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多站到道口，这个位置在城市的半空，下方是规划成一块块长方形的建筑群，高高低低，一直蔓延到远处，城市的正中是一座联通洞顶的高塔——或者不如说，是天然联通洞顶的岩石被开凿而成的塔型建筑。

许多暗精正在各个小建筑之间奔忙着，从上方看，道路就像汇涌着暗绿色水滴的小河一般。

“什么啊，我还以为应该叫魔索布莱城呢……”勇者对于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好像已经见惯了存在于地下的大城市一般。

“四号的意思，是还有一二三号咯？”吉尔多问道，真没想到暗精所建成的地下世界竟然有这么大。

“还有五六七呢，哈哈。”海莉自豪的笑了起来。

这名热情开朗的女暗精带着他们沿着山壁的道路下到了城市里，与从上方看到的感觉截然不同，虽然建筑物并不像神殿那样高大恢弘，也不如兽人的建筑那样一向的粗糙大气，暗精的建筑并不算是太矮小，至少对于吉尔多来说，还是能够适应的，虽然勇者在某个点心铺子的门框上碰了两次头。

食品，织物，药店，武器，防具，酒馆，旅店……几乎是让人惊讶的一应俱全，只除了没有神殿之外。与兽人不同，兽人至少有自己的信仰系统，而暗精们，他们似乎什么也不信——他们只崇拜眼前的，能够让他们切实感受到的，强权。

“我发现一个问题。”勇者一边吃着一块暗精的特色蝎子烤饼，一边掉着渣，“这里好像只有女人。”

“而且都是美女。”他又补充了一下。

“因为我们本就只有女性。”海莉介绍着，她正带着他们去见这座城市的管理者们，“女性更为稳定而强大，能够有效的建设和保卫我们的家园，男性——他们薄弱而容易受到诱惑——早就都被淘汰了。”

“这种地图炮也就只有你这种美女能放放。”勇者把烤饼全部塞进嘴里，双眼放光，“不过这也就是说……整座城不仅都是你这样的美女，还都是饥渴的剩女？”

“有些人是不是忘了之前人鱼的教训了？”吉尔多忍不住给他泼冷水。比起性别这个话题来，他更在意的是，极少有外族来访的暗精城市，街上的行人几乎完全不在意他们的存在……虽然客观上说这样更好，可是总感觉很别扭。

“那种奇怪的繁殖方式根本就不普世，怎么可能走到哪都遇到！”勇者反驳他，然后转向海莉，“宝贝儿，你们这儿该不会有个能变成男人的女魔头吧？”

“哎？”海莉似乎没听懂的样子，“变成男人？为什么要变成男人？变成那样的废物不是很糟糕吗？”

“啊哈哈果然美女放地图炮就很难让人生气嘛……”勇者笑起来，“那你们怎么生孩子？全靠灵感受孕，个个都是耶稣他妈？”

“生……孩子？”海莉的眼睛再一次睁圆了，“我们为什么要生孩子？那不是男性的责任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也是男性的责任，但难道女性就没责任吗。”吉尔多小声说，虽然知道大概是暗精的特殊生殖方式，但她这种不带前提的回答方式真让人膈应。

“女性只有教养的责任，完好的让孩子健康的出生当然是男性的责任。”海莉的听力看来相当不错，“大多数的类人生物，都是男性体质比女性更为强壮，让肉体条件相对教弱的女性去成为供养一个完整生命的基体，不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吗？”

“……那让你认为是废物的男性去做孕育生命的肉体，不也是一样的？”吉尔多忍不住回嘴，虽然海莉的话听上去有那么些道理，但他还是要为其他种族的繁育方式辩护一下。

“男性是废物并不等于肉体不强壮或不适合当做孕育生命的载体啊。男性的废物点在于受腺体控制，往往容易冲动和受诱惑——这个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成为成功的受孕者。”海莉耐心的解释着。

“哈哈哈哈这个话题越来越不好玩了除了地图炮还是地图炮，还不如来讨论一下子母河水的问题……”勇者打断他们的谈话，然后又转向吉尔多，“万一二师兄你怀上了我一定替你找个熟练的稳婆。”

“这种万一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吉尔多回嘴，“我什么时候又成了你的二师兄了！”

接着他把脑袋转向另一侧，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街景上，尽管刚才的谈话似乎总有什么问题在困扰着他，就像从见到暗精开始那样，挥之不去。

36、洗香香

贝尔对暗精的研究不是太多——倒不是他个人对这个种族有什么偏见，主要原因是他们并非法系生物，也对魔法没什么贡献，自然在相关的文献里出现得较少。所以，他对他们的了解，不会多过任何一个普通的综合学者。

暗精狡猾善变，对其他种族不怀好意，这一点，他还是挺清楚的。所以，当他们被请进这个四号城的权势者的大厅，坐在华贵的餐桌旁吃饭，享受着美酒和音乐的时候，他是相当的小心的。几乎每种食物，他都会格外的留意是否被加了料又或者在配菜上暗藏玄机。

这样吃饭挺累人，但是对他来说也算是复习一下少年时期的习惯罢了。早年有对他母亲的抗议者曾经试图暗杀他——以此来向女王逼宫，贝尔是搞不懂这些可爱的反对者究竟是怎么想的，毕竟，母亲才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会为了某一个子女的死亡而崩溃。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何况这样近乎是毫无理由的丰盛款待——暗精的生存环境向来残酷无情，拿出如此精美的筵席和如此的排场必然要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的目光在席上的其他人身上流转了一会儿。来这里之后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筵席的主持人是一名叫梅丽莎的女性暗精，她的外表与先前带她们来的海莉一样年轻——毫无疑问，海莉这样的外勤小队长还没有资格坐在这样的宴会上——但是她所表现出的沉稳态度与优雅缓慢的语调暴露了她真实的年龄。

梅丽莎以及席上的诸位其他女士，并不像精灵贵族那般爱摆架子掉书袋，她们虽然姿态优雅雍容，所聊的内容，却都是些家长里短，尤其是与勇者的对话，充满了调笑和逢迎。

贝尔喝了一口葡萄酒——在对酒类的偏好上，精灵总是倾向于选择水果酒而非谷物酒——勇者和涅加尔的态度几乎可以不用在意，前者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后者从来不出牌，他看了看表现得截然不同的两人，一个喝得醉醺醺，满嘴酒气的在和暗精们大声的开着玩笑，毫无形象的大笑着，另一个完全置身事外，一声不吭的低头处理着盘子里的食物，就像往常一样表现得超然，不属于这里，甚至不属于任何地方。

而他的朋友吉尔多，却一直保持着紧张的状态——和贝尔的紧张不同，贝尔习惯于不动声色，山崩而笑颜不改，吉尔多却脊背挺直，动作有些僵硬，他几乎只吃了些看上去新鲜的水果，恐怕多半也是担心食物有问题吧。

相比而言，这队伍里最可疑的人……贝尔瞄了一眼那名耳朵趴在脑袋上的猫人，这时候他正在给勇者帮腔，看起来像是若无其事，可是既然暗精是他找来的，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他是最清楚的了。

是不是该找机会抓起来问一下……他把食指在下唇的唇线上摩挲着，又看了一眼勇者。显然这筵席的焦点就是这位所谓的救世主——也许不用自己出手，很快真相就能不言自明了。

吃过饭，梅丽莎安排一行人在她的别院住下，虽然说是别院，却也相当的宽广豪华——暗精喜爱用矿石装饰屋子，梅丽莎的这间别院，大堂的天花板上，垂着一盏——或者说一千盏水晶灯，富丽而华贵。

“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之后的动向？”吉尔多趁梅丽莎离开的间隙提出。

“别急嘛，梅丽莎还说了主母想见咱们……虽然我觉得本质上应该是想见我而已。”勇者对其他事情表现得不感兴趣，“在这么棒的地方能不能有点情调啊，只谈风月，只谈风月啊诸君。”

“而且大家都累了，还是先休息吧。之后的事情，明天再讨论就是了。”猫人出来打圆场，“再说现在就算能做出计划来，难道我们要立刻就上路吗？”

“……”吉尔多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最后放弃了。

贝尔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抚性的拍了拍，收获了后者一个勉强的笑容。

分好房间之后，贝尔听见吉尔多在与什么人争执着。他循着声音过去，发现固执的神官正在浴室里，满脸通红的赶走打算侍候他沐浴更衣的两名使女。

“呃……真的，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去休息吧……”吉尔多面对着两名穿得极少的使女，还下意识的用手抓住自己的衣服。

那两位绿色皮肤的美女，互相望了一眼，朝他笑了笑，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我只是想洗个澡而已，不需要你们帮忙啊。”吉尔多还在徒劳的解释着。

“可是梅丽莎大人说过要让我们服侍您沐浴，毕竟您是客人。”其中一名暗精解释着。

“我的朋友不习惯女性的接触，真是有些抱歉。”贝尔插话道，“你们的好意我们已经明白了，不需要担心他，我会替你们完成工作，保证不会让你们尊贵的客人淹死在浴室里。我想这样的安排大家都比较满意吧？”

两名使女似乎还想坚持，但是扭头看到贝尔的脸色，又都闭了嘴。犹豫了一会儿，才放下洗浴工具，默默的退开，出了浴室。

吉尔多见她们出去了，才显得松了一口气：“幸好你过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她们……”

哪用说服，只要你表现得真生气了就行。贝尔没说话，结果吉尔多脱下的外套放到一边，伸手脱他的衬衣。

“哎？等等……”吉尔多抓住贝尔的手，“你不会是真要帮我洗吧？”

“当然。刚刚不是答应了她们吗？我像是骗人的样子吗……”贝尔无辜的耸耸肩，“再说，万一我出去了她们又回来怎么办？”

“呃……那你也不用帮我……我自己来就行……”吉尔多犹豫的看了贝尔一眼，往后退了退。

“嗯，那你自己来吧。”贝尔松开手，抱着胳膊看着他。

“……”吉尔多显得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才无奈的说，“你这样看着我……也……”

“也……？”贝尔挑眉。

“唔……也很尴尬……”吉尔多把句子补完。

“哦。”贝尔简短的回答，“我不介意。”

“……我有点……”看着吉尔多那副虚弱的样子，贝尔几乎要忍不住笑起来了，如果把自己替换成那位百无禁忌的勇者，他的这位可敬的朋友早就大吼大叫要让对方滚出去了吧。

“好吧。”贝尔转过身去，“这样好点了？”

“……嗯。”身后传来吉尔多的声音。

贝尔把头发拆散，也开始脱衣服，这个举动显然又让他的朋友尴尬了。

“一起洗。”贝尔没给他机会继续唧唧歪歪，再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时候就是因为一起洗澡吉尔多才断了将来要娶他的念头。

“……好吧。”吉尔多的目光在地板墙面和贝尔脸上换来换去，最终落到他头发上，还是像小时候一般帮他拿起长发。

贝尔倒是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大方的拿起洗澡用具，走到浴池旁边——热水已经都准备妥当了，——坐在预备好的小凳子上，开始认真的清洗自己。这么多天下来，其实他也够脏的，只不过路上完全没法解决的时候，他是不会有任何抱怨的。

吉尔多似乎也接收了这种状况，认命的拿起盆子舀上热水，开始帮贝尔洗头——毕竟这么长的头发，一个人洗实在是工作量太大了。

“如果浴室都是这种情况的话，西蒙那个混蛋大概要高兴得走不动路了……”吉尔多一边用植物和皂角粉做成的香膏替贝尔清洁头发一边找话说。

“你就那么在意那家伙吗？”贝尔反问道。的确，西蒙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是最抢眼的存在，同在一个团队里，很难让人忽视他，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提到其他人……多少让他有些不愉快。

“啊？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吉尔多澄清，接着他又换了个话题，“之后的事情你有想过怎么办吗？雪山神迹……这件事，算是……失败了吧？”

“……唔……”贝尔含糊的回答，“神迹也不止这一处，关键还是……算了，现在说这个话题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舀起水冲洗头发，拧了两下，转过身说：“该我帮你洗了。”

“真的不用！”吉尔多摆手，一副推拒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你是公……呃王子，我帮你洗天经地义，你帮我洗就是偮越了。”

“哦？”贝尔眯起眼睛，这个借口真是太烂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那陈旧的宗室礼仪了？”

他危险的笑着朝吉尔多靠近。就身体素质来说，贝尔比大多数纯血精灵都更好一些，这似乎是天生王室血脉的优待——女王的身体素质也强于他人，尽管长期被囚禁在湖心岛上，可是养花种树，拆房子搭温室这类的活，还是让他的身体得以保证活动量，尽管对比起人类来说偏瘦，肌肉还是有的。

而吉尔多，他比一般的纯血精灵体质都要糟糕一些，并且比起贝尔来，他是真正的待在书堆里做研究，因为魔王的关系，连田野工作都很少有机会参与。

更何况，贝尔还是法师。这种胜利，几乎是压倒性的。

于是，吉尔多就这样被贝尔按在凳子上，一点一点的，从脚趾开始，慢慢往上洗……贝尔弯着嘴角，享受的看着自己的朋友羞得一脸通红，握着海绵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撩拨着对方大腿根部。海绵沾起的水流，淌过神官紧绷的小腹，滑进了耻毛之中……胸口，锁骨，嘴唇，法师修长的手指撩开落到对方肩膀上的湿漉漉的长发，又沿着肩线一路移动到脸庞，暧昧的抚摸着……

“贝尔……”神官微皱眉头，看样子是打算提出抗议。

“嘘……”贝尔用食指顶住他的嘴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然后把手指伸进对方嘴里。

这样的气氛才对嘛。

37、主母

吉尔多是被惨叫声和刺鼻的血腥味吵醒的。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的环境，一时间竟然完全理解不了目前的处境。这是一间相当大的石室，大，而简陋，几乎什么家具也没有，有的只有一个个被白色絮状物——看上去像是放大版的蜘蛛丝一般——裹住然后缚在地板上，墙角，或者吊在半空中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