和迟衡,两个都鼻青脸肿,少不了腿上胳膊上挂了红,又心疼又生气,“吃饱了饭没?胳膊腿都没力气是不是?打个架都被打成这样,你们好意思停!”

听听,这是教训的话?

“还想打是不是?”段敌火苗也蹿得高,“那就放一起,继续打,直接打死算了!”

看热闹的看这架势不对劲了,哗啦一声全部围过来,纷纷把池亦悔、柴定、岑破荆、迟衡各自拉走。左右两大将军虽然气,好在都过过嘴瘾而已,人散了就冷静了。

梁千烈大手一挥:“群架,找朗将。”

朗将颜鸾坐镇大堂,瞅瞅梁千烈,瞅瞅段敌,再看看前边四位鼻青脸肿面目全非的年轻都统和副都统,其中一位早晨还神采焕发意气昂扬的。

颜鸾又气又恼:“怎么,一个水盆的事就闹成这样?你们都可以啊,闲不得,是不是,一闲就生事,是不是?”

劈头盖脸把四人狠狠训了一顿,顺带把左右将军也斥了几句。

训够了,颜鸾道:“纪策,你看怎么罚?”

水盆事小,群殴事大。

“目无法纪,念是初犯,各自鞭笞二十,降一级。”纪策淡淡地说,“因均是破格而取的都统副都统,无级可降,革职待查。”

“梁千烈段敌,有意见没?”

二人沉默。

颜鸾面如铁色:“没意见就好,行刑!”

不多时,几个行刑人来了,一人手执黝黑发亮的鞭子,铁面无私。二话没说,行刑的把人摁在地上,摆好姿势,那人高高举起鞭子,毫不客气地甩了下来。

啪——啪啪啪啪啪——

惨叫连连。

直把四人打得哭爹喊娘,一顿干脆利落的鞭子下来,一个一个都快翻白眼了。

颜鸾一拍桌子:“抬回去,别叫我碰上第二次,刑法加倍!”

一天之内变了天。且不说其他人,迟衡本就沮丧,打了一场混架才爽了一点,这就挨了一顿鞭子,还让朗将气得火冒三丈,趴在床上,心直接就浸到凉水中了。

去年的夷州,打的是屁股,这一次是背,滋味都一样难受。

岑破荆也疼得龇牙咧嘴,夜深也疼得睡不着了:“迟衡,我就纳闷,你平常不太与人争吵的,这次怎么就打开了,出手还狠得不行,是不是池亦悔混小子说什么恶心话了?”

“没。”纯属迁怒。

“那怎么回事?”

迟衡焖着脸,抑郁了半天才把见朗将的事,一一详述,末了说:“现在可好,直接革职,想去也去不了了。”

岑破荆大为不解:“真的?进攻垒州,只让咱俩挑大梁,天大的好事,你郁闷什么?”

迟衡不回答。

“噢,你想跟着朗将?嗤……”岑破荆抽了口凉气,定了一定,“迟衡,这我得说说。凡事要往长远里想呢。他现在是对你亲近,但也就是把你当无知小孩,逗一逗,使唤一下就完了。但咱们若速速攻下了垒州,底下谁能不服?接近梁千烈这级别了,就不同了,什么大事,朗将都得和咱们商量一下,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唔。”

“现在的话,你做到极致也就是一个贴心的小厮;以后的话,立下战功,你是他倚仗的大将,这感觉是什么?是并肩作战的同袍,生死同命的兄弟!”

迟衡道:“和他在一起就行了。”

一口血差点喷出,岑破荆恨铁不成钢:“想气死我啊!他打你骂你是一起,他敬你爱你也是一起,你们要是同床异梦也算是一起,这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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