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绝王，秦宫主沈公子。”集市人多，因此赵乾在外头就下了轿子，一路被人扶着小跑过来。他虽说是武将出身，但当年在战场上受过不少伤，如今年岁偏大又享福惯了，身子骨自然不如当年。

“赵大人怎么来了。”慕寒夜放下手里的祈福面具。

“在下听说诸位在此处，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遇到。”赵干笑呵呵道，“既然如此有缘，不知七绝王可愿意去寒舍做客？”

沈千凌看了眼秦少宇——只请了慕寒夜。

“自然还有沈公子与秦宫主。”赵乾很懂眼色，赶忙又加了一句。

“秦兄意下如何？”慕寒夜问秦少宇。

“凌儿？”秦少宇看沈千凌。

为什么又是我，沈小受囧囧有神，然后乖巧道，“嗯，去看看也好，总归集市也逛得差不多了，回宫也没事。”台词简直不能更标准。

赵乾松了口气，继续看慕寒夜。

“也好。”慕寒夜笑笑，“那我们便只好叨扰了。”

赵乾喜不自禁，赶紧将众人接到了家中。

集市百姓很是失望，因为大家还没有看够沈公子。

赵大人真是讨厌啊……

赵府地方很大，不过由于楚渊一直推行节俭之风，因此里头并无多少复杂装饰，冬日里又万物萧瑟，所以看上去有些清冷。

“好香。”沈千凌抽了抽鼻子。

“是院子后头在烤全羊。”赵乾道，“七绝王离开大漠有一阵子了，也不知中原饭食合不合胃口，正好家里有一头嫩羔羊，正好烤了待客。”

沈千凌暗中戳戳秦少宇——这个赵大人好自觉，连饭都准备好了！

“哦？”慕寒夜挑眉，“没想到赵大人居然如此有心，这怎么好意思。”

“小事一桩，七绝王客气了。”赵乾将众人让到厅里，下人赶忙送上点心香茶，一看便是经过精心准备。

这次的主角是慕寒夜，沈千凌乐得自在，吃吃瓜子喝喝茶，等等还有好戏看，觉得日子简直不能更惬意！

七绝国影卫自然没有明着一起进门，不过在慕寒夜聊天之时，他们已经将宅子里所有角落都探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埋伏后才离开，结果刚一到出门就撞到追影宫暗卫。

七绝国影卫头皮立刻开始发麻。

“我们方才一直跟着你们。”追影宫暗卫兴高采烈。

七绝国影卫原本想无视，不过想起来慕寒夜叮嘱过要尽量客气，于是淡淡道，“嗯。”其实一早便有觉察被跟踪，不过由于秦少宇与沈千凌也在屋内，他们定然一样需要探查，所以便没有多计较。

“有没有看到后院的那位红衣姑娘？”追影宫暗卫道，“她便是赵干的四女儿，也是准备要送给七绝王的人。”

七绝国影卫点头，“嗯。”

虽然小伙伴除了“嗯”之外似乎不会说别的，但这丝毫不影响追影宫暗卫的热情！于是他们继续道，“七绝王每到一个地方，你们都要先检查一遍？”

七绝国影卫微微皱眉，“难道秦宫主不是？”

那必须不是啊！谁要管宫主，武功那么高！追影宫暗卫激烈摇头，然后争先恐后道，“我们只认夫人与少宫主。”

七绝国影卫有些茫然，本来想问一下那秦宫主的下属在何处，不过仔细一想便又作罢——他们是真的不想再给对方任何打开话匣子的机会。事实上在此次来中原之时，他们几乎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竟然会有人如此能说话。每次追影宫暗卫喋喋不休之时，总会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若是不出言阻止，他们便能一直这样说下去，永远也没个尽头。

简直想一想就要后背发凉。

赵府厨子煎炒烹炸，再加上从外头酒楼买来的招牌菜，不多时便摆了整整一大桌。沈千凌进了饭厅立刻开始后悔，早知道就少吃些点心了，明显吃这边更划算啊！

“赵大人费心了。”慕寒夜很有礼节，举止一派皇家贵胄之风。

黄大仙跟在他身后，已经做好了要站完全场的准备，毕竟自己是假扮侍卫，总没有一起坐下的道理，只盼着他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但慕寒夜已经开口道，“赵大人可否多准备一副碗筷？”

“自然自然。”赵乾点头，又不解道，“七绝王还要等人？”

“等倒不用等。”慕寒夜笑笑，伸手一指黄大仙，“给阿后准备的。”

黄大仙愣了一愣，这又是什么奇葩的称呼？

第73章：你们中原有一句俗话

赵乾显然也对“阿后”这种称呼极其不理解，更不理解为什么慕寒夜会让他同桌而坐，心想难道七绝国有什么奇特风俗，侍卫也可以与皇帝平起平坐，

慕寒夜随口道，“阿后是我的救命恩人。”

黄大仙，……

居然瞬间又拥有了一个新身份。

“原来如此。”既然慕寒夜都开了这个口，赵乾自然不可能再拒绝，于是赶忙叫下人添置了一副碗筷，又随口客套道，“不知这位壮士该如何称呼，”

被人称为“壮士”，黄大仙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心里还在盘算要怎么回答，慕寒夜却已经道，“赵大人不必称呼阿后，他为人很是害羞，平时都只与本王一人说话。”

黄大仙胸口发闷，赵乾也对“害羞的侍卫”一词十分想不通。因为按照他原先的想法，漠西一族向来豪放爽朗，理应连女子都奔放火辣才是，更何况是身为习武之人的男子。不过他虽说心里疑惑，倒也没有问出口。招待众人落座之后，便吩咐管家正式开席。

一道道大菜香味扑鼻被端上来，为了能顺利与慕寒夜攀上亲，赵乾这场宴席简直充满了诚意，不仅有热气腾腾的烤全羊，还有数不清的山珍海味。沈千凌心情愉悦，连带着对赵干的印象也好了些。

没错这就是吃货的力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乾意料之中笑呵呵开口道，“不知七绝王此番前来楚国，可曾带着王后一道？”

“自然。”慕寒夜点头，“不过他害羞。”

黄大仙低头默默吃菜。

赵乾开始怀疑先前那些关于漠西的传闻都是假的，或许根本就不是爽朗豪放，而是足不出户，否则怎么会男男女女都害羞。

“赵大人怎么会问起这个？”慕寒夜挑眉。

这话明显是懂装不懂，赵乾心想总归画像已经递到了他手里，秦少宇与沈千凌与他是好友，约莫也早就知情，于是也便没有再回避，直接道，“不知七绝王可有纳妃的想法？”

慕寒夜笑笑，“大人可是想问那幅画像？”

赵乾赶忙点头，“小女今年刚满十八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也很是端庄秀美，一直便很仰慕七绝王威名。”

沈千凌在心里暗笑，七绝国居于沙漠一隅，行事一直就很低调。在黄大仙此番闯入中原之前，就连对八卦极端狂热的暗卫都从未对自己提起过，更莫说是深闺小姐，赵乾这个马屁还真是无比红果果。

“哦？”慕寒夜摸摸下巴，眼底恰如其分流露出了一丝兴趣，但是又很隐晦，妥妥演技派。

赵乾一见有戏，赶忙又道，“总归现在也无其他事，不如让小女为在座诸位弹琴助兴？”

“这样啊。”慕寒夜道，“但是我家王后是个醋坛子，若是被他知道，只怕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黄大仙放下汤碗，面不改色冷静踩了他一脚。

慕寒夜顿时从头舒爽到脚，已经不是第一次自己对号入座了啊……

沈千凌同情看了黄大仙一眼，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了不得的事实。

赵乾小心翼翼道，“但方才七绝王分明说王后性格很害羞。”

“那是对外人。”慕寒夜道，“若是面对本王，他向来十分火辣妖娆。”

黄大仙筷子一抖，让丸子飞了出去。

赵乾又道，“那七绝王可有纳妃的想法？”

慕寒夜慢悠悠喝酒，嘴角有些笑意。

黄大仙嫌恶，猥琐！

不说话便是默许，赵乾松了一大口气，只要慕寒夜心里愿意，那王后着实算不上问题，妇道人家还能反天不成？况且大小也算是一国之君，三宫六院实属正常。于是便叫来管家，让他带小姐过来。

管家赶紧领命出去，慕寒夜看了眼黄大仙，十分想从他脸上看出类似“吃醋”的表情。但现实显然不尽如人意，因为黄大仙一直专心在吃东西。

慕寒夜开始考虑要如何将赵干的厨子带回去，因为他觉得黄大仙看上去胃口不错，应当是菜色十分合他口味。

“阿后慢点吃。”慕寒夜帮他盛了碗汤。

黄大仙很想把他的脑袋按进碗里——私下闹也就算了，当着外人的面就不能收敛些？

但他显然冤枉了慕寒夜，因为这已经是收敛过后的表现，若是现场没有其他人，七绝王大概会直接用嘴喂过去。

为了避免慕寒夜做出更加夸张的举动，黄大仙假意要去方便暂时离席，想要让他独自冷静一下。

虽说慕寒夜很想跟出去，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两个大男人连茅房都要结伴去，实在有些怪异。

茅房在后院，黄大仙解决完问题后往外走，突然便件不远处一个姑娘正抱着琴往过走，身边跟着两个老妈子和三五个丫鬟，想来便应该是赵乾准备送给慕寒夜的女儿。

然后黄大仙就整个人都惊呆了！

因为按照画像和赵干的描述，他觉得这位赵小姐就算不是倾国美人，也应该极为秀美雅致才对，但面前这姑娘无论是从身材或是长相来说，都……很让人难以言表。

虽说身为男子，按理来说不应该诋毁姑娘家，但黄大仙还是忍不住给慕寒夜点了一根蜡。

回到饭厅之后，慕寒夜看了他两眼，然后小声道，“阿后心情很好？”

“嗯？”黄大仙闻言一愣，“为何？”

“不知道，感觉。”慕寒夜帮他夹菜。

黄大仙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继续吃饭。

眼看着饭局已经接近尾声，自家女儿却还是没有来，于是便亲自出去看是怎么回事。沈千凌咽下最后一口牛肉，满足道，“好吃。”

“看不出来，赵乾倒是个会享福的。”秦少宇帮他擦擦嘴，“吃饱了？”

“嗯。”沈千凌往外头看，“也不知道那个赵小姐长什么样。”

“咳咳。”黄大仙被呛了一下。

慕寒夜帮他拍背。

黄大仙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我方才出去茅房，见着那位小姐了。”

“哦？”慕寒夜意外。

“好看吗？”沈小受很是肤浅。

“定然没你好看。”秦少宇捏捏他的后脖颈。

黄大仙道，“与画像上判若两人。”

“画像上是美人，判若两人那便是不好看？”慕寒夜问。

黄大仙发自内心点头。

“那赵乾何必要来这么一出？”沈千凌不解，既然不好看，那慕寒夜必然不会看入眼，又何苦费这周张？

秦少宇微微皱眉，显然也有些想不通。

倒是慕寒夜一直眼底带笑，若有所思看着黄大仙。

黄大仙后背发凉，“你又想做什么？”

“中原有一句话。”慕寒夜认真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黄大仙：……

“阿黄自然不会觉得她好看。”慕寒夜嘴角弯起。

黄大仙很想拍他的脑袋。

“也是啊。”沈千凌在一边笑眯眯凑热闹。

黄大仙心口憋闷，很想将慕寒夜揍一顿，“待会见着之后，你自然就会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

慕寒夜点头，“若她好看，阿黄便要承认是自己吃醋。”

黄大仙狠狠瞪他一眼，仰头喝下一杯酒。

沈千凌趴在秦少宇耳边低声哼唧，“借酒浇愁。”

秦少宇失笑，捏捏自家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媳妇。

“诸位久等了。”半晌之后赵乾终于回来，笑呵呵道，“小女有些害羞，所以耽搁了一阵子。”

沈千凌有点想笑，又来一个害羞的。

“无妨。”慕寒夜笑笑，“不知小姐现在何处？”

赵乾啪啪拍了两下手，即刻就见一群家丁走了进来，在厅中摆起案几矮凳，而后便有一个魁梧姑娘抱着琴走了进来。黄大仙刚想扭头看慕寒夜的反应，就听赵乾道，“快去扶小姐进来。”

“是。”魁梧姑娘放下古琴，转身又走了出去。

黄大仙：……

原来不是？！

片刻之后，一个红衣女子便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身材纤细娇小，眉眼也很秀气，就算不像沈千凌那般容颜倾世，也着实称得上漂亮。

“咳咳。”慕寒夜咳嗽两声。

黄大仙采取了装聋作哑策略，并且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将来定然又会被他念叨一年，说不定还会念叨一辈子。

一想起这件惨烈的事实，黄大仙就很想出门撞南墙。

“见过爹爹。”赵小姐浅浅施礼。

“还有客人在，怎么只见过爹爹。”赵干笑着埋怨。

“见过秦宫主，沈公子。”赵小姐抬头看了眼慕寒夜，而后脸一红，又迅速躲过眼神，“见过七绝王。”

“姑娘不必多礼。”慕寒夜淡淡一笑。

若论起长相，慕寒夜绝对称得上是嚣张，鼻梁挺直嘴唇纤薄，眼眸是夜空一般的墨蓝，再加上与生俱来的王室气质，寻常女子着实很难招架——更何况他方才说话声音还很温柔，杀伤指数翻倍涨。

于是赵小姐更加羞怯，态度也由方才的抗拒变成了欣喜。她原本以为自己要嫁的是一个粗犷络腮胡壮汉，原本还满心不高兴，此番见着如此英挺俊朗的一个男子，自然是松了一大口气，连带着琴声也欢快不少。

一曲终了，赵乾问慕寒夜，“七绝王觉得如何？”

“我不懂音律。”慕寒夜道，“不过听上去很是清灵。”

“若是七绝王感兴趣，小女随时可前往宫中抚琴。”赵乾是铁了心要将女儿送出去。

慕寒夜不置可否，淡淡笑了笑。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沈千凌突然问秦少宇，“先前说好晚上要看戏。”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全桌人听到。这也是众人先前商议好的法子，此番只是来试一试赵干的想法，一旦目的达到便是越早离开越好，毕竟这位赵家小姐也是无辜被牵涉其中，若是将慕寒夜看进眼里出不来，对她也不大公平——被自己的爹随便送人已经够倒霉，一群大男人总不能再欺负她。

“你不说我都忘了。”秦少宇放下水杯，“不过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诸位还有事？”赵乾问。

“也算不上大事，不过先前与叶大哥越好要一起看戏。”沈千凌道，“多谢赵大人盛情款待，只是我们不得不走了。”

“他日若是有机会，也欢迎赵大人前来七绝国做客。”慕寒夜跟着站起来。

“是是。”赵乾试探看慕寒夜，想从他眼底找出些隐藏讯息——自家闺女还在这，他到底是要还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