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可你现在不是没受影响吗？”

“就算大爷我房产证多到能拿来打牌，也不代表你可以免费住我房子，懂吗？！法盲！”西门大官人恶狠狠的表态。

“唔……有道理。”雷蒙德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这样吧，我暂时还需要再借……嗯，租用一阵你的肉身，租金的话，就用你背后那个家伙抵吧。”

“啥？”勇者往后看了一下，背后是金龙粗壮的前肢，“这本来就是大爷我的私人财产行吗！已经决定要论斤称着卖了！你这刁民不要得寸进尺！把租金付了再来考虑买不买得起吧！”

“……你什么时候成他私人财产了？”雷蒙德抬头问金龙。

“哼哼，不信你自己看他身上！手续齐全，有诗为证！”勇者抢在金龙回答之前宣告。

“是吗……”雷蒙德绕到金龙的侧面，然后开始往后退，一直退到广场的边缘才停下来。在这个过程中，金龙的脑袋一直跟在他附近。

“什么啊……‘全国肉联总工会亚洲保护食肉动物组织 质检合格产品’……这圆章格式和红五星还真是让人怀念。”雷蒙德读着金龙身上血红色的各种图腾和大字报，“二十金你去不了美国，二十金你包不了妹子，二十金你买了不吃亏，二十金你买了不上当，二十金你就可以买龙肉，一两龙肉二十金，不管是颈子肉还是大腿肉，通通二十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跳楼吐血大甩卖，二十金你买个高兴，二十金你买个非凡，大哥买了送大嫂，大嫂高兴得不得了，高高兴兴买回家，就像送给嫂子一朵玫瑰花……”

“……靠你居然能看懂！”勇者跟在雷蒙德后面。

“嗯，中文是很美丽的文字，但你字写得实在太难看了……”他刚说完这句话，一直阴霾的天空开始下起雨来，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暴雨，“……而且用的颜料还不防水。”

勇者画出的巨大文字广告此刻像融化的血书一样用非常狰狞的方式渐渐从金龙身上流下来，他夸张的仰天长啸了一声“不——！！！！我特么写在他另一边的‘德玛西亚！德玛西亚！最大屠龙厂倒闭了！王八蛋老板玻璃渣吃喝嫖赌，欠下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拿着龙鳞抵工资。原价都是一万金，九千金，八千金的金鳞！通通两百金！！！通通两百金！！！玻璃渣王八蛋，你不是人，我们辛辛苦苦干了你大半年！！你不发资料片，你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还没人看到！！老子费劲写了四个多钟头啊！！！”

“……你的现代诗很有激情，但是才情实在太差了。”站在龙头下方的雷蒙德并不像站在大雨里的勇者一样被淋得乱七八糟，虽然两个人现在拥有一模一样的脸，但是从气质到造型都截然不同，“既然都提到小姨子了不趁机写一首长恨歌在旁边简直说不过去……”

“那是扒灰的故事吧！你伦理哏也玩得太差！”勇者反对他，“而且还钱的事还没说清！”

“对哦，确实是扒灰的故事……”雷蒙德伸手拽了一下金龙嘴上垂下的胡须，“那么，你的意见呢？”

“……他不是说可以拿喜儿抵吗，我看他们感情不错的样子。”金龙避开了扒灰的话题。

“说到‘喜儿’，他人呢……”雷蒙德才想起从刚才开始一直被勇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完全忘记了本来也应该一起出现的涅加尔。

“等一下！”勇者指着雷蒙德，“你本来是女的？”

“男。”雷蒙德郑重其事的回答他。

“男人租金翻倍！”西门大官人坐地起价。

“那以后‘喜儿’生的小龙也归你好了……”雷蒙德尽管一脸严肃，但嘴角向上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说这话的心情，“哦，他来了。”

涅加尔以龙的形态落到金龙面前，一把掀开挡路的勇者，恭敬的低下头行礼：“父亲。那些伪神……复活了。”

“不如说是‘使徒’更准确……”站在金龙脑袋下方的雷蒙德纠正他，“他们只是臣服于强权的打手罢了。”

涅加尔看了一眼在金龙的庇护下从容避雨的人，又捞起早就被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西蒙看了看，确定了后者才是他认识的那个救世主。

“他是对的。”金龙说，“这一次，必定要将他们和他们的主人一起消灭！”

“喂，你们一脸大义凛然的就想这样赖掉还钱的事儿吗！”

62、愿世界和平

自从知道诸神再临物质位面之后，吉尔多情绪上的阴霾一下子就一扫而光——什么魔神降临啦，被魔王软禁啦，勇者是个王八蛋啦之类的让人郁闷的事情突然一下子就变得不那么让人困扰了。

现在他们在德拉根尼亚的一栋豪宅里，这座城市虽然商业不发达，但是魔王的执政班底居然都在这里——至于魔王城，那个完全是魔王的私人地盘。实际上说魔王软禁了他也不确切，涅加尔根本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他在意的分明是勇者的动向。从这点上来说，吉尔多也一样，他没有立刻赶回艾尔利亚而是留在这里磨叽主要的原因还是希望真争取到勇者的支持。

到目前为止，这种争取还没有什么成果，不过他并不失望，因为显然勇者也没有倒向魔王——这让他对神明的选择再一次有了信心。

“神仙打架这种级别的事情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参与比较好……”勇者瘫在一张华丽的沙发上挠着他的腋窝，“虽然老叫你神棍，但我看你也不像是真宗教狂人啊……”

“这和宗教没有关系，和正义有关！”吉尔多说，“是为了普通人的安危和幸福的斗争……”

“你给我等一下，”勇者打断他，“魔王治下的情况你又不是没看见，你觉得他的子民和你认为的正义方的群众在安危和幸福上有啥区别？”

“他限制他们对神的信仰，这就是侵害！”对于这一点吉尔多一直是深恶痛绝的，尽管他自己不是什么十分坚定虔诚的信仰者，但他认为所有人都有选择信仰的权力。

“谁告诉你信仰就非得和神有关了。”勇者拿起面前矮桌上果盘里的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啃了一口，“你可能不知道，不过从我看到的情况来看，被神棍们烧死在火刑架上的不信神的家伙信仰大部分比神棍坚定啊。”

“而且啊，”他在吉尔多开口之前接着说下去，“涅加尔只是禁止公开崇拜，你自己私下信他根本管不着好吗。你觉得每天去拜一个偶像的人虔诚呢还是默默的时时刻刻把信念放在心里坚持的人虔诚？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人的信仰，只除了他自己。”

“……”完全没想到勇者会突然这么认真的谈论这个问题的吉尔多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要如何反驳他，更何况他甚至觉得勇者说的有那么一些道理，不过，“崇拜偶像不也是一种自由吗！外人有什么权力来禁止！”

“你每天拿着根木棍自己拜拜当然无所谓。”勇者一手拿着苹果另一手伸进裤裆里掏了一阵，最后他甩出一本书扔在矮桌上，正是他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从大祭司手里顺手牵羊的那本装饰华丽历史悠久的经书，“你看这玩意儿，上面的装饰金箔和宝石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旦信仰进入有组织的宗教阶段，就没有不以利用信众的贪婪和软弱为手段，敛财和争权为目的的。信徒往往都会为了远比自己能付出的代价大得多的目标而去求神，以为用他们那点根本不值钱的时间和卖粮卖娘卖鞋卖血的钱捐献给所谓神的代言人，就有机会获得健康，寿命，巨大的财富，长久的好运，一生的平安甚至是死后与神分享生存环境……啊哈！”

“你把所有人都想得太功利了，有些人根本没有索求，他们只是想获得精神上的寄托……”吉尔多一边说一边试图不动声色的去拿那本书。

“索求和想获得是一个意思。”勇者把腿加到矮桌上，用脚后跟压住那价值连城的经书。

“照你这么说，只要信神就是坏的？”吉尔多不服气的说。

“你的理解能力能更坏一点吗？”勇者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回答，“我从没有说信神的人是坏的，但是倡导和组织他人信神肯定是坏的。信神只是因为你无法克制自己的贪婪和软弱，需要一个渠道来发泄。组织他人信神无疑是利用这种贪婪和软弱……这就是我讨厌你们这帮神棍的地方——搜集蠢人的钱和时间也就罢了，对实质文明还没有半点贡献。哪怕是一个以压迫和剥削他人为生的奴隶主法师也比你们强不知道多少倍。”

“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在诸神一边了？”

“Nah……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勇者耸耸肩，“你看，你总是喜欢把这些事混到一起来说。我站在哪一边，和正义，和对错，都没有关系。因为总体来说，我只站在我自己这一边，我永远只选择对我有利的情况。实际上大多数人都像我一样，只是眼界的高低造成了众人选择的不同罢了。”

“所以？你的选择是？”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神仙打架关我屁事。”勇者咬掉最后一口果肉，把果核扔了出去，正好砸中吉尔多的脑门。

“但是这表示至少你不会站在魔王一边，对吧？”吉尔多忍耐着擦掉了额头上粘着的口水和果汁。

“说到这个问题……”勇者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指着吉尔多背后，“按照约定，我现在是魔王了吧！”

吉尔多顺着勇者指着的方向转过头去，涅加尔正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他现在对这个人的感官有点复杂，一方面知道他是魔王，另一方面又总感觉他背叛了自己一边。

“是的。”涅加尔微微点头，“按照约定，你现在是魔王了。”

“那好，先从国库里拿钱给我搞个盛大的加冕仪式，传首九边……不，昭告天下，以确保我获得王位的合法性！”勇者一脸“你别想忽悠我”，“然后你还必须发表正式的退位声明，确保权力交接顺利！”

“……说实话，一般魔王这个职位的交接都是以一方死亡为代价的。”涅加尔说，“不过，在我之前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魔王，我也是被强制按上的这个头衔。你这么喜欢送给你也无所谓。”

“约瑟芬，你果然很贤惠！”西门瓜瓜一听到自己成王有望，忍不住表扬涅加尔，“那么现在就来决定加冕仪式的日期吧！”

“以现在的情况，我恐怕各职能部门是没有时间和金钱来进行这种仪式的。”涅加尔给他浇了一盆冷水，“现在所有的城邦都已经进入备战状态，一切资源都要为战争服务。”

“……妈的。”勇者又一屁股坐回软垫上，重新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他刚才说的是城邦吧？我没听错吧？”

吉尔多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问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

“有没有搞错！我本来以为那个什么光明联盟是因为地方小势力又多所以割据自治得厉害，你妹啊你占了整块大陆上的大部分地区居然还在搞城邦制？！你是不是不思进取得太过分了一点啊！！”他指着涅加尔狠狠的骂了两句，然后又泄恨一般咬了一口苹果，“幸亏有了天降伟人我！魔界的居民都有救了！我会负责引进先进的帝制……”

“以前有过帝制国家，后来灭亡了而已。”涅加尔接着他说下去，“你还记得你遇到的那个妹控人皇吗？他们一系曾经统御过那个国家很久。帝制就一定比城邦制先进？”

“帝制也分很多种，行省自治制度和中央集权的郡县制度就完全不一样。”勇者甩给涅加尔一个“你懂个蛋蛋”的眼神，“而且我遇到的不是妹控人皇而是强暴了妹控人皇导致妹控被妹妹杀掉然后因此被继承了人皇大位的妹控的侄子用烧红铁条捅屁眼的杰出而亲切的基佬哲学家好吗！”

“虽然你这么精确的描述一听就知道是谁但是哲学家听到这么长的头衔一点都不会开心吧！”吉尔多忍不住同情他说的那位影响颇深的哲学家，“再说你又是在哪里遇到他的啊他都死了那么久了！”

“当然是，哲♂学♂的♂殿♂堂♂。”勇者挤挤眼。

“……你那有辱先贤的符号是怎么回事。”吉尔多叹气。

“不论是怎样的制度，你现在也不具有修改的条件。”涅加尔把话题拉回来，“就像我刚才说的，现在所有人都在备战状态……”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备战啊！”勇者打断他，“你以为神仙打架你们这帮蝼蚁能左右得了局势？你还不明白在你爹面前你连个屁都不是吗？”

“但每个人都有选择为自己的命运抗争的权利。”涅加尔回答他。

“每个人也有知道自己怎么抗争都左右不了局势的权利，你告诉他们了吗？”

“就因为弱小所以连自己摆脱桎梏的资格也没有吗？”涅加尔反问他。

“现在，你听起来更像是他一边的了……”勇者看着涅加尔，伸手指着吉尔多，“你们两才该好好谈谈人生。”

“明明立场完全相反……”吉尔多小声反对。

“想法却是完全一样的！”勇者听到了他的话，“人人都应该自由！这就是你们的想法，如果没有自由，那就人人都去争取！只不过你认为的自由是膜拜偶像，他认为的自由……是彻底打倒偶像崇拜。本质上你两没区别，因为对那些根本不能影响局势的弱者来说，没有偶像他们还会去崇拜别的，金钱，权势，力量……而在有偶像的时候就从不去膜拜的人，自然更不受你们的影响，对真理的追求，对知识的渴望，对世界的好奇，这些比金子更贵重的精神和品格，是不会因为那些无聊的强者之间的争斗而消失的。所以，你们不觉得自己很无聊吗？”

“但是，你这种什么也不干的想法难道就对了吗？”吉尔多看了一眼涅加尔，希望后者也能反驳这个一直在用积极的态度传播消极理论的家伙。

“做和不做会有本质上的区别。”涅加尔说。

“哈哈……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勇者忍不住大笑起来，甚至差点被自己呛到，“一个一点正事不干任由治下区域停留在城邦结构上完全没有任何改革意图毫无进取心的统治者居然说出‘做和不做有本质上的区别’，你自己脸不疼吗？平时任其自然发展，到打仗的时候居然一呼百应，我是很怀疑这到底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