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别人说我是路人。”

为什么呢？

陈七想，他们不过认识才两三个小时而已，不是路人又是什么？

这个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委屈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不自在的动了动，对方却把他抱得更紧了。

“我有点喜欢你了，阿七。”他的音嗡嗡的，听不出什么心情，“所以，不要跟别人说我是路人。”

陈七一怔，不动了。

“放手。”

肩上的脑袋摇了摇，硌人的感觉更强烈了。

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提气——

“放手！”

明九捂着耳朵跳开，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对面的人一脸平静，好像刚刚对着人耳朵大喊的人不是他一样，“你……”

又在耳朵上使劲拍了拍，一阵耳鸣过后，明九无语的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陈七揉了揉肩，“肩膀疼。”

明九：“……”

一般人对说喜欢他的人会是这种反应吗……

明九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陈七说：“没有理由的事，不用看。”

“我以为我演得挺像的，”明九遗憾的说：“看来，结果好失败。”

演得确实挺像的，陈七在心里肯定的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说我是路人啊，”明九可怜的说：“我很伤心呐，明明我们连名字都交换了的说。”

“喂，我说，”明九突然凑近，“我们做朋友吧。”

“……不要。”陈七无语的说：“你是小学生吗？”

“呃，为什么不要？”明九凑得更近了，陈七发现他的眼睛居然也有点红色，“你跟那个人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跟我就不行？”

“只是认识而已，不算朋友。”陈七把这没长大的货推开了些，说：“要找你找别人交朋友去。”

明九“切”一声，“真冷淡。”

“为什么是这里？”明九站在门口，死不进去，“我不要去。”

陈七把钱包还给他，“钱已经交了。”

“我去要回来。”明九作势冲进去。

“去啊，”陈七抱臂在后，“只要你要得回来。”

作势变成了真的冲进去，不一会儿，明九又灰头灰脸的出来了。

“她说不能退。”

陈七笑，他当然知道不能退。

明九不死心，可怜兮兮的拉着陈七的袖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使劲把袖子扯回来，陈七想对四周看过来的人说：我不认识这货。

“如果你想的起来，我刚刚才借了身份证给你定房间。”陈七对这个没良心的人说：“你说你没地方住，总不能我带你去我学校宿舍吧。”

明九打断他，“为什么不行，可以可以的，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有用吗，”陈七说：“我介意。”

明九作最后挣扎，“……要不，你跟我一块儿住吧？”

“我定的是单人房。”

“我不介意。”

“我说过，我介意。”

把房卡塞给明九，陈七说：“好好住吧，我给你定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还想离家出走的话——”

明九期待的看着他，“嗯？”

“我再给你续一个月。”

陈七懒得再管这个人，总感觉在照顾一个小孩子，还是一个巨大的孩子。

到时候，他家人找来，说不定还会说他拐骗小孩呢。

感觉并不是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转过身，没走几步，然后，他看见了迎面走过来的两人。

大的那个不认识，小的那个……

陈七想了想，啊，是早上车上那个被小混混踩了新鞋的中学生。

他低头去看他的鞋，似乎和早上那双有点不同，已经换了吗？

对方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他。

陈七笑了一下。

令陈七意外的是，对方居然也跟着笑了一下。

然后，两人插身而过。

好像有点奇怪，陈七想了想，没有回头，明九肯定还在后面看着他。

抬脚，离开。

打开宿舍的门，张帅一如既往在玩游戏。

“你的午饭。”陈七把盒饭放在他桌上。

“哦。”张帅应着，突然侧头看过来，“今天怎么了？这么好心，不把饭放楼梯口了？”

陈七一声不吭，伸手就要拿盒饭。

张帅连忙一把抢过，“当我什么都没说。”

陈七不在理他，径直走到阳台上，把阳台门关上。

张帅在里面抗议，“把门打开！热！”

陈七说：“你还要吃饭吗？”

房间里没声音了。

陈七拨下钟迟的号码，过了一会儿，对方才接。

“喂，我是陈七——”

“先等一会儿。”对方打断他，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和嘈杂声，慢慢地，嘈杂声变弱了，他大概在往人少的地方走。

两分钟后，手机里传出声音，“好了，可以说了。”

“钟局长很忙？”

“开会。”钟迟说：“现在无碍了，你要告诉我什么？”

陈七说：“是那个叫余扬的小孩子的事。”

“嗯，你说。”

“我给你的那个袋子里，其实还有一张纸，”陈七说：“上面画了一个女人，写了一行字，谢兰，嘉眀实验小学教师办公楼312。”

钟迟问：“那个女人是谢兰？”

那么抽象的画，陈七说：“恐怕只有余扬一个人知道。”

“你觉得那个数学老师是妖怪吗？”

“也许。”

钟迟停顿了一会儿，说：“你上午打电话，不是为了只告诉我一个也许的答案吧。”

“昨天晚上，我去了一趟嘉眀实验小学。”陈七说：“发生了一些事。”

钟迟很安静的听完了陈七的讲述，其间一句话也没插，直到陈七讲完，他还沉默了一段。

“你觉得那个女人就是谢兰，余扬的数学老师。”

钟迟用的是肯定句。

陈七说：“嗯，照他们的对话来看，很可能就是余扬说的那样，她可能真的是妖怪。”

钟迟问：“你觉得余扬失踪会是她做的吗？”

“我不知道。”陈七摇摇头，“也许是也许不是，你怎么看？”

钟迟想了想，“她虽然说过那样的话，但可不可信是另外一回事。我现在觉得更值得担心的是……”

他没有说下去，陈七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第五章：小孩子的委托（5）

一个小孩背着书包在前面走，一步一步，发出咚咚的声响。

这个孩子是谁呢？

陈七奇怪的想，他为什么会跟着这个小孩走？

脚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地动，不慢不快，像被调好的机械。

他想起了磁带的两个轮，一个转了，另外一个也会跟着同时转，但不管怎么转，永远也不会相遇。

是谁控制了它们，是谁控制了他们？

左右看看，周围一片黑暗，路其实也是没有的吧。

这个孩子要去哪里？

“你是谁？”陈七问道，“你要去哪里？”

小孩没有回头，“你知道她是谁吗？”

陈七：“谁？”

一张纸递到陈七面前，他伸手接过。

是一张很抽象的人物画，他刚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画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是谁？”

“一个妖怪，”小孩说：“她吃了很多人，可是你们都不相信。”

陈七发现自己在摇头，“这个世界上没有妖怪。”

小孩：“有的，你看。”

陈七又去看那张纸，构成人物的线条突然扭动起来，一圈一圈的转，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跑出来了。

心脏砰砰的跳，他告诉自己应该把纸撕掉，却又觉得不能这么做，有什么东西就永远不能知道了。

画上模糊的人脸变得很大，五官都是扭动的线条，咧开的嘴巴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吞食了什么，陈七想，她似乎在笑。

突然，那张嘴张得巨大，朝他迎面扑来——

要……要被吃了！

小孩猛地转过来，抢过纸揉成一团，然后摔在地上用脚一阵狠狠的踩。

陈七松了一口气，缓过神才发现出了一身冷汗，背上微微发凉。

这时，小孩停了下来，“你看，有妖怪。”

说着，小孩抬起了头。

一张和纸上同样的黑漆漆的笑脸……

陈七突然睁开眼，直愣愣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什么地方。

宿舍里面很安静，黑暗里张帅翻了个身，嘴巴里咕噜有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呵。”

过了很久，他苦笑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哇！”明九惊奇的说：“阿七，你脸色好差！”

“你试着做一夜噩梦试试。”陈七没好气的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九提醒他，“你忘了，我要保护你。”

这人居然还当真了。

“随你了。”

陈七揉着发胀的额头，越过明九，掏出钥匙开门进屋，然后，拉开椅子坐下，一把趴在桌上动也不想动。

明九跟着趴过去，对着那颗头上下左右仔细的瞧……

“离我远点！”

陈七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抬起身，差点撞上那颗凑得过近的脸，不过显然，对方闪得很快。

“你看什么看，别人睡觉有什么好看！”

太不正常了，这个样子的陈七太不正常了。明九又把脸凑过去，好奇的问：“你做什么噩梦了？”

头更痛了，伸手推开那张脸，陈七重重叹了口气，“唉，算了，跟你生什么气，别把脸靠这么近。”

明九顺着他的手后退了，改为蹲下身，把脸放在桌上，双手搭在脸的两边，说：“什么样的噩梦？”

他那样子实在是太无害了，陈七不知怎的就开了口。

“你昨天听到的，那个失踪的小孩子，我梦到他了，他……”他说着皱起了眉头，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个诡异的梦，“他的样子很奇怪。”

明九头往左边一歪，“奇怪？”

“模糊的脸，乱成一团。”陈七抬手比划，却又不从比划起，最后，他放下手，沉下声说：“很恐怖。”

明九沉默的望着他，大概整夜没睡着，眼睛里满是血丝，看上去有些吓人。

“你很担心那个孩子？”

陈七没有回答，不过答案已经写在了脸上。

明九突然笑了起来，陈七皱眉看他。

“阿七，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明九笑着说：“那个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需要你瞎操心，还是你觉得这样瞎操心有用？世界上那么多小孩，是不是每一个出了事，你都去操心一下？”

陈七盯着他，“很好笑？”

“不要生气，怪吓人的表情。”明九快速在他眉心点了一下，快到陈七还来不及反应，那根手指就收了回去。

“既然这么担心，去看看不就得了。”

陈七怔了半天，最后摇摇头，“不去了。”

明九蠢蠢欲动的样子，“去吧，反正我会陪着你。”

“你说的没错。”陈七趴回桌上，“要担心他父母会担心，要查案有警察查案，我去了没用。”

明九跟着趴在桌上，失望地叹气。

“啊唉。”

陈七把他推开，“离我远点。”

陈七居然真的睡着了，明九轻轻扯着他头发玩了一会儿，又去刮他耳朵，这人也没被他弄醒。

大概是耳朵被弄得痒了，睡着的人把头转到另一边去，明九对着一个后脑勺，突然没了兴致。

算了，看他这么累，就让他好好睡。

绕着这家店转了转，明九停在一个柜子前，柜子上方是一个黑色的罐子，罐子上刻有龙形图案。

他转过头，对面是那副画着白虎的画。

陈七是被冻醒过来的。

睁开眼，屋子里站着两个人，正大眼对小眼。

一个是明九，另一个……

是那个经常来这里取东西的脸上有疤的人！

陈七猛地站起身，连带着椅子滑动发出一阵声响，对视的两人转过头来看他。

陈七吞咽一下，“你，你来了。”

“嗯。”

那人点了点头，不再理会站在他前面的明九，走到一个柜子下看了看，找到一个半米来高的花瓶，放进黑色的大衣里包着，然后走到了门口。

他突然转过身，对陈七说：“你这次很好。”

很好？！陈七一头雾水，好什么？

“……哦。”

“这个人，”那人又看了看明九，陈七感到那眼神有些冷意，正莫名觉得奇怪，他继续说：“你别跟他走得太近。”

陈七忍不住问：“为什么？”

那人说：“他不是个好人。”

陈七意外的看向明九，后者无所谓的抓抓自己的一头红发。

陈七忍不住又问：“为什么？”

那人想了想，说：“不像。”

“……”

不像个好人……陈七想问他：你是小孩子吗？

想了想，没敢问，陈七直愣愣地转过去问明九：“你是好人吗？”

“不是吧，”明九慢吞吞又把问题问回去，“你呢？”

陈七摇头，“应该也不是。”

再看门口，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过了好半天，陈七突然笑了起来。

明九歪着头看他，“你笑什么？”

陈七说：“三个成年人说好人不好人，你不觉得好笑？”

“不觉得，”明九一脸认真的说：“这是个好问题。”

他忘了，明九只是一个成年了的孩子而已。

接到钟迟电话，陈七有些紧张，“怎样？”

“谢兰不见了。”

陈七愣住了，这个时候不见了，难道真的余扬的失踪真的是她做的吗？

“陈七，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电话那头，钟迟语气严肃，“我觉得昨天我们的对话可能被人知道了，要么那天晚上他们知道有人在偷听，不管是哪一种，很显然都对你很不利。”

陈七看着挂掉的电话，久久无语。

他想问钟迟是什么想法，从那天余扬过来找他开始，事情就已经变得很诡异。那个女人说不会对孩子们动手，但是余扬第二天就失踪了，那男人威胁的话也不像在开玩笑，她因为动了手害怕，所以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