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中生尘——寒水戏鸦
寒水戏鸦  发于:2015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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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钥匙没带!妈,你和嘉义等下,我下去找他,钥匙在他家。”说着,掏出手机给宋言书打电话。

其实路嘉明有钥匙,只不过是宋言书家的,出院那天宋言书就把配好的钥匙给他了。他这么说只是想再去看一眼宋言书。本来说好的买菜计划就这么泡汤了,路嘉明表示很无奈。

宋言书看到追来的路嘉明,笑了,很大的那种笑容。

可能是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吧,宋言书的笑脸好像越来越多了。

“那什么,我们明天再去买菜吧。”

宋言书顿了一会儿才回答:“好。”

后来路嘉明知道他短暂的停顿是因为什么了。当天下午他就飞去美国,临走前只发了条短信:美国那边有事,我回去一趟。你照顾好自己。

Chapter 6

宋言书到医院的时候,傅青军正在睡觉,脸色很憔悴。Priscilla背对着门,趴在床边,似乎也在浅眠。

他推门进去。开门声惊醒了Priscilla,看到是宋言书后勉强笑笑说:“Here you are.”

宋言书也朝她点点头,然后问:“Is everything OK?”

“Not really. Doctor said that he is fighting with his last breath. I think he’s been waiting for you.”(不怎么样,医生说他正撑着最后一口气,我想他是在等你。)

宋言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走到床边,看着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却苍老很多的脸,一时心中如五味瓶打翻。

中国有句古话:人死如灯灭。宋言书突然觉得很多事情在死亡面前都变得渺小起来。

他开口叫:“爸。”

第一次如此真心地叫。

他曾经恨眼前这个人。从他懂事起他就发现自己和其他小朋友是不一样的:他没有爸爸。妈妈告诉他,你爸爸啊,去了很远的地方。于是每当有小朋友嘲笑他没爸爸时,他总是愤怒地叫喊,我有爸爸,他只是在很远的地方,我有爸爸!

等到上初中后,他开始明白,很远的地方是一个非常虚无缥缈的词语,看着终日郁郁寡欢的母亲,他以为,很远的地方指天堂。

母亲去世那天,他睁着红肿的眼睛问,爷爷,我爸爸到底是谁?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爷爷叹口气,伸手摸孙子的头,罢了,罢了。你妈妈在的时候,不让我们告诉你,现在她走了,你也大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爷爷说了一个不算长的故事,关于浪漫的爱情和残忍的现实。那时候他才知道,很远的地方指美国,而他的爸爸叫傅青军。

他从网上搜索傅青军,结果让他既讶异又愤怒:成功的企业家,漂亮温柔的美国妻子,还有,一双可爱的混血儿女。

你凭什么过着这么幸福的生活?凭什么,可以抛弃我和妈妈?

又过了几年,他踏入了大学的校门,然后遇到了路嘉明。那个总是一脸满不在乎的人。他渐渐开始想:我为什么要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放弃人生的大把阳光?

床上了人睁开眼,一声“言书”把他从回忆的深涡中拉回来。

“是,我在。”

“言书,我对不起你和芳芳。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我……”傅青军显得有些激动,宋言书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手。他像是受到鼓励一样,缓了口气继续说:

“当年,家里给我争取到了去美国的机会,我虽然舍不得芳芳,可是为了能给她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我还是咬咬牙去了。当时,我不知道她已经怀了你,她肯定是怕影响我的决定才没告诉我。我……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留她一个人在那儿的。”

傅青军说到激动处开始一咳嗽,宋言书有些不忍心:“爸,别说了。”

“不行,我要说,再不说,怕是没机会了。我对不起芳芳,到美国后,一个人过得很不顺,好几次想直接回国。可是,冷静下来后想,我既然来了,那就、断没有一事无成就回去的道理。后来遇到了Priscilla,她在各方面都给了我很多照拂,事业也有了起色。我……我……我自然就爱上了她。开始我也挣扎过,可是后来我妈打越洋电话告诉我芳芳已经结婚了。我当然不信,她说会等我的,可是我又联系不到她,加上Priscilla对我又是掏心掏肺的好。我后来就当芳芳结婚了,和Priscilla也自然走到了一起。”

宋言书听着他时断时续的诉说,一股沧桑之感席上心头。他突然就想到了路嘉明。

“我走以后,Priscilla……”

“放心,以后我会回中国,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留给他们,我只要你在中国投资的那家公司的股份。”

傅青军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只道了句“好”。

宋言书出去后,公正律师随即进房。Priscilla还红着眼,宋言书也没什么心思安慰她。

“I’ll just take what belongs to me. It’ll never be a threaten.”(我只拿属于我的部分,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Thank you. I appreciate that, but you know I don’t care about this.”(谢谢,我很感激,但你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

“I know, I just paly my part.”(我知道,我只是做好自己的事罢了。)

两天后,傅青军终是走了,一脸安详。临走前他说:“芳芳,我来陪你了。”

遗嘱上给宋言书的除了中国公司的全部股份,还有他动产的30%。

Priscilla说:“I know that I’ve taken your mother’s palce, but I’ll never regret that. I love him, and I always do.”(我知道我占了你妈妈的位置,但我从来不后悔。我爱你爸爸,一直如此。)

宋言书沉了沉目光,不再说什么。对着这样一个坦荡的女人,他怨恨不起来。

妈,对不起。

快登机时,他的混血弟弟Brooklyn追了过来。

“Song,you can’t just leave like that!”(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Like what”(哪样?)

“Without me!”(留我一个人!)

“Actually, I can. Go back home, Brooklyn. I’m leaving for good.”(事实上,我可以。回去吧Brooklyn。我就走了,不会回来了。)

“I love you!”(我爱你!)

“But I don’t, and I’m your half brother.”(我不爱你,而且,我是你哥哥。)

不再看身后的人,宋言书坚定地迈开步子。路嘉明,我回来了。

宋言书走了,路嘉明却仍旧住在他家。他不在的日子,路嘉明每过一天,思念便更深一分。像是入了魔,被宋言书三个字一点一点侵蚀他的身与灵。

他睡他的床,枕他的枕头,盖他的被子。仿佛这样就能离对方更近一点。

他在薄雾的清晨起床,顺着可能的路线奔跑。看宋言书看过的朝阳,走宋言书走过的路。在气喘吁吁的时候,他想:路嘉明,你大概是完了,这么矫情的事情也做。

晨跑完之后,他会在小区外的早点铺买两份早点,然后带回家全部吃完。虽然他总觉得没有宋言书买的好吃。

晚上下班后他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节目,然后昏昏欲睡。

他开始认真打扫卫生,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他开始想念宋言书,非常非常想。不同于以往那种思念。以前想起他会觉得开心,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会拿出钱包里的照片细细描绘。而如今想起他却只觉悲从中生,会叹气,会难过,会不敢看与他有关的东西。只怕一看,思念便如潮水般袭来,不及反应,便已无处可逃。

他开始回忆以前的自己,以前的宋言书。那时候只是那么默默地喜欢着,就算只是远远看着都觉欢欣。那时候还不会想以后,不会在半夜突然惊醒,就因梦到了自己被爸妈发现喜欢男人。是的,他尝试过那么多男人女人,最后发现能称得上喜欢,甚至是爱的,却始终都只有那一个。

他终于还是骗不了自己。

“回来了?”

路嘉明打开门,宋言书正站在里面对自己笑。

好像天地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好像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是鲜活的,好像,只有他才是自己的氧气。

记不清是谁主动,等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拥抱在了一起,热烈的亲吻和抚摸。但是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不够,还不够!

胸中生尘,那些入骨的思念,这一点抚慰怎么够?

仿佛两头不知疲倦的困兽,只有在对方身上才能找到慰藉。只有在和对方融为一体的时候才能感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时钟走了一圈又一圈。两人似乎踏上了一次没有终点的旅途。

饥饿的腹部叫嚣着,路嘉明不得已再次睁开眼,看看拦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他暗叹一声糟糕,怕是早就迟到了。

“醒了?”

“嗯,”路嘉明有些尴尬,毕竟今天之前两人还最多只算相识的大学同学的关系。突然间的转变让他急兴奋又不好意思。转过头看宋言书,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我看到你抽提里有我的照片,很多张。”

“你看到了?”宋言书笑出声,“嗯,花了不少心思。”

“为什么?”路嘉明抓住他不安分的手。

“我想我已经证明很多遍了,”另一只手向下探去,一下子捉到重点部位,“还要再证明一遍?”

路嘉明的脸登时红了,轻哼一声:“别,我不行了。我们都多久没下床了。”

“这次就放过你,先去洗澡吧,我准备点吃的。”嘴上这么说,却又是在路嘉明身上啃噬游弋了一番才放手。

路嘉明看看自己按捺不住的小兄弟和那人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泄了气。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去洗澡,却在下床时扯到了不便细说的部位而酸痛得一头栽倒地上。

宋言书听到惨叫声急忙赶来:“怎么了?”

路嘉明忍着泪,扭曲地扯了个笑脸:“没,没事儿。”

“算了,你还是呆在床上吧,我等会把吃的端给你。”

“可是,不舒服……”路嘉明低着头嗫嚅道。

“啊,我怎么忘了,算了,我抱你过去吧。我先去洗个手。”

路嘉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可以称为甜蜜的东西。

Chapter 7

吃完东西后,路嘉明迫不及待地拖着被使用过度的身体往房间走。半路被宋言书一把抱了起来:“我怕你还没到前线就已经阵亡了。”

“那还不是怪你……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上班。等下打个电话给我爹,不然他又要觉得我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了。”路嘉明撇撇嘴,似乎有点苦恼。

“我养你,想在家待多久就待多久,陪我就是最思进取的正业。”宋言书把他放到床上,摸了摸他的头。

“那怎么行?我又不是女人,煮饭烧菜带孩子的……”

“我也煮饭烧菜。”

“别打岔,”路嘉明突然气愤地坐起来,之前的害羞一扫而空。然而动作牵动了酸痛的肌肉,让他不禁皱眉,“我说,你是不是把我当女人了?我是有新世纪男性尊严的!不要以为我被你上了一回……”

“一回?”宋言书的手滑到他大腿内侧,带来一阵战栗。

“好吧,不要以为我被你上过几回,我就是你的附属品了。我路嘉明有手有脑也有钱,为什么要你养?!”

看着床上慷慨激昂的人,宋言书只觉心中一片温暖:真好,我爱的人也爱我。

“谢谢。”

“啊?”路嘉明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谢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谢我让你上?

“谢谢你也爱我。”

“说什么呢?爱不爱的……你是女人吗?”

“你告诉我,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嗯?”

路嘉明拍开肆虐的手,正想反驳,手机响了起来,是洛艾琳。宋言书伸手拿过来,按下接通键之后把状态改成了扬声器,然后塞到路嘉明手里,做了个“说”的口型。

这分外幼稚的举动却让路嘉明十分欢喜:他在吃醋。

而我喜欢他为我吃醋。

“喂,小路子啊。”

宋言书伏在他身上,一路撩拨。路嘉明伸手去档,却被抓住按在了对方胸上,惹得他脸上飘起了红云。

“嗯,有事儿?”

“是有那么点。去公司找你你不在,爸还跟我数落你了呢。你哪儿风流快活去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还有,那是我爸,请你以后称呼时加好定语。”路嘉明忍着声,不满地盯着胡作非为的人。

“不需要,你爸就是我爸。再过不久我就是你未婚妻了,还分什么你我。”洛艾琳轻笑出声,像是开心,更像是得意。

“啊……”宋言书手上突然用力,路嘉明随着叫出声,“你说什么?”

“下个月23号,刚定的。妈让我问问你有什么朋友要请的,拟个单子,”她笑了笑,继续说,“告诉你旁边那人,你以后就是有妇之夫了,让他抓紧时间跟你逍遥。不然以后就要落下个勾引别人老公的罪名了。”

“啊……”宋言书恶意的手指在里面又恶意搅了一下。

“哟,脾气还挺大么。”洛艾琳在电话那边“咯咯”地笑。

“谁定的?我同意了么?洛艾琳你给我听好了,我对你压根一点意思都没有。你最好把这个还没办的订婚取消了,否则别怪我。你知道我被逼急了是什么情况吧?”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以前不是好好的吗?是宋言书吧,自从他回来之后你就对这事儿特别排斥。我知道你对我没意思,可什么时候这么吼过我了?你别告诉我你真喜欢宋言书,你弄清楚,他是个男人!”

“你管我喜欢谁,反正不是你。这婚我是不会订的!”

路嘉明摔了电话,不顾身体的酸痛就要起来。

“我回趟家。”

“你想好怎么说了吗?”宋言书拉住他。

“什么怎么说?就说我不同意呗。”

“就算这次没订成,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宋言书的手劲很大,勒得路嘉明生疼。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该怎么呢?难道直接跟他们说我和你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能?”宋言书的声音冷了几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你父母也需要时间,”宋言书过去拥住他,“我不想看到你烦恼的样子。”

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路嘉义。

“嘉义,怎么了?”

“哥,你在家吗?”

“我在不在家?”路嘉明把拾音口捂住,问宋言书。

“不在。”

“啊,嘉义啊,我现在在外面呢。你有事儿吗?”

“我已经……唉,算了,找个地方见面吧,有话要跟你说。”

“行,那你先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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