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丹青(小痞子圈养计划[书法])中——逸绍
逸绍  发于:2015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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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之推了推覃松雪,让他走上前和他爸爸打招呼。

覃松雪走上前,凑近了才看清他爸爸现在的状态,面颊凹陷,黑眼圈和眼袋明显,两鬓有了花白的头发,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脱皮。

一瞬间覃松雪就明白了他爸爸不陪他高考的原因。

覃松雪忽然想到他意气风发的父亲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他渐渐长大,而父母却在逐年老去。

覃松雪又想哭了,硬生生地忍了下去,喉咙颤抖着喊了一句:“爸……”

覃父抿嘴微笑,对着他招手,让他过去。

父子俩坐在一起,覃父拍了拍他的肩,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爸……”

覃父心里的无力感不会比覃松雪小,这些年他认识的高官级别止于陈建国,这次的变故易修昀和陈铭上下打通关系,陈建国不好出面,但能打的招呼都已经打过。而易修昀甚至进了关押的地方见了覃母一面,他的人脉广到无法想象,覃父从来都不知道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竟然有那么大能耐,省政法委和纪委都有熟识的朋友,还有各种媒体的高层,关于覃母的报道有很大一部分都被压了下来。

他从未想过易修昀是什么背景,为什么会与家里决裂那么多年,这回的动作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易修昀平时打电话随口说的名字他一个都没有听说过,陈铭在的时候与他的对话覃父根本插不上嘴。

覃母在覃父最艰难的时候给予了他强大的后盾,但是如今他只能求助于别人。

比起覃松雪而言,覃父的心情更加难过,巨大的压力让他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迅速苍老,头发也变得花白,双色掺杂的发色更显颓败与疲态。

“你刚考完试,休息一下吧,我还在客厅坐会儿……”

“嗯……爸,你别太着急,妈妈没犯错误,会没事的……你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家里的气氛太过压抑,陈恪之带着覃松雪上楼洗澡。

所有的陈设都没变,连覃松雪以前用的被子也在床上叠得好好的,陈恪之开了空调和电脑,把水温调好了让覃松雪进去。

“别冲冷水澡,会感冒。”

每个省都有自己的议政论坛,特别是近几年网络反腐开始加大力度之后,各地的论坛就开始红火起来了,而且上面的帖子除特殊情况外是不能删除的,关于覃母的帖子一直飘在首页。

陈恪之对这个论坛的帖子相当关注,每一个回帖都仔细看过。

最先开始爆出覃母贪污的就是这个论坛,随后没几天覃母便被纪委的人带走了。

那个帖子里以覃母受贿三十万和搞不正当男女关系为主要理由进行控告,起首语写的是s市政法委,以x县副书记兼县长的身份进行实名举报,之后非常详尽地写了覃母在x县当县委书记的四年时间渎职卖官行贿受贿,并且对项目负责人进行变相威胁,当地百姓也苦不堪言。与丈夫分居两地,和下属某局局长有不正当关系长达三年,还有所谓的人证物证。

洋洋洒洒将近两千字,帖子最后在不停地呼吁有关部门严肃处理。

此副书记发了举报贴之后便被保护了起来,陈铭想尽办法要去见此人一面,最后还牵扯到了省委的某位,不得不罢休。除非他自己跳出来,否则这件事结束之前陈家人是没法见到这人一面了。

官场的女性非常少,在党委任职的更是凤毛麟角,女性官员比起男性来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个人作风问题。

男官员如果出了个人作风问题被人举报,核实之后会处分批评,但是乌纱帽不会丢,扳倒一个人必须要用贪污这类罪名。但是女官员却不同,一旦被人说作风有问题,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名声就臭了,而且仕途会大受影响,甚至可能终身得不到重用。

发帖人正是用了这一点掐住了覃母。

今天晚上论坛又多了一个帖子。

《s市x县县委书记黎兴敏多年对父母不闻不问,古稀老人竟捡垃圾维持生计》

陈恪之点开一看,里面先是再次控告了覃母贪污受贿的问题,然后曝光了黎家二老的照片,还有黎兴国家里的寒酸环境。

黎家二老说覃母除非过年会象征性地给一些钱,平时没有管过他们,儿子下岗了,媳妇也没工作,但办不到低保,说是因为覃母是机关单位干部,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去收空瓶废纸去卖。

黎家二老还说因为没钱,所以自家孙子没有上高中,去的职高念了三年,就是为了早些找工作来补贴家用。

在最后黎家二老还说他们知道覃母工作忙,不求她能尽到赡养义务,只求他们生病的时候能有钱看病,不用每次都去小药店买一块五一包的黄色糖衣片吃。

帖子刚刚看完,陈恪之身后的洗手间门就响了。

陈恪之淡定地把网站关掉,装作看股票。

覃松雪穿着四角裤,刚出浴室被空调的冷风一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眯着眼睛看了陈恪之一眼。

陈恪之把n96摁开,道:“高丞曦让你接个电话,他打了六个了。”

覃松雪站着没动,陈恪之看见他发梢在滴水,走上前把他肩上的毛巾取下帮他擦头发。

覃松雪坐在床边,一边道:“不想接……你跟他说吧,说我心情不好,已经睡了。”

“嗯。”

陈恪之的手掌不时碰到覃松雪的脸,发现有些烫。

“刚才的水你又调热了?”陈恪之问他。

覃松雪:“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有啊,就你调的水温。”

陈恪之皱眉,又问:“头晕吗?”

覃松雪迷糊地点了点头,说:“不晕,就是有点重。”

陈恪之:“躺着,我给你量个体温。”

覃松雪顺从地照做,闭上眼睛呈现在脑海中的全是莫名其妙的幻觉,一只硕大的眼睛不停地在他面前晃啊晃,忽大忽小,最大的时候甚至比数学课本还大,但他却怎么碰也碰不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大概是真的病了。

过了几分钟,陈恪之抽出体温计,发现覃松雪已经烧到快三十九度了,叹了口气跑去楼下找药。

陈恪之前脚刚出房间,覃松雪后脚就把笔记本盖子打开了。

可是当屏幕亮起,覃松雪看到页面上的输入密码框顿时就懵了。

陈恪之现在也有秘密瞒着他了吗?

陈恪之的手机密码就是他的生日,覃松雪想了想,把那串数字输到电脑里面,提示密码错误。

覃松雪晕着脑袋又把顺序打乱了一遍,还是不能顺利地进去。

怎么会这样呢,陈恪之怎么会用其他的数字做密码,那串数字又是什么?

覃松雪心情更差,连续试了五六次后仍未成功,头越来越沉,那只不知道哪来的眼睛在他的脑袋里跳着舞,覃松雪头疼欲裂,于是把电脑合上躺回去,用枕头把自己脸蒙着。

第87章

把覃松雪料理完之后陈恪之把卧室门关上,走到楼下去给易修昀打电话。

“喂,易叔?”陈恪之站在阳台,压低了声音道。

易修昀开门见山道:“帖子你看到了?”

“看到了,今天早上发的那个?”

“就是那个。”

“易叔,我觉得那个帖子有点不对劲。”

“你也发现了吗?”易修昀的语气中没多少意外。

陈恪之整理了一会儿思路,慢慢道:“黎家和黎阿姨虽然关系不好,但是也没理由去这么害她,黎阿姨如果出事,对他们家没好处。黎阿姨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消息,s市电视台重播了那么多回,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有严重。所以我觉得这个所谓的记者采访应该是之前就已经做好的。”

易修昀在那边轻轻地笑了声,嘲讽道:“黎兴国中午就打了电话过来,说两个月前他们家老太太把家里的空瓶子拿去回收站卖钱,被人发现了,拉着说了几句家常,说是调查现在贫困老人的生活现状。”

“老不死的以为那真是什么社会版的记者,会帮他们争取个低保。口没遮拦,说她女儿在外面当官,不管父母死活,儿子下岗找不到正经工作,平时看病也找不到人,孙子读不起书只能上职高。还录了音、照了相。”易修昀对黎家人没什么尊老爱幼的习惯,骂人的话张口就来。

“两个老王八,要进棺材了都他妈不放过自己女儿!”骂完后,易修昀又道,“球球到家了,他怎么样?”

陈恪之道:“有些发烧,没大事。”

易修昀:“你好好在家照顾他,覃柏安状态也不好。”

陈恪之沉声问:“易叔,你那边有什么进展了吗?”

“有了,而且还不少。”

陈恪之等他的下文。

“我查到了那个x县副书记兼县长的情妇,你猜是谁?”

“谁?”

“尹惠林。”

挂了电话之后陈恪之半晌无语,回到客厅之后覃父已经不在了,篆刻的房间内传来熟悉的“砰砰”刻石头的声音。

陈恪之没去打扰他,估计覃父也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作为一名丈夫,覃父没有任何过错,从另一面来说,覃父还经住了诱惑,对覃母保持着绝对的忠诚,但覃母横遭此难却和他脱不开干系。

陈恪之给自己倒了杯水,忽然就笑了。

本以为是什么惊心动魄的派系斗争,没成想抽丝剥茧之后居然是这样的内幕。

为了报复覃母,这个女人布局了这么久,甚至牺牲了自己的色相,她究竟图什么?

陈恪之无法理解她的内心所想。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幕后推手,剩下的事情就好解决了。

覃松雪的状态一直不太好,高烧退了之后仍是低烧不断,易修昀说他这是心情郁卒导致的,没什么大碍,过段时间就好了。覃松雪病了之后高丞曦来看他,对覃母的事情缄口不言。陈恪之除了上课之外其余时间都在陪覃松雪,晚上两人睡在一起,覃松雪病怏怏地靠着他整夜整夜失眠。

陈恪之没办法,让易修昀弄了点安神的中成药给覃松雪吃才改善了一点。

那是覃家最为艰难的一段日子。

距尹惠林给覃父打那个示威电话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时间,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在慢慢布局,精心策划,研究覃母的人际关系,寻找她的弱点。

正值换届,覃母与原来领导班子的矛盾一触即发,尹惠林巧舌如簧,日复一日地在某副书记床上吹枕头风,只需稍稍煽下风,点下火便水到渠成。

二十几位人大代表联名上书举报覃母渎职受贿搞不正当男女关系,让她一下子沦为众矢之的。原本在x县城郊居住的市民也有联名给省组织部、政法委、纪委的举报信,说覃母贪污财政拨款,只因之前某些领导承诺过如果迁城,将会给他们一笔天价的拆迁费。

举报信事件之后还有人在微博公开了所谓x县县委书记与某局局长的私密音频,其内容的香艳程度令人咋舌,微博发布之后不到一个小时转发量就突破了两千,即使未过多久那个账号就删博注销,却仍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易修昀查了涉及大转发量的号,不难推测出微博事件有幕后推手。

但他一直不没明白到底是谁要这么拼了命的置覃母于死地?

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尹惠林这个人相当聪明,自从四年前那个电话以后她再未和覃父还有易修昀有过任何联系,事成以后也没有露过一次面,让人找不着证据是她做的局。但是举报人是那个副书记,如果易修昀排查他身边的所有人就会顺藤摸瓜发现她,随即便明白幕后主使是何人,而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等覃母量刑之后,她借刀杀人的报复计划才算圆满完成。目前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双规最长不过四个月,照覃母的级别而言,最迟在七月份肯定会有一个结果。

要查到尹惠林的现用手机号码很容易,易修昀默默地存了她的电话。

他无心与尹惠林去周旋什么,现在与那个女人争口舌之利毫无意义,而且在找到对己方有力的证据之前他不能动尹惠林分毫,尹惠林在帝都的家庭虽然不能称得上是权贵,但仍是一般人无法企及的。

陈建国身份特殊,与易修昀私下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特别是现在处于敏感时期,更需要谨言慎行,所以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易修昀是和陈铭直接联系的。

陈铭将易修昀约在了一个环境典雅的咖啡厅见面,打着哑谜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老板的意思该做大就做大,责任他来兜着。

易修昀点头说知道了。

覃母的事情并非没有余地,易修昀在三四年前也留了后手,他那时候让覃母每个月抽取一部分工资来资助山区贫困孩子念书,捐献给敬老院,看望孤寡老人,并且一定要将相关票据保存,而且不能留在x县,一定得定时交给覃父妥善保管。

如今这些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

第二天s市与省组织部、纪委、政法委同时收到一封联名信,与前面几次举报性质不同,这一回是给覃母喊冤的,说尽了覃母在这几年中给他们的帮助,也提到了其他官员的贪污行为,希望领导能擦亮眼睛还老百姓一个好官。

并且n城晚报也有了一个小版块进行报道。

易修昀于同一天开始起草实名举报信,写下自己的姓名及联系方式,还有现有职业,把从五月份开始到现在的事情写了个大概。

控诉x县县委领导集团贪污受贿污蔑,副书记包养情妇,县长企图一手遮天,县城承建的各种项目含有大量水分。防洪大堤动工四个月之后,以起先勘探错误为由导致预算不足停工,又向上级领导申请了大笔经费用于工程建设,但完工后却发现堤坝防洪等级与之前没有太大差别,其中的预算经费进了谁的腰包不言而喻。

x县资助贫困生的项目建设,省里的标准是每个学生每年三千元,但是发到学生手里的却只有一千二,个别学生甚至只有八百,打钱的记录在他们的存折上都有记录,也被复印下来贴在了举报信上。

x县在新建环城公路时,第一次动工设计的六车道,但是过了三年城区扩建导致堵车严重,又将六车道改为了十车道,所有工程全部翻新重来,那一年x县的再就业率创了新高,还受了s市嘉奖。举报信中说两次承包该工程的负责人正是县委x领导的侄子。

在2007年以前x县修建的乡道标准路面宽度不小于4.5米,但是实际宽度却只有4米,离县城较远的地方甚至只有3.5米,最偏远的村道路面甚至连水泥都没有铺,路面宽度不及2.5米,会车都必须倒回去。后来覃母去当了县委书记,惩办了交通局局长等人情况才逐渐好转,一部分公路开始按照原有标准开始建设。

x县质监局局长与x县某副县长有亲戚关系,信中提及了质监局局长受贿五万元,还提到了行贿人姓甚名谁。而某副县长用自己儿子升学宴,招揽钱财多达二十万之巨。

覃母官至县委书记,亲弟弟仍是国企下岗职工,再次上岗之后做了个普通工人,家里没有低保,没有任何特权,黎家又三分之一的经济来源都由覃母的工资供。覃家在县城的房子仍然是二十年前单位集资修的宿舍楼,不到一百个平方,这么多年没有购置新的房产。

从覃母为官到现在,她为老百姓做的实事也被一一列举。

信的末尾强调一定要严惩地方黑势力,指名道姓县委领导、各局局长包括县人大代表共计三十一名,市委两名副市长也赫然在列,还再三控诉不能让真正的清官含冤入狱。

这一封举报信内容比举报覃母的那一封详实得多,也专业得多,易修昀写了整整两天时间,这封信没有经过省组织部和纪委之手,给覃父和陈铭过目之后便密封交给他许久未联系过的大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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