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已经死了？”萧展鹏后退一步，不可思议的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和眼前的“自己”。

梓秋无动于衷的看着他，淡淡点头：“去轮回吧，萧展鹏。”

萧震鹏闻言猛的抬起头，看向梓秋的眼神已经无比惊悚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不是人类！”

梓秋轻叹一口气：“我是何人，等你去轮回便会知晓。”

萧展鹏怔怔的看了看梓秋，然后又看向地板上的尸体，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萧展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猛的看向梓秋，言语里有了狠戾！

梓秋蹙眉，有些不悦：“我帮你完成了心愿，自然达成了契约。”

“心愿？契约？”萧展鹏听着梓秋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么说，我再次和楚青见面是你搞的鬼？”

梓秋没有说话，居高俯视：“你的心愿，找寻属于你的幸福。”

萧展鹏一怔，苦涩一笑：“你倒是很清楚，可是，既然我完成了心愿，为什么不让我和予婷一起生活下去？”

梓秋明显很不满：“人类，你实在太贪心了。你所签下的契约所要付出的是你的灵魂，当你完成心愿之时，便是交付灵魂之时。”

窗外明明是温暖阳光，萧展鹏却觉得如坠冰窖，原来如此，不能依靠自己所领悟的幸福，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了，你该去轮回了，萧氏展鹏。”

萧展鹏眼看着愈发靠近自己的梓秋，一阵心慌，连连后退，径直穿过了自己的尸体，连声道：“拜托，拜托，我能不能再留一会儿，我只想，只想再看她一眼，好不好？！”

梓秋停了下来，皱了眉头，没有说话，这又是何必呢，徒增痛苦而已。

没过多久，兰予婷回来了，看到躺在地板上的萧展鹏，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嚎啕大哭，伏在萧展鹏身上失声痛哭，神情悲痛绝望。萧展鹏就站在旁边，不停的呼唤着妻子的名字，可惜，已然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兰予婷的伤心让萧展鹏无比心疼，他很想说，予婷你回头看我一眼，予婷你不要哭，予婷我就在你身边。但是终究只化作一个拥抱，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再碰触任何事物，所谓的拥抱，也不过是张开双臂，虚搂而已。

萧展鹏没有想到，做了二十年的夫妻，第一次想要主动拥抱妻子，竟然已经是如此境地，无法碰触。萧展鹏满眼温柔的看着兰予婷，予婷，这一生我已经不能再偿还你了。待来生，我一定要找到你，就算你不再爱我，不再记得我甚至于你会恨我，我也要让你幸福快乐！

梓秋默然的注视这一切，萧展鹏和兰予婷的悲伤让他生出几分慨然，将来我和阿泽会怎样呢？会不会也像他们这般，阴阳相隔，再不见面，痛苦一生？

时间已经不多了，梓秋看着窗外，萧展鹏的宿命提前解开，而自己的命运也将开启了。

这是一场博弈，若是输了，那边是万劫不复！

“梓秋，梓秋，”米泽理轻声低呼，把某个人从发呆状态拉了回来，不由得好笑：“看什么电视，看的这么入迷？”

梓秋回过神，看了看米泽理又看看电视，八点档的电视剧《妻子的真相》，微不可查的颤了颤，回头冲米泽理笑笑：“没什么。”

米泽理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转身又进了厨房，顺口问道：“今天的水果是橙子，喜欢吗？”

梓秋点头，微笑：“喜欢。”

米泽理在梓秋身边坐下，将橙子一瓣瓣剥开，晶莹的果肉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米泽理递过一瓣橙：“来，张口。”

即使再冷的心，被这样温柔而珍惜的对待，也会暖成一片。梓秋接受着米泽理的温柔，却无比愧疚，思索良久，握住米泽理的手，异常艰难的开口了：“阿泽，我……”

米泽理不解的看着梓秋，反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温暖的灯光驱散了冬夜的寒冷，梓秋在爱人的眼眸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虽然还是那副冷清，但是他明白，这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那清冷的眉眼已经染上了风尘，牧雨说的对，他确实不配为死神了。可是，眼前的人该怎么办？这一场博弈不到最后，自己也不知胜负如何，若是说出真相，阿泽能不能接受是一回事，而自己输了的话，那他该怎样面对？

梓秋拧了眉毛，小心的别过脸，掩藏了内心的焦虑。

米泽理奇怪梓秋的神情，连问了几声，梓秋才露出微笑，回应道：“阿泽，假如我有事欺瞒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米泽理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这个问题终于来了。他垂下眼，思索着，房间里一时很静，只听见电视里男女主角激烈的争吵声。米泽理保持着沉默，梓秋却在这样的沉默中一点点沉下了心，没有说话，只把目光黏在米泽理身上，不想错过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梓秋，”米泽理忽然开口了，侧头看他，依旧带着微笑，轻声道：“我记得认识你的时候也是冬天，整整一年了啊。”

梓秋没想到米泽理会提这个，有些意外，愣了愣点头道：“的确如此。”

米泽理又是一笑，捏了捏梓秋的脸，接着给他剥橙子，慢慢说道：“那时候，你穿着长袍，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但是，却也是真的好看，我活了那么久，第一次有心跳如擂的感觉。”

米泽理顿了顿，满眼的温柔，让人也忍不住随他一起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

“我当时就在想，所谓‘谪仙’恐怕也不外如是吧。”米泽理将手里的橙子喂到梓秋嘴里，轻声继续：“后来，你来到我家里，换下了长袍，换上了普通的衣物，从谪仙变成了贵公子。但唯一没变的是你的眼神，一直都是这么清澈明亮，丝毫没有尘世之气。”

“阿泽，……”梓秋低声轻唤，他从没想过米泽理会这样看待他，这样的心情喜悦又夹杂着激动，各种情绪在内心翻滚，却无法倾诉。

“所以，小秋，我相信你，”米泽理轻笑着坚定道：“有这么清澈眼神的人，绝不会是恶人。至于你的秘密，你不说就表示我还没有给你足够的信任，让你全身心的相信我。所以，我会等，小秋，等我能给你足够的相信，我想到时你就能毫无顾忌的说出来了，对吧？”

眼眶发酸发涩，梓秋忽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视野里的男人有些许的模糊，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久远的过去，那个年代里，也有这样的一个人，用着全身心的爱来呵护自己，尽管那种爱最终毁了她也毁了自己，但这却是在自己死后还仅存的一丝情感。

“阿泽，”梓秋张开双臂紧紧的拥住米泽理：“抱歉，我以后会告诉你的，我发誓，一定把全部都告诉你。请你继续信任我，好吗？”

米泽理搂着梓秋，有些好笑，虽然不知道今天的爱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全身心的相信着梓秋，也会耐心的等待，等待彼此都能坦诚的时候。

“我当然会相信你，你是我的爱人啊，小秋。”

梓秋收了收手臂，眼神沉了又沉，阿泽，为了你，我也要赢！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准备去休息时，却听见电视里播放了一则新闻：“……我市著名企业家萧氏集团的董事长，萧展鹏于今天中午发现死于自己的别墅里，初步死因判断是因为突发急病，抢救不及而亡，……”

米泽理盯着电视，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萧展鹏，死了？”

梓秋面无表情，内心却轻叹一口气，世事无常，因果轮回，望你珍重！

萧展鹏的葬礼在B市最好的一座陵园内举行，萧氏在B市的影响极大，掌门人过世，自然有怀揣着各种心思的人凑上来，或打探或打趣也或者是无聊八卦打酱油的，要说真心想参加葬礼的，有，但不多。

米泽理算一个。那天，他的穿着正式又肃穆，脸上虽然不似夸张的悲痛哀嚎，但却看得出遗憾惋惜，萧展鹏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但他对萧展鹏有敬佩，纯粹的欣赏之情。

萧允骐看到了不远处的米泽理，有些意外，侧头让助理照顾好嫂子，便踩着略带踉跄的步子过去了。

“米先生，”萧允骐满面的憔悴让他看上去瞬间沧桑了许多，沙哑了声音低声道：“谢谢你来参加我哥的葬礼。”

米泽理深吸一口气，道：“我和你哥也算有一面之缘，对他的为人，我很敬仰。既然有缘，理应前来祭拜。”

萧允骐轻笑一声：“你有心了。”

米泽理看一眼不远处的人群，那个娇小的女人像个木偶一般被人搀扶着，样子麻木而呆滞。萧允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垮了下来：“那是我大嫂，发现我大哥的时候，她大哭了一场，之后便一直是这个样子，呆呆傻傻的，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到。”

米泽理没有说话，那种浓烈的悲伤感染了整个陵园。萧允骐叹口气，喃喃道：“我大嫂，她是个苦命的女人。”

米泽理收回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你大哥曾经来找过我，要我进入你们萧氏的法律顾问团。”

萧允骐惊讶了，他反问道：“我大哥来找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米泽理有些尴尬：“不过我拒接了。”

萧允骐挑眉一笑，那表情很玩味。米泽理接着道：“我习惯了独自工作，你们那种大财团，我不适合。但是，我能明白你大哥的良苦用心，萧允骐，你大哥是想给你组建一个属于你的团队。”

萧允骐闻言，稍一怔继而痛苦的闭上眼，双手捂住脸，无助的低喊：“哥，……”

米泽理无奈，继续道：“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难处，而我又能帮上忙的，可以来找我。”

萧允骐从手里抬起头，表情很苦涩：“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爱上你，米泽理，谢谢你。”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萧允骐得接着去处理葬礼的事情，米泽理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对了，我还有一个疑问。你大哥虽然身体不好，但也不至于突然暴毙，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允骐闻言忽然脸色一凛，变得尖锐而狰狞：“当然不是暴毙，我哥哥就算身体再不好也不可能突然死亡。”

米泽理皱眉疑惑：“那他？”

萧允骐磨着牙，狠狠道：“他是被活活气死的，那个女人，楚青！我不会放过她！”

米泽理愣愣的看着萧允骐，恍惚间，他似乎发现了某个真相。

临近黄昏，胡同口分局重案三组的组长办公室，程勇揉着眉心的靠在椅背上，桌面上散乱的放着一些资料。门口响起脚步声，程勇疲惫的开口：“下班了，有事明天说。”

“怎么？没兴趣去喝一杯？”是葛晓辉，程勇睁开眼，勉强扯出一丝笑：“你这种单身人士怎么会理解已婚人士的乐趣？”

葛晓辉翻了一个白眼，表示对程勇这种论调很不屑。随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既然没兴趣去喝一杯，那么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程勇神色一敛，坐直了身子，盯着葛晓辉：“什么正事？”

“这个，”葛晓辉点了点桌面上散乱的资料：“萧展鹏。”

程勇皱眉，飞快的收拾了桌上的资料，沉声道：“萧展鹏是因为突发急病，抢救不及时而死亡，没有什么疑点。”

“是吗？”葛晓辉依然在笑，但是那笑容里已经有了些许轻蔑和不满：“如果你要一直这样自欺欺人，那我无话可说。”

程勇很头痛，有这样一个聪明伶俐机智过人的下属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思索片刻，无奈开口了：“回来。”

已经走到门口的葛晓辉嘴角露出得意的笑，转过头，依旧迈步走回桌前，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说道：“萧展鹏的死表面上看，似乎很像一场意外，但是我调查过萧展鹏的病例，他的病并不是脑溢血脑梗塞心脏病或是中毒引起的器官急性衰竭之类，他是慢性肝硬化，是能用药物控制的。那么，为什么他会突然死亡，并且还死在了那个位置？”

程勇撑着下巴，他明白葛晓辉的意思，这也是自己所在意的地方：“明明离那瓶药只有几步，却停住了？”

“没错，”葛晓辉目光灼灼，神情格外的诡异：“萧展鹏还没有虚弱到连那几步都走不了的地步，可偏偏就死在那个位置，而且，从他死亡的动作来看，他明显是想伸手去拿药。问题就在这里，是谁或者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停止了动作。”

程勇紧盯着葛晓辉的表情，许久，迟缓而低沉的开口了：“你在怀疑什么？”

葛晓辉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队长，我不想隐瞒你，我在调查梓秋这个人。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程勇的心不断下沉，他几乎能猜到葛晓辉想要说什么。

“那个梓秋，几乎和这几个死者都有过直接或是间接的接触。”葛晓辉眯了眯眼：“萧展鹏的保镖说过，萧展鹏曾经在‘星探’演艺公司里碰到过梓秋，他们发生了一次短暂的对话。之后，萧展鹏还曾到梓秋的工作地和他单独的见面，只是谈话内容不详。”

程勇的脸色无比难看，痛苦的闭上眼：“全面，监视梓秋。”

46.结束与开始

又是一年的冬季，关逸嘉站在街角，抬眼看灰蒙蒙的天空，面无表情。快下雪了，眉心动了动，那么，下雪了，时间也就到了。垂下头，立了领子顶着寒风继续前行，消瘦的不像话的身影很快就融入到了滚滚的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站在高楼之上的两个人相看一眼，蒲珺咬着嘴唇，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犹豫道：“真的要这样吗？那个人已经承受不了了，我怕他会……”

牧雨抬手打断了蒲珺的话头，神色凝重：“事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但是我向你承诺，会想尽办法保证他的灵魂不被收回。”

“你只是鬼使，你哪来的权力给我承诺？”蒲珺忍不住大喊：“从一开始，我们制定这个计划，就是个错误。他是死神大人，他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死，我们怎么斗得过他？！”

牧雨黑沉了脸，紧盯着蒲珺：“我并不是要打败他，我只是希望他能回头是岸！”牧雨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他和那个人类在一起，已经触犯天条，若是被天君知道了不仅会被褫夺神籍，还会被扔下往生台，灰飞烟灭！你知不知道？！”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那个死神罢了。蒲珺看着牧雨，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然后又想到了那夜看到的死神大人，忽然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只不过想做一个普通人，想过一个平凡人的生活！”

牧雨愣住了，许久才不可置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他是神君，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他已经尊贵无比，怎么可能甘心为人？”

蒲珺摇摇头，眼里都是悲哀，为梓秋也为眼前人：“但是他不快乐，他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孤独寂寞。他就像一部机器一样去执行他的任务。你们都看到他的无上权力，那你们有谁知道他的想法呢，换句话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神职，他愿不愿担任？”

牧雨闻言，在呆了片刻之后，忽然爆发出了浓烈的杀意：“蒲珺，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