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是真没用。
他没办法抓住一个人,也没办法躲掉一个人。
如果封真再坏点,他也没有封星这样的姐姐,那么现在会怎么样呢。
他突然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危机感。
银行卡上的数字暴增,小禾给他打电话,说是漫画经过推行销量不错,有计划近期去宣传宣传,并敦促他尽快给故事的第三个系列收尾。
封越看着这笔工资数额恍惚了一下,等清醒过来,他倒是变乖了。
既没有因封真的缘故推脱工作,也没有对封真情绪化地露出坏脸色。
他想,或许自己应该试着独立了,独立到有一天,不需要封真也不需要封星,他都能很好地过日子。
至少在这之前,他能有钱买一栋自己的房子,以后再度遇到这样的情况,可以不用因为担心父母的态度而不敢回家,也不用怕去打扰封星而只能来封真家住。
封真拎着鸡蛋蔬菜和肉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厨房做菜。
封越闻到很浓的酒味。
大约一两个小时后,封真把菜端上了桌,他像他妈似的喊道:“越越,吃饭啦。”
封越放下漫画,说了声:“哥你辛苦了。”
封真把碗筷递给他,封越坐下,面前是他爱吃的蛋饺。
他不知道封真买这些鸡蛋费了多大周折,也不知道封真可能会被大卡车撞死。
当然,封真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死。
封越咬了一口,说:“你烧菜怎么那么爱放酒?”
“你上次说鸡蛋羹腥啊。”
“不是说不要放,是不要放太多。”
封真突然放下筷子。
封越以为封真要发飙了,愣愣地看着他。
封真却是将左手伸到了他面前,说:“越越,我手疼。”
封越犹豫了一下,伸手给他揉了揉。
揉了一会儿,他问:“还疼吗?”
“还有一点。”
封越说:“先吃饭,吃完饭再给你揉。”
吃完饭,封越转头就忘了这回事,他没去管封真在做什么,他回到书房,开始画他的漫画。
先存满一笔钱,以后画插画也好漫画也好,他都可以很安心自由。
而等这套漫画都出来,他的名字渐渐被人知道,他也就不用再被封真束缚,不止有“风云”这一条路子可以走了。
画起来时间不知不觉就流逝,半夜里,他打着哈欠去洗漱,推开门,就看见封真光着膀子在给左手冲水。
“你发神经啊!”封越吓了一跳,上前把水龙头给关了。
“你手还疼?”封越问。
封真点点头。
“明天早上去医院吧。”
“越越,我疼的厉害。”
“我给你揉揉。”
封越摸了一下他的手,被凉水冲过之后冷的让人讨厌。
封真看他皱眉,就把手收了回来。
“你干嘛?”
“你去睡吧,我也去睡了。”
封越霸占着封真的大卧室,一夜睡得寂静平安,次日醒来,他看到封真手上已经缠上了绷带。
得知他是骨裂,封越吓了一大跳。
封真在客厅那个角落一边喝茶一边单手用电脑,偶尔看看窗外的阴天。
封越不可置信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氛围:“你骨头裂了,昨晚还做了饭?”
“嗯。”
封越看外星人似的看他。
封真看了眼他的表情,说:“刚开始没觉得痛,一开始就痛估计就做不了饭了。”
封越愣愣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眼时间,回房间换上外套拿了钱,出来时说:“哥,我做饭吧。”
其实他不擅长摆脸色——尤其是对着早已习惯了和颜悦色相处方式的兄弟姐妹。
如果那桩事情没有发生,他在封真面前甚至连打闹时的顶嘴都不太可能有。
而现在,杂乱的心绪全被压了下去。
他有种认输的挫败感,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输了什么。
他只想让自己轻松一些。
封越出门,封真目光转向窗外。
不知何时起,外面下起了细细的雪。
叶谦收起伞,拍落身上的雪花。
屋内清锅冷灶,泛出湿寒的潮意,他有片刻怔忪,随后进屋换好拖鞋依次打开灯暖气电视机,脱掉外套进厨房。
这样的日子有些陌生了,然而重新适应起来却也很快。
他的这种适应能力,就像自己所储备的这一手厨艺和那些安置了却鲜少使用的浴盐精油。
在独自吃完一餐丰盛晚餐之后,他点燃一盏香薰灯,淌入那一池泛出薰衣草香气的热水中。
待到泡的差不多时,吹干头发上床,被窝松软干燥,他拂了把同样松软干燥的头发躺了下来。
没过多久,床头的固定电话响了起来。
这个电话极少会响,与他联系的人多半只通过他的手机。
响了几次后,叶谦接听了——
“喂。”
“喂,是哥哥吗,我是阿文。”
他睁开眼睛,“阿文?”
电话里的声音伴随着不太清楚的沙沙声:“哥,你睡了吗?很久没和你联系了,你过得怎么样?”
“你呢?”
“……我有点累了,也很想你。”
叶谦闭了闭眼睛,掖过被子轻轻翻了个身,“累了就别勉强自己。”
“哥……”电话那头声音略微沙哑,只机械地重复这个称谓。
“哥哥一直在等你回来。”
“……”轻微的哽咽声。
叶谦静默了良久,“有些东西赌不起,赢了自然是好,但输了却是满盘皆输。”
“哥,你是指什么?”
“……我有了一个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
“如果我在他心里死了,那么我也死了。”
“……”
“所以情愿平淡地被遗忘,也不想以那种肮脏的模样,狼狈地死去……”
开着超大的液晶电视,陆少炎靠在床头一边看电影一边用电脑浏览网页。
落水之后不仅遭人围观形象全无,还让他感冒发烧头昏脑胀。
他的居所是一百多平的豪华公寓,家中只有他一人,配备有菲佣一名。此刻喝了些白粥,舒服不少。
突然跳出一个视屏要求窗口,让他火冒三丈,直接点了拒绝。
安静约三分钟后,那个单调老土的头像再次闪了起来,上面是一排中规中矩的字体:“陆先生,这次的标很重要,作为乙方你若不给这个面子露下面,只怕对方会觉得我们行事轻佻,不好合作。”
“时间,地点。”
“就在你目前所在的城市,东亚大酒店。”
“我没去过。”
QQ没了动静。
陆少炎并没觉得用QQ聊这种事是件多么违和的事,也不知道隔着电脑屏幕的男人此刻端坐在氛围严谨的办公室内,用这种方式与人沟通工作是件多滑稽的事。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心情又是不爽。
然而生着病,没什么力气激愤了。
他没骨头一样靠着床,目光懒散地投向液晶电视,那是几年前的电影了,里面有叶沫文,那个时候她正从模特转行影视,演技平平,单有一副好皮相。
不过也已足够,她很养眼。
早在初中时就和她打过交道,谁会想到当初那个土里土气的傻妞日后会成为大明星,还漂亮成这模样?她这是褪了几层皮呢。
而想一想的,又笑了,陆少炎认为她这模样挺像叶谦,中学那会儿的叶谦,就和这剧中的叶沫文一样,又惊艳又坚韧,还透着股匪夷所思的清纯。
右下角又有头像闪,他点开了。
“我是莉莉,陆总。这是地图和时间表,请您安排下时间。”
“听说您有电话恐惧症,不知道除了QQ还有什么其他方式可以找到您么?”莉莉发了个保守和善的微笑。
……
陆少炎顺手发了个地址:“我的微博。”
……
沉默片刻,莉莉也发来一个地址:“陆总,这是我的工作微博,那么,我们互相加一下吧。”
然后莉莉瞬间下线。
陆少炎顺手翻看她的微博,一边翻一边神游天外。他回忆着自己已经有多长时间没给那只专门处理公司事务的备用手机充电。
他的电话恐惧症其实并非来自公司,而是医院,可他停的却是公司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守着自己那些股份到多久,而目前为止,他仍旧一成不变,执拗地认为叶谦比他那些股份重要,他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他打了个哈欠,吃了颗蜜饯,看见她转的一组照片,附带文字是“‘风云’年会,BOSS们帅到逆天”。莉莉转发时直观地发了个口水的表情。
陆少炎咬着蜜饯来回滑动鼠标,看着这张照片。
穿着休闲毛衣的封真举着酒杯,在一群衣冠楚楚的男人中鹤立鸡群,他五官精致夺目,气质却很柔和低调,来回地看着这张照片,陆少炎觉得越看越好看,他感到了心旷神怡。
而后在电影落幕的音乐声中身体往下滑,他咂摸着嘴里带着辛辣滋味的甜,平稳而匀长地呼吸着。
下腹隐隐的有股热流,而此时笔记本上刚点开的片子里,主角还没开始脱衣服,激烈的接吻镜头就已让他不由咬了一下自己的唇。
Chapter 22
封真喝着午夜的茶点,不知道封越什么时候才睡觉。
他依旧在老位子上盯着电脑屏幕,闲暇之余点开微博,发现自己那张与同事的合影被轮了上万条,不由觉得碍眼。
关机之后,他上楼去书房。
封越因为画画时身边有人会不自在,所以他基本不被允许与他同时出现在这间书房。
而这种“不允许”他完全不在意,出于尊重和宠溺他自然不会去打扰他,而觉得不合适的时候,他也依旧我行我素来去自如。
“封越。”他敲了两下房门,随后就推门而入了。
“你每天都这么晚睡觉对身体不好。”他示意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马上就好了。”
封真沉默片刻,语调转冷:“两天后出门上班吧。”
“……”封越没抬头,也没理会。
“日夜颠倒,什么人都不见,一天就吃一顿饭,这么过日子身体会先垮掉的。”
“哥你别烦我。”
“这种烂习惯你怎么养成的?姓叶的也不管吗?”
封越推开他的手,瞬间保存文件,关机。
封真半坐在写字台上,并没有真的试图去抢他的鼠标,然而他发现封越没有发火。
以往连他站在他电脑旁,他都会烦躁地驱赶。
封越关掉电脑,似乎是不知所措了一小会儿,随后站起来:“那我去洗洗睡了。”
“嗯。”
“哥,哥哥。”
“嗯?”
封越看着他的手,忽的从桌上拿起了一瓶护手霜,“你这只手干的厉害。”
“……”
封越本想给他擦护手霜,中途又想到了什么,问:“你脸洗过没有?”
伤的是左手,洗澡的话开着莲蓬避过伤处冲下就是了,脸上一起冲洗也算是洗过了。封真笑了笑想说自己还没残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可笑过之后他眉眼温润,语调平常,不好意思似的微微垂下了眼睫:“一只手洗不了……”
……
封越倒了热水,毛巾挤干了递给封真,封真接过后囫囵擦了一把。
封越捞过一瓶擦脸油,手掌里搓匀了往他堂兄脸上糊,他的手指就那么顺其自然地摸上去,那藏在温热绵软的皮肤下面的骨骼给他感觉纤巧得几乎有点点脆弱,仿佛那脸和自己的不太一样,封越搓了几下,手不由就温柔了一些。
封真是一点也不在意,哪怕自己的脸被揉成猪形。
封越将掌心里遗留的面霜擦在他的手背上。
在手被握进掌心时,封真似乎也是略微的呆了一下,好一会儿,他才轻咳了一声,露出一种鲜少有的复杂表情。
他的手渐渐发热,胸口像塞满了粉色的云,而他克制着,用坦诚而正直的语调得寸进尺:“客房冷,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封越一边揉捏他的手,一边抬起眉梢看他。
而后封越松开他,默许了。
床睡上两个人也足够大,封越睡在靠窗那一边,望着窗外暗沉沉的天,一点灯光,一点树影,没有月亮和星星,明天必定还是个雨雪天。
这样阴冷孤寂的天气真可怜。
他睡不着,心里和这天气一样下着雨,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封真的欲念在黑夜里抽枝吐芽,那温热的肉体,流畅的腰线,匀长的呼吸,无一不让欲望滋长盛放。
“封越。”他念着他的名字。
“嗯。”
手指搭在他的腰际,他的唇贴在他脖颈。
封越有点麻木。
封真扳过他的身体,整个压了上去,唇炽烈地纠缠上来,封越鼻子喘气,闻到的尽是他身上那股清幽陌生的香气。
封越有点愣,然而心中没有起伏。封真身上很香,那是一种面霜混合了本身肉体气息的独特香气,他甚至感觉到封真那颗不起眼的虎牙在舌尖舔上去的时候是锐利会带来刺痛感的。
老实讲他对封真是既不讨厌,也不喜欢,这亲吻也是不痛不痒,原先心中的抵触来自于对叶谦的背叛,而如今他被叶谦甩了,这种惊恐与抵触,似乎也一起淡化了。
封越的声音安静的出奇,自言自语似的,把封真当成了空气,或者是某种其他生物:“哥哥,不能和你这样。”
“不能……还是,不想?”
封越仰着脸望着他,只看得到他迎着窗外光线的一侧面孔,细致的眉尾,幽暗的眼睛,和在另一侧脸庞投下了大片阴影的直挺的鼻梁。
“……叶谦会来找我的。”
封真微微皱眉:“你别犯傻。”
“他想明白了就会来找我。”
“……”
他对封真有着出于本能的信赖,清醒的时候仿佛一切都返璞归真了,他和封真都是清醒的。
封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手失了力,覆着他的身体一副温柔情态,而后百依百顺般睡到了一旁去,果真没再碰他。
封越摸了摸嘴唇,发现自己确实是不讨厌封真,当然也真的是没有产生任何爱意。从精神方面来讲,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对不起叶谦,而肉体的出轨也并非他本愿。
这样的事件中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的内心依旧可说是坦荡的,不知为何自己先前会那样畏缩。
如果必要追究自己的“不干净”,那么这样的叶谦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分手。
封越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末了思维转了一个圈,又从头开始轮起,他再次痛苦地记起叶谦与他分手时,是根本就没和他谈到过此事,他是莫名其妙被分手的。
痛苦的同时,他又隐隐的感到气闷。
如果叶谦也是坦荡的,为什么都不解释就提分手呢?
他是肉体出了轨,而叶谦不仅肉体出轨,精神也有出轨的迹象,一想到这里,他的一切纠结和郁闷就又开始在心中轮回起来。
……
……
雨水,惊蛰,春分,日子过得很快,封越和封真朝夕相处,感情似乎回复到了兄弟间的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