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那个年轻地喇嘛礼貌地道，“吾师坐化时，留有偈语，自知者永乐，法界无边无际，自圣地至雪域东部，有一天雷自然作响之地方，那里如意装扮着美丽牧场，由尊者巴顿无偏无私悲心遍及四方，不分远近成为众生的依佑者，利益众生之佛法如同阳光将永远照耀……”

赫酒云直接打断道，“不用说了，本尊听不懂。”他指了指牧木淡漠地道，“但本尊知道，他不可能是你们的佛。”

那喇嘛激动得脸色微红，结结巴巴地说，“可是……可，吾师……从来不说谎！雪域东部，天雷作响之地，圣光普照！分明就是他！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佛！”

“呵？是吗？”赫酒云冷笑道，“你错了，天雷响之地，城东小树林，那是本尊在历天劫，而你们口中的佛，你擦亮眼睛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小木。”他唤道。

“哦。”牧木迟钝地应道，咻地一声变成了白色的小猫，他本能地叫（咳）了一声，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于是乎，他一激动让口水把自己呛到了……

牧木窘迫地抬起爪子拍了拍胸脯，压低声音道，“我是小猫牧木，虎族目前最小的王子，不是你们口中的活佛转世。你们不远万里，找错人也十分辛苦，现在误会解除，你们赶紧去别的地方找人去吧。耽搁了，说不定你们的活佛就离你们而去了。咳咳……”

赫酒云朝他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干得不错！

牧木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鼻子两侧雪白的毛疑似变成了红色，赫酒云不自然地挪开视线，看了看屋顶。

见所有的喇嘛和和尚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牧木突然纵身一跃，在他们中间迅速地穿梭，急速地闪过只留下一道白影，他扬起四肢，张大嘴巴，露出洁白尖锐的牙齿，金色的眸瞳闪烁着摄人的光芒，在奎星、娄星、胃星、昂星、毕星、角星的方位轻轻一点，由于他极快的速度，看起来他的轨迹好像连成一线，是虎形。

末了，他声音嘶哑地长吼了一声，似猫叫又像虎啸。

牧木变回人身，微微喘着气说，“我不是你们的佛，你们走吧。”

“看到了吧。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是走着出去，不要让本尊反悔，让你爬着或者滚着甚至是……”赫酒云顿了顿说，“甚至是被抬出去。”

赫酒云走了两步，又回头朝一直比较冷静地天竺和尚说，“还有你们，敢动他一根毛，我踏平天竺所有的庙宇！”

年轻的喇嘛抬了抬手臂，欲抓住什么，最终无奈而失望地放下了。

“怎么样？我刚才帅吗？”牧木兴奋地问。

“帅，很帅！”赫酒云笑眯眯地问，“是你哥哥教你画虎的？”

“没有啊。”牧木朝奔着朝前去，头也不回地道，“是我自己画的。”

“哦。”赫酒云自语道，“这样啊。”

突然，他笑了笑，“这样也不错。”

牧木见他一直没跟上来，又回过来找他，“你说什么，什么不错？”

“没什么。”赫酒云笑着捏了捏牧木鼻子，“你一定要快点长大。”

“那当然了。”牧木笑着说，“我想吃鱼了。吃鱼能长得更快一些。”

赫酒云特地为牧木储存了一些鱼干，腌制的咸鱼虽然味道比较重，但吃起来也很不错。

他拍了拍牧木的脑袋，笑道，“真是只小馋猫。”

“哪里！”牧木抓起他的食指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嗔道，“我明明是老虎！”

“好好，小馋虎，得了吧。”赫酒云笑得春风得意。

可是，他难以挨过的春季发情期就要来了。

牧木变成小猫在房间里愉快地吃侍女给他做的炸鱼，四脚胡乱地踩在西域进贡来的红木琵琶上，赫酒云拄着下巴看着他无聊的举措，却乐在其中。

大长老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有要事禀告。

对于这位兢兢业业的不速之客，只要不是涉及私事，赫酒云对他还是十分敬重的。

看了一眼吃得愉快的小猫，大长老犹豫片刻，方道，“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赫酒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起身拍了拍牧木，轻声道，“小木，我有事，你先吃着。”

牧木抓了一块鱼肉喂给赫酒云，然后挥着右爪，道，“去吧去吧。”

赫酒云笑着咀嚼口中的鱼肉，觉得比他最爱吃的鸡肉还要美味。

大长老看着赫酒云中邪一样的傻笑着，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赫酒云边走边问，“是那群烦人的秃驴？”

“不是。早上王和牧先生离开之后，那些和尚就逃也似地冲出城堡了，恐怕再也不敢回来了。”大长老笑道，“只是以后，沙城堡堡就会被传言成妖魔的大本营了。”

“不用管他们。”赫酒云道，“那是何事？”

“和牧先生有关。”大长老斟酌了下字句，才道，“有人闯城堡了。”

“怎么？活腻了？”赫酒云冷笑一声。

大长老抹了抹汗，“那人说是来找他弟弟的。而且，他弟弟，很有可能就是牧先生。”

“噢？”赫酒云面色沉寂地应了一声，含糊的声音似是从鼻腔中发出来的。

“请王指示。”大长老躬身道。

“封锁消息，千万不要让牧木知道，我去会会他。”赫酒云冷静地说。

——卷二·误入狼窝·完——

卷三：吃干抹净

25.车轮战

以暴制暴，简单而野蛮的办法，有时候更加直接而有效。

与其虚以委蛇，饶那点花花肠子，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牧风甚至连一刻钟都不想等，若不是顾虑到唐一为了他又吹冷风又奔波劳累的，他早就想连夜闯入沙城堡，揪出赫酒云——那个拐走小木的混蛋来暴揍一顿！！

他已经无法冷静，唐一劝不动他，刀山火海，只得闷着头和他一起面对。

唐一依旧挽着长弓走在牧风身后，银发白衣，疾步如风，衣袂翻飞，头发飘扬，看着他挺拔肆意的背影，不禁生出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又有种遇佛杀佛的无惧无畏。

时隔多年，他的弓箭再次染上人血，为了眼前的少年。

唐一步履稳健，沉着地走向敞开的城堡。

守卫见两个陌生人走了过来，厉声喝问，“什么人！”

牧风二话不说，移形换影，一个手刀朝右边的侍卫劈了上去，侍卫瞪大了眼睛晕倒在门口。

唐一与他配合默契，在牧风手触到守卫脖颈的时候，他也一声不响的闪身上去放倒了左边的门卫。

两人对视一眼，并肩跨入城堡的大门。

虽然他们的动作迅速而敏捷，但是完全陌生的气息还是逃不过更加灵敏的狼鼻子，很快，便有更多的士兵蜂拥而至，并且将他们团团围住。

木易斋节刚刚举行了成年的仪式的小狼，此刻眼神兴奋地盯着不识好歹的人类。马上，他们的牙齿和利爪将按住猎物的脖子！

除了每年的冬季狩猎会，他们几乎没有大展拳脚的地方，如今闹事者越来越少，他们闲在堡中无所事事，如今送上门来的调味品简直让他们绿了眼睛！

牧风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乌合之众！

不过，看情形，很快赫酒云便会出现了吧。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勾起，很久没有遇到合适的对手了。

唐一的眼神较他稍微凝重一些，纵使见过不少风浪，可是这些士兵眼中的兴奋和寒意让他极不舒服，他不适地动了动肩膀。

牧风见状，关切地道，“怎么了？”

“没事。有些讨厌他们罢了。”唐一皱了皱眉道。

牧风忽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们都是狼。不过都是些刚成年的小狼。”

唐一突然脊背一僵，难不成这蓝泅城尽产妖魔？又是狼又是虎，难怪刚才他想被锥子一样的目光刺得浑身难受。

狼是极具耐心的动物，他们能坚守猎物一整晚纹丝不动，抓住猎物松懈的时刻给其致命一击。

虽然眼中的绿光能当照明灯来使了，狼群的合围之势却一直不见变动，只是包围圈在不断地缩小。

牧风等得不耐，终于飞身而起，叉开双腿在空中急速横扫两圈，眨眼间见不少士兵摔倒在地上呻吟。

之前牧风有交待尽量不伤人性命，牧风一动，唐一跟着上前，虚影在人群中有规律地晃动，拳头如同雨点般地砸向懵住的士兵，片刻之间，士兵已经七零八落，站在地上的只余下三分之一。

很快他们便意识到敌人的强大，迅速有人撤走去搬救兵。

牧风和唐一的速度都太快，他们还来不及发现破绽就被打得措手不及。初次应战的年轻士兵挫败得十分干脆。

大长老才把麻烦的喇嘛请出城堡，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就见一小士兵肿着脸急匆匆地跑进来了。

“禀告、禀告大长老……”小士兵气喘吁吁地说，“有人闯进城堡来了！我们打不过！”

“走！”大长老一把拽住他就往门外拖。“人在哪里？”

小士兵懵了会才反应过来，忙道，“还在前门！”

大长老到的时候，士兵全趴在地上了。

他愕然地抬起头看向傲然伫立的闯堡者，视线落到唐一身上时，他二话不说，伸出拳头就朝唐一地胸口砸去，“该死的宵小！拿命来！”

小士兵听见大长老愤怒地吼声，好像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默默地赞叹了一句，大长老果然忠心耿耿！

二打一，小士兵想了想，决定还是偷偷地把其他长老也请来助阵，特别是好斗的四长老！

唐一觉得莫名其妙，眼前这位老者看起来年逾古稀，身手倒是十分矫健，见他拳头直奔自己而来，唐一反射性地往后退去，脚下是横七竖八的士兵，他不小心绊倒一个，身体后仰就要摔倒。

立于他右手边的牧风突然伸出左手揽住他的腰，抱着他猛地一个旋转，右手硬生生截住了大长老报复性的一击。

牧风冷冷地看着大长老，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有伤和气。”

大长老被他气得满脸通红，这小子的脸皮是城墙做的么！是谁先动手的！

“我跟他无话可说！有事拳头见真章！”大长老怒视着唐一道。

“可是我跟你有话说。”牧风微微一笑，“你们抓了我弟弟。”

“你弟弟？”大长老长袖一甩，用力挣脱牧风的手掌，斥道，“信口雌黄！你弟弟是谁我怎么不知晓？何时何地抓了他？”

“呵。”牧风低笑道，“大长老说话怎么不经大脑呢，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我弟弟牧木，一只白色小猫，被你们的狼堡主亲自带进了沙城堡。”

至于怎么带进来的，牧风没有明说。

若是牧木受了委屈，他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

即便是牧木毫发无损，他也要迁就，迁就这里所有的人！

只因为他们拐走了他家小木！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不可饶恕！

但如是

大长老惊讶地看着牧风，他竟然一眼能看出他们是狼族！

牧木，也确实被王带回城堡的。

这事可有些棘手了，王对那只小猫显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现在人家的亲人来找茬了，而牧木那小子一愣一愣地像块木头，怎么会明白这些复杂的感情，要是真被眼前的人带走，那王可不得伤心死！

孤枕难眠、劳燕分飞、棒打鸳鸯……

不好，绝对不能这样！

大长老敛眉沉思了半天，才抬起头朝牧风道，“我不认识你弟弟。这里也没有一个叫牧木的人。”

牧风看着白发老者听到自己的话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禁眯了眯眼。

他冷笑道，“没想到大长老如此的不善解人意。”

突然见一簇红色朝远方砸了过来，大声呼喊着，“大哥！我来助你！”

牧风不悦地皱起眉头，抱着唐一直直跃起，左右晃动几下，落到了包围圈外的空地上。

四长老看到牧风躲开了他的攻击，笑得阴森森地，“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啊。”

牧风终于把唐一放了下来，微微侧身挡在他身前，阴沉得不发一语，尖锐冷漠的目光却生生地把四长老盯得合上了嘴巴。

没多会，小士兵就领着二三长老来了，大长老趁机遁走，去报告赫酒云这一不妙的消息。

唐一将牧风挡在他身前的手握住，右跨了一步，嗤笑道，“玩车轮战呐！我以为沙城堡有多了不起，原来不过尔尔。”

赫酒云听闻牧木的哥哥找上门来，脸色比牧风还阴沉得到了前门。

唐一凭借着绝佳的轻功与二长老斡旋，闪避迅速，倒是与其僵持而不分上下。

牧风以一敌二，却还占了上风，拖得越久，对三四长老越不利。

“住手！”赫酒云一声冷喝成功让混战的几人停手。

牧风缓缓转头看向赫酒云，冷视着那双耀眼的灿金眸子，赫酒云亦阴寒地盯着牧风浅浅的灰色眸瞳，瞬间激起电光四射。

唐一下意识握紧了胸前的弓箭。

“赫酒云。”

“牧风。”

两人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一个是因为听唐一讲了关于他的太多传说。

另一个是因为听牧木夸他哥哥的次数太多。

26.落荒而逃

两人同时一怔，忽而一笑。

牧风首先开口，“我弟弟牧木在沙城堡里，我来接他回家。”

赫酒云闻言眸色更加晦暗，他却只是笑了笑道，“阁下说笑了，牧木现在并不在城堡中。”

“不在吗？”牧风并不相信，冷声道，“昨日我亲眼看见阁下将我弟弟掳走，又岂能有假？”

“哦。”赫酒云又笑了笑，说，“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木易斋节鱼龙混杂，本尊一时不察，让来自吐蕃的喇嘛和天竺的和尚混入蓝泅城，牧木本是在看台上观礼，不料他打了个瞌睡突然从台上掉了下去，被那些秃驴误认作他们的活佛转世，一时纠缠不清。本尊为了救他不得已对那些和尚动手，双拳难敌四手。当时场面混乱不堪，本尊便带着牧木先离开。阁下看到的可是本尊带着他在空中飞行？”赫酒云诚恳地问。

牧风当时只看了一眼，也却如赫酒云说的那样，况且小木那么迷糊，做出这等事，还是很有可能的，于是他狐疑地点了点头。

赫酒云见他不是完全不信，又继续说，“本尊救了他之后，就跟他分道扬镳了。如今他并不在沙城堡中。而且，那些喇嘛不远万里来找他们的活佛，一定不会轻易罢休，牧木被找到后果不用本尊多说，阁下也猜得到吧。”

唐一对此倒是略有耳闻，他转头朝牧风低声道，“他说的并不完全是杜撰，确实有传言，喇嘛们会到处找寻他们的活佛，或是根据神谕或是根据他们祖师的遗偈。”

牧风毕竟年轻，见识阅历比不上在在这四方荟萃的蓝泅城混迹多年的赫酒云。

赫酒云的话真假掺半，他便信了七八分。

低头思忖了片刻，牧风又问，“你如何认识小木的？”

“这事说来话长，要从很多天前讲起，那时本尊恰逢天劫，在城东小树林遇到了一个商队……”赫酒云眯着眼慢悠悠地回忆，突然摊手一笑，“这样吧，我们坐下来，喝喝茶，边喝边聊，用上一天应当能把这事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