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雨靠在椅背上，手指虚托着下巴，“刚刚有个人提到陆卿，他是谁？”

邓杰一脸看怪物的表情，“你不会一觉醒来失忆了吧？陆卿啊，咱们国内第一超模啊，别告诉我你都忘了。”接着语气一转，颇有些叹息的说，“不过忘了也好，你从前跟他……”

“今天他没来？”秦非雨实在没兴趣听从前的那些鸡毛蒜皮，很利索的打断了他。

“上个月纽约不刚办完了秋冬时装展吗？陆卿这会儿大概玩去了，他每年忙活完了都要去放松的。”说起这个，邓杰倒是很感兴趣，可惜自己没那个本事，全年劳碌命。

秦非雨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转眼间，车子停在了顾砚的所住的大楼前，这里从前是一家工厂的职业宿舍，后来工厂垮了便将这宿舍楼卖了，这房子看着大概已经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整体墙面掉着漆看着很老旧，当初顾砚租这里只是因为房租便宜而已。

邓杰被秦非雨使唤上去做了一顿晚餐才被恩准离开。

顾砚家简陋的洗手间里没有浴缸，所以秦非雨赤脚站在地板上洗澡，浴室的墙上有一块镜子，秦非雨看着镜中那具苍白而纤瘦的身体出神，作为模特顾砚的身体无疑是好的，但是皮肤偏白，隐约还能看见皮肤下面的淡青色血管，看着就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官宦少爷，再配上那张湿漉漉的脸，就更像是牛郎店里的MB了。

秦非雨将手伸至身后，将今天那个混蛋留在里面的亿万子孙清理出来，已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心里不禁又把那个叫墨兰瑾锐的家伙问候了一遍。

晚上躺在那张邓杰重新收拾过的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然后又爬起来翻箱子，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盏台灯，书桌有三个抽屉，秦非雨将它们一一打开，除了一张身份证和两张银行卡以外就是几本日记，日记上面的字迹很漂亮，就跟日记主人的脸一样，记的都是些琐事，字里行间又不泛些真情流露和对现实的不满。

秦非雨没想过偷看别人隐私，只是日记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里面赫然放着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给邓杰和于清。

秦非雨皱着眉头，怎么感觉这封信像是遗书呢。

他想了一会儿，将信展开，果真是遗书。

信的开头是感谢邓杰和于清这么多年和照顾，中间是对自己本身的否定以及接不到工作的沮丧，最后则是自己轻生的念头以及让邓杰和于清不要为他难过云云，后面写着银行卡的密码，说等他死了，叫邓杰和于清将银行卡里为数不多的钱捐给希望工程。

“砚一生命途多舛，今生能得知己如二位已足矣，望来世有缘再相见。”

秦非雨望着最后这一排字，可以想见顾砚自杀时的悲壮以及对命运的无奈，想着想着便觉得这个顾砚真是可怜，却也十足的可悲，不过接不到工作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珍惜生命的人根本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他将信重新放回去，又用日记的内页压好便关上了抽屉。

现在已是春末，夏季微弱的燥热似乎渐渐走近，秦非雨松开了睡衣的几个扣子，突然觉得心里一阵烦闷。

真正的顾砚吃了大量的安眠药致死，所以他这一抹孤魂才有机会重见天日，这一刻秦非雨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那个顾砚不幸，没想到人死了连身体还得不到安宁，这是那个已经死去的顾砚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的结局。

第四章：拙眼经纪

第二天秦非雨是被手机吵醒的。

他其实一向浅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换了一个身体，所以也接受了这副身躯的一些习性，手机锲而不舍的响了好几分钟他才睁开眼睛，邓杰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同时立刻冲了过来，“顾砚，快看电视！”

秦非雨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拖鞋走到客厅把电视打开，换到邓杰说的那个台，正好看见顾砚的名字用硕大的黑体高挂其上，然后便是媒体大篇幅的报导，把顾砚从前的经历到昨天的惊鸿一瞥一一说了个遍，以及昨天他接受采访时从容不迫的态度，直被人说成了气质与智慧并存，美貌与身材并重。

秦非雨靠在沙发上，将手里的遥控器甩在了茶几上，此刻电话又响了起来，是于清。

“起床了吗？”御姐的声音即使是早上八点钟的现在也依旧清明。

“刚起来。”秦非雨想起昨天看见的那封遗书，潜意识里对于清便没有那么多的客气了。

于清想必也是看到了新闻，“昨天那场秀你虽然不是主秀，但是最后那一幕的确让人印象深刻，趁热要打铁，昨天安尘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还没想好。”

“哦？”于清拖长了音调，“你在聚星也呆了两年了，结果出镜的机率少之又少，我个人觉得安尘的建议不错，毕竟他在国际上的名誉和地位摆在那里，你如果成了他的御用模特，要大红大紫只是时间问题。”

秦非雨换了个姿势，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做莫安尘的御用模特的确是不错，但是也同时少了很多机会，如果真的成了御用的，那就不能再接别的工作了。”

于清沉默了一下，的确如此。

莫安尘年少成名，骨子里自然是骄傲的，他所谓的御用就是从一而终的为他服务，至于其他模特可能享有的品牌代言，时装走秀，甚至去纽约或者巴黎走大牌服装秀都是不可能的了。

即使如此，但是于清觉得这仍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于是她放缓的语气，劝道：“如果你这次放弃了这个机会，也很难保证你后面就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秦非雨眼角含笑，嘴唇往上一扬，说不出的风流妖娆，可惜于清看不见，“御用模特这活我目前没打算接，如果莫安尘愿意的话，我可以穿他的衣服客串几场。”

于清便没再说什么，然后叉开话题问了一下他最近的生活，口气俨然一个管家婆，也由此看出这个女人跟这副身体的主人真不是一般的交情，所以昨天才会在后台说出那些难听的话，仔细一想，只有那些真心为你好的人，才敢说出那些让你难以接受却又最接近真相的话。

两人又说了一阵于清那边有人叫才收了线。

被人吵醒了，秦非雨也再无睡意，于是梳洗了之后拿着身份证和银行卡还有茶几上昨天邓杰留下的钱包出了门，老旧的楼房里没有电梯，秦非雨便姿态悠闲的当是散步，从六楼走下来的时候，外面已是阳光普照，春天的太阳总是让人心生亲近，秦非雨在大门前晒了几分钟的日光浴，然后抬步往前走。

昨天没注意看这周边的环境，今天细看之下秦非雨觉得这地方其实也挺不错的。

不远处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型的街心公园，里面那两棵不知道年龄的大树一左一右的用繁茂的树枝覆盖了整个公园上空，公园里有一些简单的健身设施，很多老大爷老太太在树下打麻将，小孩子则兴高采烈的玩着小游戏，看着非常祥和。

从大门往外走几百米，有一个小超市和自助银行，还有一个药店，若不是这里离市中心比较远的关系，房价应该不至于那么低。

秦非雨在自助银行查了一下手上的两张银行卡，数字的确不大，加起来大概也就十来万，不过对于一个不出名经常没工作还要衣食住行的小模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前世父母早逝，秦非雨身为老大，自然要担负起照顾弟弟秦风的责任，虽然家里有佣人在，但是当佣人有事不在的时候，两兄弟中若没有一个能把饭煮熟，那真是很糟糕的事，所以秦非雨有一手勉强拿得出手的厨艺。

他在就近的超市里买了些食材和生活用品，然后又闲庭漫步的往家走，路过的人都在跟他打招呼，虽然不认识，但他都一一报以微笑，或许，小人物的幸福是前世的秦非雨理解不了的，但是这一刻，他却突然觉得若要一直这样安静的生活下去也不是坏事，至少，这里没有商场倾轧，黑幕交易和那些见不得光的零零种种。

模特除了走秀外，其他时间都是可以自由安排的，既然没有接到公司的电话，秦非雨便也乐得清闲，等他先享受几天这难得的静谧生活，然后再考虑以后的事吧。

结果这个愿望很快就落空了。

秦非雨刚把食材分门别类的放进角落的袖珍冰箱里，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便叫了起来。

前台小姐的声音一贯都是礼貌而动听的，那边确定他是顾砚之后，便说：“这里是聚星杂志，由于你的经纪人吴小姐正在休假，现在你的经纪人一职由戚小姐来代替，请你于今天下午三点到聚星杂志总部，谈一下关于后期的工作安排。”

好嘛，那些什么吴小姐戚小姐的从前不找顾砚，结果昨天他来了那么一下子就统统找上门来了，还要谈后期工作？虽然明白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而冰冷，但是秦非雨还是为从前的顾砚小小的悲伤了一下，大概从前的顾砚就是因为性格上太过温和，反而失去了身为模特特有的气质，所以才被新旧快速更替的时尚圈遗忘了吧。

秦非雨答应下来，中午做了几个简单的小菜慰劳自己，等把残局收拾了又看了会儿电视，就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他还像昨天一样穿了件简单的衬衣和长裤，到聚星杂志社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想必他昨天那飞的一下所有人都看过了，所以他刚一踏进大堂，立刻有人迎了过来，“顾砚，行啊你，昨天还真是让大家都惊艳了一把。”那人说话十分豪爽，一脸络腮胡，三十来岁的模样，穿一件老旧的斜领皮衣，里面搭一件骷髅头T恤，配一条黑色的卡其长裤，整个人就是一潮大叔。

秦非雨一眼就认出了他，聚星杂志的摄影师王天。

因为聚星曾经给他做过一篇专访，而给他拍照的人就是王天，因为对方的性格很豪爽，所以秦非雨相当看好这个人，那时候王天还只是个二流的摄影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已经混了个首席摄影师的名头了吧。

“我那是误打误撞。”秦非雨笑了笑，俊美的面容因为这个笑容微微浮起了一丝美艳，特别是那一双凤眸，半闭半睁间泄出无数风华，让王天这个见惯了俊男美女的人都微微一怔，然后才说，“顾砚，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很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灵魂都换了怎么可能一样，心里虽是这样想的，秦非雨脸上仍非常配合的疑惑了一下，“哪里不一样了？”

王天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才说：“我认识你也有好几年了吧，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笑，以前倒没发现啊，你小子笑起来竟然这么……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销魂呐。”

秦非雨双手滑进裤袋里，大方的道歉，“谢谢夸奖。”

“对了，听说你的经纪人换成戚珊了？”

秦非雨点点头，之前电话里说的戚小姐应该就是戚珊吧，娱乐这个圈里是藏不住事儿的，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好像整个大楼的人都知道了，秦非雨没听过戚珊这个人，但是王天很恰当的给了他答案，“这戚珊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啊，听说以前她手底的一个模特得罪了她，她就直接把人给雪藏了，这女人真是毒！”

不毒的那就不叫女人。

秦非雨在心里补一句，然后才说：“我今天就是来谈这件事的。”

王天本来是要去出外景的，这会儿听秦非雨这么一说才想起了正事，临走时又叮嘱他，“看在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告诉你啊，别惹她，她跟莫安尘的那个经纪人于清是一个级别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啊。”

秦非雨道了谢，王天这才匆匆的出了公司大门。

秦非雨直接坐电梯上了十五楼，这是聚星经纪人的办公室，其实以一个杂志社来说，聚星这种排场有点大了，除了那些活动在外的明星以外，该有的职位都占齐了，经纪人也是自己公司的人，专门负责聚星旗下的模特们，这些模特的主要工作包括封面模特、传统模特和T台模特，当然也可以对外，因为聚星拥有自己的模特经纪公司，而顾砚的工作范围是三种都占齐了，就是这种不能专攻的工作性质让顾砚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

秦非雨刚出了电梯，便迎面走来一个女人。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一头波浪卷发，精致的脸上画着裸妆，穿一件Chanel的黑色及膝短裙，看着非常简洁干练，脚上是一双同款的细跟鞋，她看着秦非雨，画着淡淡眼影的眼睛微微往上挑，“你好顾砚，我是戚珊。”很简洁的介绍，声音算不得迷人，却很符合她的气质。

“你好。”秦非雨立在她面前，嘴角噙着些许笑意。

戚珊仿佛第一次看见他一样，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才说，“吴敏的眼光真是有问题，这么好的一块料在她手底下差点就被埋没了。”对吴敏的抵毁完全不用打草稿，朗朗上口。

秦非雨心里觉得好笑，若不是他昨天最后那一幕惊艳了不少人，眼前这个女人怕也跟吴敏一样眼拙得很吧。

戚珊带着他去了她的办公室，两人就日后的工作讨论了一番，然后戚珊拿了一份文件给他，“你当初是被招进来做聚星杂志的平面模特的，但是你的气质，怎么说呢，我以前见过你几面，觉得你给人的感觉非常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脾气，就是因为你这种温润的态度让你失去了一些尖锐的能够让人一眼就记住你的气质，所以你到现在一直都不怎么被人所熟知，但是昨晚的那场秀，虽然你只穿了一套服装，却让人眼前一亮，老实说，我是从昨晚开始才看到了真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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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秦非雨：御用模特这活我目前没打算接，如果莫安尘愿意的话，我可以穿他的衣服客串几场。

莫安尘：老子不愿意！

于清抚额：非雨那身材，不用他是你的损失。

莫安尘暴走：咪咪都没有的人，不能穿我的衣服！

秦非雨：你也没有咪咪，不照样穿衣服？

莫安尘：你！

墨兰：将人拖出去斩了！再把非雨送我床上。

秦非雨：士可杀不可辱！

墨兰：大不了让你在上面。

第五章：技术很烂

戚珊忘不了那惊鸿一瞥。

男模穿女装的不在少数，但是有人能穿得这么妖媚蚀骨，自然不做作却非常难得，尤其从骨子里透出的寂寞和那股与世隔绝的味道，使人无法忘怀，他给人的整体感觉十分华美，身上仿佛散发着天生的贵气，让人一瞬间产生一种此君雌雄同体的错觉，这种恰到好处的阴柔使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像珍宝一样流光异彩，他的五官轮廓走线平滑，肤色匀称，第一眼就觉得异常干净清爽。

所以几乎等时装秀一结束，她立马联络了公司高层，自告奋勇的做他的经纪人，因为她深刻的体会到，动作不快就会被人捷足先登了，一个经纪公司可以有很多模特，但是这么多模特里要培养出一个国际性的超级名模却是低概率的事，戚珊隐隐有种感觉，此君非池中物，总有一天能踏进欧美地界，成为其时尚界的一颗最耀眼的星星。

戚珊给的文件是一份续约合同，顾砚与聚星签的两年合约，因为当时顾砚来应聘的时候，当时的应聘的主管觉得这个男孩子长得漂亮是漂亮，但是性格太过温吞，所以只签了一个两年的合同，就当试用，结果这两年间顾砚的确是没有多大的作为，本来聚星已经打算不再续约，结果经过昨晚那一下子，高层又改变了主意。

秦非雨看完了合同，将合同放在面前的桌上，很直截了当的问，“如果没有昨晚，公司应该是打算在我合同期满的时候便解除合约关系吧？”

戚珊没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说，“高层从前的意思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公司想要跟你续约，这对你以后的发展也非常有帮助。”

“说起发展空间，我个人觉得盛世娱乐更加合适我。”秦非雨淡淡的说，眼角含笑，看着让人如沐春风，但是戚珊却瞬间皱起了秀眉，“不可否认，盛世娱乐比之聚星确实要优胜一筹，但他们主力在于天王巨星和影帝影后，模特只是他们的附属产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