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莫倾城 上——妖三
妖三  发于:2015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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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念一个骨碌翻身爬起来,忍着笑凑到墙边:“我为你受了这四十大棍,便是换你一两句真心话,又有什么不妥?”

“本公子方才话没说完,当然是露谁眼里都不可以!”

修者逗他:“我若是给他们打死了,你会流几滴泪吗?”

“说什么胡话,本公子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惊觉自己又上当受骗,花莫漪着恼的收回花灵。

想要扭头去睡上一觉,懒得理会陆小念,可是那人就靠近墙边,轻浅的呼吸着。花莫漪心里终究还是惦记他身上的伤,没亲眼看见,谁知道这个和尚是不是又在死鸭子嘴硬瞎逞强,跟他上回受伤一样故作轻淡。

二殿下一边恨死了自己的优柔寡断,一边悻悻的问:“你……说真格的,伤重不重?”

陆小念嘴角勾笑,柔和了语气,这回很认真的回答他:“他们有留手。”

花莫漪终于算是放下心来,嘟嘟哝哝说:“大哥真是心狠,他从来都不舍得动我一根手指头,今次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也要先将我打了再说——”

“因为大殿下心乱如麻,他有所动摇了。”

花莫漪忽然惊噫一声,想起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陆小念,你说,方才我们为什么没指出染哥儿身上有山水路观图?若是指给大哥看,一切疑点都迎刃而解……”

陆小念皱起眉头,这一点他方才其实有意识到,但选择了缄口不言。

“先前毕染曾说,他是因为怀胎导致功体受限,方无法隐藏皮肤上的路观图形;这次他破釜沈舟,将孩子落掉,无法确认他是否能够重新掩盖住身体的秘密。”若是把这个关键证据提出,而恰巧又不能捉住现场的话,他跟花莫漪的疑点只会越来越多,最终跳入黄河  都洗不清了。

倒不如暂时保留着这个未知因素,等到能够亲眼确定,或者是更好的时机,再来揭露。

花妖一想也对,不由沮丧了几分。

肚子又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从昨日下午到天光微亮,他始终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状态,没有进食。

陆小念把白面馒头又递过去。

花莫漪:“……本公子说给你吃,就给你吃。”

肚子又咕,叫了一声。

陆小念忍着笑:“我当真不用。辟谷这回事,若是开了头,最好坚持下去,不然前功尽弃。你既然饿了,又何必跟我客气。”

二殿下努力压制腹中饥火:“不好,本公子已经连累你落狱,害你被棍责,怎能让你再空着肚子入睡——”

陆小念压低声音,笑吟吟道:“谁说我要入睡?一会儿我便溜出去了。”

第五十八章:疑云

陆续有来自王城的灰嘴红翼鸽子,扑扇翅膀停落在行宫最大的鸽笼之上。

傅主事不敢怠慢,已前后差遣了几轮侍卫,第一时间将来自五公主的讯息送至大太子案头。到后来,侍卫将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拆下,放置托盘中给大太子送进来时,眼尖的发现同样的纸条,整整齐齐摞成一堆摆放在凭几上,大太子连拆都没有拆开看。

背对着门口的大太子脸色究竟如何,下人们都在揣测,但没有人想去亲眼验证。

其实那些纸函,拆与不拆,花示君心中分明得很。

花千秋接二连三飞鸽传书,急急忙忙的传递无非同一个信息,就是向他申明花莫漪的无辜。

——皇兄你要相信二哥。二哥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决然做不出杀害胎儿性命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事情背后一定有隐藏的真相,退一万步说真有此事的话,那个叫陆小念的一定才是罪魁祸首。

——另外关于毕染,皇兄,千秋……千秋尚有话要同你面谈。

她说面谈。

毕染是受害者,他辛苦所怀的与他的孩儿,被花莫漪与陆小念联手残害。为何千秋却说要就他之事,同他面谈?

难道千秋兴师动众将所有鸽子放出,不该是为了安慰他与毕染的痛失爱子才对?

他起初还耐着性子看千秋替花莫漪做的辩解,看着看着,竟然觉着自己难以分辨小妹的初始动机,她说要他等她自王城赶来,这件事或许另外还有蹊跷——到底花千秋想表达怎样的涵义?

手中紧握的纸条转瞬化作齑粉,自掌心碎落。

他似乎懂了什么,但他一点也不想懂。

“来人。”沉寂了一整日,一言不发,花示君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喑哑得不像话。

贴身侍卫也被他反常的音调吓了一跳,待见得一向沉稳冷静的大太子回转过身,双眸中难以掩饰的血丝,面色沈郁时,更是惊骇。

“大、大殿下。”

花示君看着他,脑海中想的是一回事,开口却是:“……牢狱那边的状况如何,你们有好好看守着犯人吗?”

“回大殿下,今日巡过三轮。二殿下还是如昨日一般,不肯进食……而且二殿下开始变本加厉的又吵又闹起来了。”说起花莫漪,简直是有满肚子的心酸泪要倾吐啊,侍卫几乎想替牢狱的同仁们泪眼婆娑一把。

“……他又闹什么?”

“二殿下嫌弃狱中伙食不好,又说睡得不舒服,他还将花灵放出来满牢狱飞,十几个兄弟追那些花灵都追得伤筋动骨……”二殿下的御花成兵术在全花妖国是排行数一数二的,真斗起来,只怕也不会逊色大殿下多少,他们这些小小的虾兵蟹将哪里是二殿下的对手。二  殿下诚心要闹,全牢狱的看守都忙得上蹿下跳,根本没功夫去看押另外一个犯人陆小念。

花示君眯了眼,花莫漪这般闹腾,倒是出乎他意料。

“陆小念呢?”

侍卫赶快回答:“那名异族人好端端的躺在自己的牢房里,听说在辟谷,不能随便动弹。属下也去亲眼看过,跟死了似的,倒是安分守己得很。”

花示君心说,或许是陆小念被杖责四十大棍后昏迷了过去,一时安静得过了分,花莫漪无法亲眼查看他的身体情况,心里焦虑而开始胡作非为罢。

也罢,就算花莫漪再怎么闹,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他的眼皮底下逃狱。就由得他去发泄好了。

意念一转,花示君踌躇片刻,终于还是问:“毕染现在在作甚?”

“大太子妃一个时辰前方醒,眼下应该是在沐浴。”

“……给本宫带路。”

轻烟嫋嫋,水雾弥漫在密闭房间之内,将房中家什器物都遮掩上一层薄纱,视野所及,什么都不甚分明。

毕染自屏风后低低道:“你们退下吧。”

两名自王城跟随而来的侍婢互望一眼。

在渐浓的热气中其实也看不清彼此的神色,更看不清掩映在屏风后似有似无的身影。两人皆略微犹豫:“这……大殿下嘱咐奴婢们寸步不离,务必服侍好大太子妃……”

“我已能够自如行动。”声音平静,却隐隐带有不容分说的震慑力。

毕染清越的声音穿透屏风与层层水雾而来,刚刚流产应该是虚弱非常的人,话语中却染了分外冷寒之意,两名侍婢莫名起了一身寒颤。

想想只是沐浴净身小事,应是不会出甚大差错。

“是……奴婢告退。”

咿呀轻响,门扉重掩。

毕染闭眸听着侍婢脚步声远去,藏在背后紧攥的手指缓缓松开,扶上盛满了热气腾腾泉水的长型木桶。身体其实依然很孱弱,自榻上起来时眼前就是阵阵晕眩;侍婢扶他过来屏风后时,脚底都在发飘。

但他仍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人支开。

自洒了药香的泉水中,看见自己苍白黯淡的面色。毕染自嘲的想,自主打掉胎儿,到底还是元气大伤,短时期内他已无法动用真气。这或许也是另一种报应,被残忍牺牲掉的孩子,用他自己的方式报复他这个心狠手辣的生身之人。

想到孩子,心腑间陡然蹿上钻心蚀骨的疼痛,握住木桶边沿的手指一软,身体就险些直直向桶内倾栽而去。

所幸及时回过神,稳住了身形,把所有关于孩子的念头强制压抑回去。

木已成舟,再多回顾与痛苦,也挽回不了他亲手杀害那个小生命的事实。

毕染闭上眼又睁开,一手摸索着解开前胸衣襟,月白色里衣缓缓滑到腰间。

目光从肩头,落到小臂,再落至上身裸露的白皙肌肤上。

将侍婢们支开,他本意并不真是要沐浴清洗。而是想要确认在胎儿离体后,原本无法藏匿的山水路观图,是否能够重新借由本身功力,再一次压制住其显形。

他方解开衣襟,尚来不及在氤氲水汽中看清身上肌肤详细,忽听门外脚步响起,花示君竟已是不请自来,推开了他寝房的大门。

毕染陡然一惊,花示君已迈入房中。过人的眼力四下里一扫,已看清房中空无一人,唯有屏风后隐隐传来水声。

大殿下当下就微微皱起了眉峰,出声询问:“人呢?不在此好好服侍太子妃,却是都到哪里偷闲去了?”

毕染迅速将衣襟拉上,手指扶着桶沿,不做犹豫,勉力提气纵身,跃入蒸腾着热气的木桶中。足尖触到桶底便是一软,小腹赫然抽痛。

他捂着腹部,将呻吟咬碎回喉咙里,只倒抽了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微汗。

“我……让她们下去休息。”勉力挤出几个字应答花示君。眼前发黑,想来是刚才勉强运用真气,触及了流产虚弱的身体。

花示君一顿,想是听出他声音不适。挥手让跟随的下人退去,自己大步迈入房内,一个转身,便越过屏风,看见浸身热水中的身影。

毕染浑身湿淋淋的,蜷缩在桶内,花示君目光在他整齐的衣着上逡巡了个来回。

“我在净身,你进来作甚?”

“哈……”大太子却是丝毫没有转移视线的意向,灼灼眼神,侵犯意味十足的在他由于浸湿身子而曲线毕露的身段上凝视驻留。

毕染一噎,过往花示君尊他敬他,轻易不越雷池三步,像今日这般对他暗示他“非礼勿视”而听若未闻的情景却是从未有过。男人带着侵犯意味的目光越是沈凝,越是蕴含着某种不言自明的危险。

毕染捂在小腹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改为紧紧攥住了自己衣襟。

“花示君,”警告的提高了声音,“我在洗浴。”

花示君却拉长了声调,若有所思,缓慢而冷静的问道:“那告诉本宫,你何时多了个穿着衣物净身的嗜好?”

第五十九章:消失的山水图

这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可是电光火石间,毕染想不到理由搪塞。他猛然张开口,迟疑着:“我……”

“还是你认为先前有宫婢在侧,不欲袒露身体,于是自己先行下水,待支开人后再来宽衣解带?”男人沈缓而平静的声音,好似在理所当然替他寻找合适的借口。

毕染微松了口气,想顺着花示君的理由说下去,下一刻却惊觉男人的手指已穿过浓厚水雾,直向自己罩来。

“你——!”水中之人登时慌乱,猛然缩起身子,抬起双手想要抵御。花示君眼底掠过一抹厉色,单手扬起,指尖逸出强大妖力。紫色气旋盘旋而下,紧紧缠绕住毕染妄图抵抗的双手手腕,牢牢将其束起捆缚。

“花示君!!!”

“本宫今日忽然兴起了一点闲情逸致,想要来与本宫的爱妃,鸳鸯戏水一番。”不见一丝微笑表情,面上神色是冷得足以冻结整桶暖热泉水的寒意。毕染狠狠瞪着神色阴鸷的男人,心中掠过百般玉石俱焚的念头,甚至想要咬断舌尖来制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可是花示君沈身入水时,男人稳健浑厚的胸膛自前方紧紧贴合而上,毕染鼻尖嗅到男人熟悉而令人混乱的气息,多月前醉酒后的那些荒唐场景霎时一一袭上心头,如走马灯般回溯逆流进回忆里。

“唔——!”唇被欺上来的双唇堵住,手腕被狠狠反剪到身后。

花示君咬着他薄薄的唇瓣爱恋厮磨,似是低笑,又似是自语:“早听闻薄唇之人大都心性凉薄,毕染你说,本宫这道听途说之论,可否采信呢?”

“……”想逃,可是空间狭小,身体又软软的提不起劲,他无处可去。

察觉花示君修长手指已慢慢爬上他胸前,毕染努力睁大眼眸,徒劳无功的向后仰靠,然而男人灵巧的指尖,在他剧烈挣动中已挑开了胸前第一颗盘扣。热气萦绕中毕染看不清男人的眼神落在何处,盘扣挑开的一瞬,只感觉得到那素来老成持重的大太子,竟是俯下  头去,一口咬住他精巧的锁骨,尽情吮吻起来。

“唔……呃——!”

又一颗盘扣被挑开,吮吻的唇再度游移向下。

“不……住手……”

身体被唤起贴近男人的本能,毕染剧烈的颤抖着,抗拒着情不自禁想靠近那人、索求更多的欲望。脑海里始终有个危机在提醒他,不能让花示君继续解开他的衣物,不能把身体,暴露在他已起疑窦的视线之下——!

毕染弓起膝盖,就要不顾一切撞向男人下腹。

花示君早有防备,一手迅疾如电,按住水中乱动的双腿;眼神再变,再不掩冷厉神采。妖气再度爆冲而出,在水面激起高溅的涟漪,水纹强烈波动中,毕染周身衣物再无阻碍的片片碎裂飘飞。

“!!!!!”衣裳全数被撕裂的霎时间,毕染脸色惨白。

男人一手擒着他双腕,将人拉离水面,花示君衣冠整洁却周身水淋淋的,同身无寸缕的他面面相视。

毕染整个人几乎埋在花示君胸前,长长青丝披散在身后。

能够遮掩住几分?

这重重水雾,花示君又能够看清几分?

若亲眼自他身上看见与世隔绝、神秘莫测的花妖国内部山水路观图,结合前因后果,花示君定然能够知晓一切都是他布控操纵。

他不惜以身犯险,以苦肉计潜伏花妖国十年光阴;他要带着路观图逃出国境,带领族人血洗深仇的筹划,满盘皆输。

至此便是终点。

长而凌乱的发丝,浸透了水而湿淋淋搭在颊边,毕染垂着头,一瞬间只觉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花示君静静的站着,一语不发,良久良久,忽然松开了擒抓他的手腕。

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却多了一丝温暖。

“方才是本宫失态,将事情闹过了。”他道,自已然温凉下来的长桶中迈出。并没有回身看他,只是淡淡道,“你继续罢。本宫会唤人来再添些热水供你濯身。”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隐隐的淤青还在提醒方才的争执不是儿戏,毕染怔怔站立在浸没过腰间的温水里,看着花示君负手缓步离去的身影。

他低下头,萦绕房中的热气已然消散而去,此时已能比较清晰的看见自己全身肌肤。细白若陶瓷般精细的肌肤纹理上,用秘法篆刻的山水路观图若隐若现,他真气未复,尚不能完全遮掩这副图景的存在。

但若不是有心人刻意去观看,在方才那种热气缭绕的迷蒙情景下,也极易将他身上这些若有若无的线条,错看成肌肤本身的胎记或烙印。

毕染长吁一口气,这时才觉着浑身乏力,竟是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太好了……

花示君并没有察觉他身体的异样。

双脚发软,跌坐回大大的浴桶中,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稳稳落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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