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修掸了掸不存在的灰,从洁白的地面上爬起来,饿死一直是夜修最不喜欢的死法,他要是不胡思乱想什么他觉得自己可能会选择更没出息的自杀。所以夜修只好让自己想了些自己最愿意想的事,比如沈易冰,比如禾木,比如将来可能还会见到的风翎羽。
夜修抬起头,看着空中的三个光点,用手指在每个上面轻点了一下。
“影七,禾木,还有凉陨。”夜修眯着眼睛,在代表凉陨的光球上又点了点,他一直以为凉陨这辈子对他是叔侄之情,虽然夜修从来没有见过叔侄之情是什么东西。
夜修的手指有从最右边掠了回来,划过凉陨的禾木的,最终落在了影七身上。
夜修轻车熟路的用手指抛开自己的胸口,在里面摸索了片刻,摸出了一个只有荔枝大小的光球,看起来很凝实也很虚弱,跟旁边的那三个白团子比简直是瘦弱的可怜。
夜修没有丝毫惊讶,他对着那光球呐呐的念了些什么,然后把他塞进自己的嘴里咽了下去。之后他顺手把代表影七的光团塞了进去,指尖在禾木的光团上犹豫了片刻,也塞了进去,他也许得试试那个猜想,下一世他才不想像上辈子那样犯贱般的勾引别人求轮女干只为不成为失败者。
把手从胸口拿出来,灵魂体片刻之间便恢复如初,夜修一如既往的看都没看代表凉陨的灵魂一眼,即使上辈子他因为没看到而气急败坏。
夜修在地上盘坐着,他眯着眼睛,感受着两团灵魂在他的胸口处跳动,带来一股股暖流,比一团灵魂要明显的多,而被他吞进去沈到丹田的“沈易冰”反而安静的有如死物。
夜修只是休息了片刻,没有贪恋这空间里的安宁,他毫不犹豫的把手伸向浮在空中的镜子。他依稀记着当时的自己是怎样的惊慌失措,慌不择路,最终选择了那么个结束自己的方式。
睁开眼睛,他看见跟上辈子看见的一般无二,一颗头颅高高的飞起,鲜红的血液溅了他一脸,飞进了他的眼睛,他惨白着脸,一只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周围是喊打喊杀的声音,到处都是人的哀嚎声惨叫声,他能看到有人使劲的向前奔跑,却还是被后面狂笑着的马贼追上一刀斩杀,他看见有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还是抵不住马贼的拉扯,六岁孩童被马贼抢了过去亲眼见证了自己父亲的惨死。
而夜修自己被一个拿着砍刀的强盗拖拽着,这回他没有挣扎没有逃跑,没有假装不慎掉进水池里,没有故意裸露身上的肌肤勾引对方的头目。
上辈子夜修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上述的画面,他没有被画面的惨烈惊吓到,却被自己的处境吓到了,他害怕自己还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被哪个砍刀砍掉了头颅有如面前的那个人,他害怕自己连被侮辱的可能都没有就被送会了恶魔空间,最后面临着失败者的惩罚。
夜修心慌了,却也冷静的可以,他只用了两眼就把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就把当前的形式判断的八九不离十,他能够看出小头目是个好色的,他的眼睛盯着为数不多被圈起来的妇女少年看,可他还是心慌了,他没有看出那群强盗根本就没有杀他的意思,死的都是些中老年的男人和老妇,儿童妇女甚至少年都被特意留了下来。也许夜修看出来了,可是他不敢把自己交给未知,他怕自己到时候连争取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他故意挣脱了旁边的那个人,跌进了水坑,衣服被他拆掉七零八落,脸上的污渍被洗干净大半,夜修笃信恶魔会给他一张不错的脸,所以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小头目,却故意敞开大腿,露出里面的白肉。他嘴里喊着求求你不要杀我,凄厉无比可怜无比却又让人升起一种凌虐的欲望。他慌不择路的用双腿双手连滚带爬的跑着,仿佛这样就能逃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却让那狼狈的背影让人浴火腾生。他不经意的使用了恶魔赐予他的能力,唤起了周围人的恶意与欲望。
于是那时的夜修成功了,他如愿的被人侮辱被人轮女干,最后致死。虽然过程痛苦惨烈,但是他活下来了,当他凄惨的身影在那白光下一点点恢复的时候,夜修大口大口喘着气庆祝着自己的余生。
等那时的夜修冷静下来,他便发现自己选择了一条愚蠢的道路,可是他不悔,之后不知道有多少次夜修因为自己的果断狠辣活了下来,一次又一次作为成功者活了下来,那不仅仅是运气还有能力。
而这一世的夜修没有选择那条路,原因有三,一是他比那时冷静多了,二是他有即使什么也不获得也不会被判失败的自信,三是他与那时不同,他强大的多得多的多,只要给他时间,他可以在这些劫匪里杀个七进七出。
最后,还有一个原因,夜修不愿意去想,但它确实存在,那就是夜修其实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排斥失败者的结局了。他现在活得很矛盾。
第四十八章:莽离是官配
抢匪们不知从哪里找的绳子,把他们这些幸存者像是钱串子一样穿了起来,这些在这场惨烈杀戮中活下来的人,有的双眼含泪,有的满目怒火,有的大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有的冲向拿着砍刀的匪徒有他仅剩的牙齿撕咬,像是要尽最后一点力气也要咬下一块肉。还有的他们满脸是血一脸麻木茫然,呆呆傻傻。夜修可以说是这二十几人中最正常的也是最不正常的。
夜修脸上满是血迹,甚至他现在左眼还有些模模糊糊,可他不哭不闹,算是较为安静的,也就没有受到“照顾”,只是在他的双手上随便套了几根绳子防止他掉队。
之后的旅程简直是一场苦难,等他们到所谓山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看起来是干干净净毫发无伤的,不过也算是四肢健全,虽说看起来都像是虚弱的去了半条命,乡里人命硬,没那么容易死的。倒是有一个好似是失去了生存的意志,被拖拽了一路。那长长的血红色痕迹让所有或悲嚎或愤怒或怨恨的人都收敛了起来。
他们这群人被带到了一个屋子里,每个人都被泼了一盆水,把身上的血污冲掉,并流水作业般用一块脏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布把脸抹得干干净净。
“就这些?”一个粗犷的男声,语调听起来很是不满,他也确实不满,底下的这群人看起来就像是街上的叫花子。
“当家的,就这些了,这刚来是脏了些,您看着挑挑,实在不行我们再去弄一批。”那人卑躬屈膝的说道,把弄一批说的何其轻松,却不知这一批人要耗掉多少人的性命。
“算了,先凑活着,实在不行过几日我再去上北寻些乖巧听话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寨主长了张英气的脸,乍一看有些将军气质,仔细一瞧却难掩那匪气。“抬头,让我看看。”
“抬头,都抬头,快点。”
夜修没等那人给自己一脚,乖乖的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有些低眉顺目。尤其是跟旁边的那个呲牙欲咬的人相比,更是顺眼的很。
寨主看着这群参差不齐,老少男女不忌的人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把那些面带恨意都拖出去,埋坑里,咱山寨不养白眼狼。那些不到十岁的,带到后厨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没用的,就给我跟上批货搁一起。那几个看起来半老徐娘的女人就赏给兄弟们了。至于剩下的,先把那群人带走。”
很快哀嚎声哭泣声痛骂声在这不大的院子里响起,不需片刻,就剩下五个人了。
两个面容麻木的二八少女,一个十一二岁的沉静瘦弱少年,一个十二三岁不到的茫然少女,还有夜修,夜修比对着几人的身高,发现自己身量不高甚至有些矮,他只比那十一二的少年高上一点,,年龄大概不是很大。
“那两个女的,对,就那两个,跟上批货放一起。”寨主指了指那两个神情麻木好似姐妹花的少女,便没再看那清秀俏丽的面容一眼,“那个少年,眼神不错,带去给堂子,看看是不是可造之材。至于剩下的,洗干净,交代点规矩,让他们去伺候阿离。你们要是惹阿离生气,我会让你们后悔活到现在。”络腮胡子的凶悍寨主眼神一厉,很是凶狠的瞪了过来,站在夜修身侧的茫然少女吓得一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夜修反应慢了一拍,或者说根本没有反应,等夜修想要来个马后炮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寨主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夜修一眼,没有说什么拖出去埋了的话,只是又警告了一句,“老实点。”
夜修和那个少女被带去洗白白了,那人把夜修和少女带到一间屋子里,给他们两桶凉水,两块抹布,还有两身衣服,交代了几句水不够去外面打就离开了。
现在是开春,还有些冷,两人本就被凉水泼了一身四肢僵硬,现在在用凉水擦洗身子反而不觉得冷了,那少女也没有男女意识,大大方方的在夜修面前脱掉她的破烂衣服,甚至用很好奇的眼神看着夜修与她不一样的地方,来来回回在两人的上面下面来回打量。
夜修被看的不耐烦了,拿起桶来从脑袋上淋了下去,“你看什么?”
“哥哥的上面为什么这么小?”少女比划了一个小点,好奇的看着夜修的胸口,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葡萄干大小的两点,感觉没对方好看,少女有些泄气。
“……”这家伙刚刚真的跟他是从一个地方过来的吗?
“哥哥,你叫什么啊?这里是哪里啊?刚刚那个人好凶啊,哥哥,为什么他们都哭的那么惨?”少女小嘴不停的开合着,犹如连珠炮一般说了一堆。
“闭嘴。”
“见过公子。”夜修和名为叶子的少女站在男人的面前,低垂着头颅,有如待人挑肥拣瘦的猪猡。
李公子看到这两人眉头就一挑,随手就想找什么东西扔向那管事儿的,“我说了我不需要人,把他们带走。”
“夫人莫气,这是当家的特意为您选的,身世绝对清白,我发誓。”
“你!”一提夫人二字李公子更气了,两个漂亮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夫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你要是不要这两人,咱这小寨子也要不起,只好扔到那万人坑里喂狗了。反正当家的定是要找两个人伺候着您的,何必找着不自在呢,您说不是?”
“行了,你可以滚了。”李公子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把那个滚字说了出来,想他书香大家,从来不说粗言,可来了这里,李离根本就不想对这些强盗好言好语,“他们留下。”
李离等那人走了之后,他从帘子后面踱步出来,绕着面前的少男少女走了几圈,叶子和夜修长的都不错,少女虽然皮肤有些粗糙,可是眼睛大,滴溜溜的直转,还有张嘴角向上的小嘴,脸上还有两个酒窝,看起颇为喜庆。夜修的长相就是清水少年,看起来颇为温和可靠的样子,寨主选的这两个人到真是有心了。
呸呸呸,什么有心,李离狠狠的在心里啐了一口,那个莽夫竟然抢了自己回来还说要娶自己,当真是极其不要脸,不要脸之极。
第四十九章:请带她走吧
其实相处久了,就知道李离是个温文尔雅的温和之人,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书卷气,那张温润的脸一笑就有一种温柔的感觉扑面而来。这样的李公子与强盗头子站在一起是极其不搭配的,尤其是那粗野的强盗头子还一脸狗腿的在旁边赔笑,各种扮小俯低。
大概在李离身边干了一个月小厮,夜修倒是把身边的情况探了个七七八八,那傻丫头叶子的事情更是弄得一清二楚。就连这李离其实内心深处对当家的莽野有意思夜修都知道。
这日子过的也算幸福,起码在莽野跟李离俩人没闹掰之前,夜修是出不了什么岔子,可是,这任务指标什么夜修就没什么进展了。俗话说得好,人的条件一好起来就挑了,搁上辈子夜修是有个人别让他失败就行,现在是看哪个哪个都看不上,说来说去,也就那莽野把胡子剃了的话看起来像个人,剩下大多只能用歪瓜裂枣形容。至于李离,夜修还没有缺德到故意拆人因缘。(夜夏:莽野不也是拆人因缘吗?夜修:那能一样吗)
而且夜修天天跟在李离身边转悠,也找不到什么其他可下手的人,唯一有件事倒是个机会,那是夜修偶然发现的,他本就是个细腻性格,最喜欢的就是多想,观察也是入微的很,有个风吹草动很难逃过他的眼睛,除了他故意不知道的就只有他知道不想说的。比如这次,他知道李离打算逃了,人都联系好了,看起来没打算下狠手,只是想要连夜逃跑。
夜修是不知道李离是怎么想的,他自己都有些纠结,到底是跟着跑好还是留下来好,有时候夜修还会突然有了良心想起那叶子,这要是逃了叶子又会怎样?大概李离是会带叶子走的吧,那自己呢?夜修不确定,甚至连个准主意都没有。
这一犹豫便又过了半个月,离李离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而莽野也对李离越来越上心,婚事都定了,半个月后,估计李离绝对会在大婚前离开,至于具体什么时候还不敢确定。
莽野一不在,李离就一个人倚靠在窗户边上,看着远处发呆,脸上还有着纠结彷徨的情绪,帮里人就当他还不想结婚,可是夜修知道这家伙估计还在纠结是否离开的问题,人心大概都是肉长的,处久了就是容易心软。
李离在烦,夜修也在烦,他烦都这么多天过去了,融合度慢的跟蜗牛一样,因为灵魂力量在上个世界的各种滋补下变得更为强大几乎翻了番,它的融合速度也慢的翻了番,还不止一番,如果光靠夜修自己努力,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有自保能力。
别看夜修现在安全安逸的紧,其实根本就是假象,他一个全村被杀的幸存者留下来做小厮,一没靠山二没信任,若是没用了,估计不是被卖就被杀,当真是危险的紧。
可要说跟着李离逃跑也危险。夜修跟李离的关系其实不错,原因是叶子是个会逗人的,夜修却是个能哄人的,他心细观察入微知人冷热,很容易让人觉得贴心,尤其是李离这样的人,更是对夜修和叶子都是极好的。但是能不能跑出去另说,人家愿不愿意带他,带他出去又会不会被干掉更是没把握。
而留下?夜修跟莽野可没什么好关系,甚至说莽野常吃夜修的醋,觉得李离对这两个小厮太好,要不是看他年纪小估计早就动手收拾他了,这要是李离不见了,一个迁怒,不小心被一巴掌拍死岂不是太惨了?
有时候夜修会想起那十一二岁的瘦弱少年,体弱易推倒,倒是好收拾的多,就是不知道功能齐全了没有?不过转念一想,挑小孩子下手是不是太无耻了些?好吧,一点也不无耻,夜修拍了拍衣摆,直起身来,都说了生命价更高,其他的都是浮云。
“公子。”
“都说叫我阿离就好了。”李离无奈一笑,给屈身行礼的夜修斟了一杯茶,阿修什么都好,就是太拘于礼数了(夜夏:其他人听到这句话会哭的)。
“公子,能否关门说话?”
“什么话偏要如此,你是知道那莽夫的,若是看见又得生了间隙,我倒是不在意,害了你我于心何忍。”
“公子。”
“好吧。”李离抚了抚额头,真是没办法啊,比自己小这么多的阿修,明明看起来像弟弟,可相处起来却觉得多了个哥哥。
夜修上前关上门,没有关严,只是虚掩着,方便自己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省的有人偷听了他却不知道,那可就要命了。
“公子是要走了吗?”夜修这开门见山的毛病是永远改不了了。
“什么?”李离的笑容僵硬了,下意识的开始装傻,可这样的人哪里是会撒谎的?“我们要去哪里吗?”
“公子。”夜修语气不变的又念了这两个字一遍,他也不管李离是否承认,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您要是想走,我自是不会拦着的,更不会告诉旁人,可您是走了,有想过我和叶子怎么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