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六)——火棘子
火棘子  发于:2015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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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修已经疯魔,一记蚀骨夺魄斩下。

辰衡大喊:“战修,住手!”

已经迟了,灭顶之灾俯冲而来。只听见经成仙君一声惨叫,叫声惊天动地令人不寒而栗。天兵天将纷纷后退,眼睁睁看着经成被斩成了三段,而后化作一块一块石头,成为灰烬。

万籁俱寂,无一丝声响。

所有的天兵天将看着经成成灰的地方,难以置信地一个仙君就这种灰飞烟灭,而诛灭仙君的,是另一人仙君。战修慢慢地收回了青龙戟,冷冷地扫视着天兵天将:“还有谁想尝一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仙已成魔,比魔更可怕。

谁又能承受可诛杀天地万物的灵力呢?不如速回天庭复命,这天兵天将们面面相觑,不战而溃,消失得比来时还快。

一身银色盔甲的战修面无表情过来,将辰衡搀起:“咱俩是不是犯冲,每次见,你一次比一次凄惨。”

半晌,辰衡说:“我第一次见你诛杀仙君。”

“太岁头上动土,他就是找死。”

为免不必要的杀戮,仙君之间互有制衡约律,紧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斩杀同类的,只能挫败,除非手持诛仙法杖或诛仙宝器。但战修是个例外,他主战格,在仙即是仙,在魔即是魔,只要法力够强大,他可以诛杀一切仙者。

当然如此一来战修必将被除掉仙籍,接受天罚。

“战修,你……何必……”

战修忽然暴怒:“我恨不能杀他一百次、一千次!我要是迟来一步你就死了!帝尊帝尊!你都不想在天界了,帝尊跟我有鸟关系!”

辰衡狠狠咳了两下:“你的仙籍,保不住了!”

疼,心口真疼。

战修气急败坏地扶住了他:“你以为我稀罕?!等平了魔界,就是轮到仙界了!”

辰衡靠着他的肩膀。

“辰衡!你也有毛病!反就反了,也不早说,自己找一身罪受!要反一起反,我早看那个帝尊不顺眼了,他在位置上太久了,早该滚下来!”战修的声音愤怒而狂妄,一如初见那样。七世修行,没有将他的锋芒磨灭丝毫。

辰衡笑了:“真高兴,你来了!”脑袋一斜,渐渐失去了意识。

鬼界与魔界漫长的边际中,有一处如仙境。

修竹拂云,芝兰暗香,一条燿仙池,四个泉眼从池底冒出玉水,池中飘着白玉般的浮萍。无论魔势、鬼界、还是仙君进入河中都会灵力修聚。战修将辰衡往池里一扔,为他筑起结境休养生息。

没事的时候就一个在池里,一个在池边石上。

闲闲地谈天说地。

经过数次血战,辰衡灵力大减,索性收了再战的心思,心无挂碍,无拘无束地躺在池水中,任由河水涤荡伤口。

独处时,将数日来的经历细细思虑了一番。

辰衡想:该放弃单打独斗了,连横,合纵,谋略,更成熟的战策一步一步在形成。

一开始是整天浸泡。

几天后,皮肉之伤愈合,入骨的伤好了许多。最初触肤时灼伤烁骨,现在已如普通的水了,辰衡微施灵力,池中的浮萍化作绿色,点点浮动煞是可爱。

燿仙池果然名符其实。

辰衡一阵阵欣喜:再呆三两天就可回鬼界了,他已迫不及待,还要很多事情等着。仙界的帝尊步步逼近,欲置自己于死地;魔界的魔尊蠢蠢欲动,想独霸一方;魔界乱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破了疆界——这些,说快就快,不容人片刻喘息。

既已破裂,就该破得彻彻底底!

噗通一声辰衡潜入池底,池中是另一番景色,澄澈的水中有曼妙的水草,红色的鲤鱼悠闲来去,有一只大胆地游过来,好奇地用嘴唇碰了碰辰衡的脸。越近池底,越是幽暗,泛着幽幽的蓝色。水由温暖变作沁凉,激醒肌肤的冰凉,呼吸渐渐不畅。

哗——

辰衡钻出水面。

一股清冽之气沁入心扉,眼前的天与地都那么可亲,那么令人眷恋。发间、脸侧、肩膀、胸膛的池水流淌下来,风吹过,风如涟漪荡漾过手臂,像丝绸拂过无比惬意。辰衡四肢舒展,一步一步走上岸,惬意无比。

辰衡忽然停伫,石上不是战修。

在白石之上,丹珣帝君身着一袭红色战袍,曲起左膝,凝目远方。战靴之下,池水生雾,烟霞淼淼。在辰衡发愣之时,丹珣从沉思中醒来,侧头看过来,眉梢微微吊起,嘴角向上一勾,似笑非笑。

“丹珣,好久不见。”辰衡有些疑惑,捡起石上的衣服。

丹珣嗯了一声,依旧微笑。

这块天吟石很大,辰衡灵力一指,石上出现了一个茶几,茶几上茶壶、茶杯一应俱全,辰衡倒上一杯热茶递过去,调侃:“丹珣帝君不会是来缉拿辰衡上界的吧?”

丹珣嘲讽道:“缉拿能等到现在?再说了,你,一身破伤,捉你还伤损我的名誉!”

辰衡乖乖闭嘴。

丹珣斜睨,轻飘飘扫了一眼:“你也太不经打了,扑腾了几天就弄成这样。没个金刚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一统鬼界还能不能指望了?!”

辰衡自取一杯茶饮下:“我不愿叛,是被迫叛了!”

“胡扯!叛都叛了!真不愿叛的,早就自撞死在诛仙台上了!说这些是想立个牌坊不是!”丹珣毫不客气地奚落,“一边说着不愿意,一边叛得轰轰烈烈,将素霖战修都拉下水,战修还落了个诛杀仙君的罪,万年也别指望翻身了。你这会儿说不愿意,信不信他们一掌拍死你!”

辰衡大笑,索性单刀直入:“我已铸煞骨,不将鬼界平复妄为阎罗君,实在不能如帝尊的愿!”

“你一人之力能扛得住仙界之威?”

“扛不住!若是帝尊主力捉我、仙君们齐齐发力、鬼尊再兴风作浪,我连一天都挨不过。”

丹珣轻笑一下;“太谦逊则近自负!”

听闻此言,辰衡继续说:“所以,期望能得到丹珣你的助力。魔界鬼界一片纷乱,仙界自保都难,仙君若不联手对付我,帝尊能奈何?”

“想得还轻易!你以为所有仙君都站在帝尊对面?”

“得丹珣一人就够了!”

丹珣目光闪了一下,兀自笑了。

辰衡知道,水到渠成,欲速则不达,三界的争战方兴未艾,至少丹珣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已经很好。

丹珣果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丹珣以手支额,顺滑的袖子滑下来,露出了手腕围的一段霞丝。霞丝精妙无端,只是串起的那物却其貌不扬,短短的一截,黑中泛红,如烧焦过又擦拭的石头一样,看不出原本是什么。

仙君所佩之物,要么精妙要么灵力罕世,这段焦石不知何意。

才此一念,丹珣察觉,袖子一拂,恰恰盖上。

辰衡自觉失礼:“丹珣腕上的这饰物很是特别,不知是什么灵石铸就?”

丹珣面露一丝怅然:“我下界历劫,有一段旧事颇为有趣。忘记,总觉得不舍。就拿了彼时的一截红珊瑚,汲取当时一缕执念,聊做念想。”

仙君上界后,总会慢慢遗忘旧事,但若执念极深附于凡物之上,却可留一丝记忆。

当然,大部分人的执念在死时都会烟消云散,除非极痴执。

而大部分凡物又都经不起岁月摧折。

见丹珣率性并不避讳,辰衡松了一口气道:“那时执念一定很深吧?”否则难以附在凡物之上。

“不止我一人的。”

“这是红珊瑚?烧成这样的吧?能历经劫火更属不易!”

丹珣喟叹一声,而后勾起不明所以的笑:“何止是不易!当时大火烧过不说,又逢大雨,这东西混在山泥之中冲到河里、沼泽地里,又不是玉石,且没有灵力,我不知费了多少劲才找回来——差一点,我就忘记为什么要去找这个破石头了。”说罢,丹珣一笑,手腕搁在膝上,手指一勾就下来了,递给辰衡。

辰衡有点愣,下意识接过黑珊瑚。

一脉忧伤在相触的刹那蔓延,明明没有任何灵力,却从指间溢到心尖,说不清道不明。

辰衡收神,有点尴尬,别人的执念何消第三个人来品评。其实这珊瑚已成黑红,又被烧焦,细看很粗糙,有点丑。但是,暖意融融,不忍离手的眷恋,辰衡心思蓦然乱了,将黑珊瑚抚摩一下,递回去:“想不到丹珣也如此多情!”

丹珣很随意地绕回腕上,漫不经心地问:“你不记得前世了?”

辰衡摇头:“一点也不记得。大概没什么可执念的。”

丹珣一笑指尖抚摸茶杯。

辰衡不知怎么的,又加了一句:“就算有什么执念,也在天罚之时消得一干二净。”

天罚,消失的记忆,再无法唤回。

丹珣闻言,再度望向远方,目光变得深邃,深邃到辰衡不忍破坏这安静。辰衡望着丹珣侧脸,腮边的弧线如镌如刻,俊朗无双,坚毅凝重。风杂揉着池水的湿润吹过,丹珣的长发一丝丝飞过来,时时拂过辰衡的鼻尖,辰衡一动不动。

足边池雾缭绕,如归仙境。

虽为帝君,有些事也是无可奈何。只此一念,一股浓烈的伤感瞬时蔓延开来,将辰衡笼罩得密密实实,莫名,而浓烈,挥散不开。执念,谁人没有执念呢?辰衡倾身道:“丹珣若是愿意,我回去一查,也许你前世挂念之人还未入轮回。”

“不必了。”

莫非已魂飞魄散?

丹珣蓦然起身,展颜一笑,笑容刹时驱散所有的悲郁,一双灼目盯着迟衡:“不必了!前世是前世,今世是今世。前世轰轰烈烈,怎知今世就不会惊心动魄?以前,没什么好挂记的!大不了,重来一次!”声音朗朗,掷地有声,仿若鼓起的风帆一样自信昂扬。

这才是丹珣帝君,几时见他颓靡?

被这份张扬自信感染,辰衡莫名地满心欢喜。这种欢喜不知因何而起,恣意蔓延,每一个角落都是充盈着。心底里,总觉得缺了一块的那个地方也在悄然之间满了。

长算远略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不如御风而行,共揽波澜壮阔。

一念落红尘,一念生凡心。

远处,天际之间,朝阳的辉光相映。在这三界相交之地,鸿蒙分明:鬼界依旧沉在黑夜之中,魔界玄光半晦,而仙界,祥光万道,却时被层云蒙遮。

这都不是定数。

无界,无疆,每一次启世,都将是风云诡谲。执盏论乾坤,谁可傲视群雄,谁,就是天地的主宰!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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