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风雅一步一步踏下木质阶梯,他停步回头望一眼,眉目如画的人,他眼角的笑,若有似无。
玄天弈满腹怨恨的抖出身上的棋子,若荆风雅不是故意而为之,他这辈子一定被天打五雷轰!
玄天弈好不容易抖下了身上的黑子,他瞥了一眼经过七拐八弯的廊道,终于走下长云亭的风雅公子,那人,一袭白衣,墨色的发,青丝顺直的流在背后,如画的人,谁人敢想,他就是这天下人痛恨的风雅公子!
武林盟主没想到,传闻中的人,他竟是这般模样,实在文弱得有些……太不像样!
荆风雅懒散的依赖在软榻里,他看一眼站在下边长得八尺有余显得有些过分高大威猛的武林盟主,这样的人,果然是凭着身势压倒一切。
偌大的厅堂内,就这两个人在对视,一个面目严肃,他直视着坐上懒散的白衣公子;而那人,他白衣一身,那一袭长长的白衣,旖旎在软榻上,流落在尘世间,成了红尘里徒有的颜色,白得纯粹!
荆风雅道,“乔盟主,您要见我,眼下见过了,至于您的这把剑,风雅看过了,它确实是好剑,削铁如泥,在此,风雅就此收下,您可回去了。”
荆风雅拿了剑,他站起身,修长的身影,长身玉立而起,他说完话,欲转身走。
乔千扬错愕瞬息,他道,“慢着。”
荆风雅回头,“乔盟主,还有何事?”
“我来此是为容火家一事,现下,还恳请风雅公子,再提点一二。”
“呵,难道,乔盟主还不懂沧海阁的规矩,我这里,一个消息,五千两银子,当然,所有的消息,也要分大小之分,一般来说,大消息则以万两银子定夺,而再重要的大消息,则以黄金定夺,不知,乔盟主,想要得到什么样的消息?”
“风雅公子,武林之事,可与你有关?”
“无关。”
荆风雅毫不迟疑的顺口回答,这让信心满满的乔千扬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干脆的人?
“难道,风雅公子想要看到天下大乱不成?”
乔千阳硬起头皮,他不想就此泄气,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
荆风雅转过身来,他正视站在底下的人,他道,“乔盟主,天下安之,可有明君主之,天下若乱之,必是君主不正。”这是?赤果果的批判!
“风雅公子,你只一言定论天下是非,又是为何?”
既然天下事,事不关己,为何又拿天下之事来寻事!
“我闲着无聊。”
乔千扬,想,想变成哑巴,聋子,瞎子,最好是废物,这样,这天下之事,就不用再管了。
一个容火门,一夜之间惨遭杀害,江湖人士纷纷猜测,肆意生事者,蠢蠢欲动,他十五岁主事,今年四十七,阅人无数,他以为,任何一个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都难以巧言令色,看来,他高估了自己。
第三章
荆风雅坐下,他饮品杯中茶,看着茶叶浮浮沉沉,他想,半壶茶水半世红尘。
他道,“乔盟主,该说的,我都说了,乔盟主若还有想要找的答案,那只能自己去寻找。”
他要的消息,也是要靠人力去寻找,只不过是速度比所有人快了一步而已;只不过,如今的江湖中人,都习惯了依赖沧海阁。
乔千阳想了想,他道,“恕乔某还想问一事,为何风雅公子就断定,容家一案,只有一人。”现场那些凌乱的痕迹,岂是一人能留下?
荆风雅按了按太阳穴,真是疼!
“乔盟主,江湖中各人士的武功路数,若是一人敌八人,你说他该如何应付?”难道,会有人等着一哄而上,或者任人宰割?
“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
荆风雅喝茶,免费的消息,他从来不卖!
乔千阳想了想,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肯定是一人,没错,而且此人的武功,恐怕是天下第一,那么想要找出此人,其实可以从武功的高低上寻找突破口。
乔千阳再看那位喝茶眯眼的公子,此人一定懒散惯了,骨子温散了,“那乔某的爱子?”
“五千两银子。”少一子不说!
风雅公子,很实在!
乔盟主站稳了,他站稳了,幸好没倒下,沧海阁阁主的这种行为,属于变相的榨人钱财。
乔千阳给了银子,荆风雅笑道,“乔少盟主在三个月之内,会安好如初,至于会在哪里,荆某也不知。”
这说了,等于没说。
乔千阳心里暗忖,荆风雅是不是认识暗地里搅乱天下的人。
荆风雅道,“乔盟主,出门,左拐,直着走,再左拐,接着直着走,再右拐。”
乔千阳停下步子,荆风雅道,“进来不容易,走出去,也不容易。”盟主还请好自为之!
荆风雅回了自己的雅阁,他的雅阁中,长年如一日,冷冷清清,这里除了古陈气息,冷清之气,再无其它。
他拿起桌上的宣纸,信中,留了一句,“沧海阁,本宫主来去自如。”
荆风雅平静的容色顿时垮下来,“那么,你也许就是那个人。”
荆风雅一掌拍在桌子上,宣纸随风纷飞而落。
如今的江湖,人才辈出。
而人才辈出的江湖中,“最近,又听说,新出了一名,犹然公子,很多人都道他的剑术独步天下。”
玄天弈偷偷开溜后,他又在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造访沧海阁主楼阁。
荆风雅躺在自己的床上,眼睛一顺没一顺的瞟着那道如鬼魅的黑影。
“玄天弈,难道你不知,擅闯沧海阁,可是死罪。”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弄死我。”
“好啊,你过来,我就在床上弄死你。”
玄天弈一听,他立马收住要走进的脚步,他收紧了自己的衣领,开玩笑,像他这般俊美不凡神采非凡的玄天宫主,要是被如狼似虎的沧海阁主按倒在床上,那还了得!
“对了,我来是跟你说个正经事的,你不许耍流氓。”
玄天弈识相的走到茶桌前坐下,荆风雅坐起来,他挑眉。
“我从不耍流氓,你去问问天下人,别人一定都认为是你在勾引我。”
玄天弈努力的把喝进去的茶水,咽下,往死里咽下去!
玄天弈用他那只惹人的桃花眼睨了那坐在床上闲舒不已的人一眼,他道,“荆风雅,我认为,你绝不是天下第一公子。”
荆风雅呲之以鼻,“嘁,我何时说我是天下第一公子?”
“可天下人都这么认为。”
“那是他们的认为,我可没有这么认为。”
“啧,风雅心里能否认,你不想要那虚名?”
玄弈放下茶盏,他笑言,“虚名薄利,放下和上心,不是谁人说了算,而是人的内心自主决定。”
荆风雅鄙夷的瞧着那脑袋没长全的人,“玄天弈,你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我不无聊,我只是想找个人,让他打败你,好让你自卑自卑。”
“然后,你得到什么?”
“恩,你要知道,想要赢一个人,必须要找到他的弱点。”
荆风雅把床边的茶盏掷过去,就为了赢一局棋,居然如此大费周章,“你要是想赢,我可以输给你。”
“本宫不需要施舍。”
“啧,你也知道这是施舍。”
“怎么不知,我才是天下第一棋手。”
荆风雅扶额,自恋的公子,他死的时候,一定睁着眼睛,那就是死不瞑目!
“你想不想知道,有关言犹然的事?”
“我不想知道。”
“你害怕?”
“是啊,我怕她是你安排的人。”
“这么高看我。”
“玄天宫主,我荆风雅哪敢低看你。”随意自由出入沧海阁,这天下,再无第三个人。
风雅公子,即是沧海阁的主人,他自然可随意出入沧海阁,至于第二个人,他玄天宫宫主,他却是个外人,而他能随意出入沧海阁。
在这世上,能陪风雅公子下棋的人,好像找不出第二个,除了玄天宫宫主。
只不过,此人下棋,都是输,而且是下一次,输一次!
“你就不信,没有第三个人,能让你生不如死。”
玄天弈咬紧了最后四个字,他真想看到沧海阁主生不如死的样子,那一定很新奇!
荆风雅双手抱胸,“第三个人,或许,还是我,我可以做第三个人,第二个人,反正,我是第二,后面的有没有人,决定可在我,却非是,玄天宫主你。”
荆风雅想,第三个人,只要他一出现,他一定会把他折腾死!
“他一袭蓝衣,衣袂飘飘。”
“是不是还有一头长发飘飘。”
“你不愧是风雅公子,这才是你该打听的事。”
“你想吃棋子?”
“不想,不过,他一定比你好看。”
“我没必要比女人好看。”
“谁说他是女人。”
“他的名字。”
“风雅小姐。”
沧海阁的雅阁内,又开始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
玄天宫主不轻易动武,因此别人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
风雅公子看起来就是一位文弱的书生,他看似不懂武,但是,表象的文弱往往让人死于非命。
“天弈,你敢不敢比试?”
“我只会扔棋子。”
荆风雅青筋绷得死紧,哪天,一定哪黑子砸死你,有种,就使出你的武功,让人确认,你到底,是不是凶手!
“怎么,生气了?”
“天弈,你知道,我在怀疑你。”
“你也可以认定是我所为。”
“不要让我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不会,少盟主在三个月之内,会安然无恙。”
“玄天弈!”
“荆风雅,本宫佩服你的风度,可惜,天下之事,你只看到了表面。”
“是吗?”
玄衣隐没入夜色里,他来无影,去无踪。
白衣公子食指和中指夹住三枚白子,每一枚白子,都可以要人命。
他想知道真相?可这次的真相,不能只依靠沧海阁中的隐士。
“公子,雪冰,雪云,雪雨有事要禀报。”
“进来。”
“三雪见过公子。”
“何事?”
“是……”
第四章
据说,此事才发生,不到半个月。
听说,武林盟主离开了沧海阁后,他急赶慢赶,终于回到自家山庄,随后,他紧急布告天下,要举行一场盛大的比武招亲比赛,额,不,不是比武招亲比赛,是找人,找天下第一高手。
荆风雅翻转折扇,拍着栏杆,武林盟主身边,其实高手不缺,他缺的是教训。
“你们是说,他以天下剑作为嘉奖?”
“是的,公子。”
雪冰一一通禀,她有不好的预感。
荆风雅打开折扇,他觉得,他有必要,离开沧海阁一趟。
“三雪,你们去打点好行装,明日,我们出行。”
“是!”
荆风雅离开沧海阁的消息,不胫而走。
江湖中的人,但凡是想见风雅公子模样的人,皆闻之而动,他们的目的,就只为见识传闻中的公子一面,当然,除个别想要借此惹是生非例外!
酒楼茶肆中,座无虚席。
那些交头接耳的人,其中有人道,“就不知道,风雅公子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长相俊美非凡?”
长途跋涉之后,借问酒家之处,他停下暂歇半刻,那些匆忙的行客,八面聚集于一堂,有人高谈阔论江湖最近的风云,有人则谈论前些时容火家的血洗之灾,而有人谈起了武林盟主的爱子。
“听说也是断袖,唉,毕竟是武林少盟主,也不知他怎样了?”
“咳咳,也还真是让人奇怪,为什么盟主不急于找寻少盟主,相反却是忙着调查容火家的事,而且,他还决定召开比武大会。”
三三两两各一桌,那些人,一人接着一人,有人道,“谁又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样的猫腻?”
“我听说,这次比武大会,从中胜出者,可得到天下剑作为奖赏?”
邻桌的人靠过去道,“怎么可能,天下剑乃是盟主所有物,它的存在,同等武林令牌,若是把剑随意赏给了天下第一之人,除非,那人是下一任的盟主!”
“那倒是,况且,还有人说,其实天下剑,已归风雅公子所有。”
“可是那也只是传言啊,一切眼见为实,我们光听也无用。”
“唉,总之,这江湖,恐怕又要闹事咯!”
酒楼里的满座宾客,众人只顾议论纷纷,他们交头接耳,各抒己见,而在酒楼的上面,贵宾楼层,那位临窗而坐的公子,他一袭白衣,手中的酒杯,酒还剩下一半。
“公子?”
他身边,三位雪衣女子看了一眼方才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一伙人,那几个人,感觉到目光,他们回应过去,瞬间,耀目的白,佳人如雪,公子最绝。
那般俊美的人,怎么看,怎么肯定他是男人,却委实想不明白,为何身为男儿的他,长得如此俊美不俗。
荆风雅看一眼底下的几个人,五大三粗的莽汉,他们居然也学会了妇女的唇舌之长,在茶余酒后,闲谈那些无聊之事。
“公子,我们要不要,去阻止武林盟主。”
“不了,我倒想看一看,他能有何作为,借我之名,故意引人注意,其实,我成了他的诱饵。”
天下剑,如今在荆风雅手里,即便是沧海阁的人出去作证,仅凭一言之词,亦不足以说明,更难服众,除非,荆风雅亲自出现。
但是,若是他出现,便是着了乔千阳的道,他这叫引蛇出洞,只可惜,风雅公子猜出来了。
“雪雨,雪云,你们去打听打听,容火家的遗孤,都在哪里?”
“是,公子。”
“雪冰,近处,可有什么地方落脚?”
“回公子,灵秀山庄,即是沧海城城主的产业,我们暂可居住于那里。”
荆风雅放下手中的酒杯,正打算起身下楼,这时,听到旁边的座位,又有人讨论自己,他耳朵一动,听!
“唉,你们听说了没有,风雅公子离开了沧海阁。”
“那是大家谣传,我听说,历代沧海阁阁主,都不会离开沧海阁。”
“不是谣传,这回是千真万确。”
“哦,他出来了,又能怎样?”
“去见他啊?”
“见他以后呢?”
“不知道了。”
荆风雅笑,是啊,见他以后,难不成要嫁给他?
“其实,我说这位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的公子,江湖人士并非好奇他的博闻强识,而是,他的武功。”
“怎么说?”
“你看啊,如今天下,神秘的公子,也不只风雅公子,其实,要说神秘的公子,玄天宫宫主也神秘,还有言家的少主,言犹然,听说他的剑术高超,已练达无形化剑之境。”
“可是,他们之中,就数风雅公子闻名最早啊。”
“是啊,也不全是,历代的沧海阁阁主,他们的行踪都极其隐秘,唯独这一代的阁主,他年纪轻轻,似乎是从十五岁开始,就继承了阁主之位,十八岁,闻名天下,如今正当双十年纪,关于他的事,传出不少,前些年,海家大惨案,还是风雅公子查出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