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城 下——猫猫舟
猫猫舟  发于:2015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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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注意到了米泽理的视线,梓秋嘴角扯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朝米泽理微微颔首,米泽理笑了,隔着遥遥的人群和那人相望凝视,终于在朱萍快要爆发的怒火中回过头来,不紧不慢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反复深呼吸,缓解自己的紧张感。是的,纵横律师界十余年的米泽理难得的有了些许紧张,这一次的当事人可以说是完全不配合,几次去询问,得到的都是柳舞的沉默或者是暴走,米泽理见过不配合的当事人,但是没见过这么不配合的。所有办法用尽之后,米泽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庭了,手头上的资料只是从警方拿到些许证据,这些东西,可以说完全没有什么胜算。

法庭的门再次打开,进来的是程勇和他的队员,再往后,就是警察押送而来的柳舞,依旧带着手铐穿着狱服,垂着头一步一挪的走了进来,米泽理试图去发现这个女人脸上的表情,但是很遗憾。

米泽理扭过头,不再分神胡思乱想,现在有一场硬仗在自己眼前,他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

“开庭!”随着检察官朗声呼喊,庭内安静了下来,米泽理和朱萍迅速紧绷了起来,战争开始了。

这场战争,米泽理打的异常艰难,检控方的证据很足,尤其是当巩义海出现在庭上之后,米泽理在心底深深的叹口气,扫了眼因为看到丈夫而神情激动的柳舞,再看看证人席上憔悴的不成人样的巩义海,只能勉强打起精神做完最后的程序。

检控方问完了巩义海之后,带着胜利的微笑坐了下来。朱萍担忧的看一眼米泽理,米泽理回以宽慰的眼神,缓缓站起来,看了看准备好的资料,依旧扬起自信的微笑,朗声开口了:“巩先生,请问你和你的妻子感情如何?”

巩义海稍微震了震,似乎没料到米泽理会问这个问题,抬起布满血丝的眼对上米泽理,声音有些沙哑的艰涩开口:“我很爱我的妻子,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

犯人席上的柳舞闻言,脸色顿时一片惨白,瞪大的眼睛空洞迷惘,隐约透出濒死的绝望。

米泽理轻轻点头,又指着柳舞问道:“那么她呢,站在犯人席的这个人,你对她又是什么感情?”

巩义海又是一怔,缓缓的转头看向柳舞,对上女人渴望又小心翼翼的眼神,表情变得僵硬而冰冷:“是她害死了我妻子,你认为我对她应该有什么感情?”

米泽理微微蹙眉:“她可是为你生下了孩子,是你孩子的母亲,你对她难道没有一点感情?”

巩义海一听到孩子,情绪忽然有了变化,变得激动起来:“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就不会发生那件事!这是我一辈子的悔恨,是我一辈子的后悔!我对她没有感情,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恨!”

柳舞闻言失神踉跄后退两步,一脸不可思议的喃喃:“不,不会,怎么会这样?”

米泽理有些不忍,这样逼迫一个女人到底对不对。可是,再看一眼稳坐在旁听席前排的巩致远,神情漠然而冷寒,不由得在心底叹口气,真正可怕的是这个男人。转眼,又看着证人席上的巩义海,忽然为这个男人悲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么,巩先生,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嫌疑人,也就是你孩子的母亲是抱有强烈的恨意?”米泽理再次紧逼,目光灼灼的瞪着巩义海,见他点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追问:“也就是说,你完全有可能因为憎恨我的当事人,而想当然的把这次车祸归咎于我的当事人,并且诬陷当事人谋杀死者!对不对?!”

“不,不是!我没有诬陷她!”巩义海激动的大喊起来。

米泽理皱着眉,提高声音盖过巩义海:“柳舞是你事实上的妻子,可是你对她并无半点感情,甚至只有怨恨!对于一个和你共同生活并且养育了孩子的女人来说,你都能如此冷酷的对待,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对于我当事人的指控是否公正?!巩义海!”

“我没有说谎,就是柳舞杀死阿蝶的!是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巩义海因为米泽理的推测怀疑而变得愈发激动起来,从证人席上站起来,指着柳舞喊道:“是我亲耳听到这个女人承认在十年前,是她推阿蝶入湖,企图淹死阿蝶,可是没想到只是害死了我和阿蝶的孩子!”

一席话说完,满场唏嘘。米泽理皱了皱眉,看一眼柳舞,微微恼怒,他是知道十年前胡蝶坠湖的事,但那也只是仅限于传言,如果柳舞能配合一点,也就不会陷入这种被动局面,被巩义海占了先机。现在要想扭转局面,可就是难上加难了。米泽理头疼的看一眼巩致远,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巩义海,你说你亲耳听到我的当事人承认推了死者坠湖,是在什么情况下听到的?能给我们描述一下吗?”

朱萍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看米泽理,她不明白米泽理为什么要这么问,如果巩义海说出来了,并且被法官采用了,那可就输定了。

巩义海哭丧着脸,抱着头,陷入了痛苦的回忆:“那是五年前的一天,我去探望了我的妻子,离开后走到半路又发现有东西落下了,所以调转头回去。可是,刚出电梯口,就听到了柳舞的声音,我怕被发现,就躲在走廊上的盆栽后面,然后就听到她和阿蝶吵了起来,我听到柳舞是这么说的:【是,没错,是我推你下水的!这是你应该的,贱人!】”

一片哗然,周遭响起了细细碎碎的私语,当庭法官见状,开口警示:“肃静!”接着,看向米泽理:“辩方律师,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米泽理飞快的在脑海里梳理疑点,然后点头:“是的,我有。”

法官又看一眼巩义海,点头示意米泽理继续。

米泽理挺直了背脊,慢条斯理的问道:“巩义海,你确定你当时是听到这句话吗?”

巩义海点头:“是,确定。”

米泽理忽然很轻松的笑笑:“五天前的中午你吃了什么,巩义海?”

巩义海一愣,抬眼莫名的看着米泽理,不明所以:“就是像往常一样的饭菜。”

“能否说的再具体一点?”

巩义海眨眨眼,看看堂上的法官,有些恼怒:“我怎么记得住?谁会记住五天前吃过什么!”

米泽理又是一笑:“是,没错,一般人的确记不住五天前吃过什么饭菜。那么,巩先生,这让我很难理解,你不能记住五天前吃过的饭菜,却能记住五年前的一句话,到底是为什么?”

巩义海终于明白了米泽理问话的含义,这就是一个套,顿时恼怒,正想说话,却听检控方的律师率先举手:“反对!法官大人,辩方律师的这个问题有诱导证人的嫌疑!”

法官看了看米泽理:“反对有效,辩方律师,注意你的问话。”

米泽理无谓的微微躬身表达歉意,然后转过头,继续问道:“好,那么我换个问题。巩先生,你说你当时是躲在走廊上的盆栽后面听到柳舞和胡蝶的谈话,你是否记得当时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

巩义海想了想,摇头:“没有,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周围没有其他人。”

“好,也就是说,我的当事人说的这句【是,没错,是我推你下水的!这是你应该的,贱人!】只有你听到了?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巩义海紧张的看着米泽理,很是警惕:“应该是。”

“到底是不是?”米泽理气势不减,紧紧追问。

庭上的气氛凝重而紧绷,再加上米泽理咄咄逼人的气势,巩义海的精神压力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擦擦额上的汗珠,竭力回忆当初所听到所看到的:“是,我确定,当时走廊上只有我一个人。”

“也就是说,这句话除了你听到了柳舞所说的这句话之后,就只有死者胡蝶,对不对?”

巩义海瞪大了眼睛,艰难的咽着唾沫,握紧了手掌,内心的愤怒几乎到达了顶点,这个叫米泽理的律师根本就是故意设圈套。

“是,但是我发誓,我说的全部是真的。”

米泽理在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终于让巩义海说出这句话了,多少还有救。

“可是你刚才说过,你非常憎恨我的当事人,也就是说,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你很有可能把一句相似的话听成了【是,没错,是我推你下水的!这是你应该的,贱人!】,对不对?!”

“不,我没有……”

“时隔五年,你对我当事人的憎恨越来越深,所以你越来越确信柳舞说过这句话,承认推死者下水!对不对?!”

米泽理没有给巩义海反驳的机会,快速的逼问他,让他没有思考的机会:“因为你恨柳舞,所以你会把所有的坏事都推到柳舞身上,也就想当然的认为是柳舞是幕后主使谋杀了胡蝶,对不对?!”

“不是,不是!”巩义海激动的站了起来,用力的拍打着桌子:“我没有听错,没有诬陷柳舞!是她杀了阿蝶,杀了我和阿蝶的孩子!”

“这根本就是自己猜测的!”米泽理指着巩义海,用高过他的声音大声喝道:“所谓的雇凶杀人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是你想要除掉我的当事人所编造的!因为你恨她,你恨我的当事人!你要让她为胡蝶的死赔命以发泄你滔天的恨意,对不对?!”

朱萍目瞪口呆的看着气势不减的米泽理,眼睛里已经是满是星星,米律师太厉害了,死得都能说成活的!

旁听席上,葛晓辉搔搔头,小心的凑过去,在脸色铁青的程勇耳边低语:“老大,你这个老朋友可真有本事,颠倒黑白是非,高手中的高手!”

程勇不悦的横了葛晓辉一眼,心里也是郁结,照大米这种打法,说不定真有可能给柳舞减刑。

且不说堂上众人各怀心思,检控方见状已经慌了,不管不顾的站起来:“反对,我反对!辩方律师根本就是凭自己的猜测……”

“那个女人该死!”乱成一团的法庭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高亢的女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米泽理顿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犯人席,只见柳舞疯狂大笑,踉踉跄跄的指着巩义海,声嘶力竭的高喊:“那个贱人该死!是她,是她破坏了我的幸福!我要让她死!让她死!”

朱萍抬抬眼镜,一脸震惊的呐呐:“柳舞……她在干什么啊?”

柳舞的疯狂还在继续,泛红的眼睛里只有巩义海的身影:“我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的人啊,阿海,你忘了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一起读书一起吃饭,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为什么要选择女人?!是那个女人的错,如果没有她,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切!我和你还是会很幸福的在一起生活,结婚生子白头到老,我们会很幸福的!都是她,是那个贱人破坏了一切!是她,是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我要让她付出代价!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哭诉响彻整个法庭,每个人都安静的看着这个被爱逼入绝境的女人,浓郁的是化不开的悲哀,这样的柳舞,不管她做了什么,不管她犯过什么错,都依旧让人心酸。

米泽理看了看巩义海,瘦弱的男人红着眼目睹这一切,尽管掩饰的很好,但依旧从颤抖的肩头泄露了他的内心的哀伤和痛苦。

其实,在这一场爱情的角力里,错的不是一个人,也没有任何赢家。

情绪陷入失控的柳舞被狱警拖拽着向外拉去,癫狂的女人还在继续叫嚷:“阿海,我爱你啊!只有我是真正爱你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爱你的!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阿海,你等着我,下辈子,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哈哈哈,哈哈……”

毛骨悚然的表白在耳边回想着,米泽理心下骇然,这样的爱恋已经太过疯狂,远远超出了寻常人的感情极限,为了爱可以手染鲜血,为了爱可以伤害自己所爱的人。米泽理有些不解,到底要怎样的爱,才会将她和他逼入绝境?

转头,看到了人群里淡然冷静的梓秋,米泽理皱眉,悄悄的在心底问自己,如果有一天,梓秋做出了背叛自己的事情,自己还能像上一段恋情那样挥挥衣袖洒脱离去吗?还能如此冷静的对待吗?还能迅速的投入到新的感情中吗?

米泽理几乎可以确定,梓秋对他的重要性似乎超过了自己的预期,或许到了那一天,自己会成为第二个“柳舞”也说不定。

角落里的梓秋一直冷眼看着庭上发生的一切,目光只在柳舞发疯的那一瞬闪动了些许,然后就对上了米泽理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禁有些纳闷,阿泽为何会如此目光看着自己?真真怪哉。

夜晚,月色如洗,监狱的房间的里,只有方寸大小的铁窗能透进淡淡的月光。

柳舞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些微光芒,表情呆滞目光空洞。死寂的监狱里,连空气都是沉闷的,最后的一丝活气都被屏蔽在铁窗之外。

黑暗中,凭空而显的身影缓缓靠近柳舞。

“柳舞,你所犯之罪,实难饶恕。但念你为情所困,饶你不受万灭之苦。只罚你受罪十八层地狱,待偿清罪孽,再行投胎转世。”

话音落,一道朦胧白雾从柳舞身体里渐出,慢慢隐匿在黑暗中,须臾后,连同来人,消失不见。

30.星探

轰动全城的巩家纠葛就这么戏剧性的落下了帷幕,渐渐成为B城人茶余饭后的一则谈资,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终究也会沦为人们记忆中的沧海一粟。然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米泽理却变得愈发忙碌起来,那场近乎逆袭的官司让大部分人重新关注起了这个年轻的大律师,很多人都相信如果不是柳舞最后发疯,这场官司的结果未可知。

所以,米泽理虽败犹荣,官司结束之后生意突然好了很多,两个人的事务所忙的天翻地覆,朱萍取消了所有的休假跟着米泽理忙前忙后跑案子,把一大好青春的小姑娘整的跟菜市场大妈似的。

“老大,不带这么折腾人的吧。”朱萍一屁股瘫在椅子里,有气无力的抱怨:“你也忒抠门了,多请个人帮帮忙啊。”

米泽理叹口气,翻个眼皮子瞥一眼朱萍,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请人?现在要请一个合适的人不是那么简单的,行了,再坚持坚持,忙完这阵子,放你两天假。”

朱萍在心里翻白眼,对于无良老板的抠门表示不满,转眼又一想,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过去不怀好意的笑:“老大,最近怎么没见小秋秋啊,你看事务所那么忙,让小秋秋过来帮帮忙啊。”

米泽理顿了顿手的笔,斜眼看一眼朱萍,狠狠道:“我警告你啊,你别想着再祸害小秋。”

朱萍眨巴眼,一脸无辜:“老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怎么祸害小秋秋了?”

米泽理想到家里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天使如今也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时不时的瞅着自己就忍不住一脑门子官司,黑着脸攥着笔咬牙切齿:“防火防盗防腐女,说的就是你。朱萍,你最好离小秋远点!”

朱萍嘴角抽了抽,蔫头耷脑的缩回椅子里,顺手抽出桌上的娱乐杂志漫不经心的翻了翻,翻着翻着忽然一声惊呼:“呀,老大,你快来看这个!”

还没写两个字的米泽理手滑了一下,钢笔划破纸页,额头上蹦出几个十字,磨牙道:“又怎么了,大小姐?”

朱萍无视米泽理要吃人的眼神,大着胆子递过杂志,指着上面的一篇报道说道:“你看这个,上面说柳舞疯了!”

米泽理蹙眉接过杂志,匆匆扫了一眼内容,不由得沉了眼神,上面说柳舞在监狱里彻底疯了,更让米泽理难受的是巩家的作法,巩致远公开发布声明,不仅不承认柳舞在巩家的身份,还把柳舞的儿子巩家唯一的后人巩皓赶出了巩家,名义上说是将巩皓送到国外深造,但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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