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须臾顾永恒——古攸兰
古攸兰  发于:2015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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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里此时此刻都是冷意,那是玄天弈从未见识过的寒冷。

隐忍太久的人,他伪装装得随心所欲,在其间,他差不多要失去自我,但他万万没想到,一直记着的人,他出现了,或者他们相遇了,他们在二十年后重逢了,而他还以为人家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原来终究是个人太自负!

荆风雅忽然站起,他丢掉手中的碎片,他急忙走出客栈。

“言犹然,你要真的看出来了?最起码,也该跟我说一声抱歉,哪怕是一声对不起,我也许还能原谅你。”

他急匆匆的去追离去的人,启玄弈坐在桌前发愣。

他身边悄然出现的人,他站在他的身边,他静默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神。

“锦岁,你说,我是不是开玩笑开太过了?”

启玄弈拿起酒杯,再喝上一口酒,从夜里喝到早上日上三竿,他不知喝了多少酒水,只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或者身心烦躁得无处安神。

锦岁走进去一步,他自主拦住对方的动作。

“你喝得太多了。”

启玄弈抬头看着眉目冷峻,总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人,锦岁的五官,俊朗无铸,但是他的脸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之情。

启玄弈回房间,他烦躁的走来走去,一直跟随的人,他站在那里,目光跟随走动的人转移过来,转移过去。

当他走过去,他抱住边走来走去想事情的人,他道,“别想那么多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即使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以风雅公子的能力,他轻而易举能化解,倒是你,前一刻,就有人通知你,要你回去,你……”

“我现在当然不能回去,我必要跟荆风雅走一遭。”

“你想跟他走一遭?”

“是啊。”

“为什么?”

男人的问题,总是很直接,当然更是纯粹!

启玄弈无奈失笑,“哈,你不会以为我放不下荆风雅吧。”

男人把怀中的人搂住,他低头便吻上去,“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发生。”

他堵住他的嘴,启玄弈任由对方啃咬自己的嘴巴,他吸了一点点空气,哦了一声,最后还是一如既往被抱起,压在床上!

大白天,办这种事,也不担心有人敲门打扰。

启玄弈身上的锦绣玄色衣袍被退开,他转头看向房门,谁人在这个时候敲门?

他推开身上的人,锦岁不依,非要要把人压得死紧。

“锦岁。”他喊出对方的名字,锦岁心不甘情不愿的起开,他下床,把匆忙要出去的人的衣物整理好。

“我出去吧。”

“不用了,肯定是荆风雅,只有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砸门!”

启玄弈发冠微斜,他走去开门即道,“我正要睡觉呢?”

荆风雅站在门外,他道,“你知道言犹然走哪条路,对不对?”

他正想拎住人家的衣领,不想看到对方衣衫不整的模样,再看一眼房间里的人,荆风雅一脸鄙夷。

“怎么,你以为我知道?哎……风雅公子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么?”

启玄弈还想讽刺,荆风雅手中的折扇陡然一开,锋利的暗器朝着房里的人打去,启玄弈一惊,他回头看,“荆风雅,你!”

“哼,启玄弈,不要意气用事!”

“人得瑟总是一时!”荆风雅说完,当即转身离开。

启玄弈看了一眼接住暗器的人,他指着绝然离去的人,“好啊,你不识好歹,看到时你怎么万劫不复!”

第九章

言犹然行到半路,他又遇上紧追不舍神秘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深处的地界,乃属官路要道,两旁无参天大树,更无涓涓溪流。

康庄大道上,干旱的天气,照耀得泥土干裂,尘土飞扬。

他牵着自己的马,步行前去。

放慢的脚步,轻松的马匹不停的甩起自己的尾巴,言犹然握紧手中的剑。

他默默的步行了几百米,前面的不远处,有一家简陋的茶肆,茶肆的客人不少,大多都是经过的路人。

言犹然牵了自己的马走进去,他叫了一碗茶水,待嘱咐小伙计去喂饱自己的马,他低头喝茶水的目光悄然扫过坐在桌位里喝茶的几个人。

临近的几桌,都是三三两两的壮汉,他们身上虽然粗布衣裳,但是,上身掩盖得有模有样,却是忘记了把靴子换掉。

言犹然无奈的摇头,他不知自己身上背的匣子里,装的什么重要物品,他的任务,或者他所要做的无非是把东西带到皇城,交给那身份地位不一般的祁昭王爷,然后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路上是一段路,过程是一段过程,那么经过和结果,可否衔接对等?

多年前,欠了一份人情,多年后,想不到在无意中,再次有缘相见。

曾经,也觉得是自己亏欠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并未有一夜安心,如若,这一趟险阻,能让自己自生死交接里明白并释怀了过往的负重,他又何尝想?

他放下了银子,待牵起自己的马走人,这时,方才还在喝茶的人,纷纷拔出了刀鞘中的冰刃!

言犹然背对着那些人站住,他听到刀子划出刀鞘的声响,那锐利刺耳的声响,感觉锋锐,就像刀刃划过人身上,疼是自然的!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的剑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然而待剑出鞘,它就不再是普通的剑。

好刀该配好主,那么剑亦然!

他回头看着那些人,他们目光专注,眼神执着,誓不罢休的坚决,果然是他们这些人该具备的。

他的宽容得不到应有的回报,他的忍让更得不到任何的谅解,那么别论,他们会在刀剑相交下,手下留情,刀下长眼。

“你们,何故如此为难言某呢?”

他回身,如是言与,可是不领情的人,始终是不领情的。

他们眼神一如既往坚决果敢,那是不怕死毅然决然。

“那么,得罪了。”

他放开了手中的缰绳,伸手拍打了马的颈项,白色的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意思,它撒腿奔至不远处的树下,而那些蓄势待发的人,他们之中,有人的刀蓦然飞去,绝然要断了想走的马匹的去路。

“它不过是一匹马。”

他手中的剑鞘蓦然往后弹去,当刀和剑鞘相击,刀尖转向,剑鞘插在地上。

五个人猛然一惊,剑鞘插在泥土里,而他手中的剑,剑柄上的流苏,在微微荡漾。

以一敌五,他手中的三尺长剑,在几把宽面刀里游云流水,那雪亮的剑身,迅捷的划过那砍过来的刀刃,抵开了从头顶上砍下来的刀,微偏,轻巧夺力借势转势,他卸开了围攻上来的三把寒刀。

云烟楼的剑法,追求的是飘逸之影,飘然之态,以及飘洒之情。

他蓝色的身影,穿梭在围追堵截的困局里。

酣畅淋漓的不仅仅是武与艺的挥洒,更是身与心的快意。

江湖江湖,若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怎能算是江湖?

他初始并不想走上江湖,然而家母的话,却是点醒了他,若想求解心中之惑,必要外出游历锻炼。

“只有这样,你才真正懂得,一个人究竟该执着于什么,又该放下什么?”

他翩然的剑影,在反挡落在面前的刀刃时,蓦然展起的腿脚,雷利的扫下东北方向的一人,随后横剑抵挡住从上压下来的刀面!

他不知道,这是要人命,还是仅仅想要夺得匣子里的东西。

匣子用布包裹,它被绑在他的身上,好几次,那冰冷的刀刃寒光就划过那包裹之上,而他每一次,都轻巧的转移开他们的势力。

借力转势,借刀用剑的唯一妙出就是即使敌方以多欺少,但是身为孤寡的一方,他仍能轻巧的胜出,并且随时都可将他们逼至绝境。

他清楚他们想要什么,而他们不清楚他还有多大的能耐,所以,在苦苦的纠缠中,他们把一个人带了出来。

他是能轻而易举的压解他们任何的杀伤力,却不能断其残忍的手段。

“大哥?”

他吃惊的看向那被挟持的人。

“犹然?”

杨祜琴看着因自己而受累的人,言犹然左肩挨了一刀,他当即拿紧手中的剑,斩了那人的手臂。

他并非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围追堵截,只是,多年前的错,不能再犯。

他欲将其中一人断气,不想,身后的人道,“言犹然,把匣子交出来,若然,我这刀子可不长眼。”

那人的刀稳稳的架在不能反抗的人的脖子上,言犹然看着那人一眼,他欲走过去,而交缠的几个人,却不让其得逞。

“言少侠,我知你武功好,但是,再好的武功,总输与计谋。”

“你们怎能挟持无辜的人。”

“哼,言少侠是在说笑吗?杨公子难道不是你的结义兄弟?”

那人的刀子再进一分,言犹然手中的剑划过身边还不想松势的人的脖子。

“鲁长卫,你此番作为,可是小人之为?”

他还想动作,鲁长卫却不再听废话,他举起刀,言犹然大喊一声,“不要!”

他措手不及,亦扑过去,然而,不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又怎能施救及时。

言犹然只觉心里撕裂,他不明白为何总是自己来承受这样的担待,他不曾错,不过是亲眼目睹了惨烈,不过是自己措手不及,可却也成了是他的错。

多年前,是那般;多年后,还要让他那般!

“不!”他愤然喊一声,随后挥起手中的长剑,刀光剑影,快意恩仇吗?可他只有痛苦!那是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不要承受那些无谓的责任的痛苦,可为什么老头非要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承受。

“犹然?”

杨祜琴跑过去,他把险些走火入魔的人抱住,他不停道,“犹然,我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他把被逼进绝境被逼至绝望深渊的人抱住,他知道,在这个人的心底,一直深埋着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想与别人说,他独自一人痛苦,他独自承担着那已经没必要承担的苦痛和罪责!

言犹然怔怔的止了动作,他手上的剑,滴落着鲜红的血。

杨祜琴抱住身子颤抖的人,他转头看一眼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自己性命的白衣公子。

荆风雅远远的站住,他看着判若两人蓝影,他在一怒之下,竟也会剑下无情。

“言犹然。”

荆风雅走过去,他还想说什么,可回过头的人,他眼里的怒火,仿佛还在燃烧。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杨祜琴抱拳致谢,言犹然转开视线,他不做声响。

荆风雅心下来气,要说他没脾气,那不可能。

“犹然兄,你为何不说一声就走?”

他问得平静,而渐渐平稳气息的人,他缓缓抬头看一眼还是追上来的人。

“风雅公子,我不想连累你。”

“就这么简单吗?”难道不是因为得知了什么真相而急于逃脱吗?

荆风雅目不转睛的盯着不敢直视自己眼睛说话的人,前一刻,明明还友好相伴,怎知,转身就就成了陌路。

“言少侠,你把风雅当成什么人?”说走就走,说还就还,当真以为,一切可以这么一笔勾销,恩怨尽消!

“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他表示歉意,可他不能以为一切就这么算了。

“麻烦已经找上我了。”

荆风雅把人拉出来,他道,“看着我。”

言犹然抬起视线,他看进他的眼睛里,那是,恨?

“你?”

杨祜琴错愕了一瞬,他忙护住受伤的人,“公子,你想怎样?”

杨祜琴把人拉回自己怀里,若不是一年前,因为事故而被废了武功,他岂会在今天狼狈成这样。

荆风雅哪里肯松手,他把人拉回来。

“告诉我,你心里清明几分,又装傻的不知道多少?”

“我是当真小瞧你了。”

他还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岂知,他也许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荆风雅最恨别人比自己先知道未知的答案,他不是非求得那天下第一,可他要做到最好有什么错?

难道,当年的自己,活该受了那份罪?明明该是自己逃出来,明明自己才是被拉走的孩子,可,那个少年,他伸出了手,他可以走了,而留下动弹不得的人,他留在那里,他被魔掌抓住,他被拖进深渊里,他在看不见光的地狱里忍受无尽的孤苦和折磨。

“言犹然,当时的你,可有想过我?”

荆风雅说不出这没来由的怨恨,他本在很多年前,就以为自己看淡了,然而,现在,却被当年的人,激起了过往的痛恨。

言犹然不知如何作答,他怔然的样子,让步步紧逼步步追问的人,越看越觉得忿然。

“为什么,言犹然,为什么你还要让我看见你?”

荆风雅不知哪来的怒火,他不明白,自己已经做得那么无所谓了,然而,等当年的怨恨再次升腾,他看到当年本该受尽折磨的人,他变得如此闲然洒逸,自己竟然这么难以压抑。

杨祜琴才出去买了些药回来,当看到风流无暇的公子,他拿着,他拿着剑指着毫无反应的人,他道,“你凭什么要过得这么好?”

杨祜琴站在客栈门口,他懵然了一息,随后想起了什么。

“荆风雅,你……”

他手中的药掉在地上,他看向浑然不知觉的人。

言犹然垂首在那里,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如果,这一切可以换回,他道,“我一定不会再伸出手,对不起。”

他闭上眼睛,他很久之前就想过要道歉,他为此负疚了二十年,他时常从噩梦中醒来,他不知道那个男孩怎么样?他是否还活着?他不真的不是故意伸出手,夺去了那个少年的唯一希望。

荆风雅狠狠的把剑掷出去,他夺门而去。

这么多年,他要的原来就是这一句,对不起!

修罗场中的生死决,唯一的生路,他第一次拿紧手中的剑,他一剑了结了别人的生命,就为了自己能苟活。

启玄弈说,“荆风雅,就算你比我经历的够血腥,可你没有看到亲人在自己面前被手刃时作为孩子的绝望。”

荆风雅当时呲之以鼻,他道,“我本不该受这样的灾难,可为什么,要我来承受,那该是言犹然该承受的痛苦。”

他才是那个该被遗弃的孩子,但是,爷爷拉走了那个少年,他拉错了孩子,他丢下了自己的孙子。

言犹然在无数个梦里,他梦见那个少年,他伸出手,他需要拉一把,可是已受重伤的老者,他只顾拉着手里的少年,他拉走了那个不认识的少年,一直往前走,一直走,他们走远了,安全了,独留下那无辜的少年,他被置于刀山火海里。

言犹然无法想象荆风雅曾经承受的痛苦,据传,沧海阁的阁主,历任每一届阁主,他们性情残暴,听说,但凡是能当上沧海阁阁主的人,都经过修罗场的体验。

言犹然很多次都想大声的喊,他想告诉那些一无所知的人,“我才是沧海阁阁主的孩子。”

当年,因为一起惨案,沧海阁中的主事前去调查,然而,惨案扑朔迷离,甚至为此死了两位名声赫赫的江湖侠士,更甚者,沧海阁的阁主深受重伤,他性情大变,在对前去案发现场的江湖豪杰重伤后,他竟开始追杀起烟云楼的楼主。

当年,荆风雅就因为发了疯的沧海阁主,他才变成今天的风雅公子,而非云烟楼的少主。

他无法释怀的并非是当年所受的苦,他不甘心的是为什么那个该承受一切苦痛的人,他过得这般逍遥自在,为什么,他还要遇见他,他还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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