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头来，自己只是向文墨用来向沐雨证明他有能力让人幸福的一场戏里的一个道具？所以，在生死关头，向文墨才会顺从心意地喊出自己最爱的人的名字，而那个人不是自己！那么自己是谁呢？谁也不是！

哦，不，季汉臣微微扯动嘴角，他季汉臣是向文墨的表哥！表哥，哈哈哈……

他倒要感谢上天给他安排的这一场车祸了，简直像是醍醐灌顶地让他从一条死路里找到了回头的理由。

却又忍不住怨恨老天爷。他虽然已经知道了向文墨爱的人不是他了，为什么还要用如此残忍地方式一次次将这个事实刻在他的心上？！留一点点的颜面与尊严，也不行吗？

季汉臣轻轻叹了口气，季锦城从梦中惊醒，连忙开了床头灯去看季汉臣，见他没有动静，低下头却看见点滴管里已经进了血，连忙叫来值班的护士。季汉臣闭着眼睛听着季锦城去了又来，恍惚间听见了另一声叹息。他无声地在满面泪水里轻轻笑了……

叹息而已，他要来何用呢？那人还是自己留着吧。季汉臣闭着眼睛，护士正在调着针头，麻麻的刺痛，他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随他吧！

不随他，又能怎样呢？

爱与不爱，或许真的已经注定好了。就像季锦城，就算曾经那么深地伤害过安沐雨，可到头来沐雨爱的还是他。都是注定好了的，就像，就像自己那么爱向文墨，可向文墨到底还是不爱他一样。

强求不得，那便不求了吧。过程、结局已经够难堪的了，没道理再深陷其中等着最后那并不让人期待的最终结果。

也许这样，彼此都好过。

季汉臣再醒过来的时候，守在床边的是安沐雨，还有向文墨。季锦城守了一晚上已经累极了，在安沐雨的催促下才回了家，说是下午再过来。

季汉臣歉意地看着安沐雨，沐雨笑着问他渴不渴，季汉臣摇了摇头，倒还是笑着说饿了。安沐雨将带来的汤盛了一碗，却发现忘了带勺子，连忙让坐在旁边的向文墨去楼下超市买。

而季汉臣，从头到尾，再没看过向文墨一眼！

等到向文墨出去了，安沐雨才担心地带着深深的自责问到：“汉臣，昨天……”

“沐雨，”季汉臣靠在床头，有些疲倦地说：“昨天的事情，你别跟我哥说。已经过去了的，没必要再提起来了，好吗？”

“你的意思是……你不再接受……”安沐雨知道季汉臣是真伤心了，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决绝。

“就当我……就当我做了一场梦。现在我还活着，我很庆幸。”季汉臣看起来虽然有些疲倦却无端地让人觉得他带着那么一丝轻松的感觉，“活着，我就要对自己好，不对吗？”他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声音还带着一点喑哑，安沐雨却听出了那里的哽塞。他知道，季汉臣在忍着，那份隐忍让他的心里也钝痛起来。

“嗯”。安沐雨轻轻点了点头，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季汉臣的肩膀，“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季汉臣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吃力地伸手回抱住安沐雨，“你是我嫂子啊。”

那声嫂子让安沐雨又红了眼睛。他的弟弟——他没护好，受了这么多苦！

季汉臣拿起汤碗，就着碗一口一口啜着浓香的汤。不是饿了，只是觉得心里空了，让他迫切地想要吃些什么来填补那些空白。他已经想明白了，所以才更要去千方百计地去弥补自己渴望却得不到的。

向文墨拿着洗好的勺子推门进来的时候，季汉臣已经又睡下了。安沐雨轻轻地冲向文墨招了招手，向文墨放下勺子，看了眼熟睡的季汉臣，抬步往外走。

走廊里，一夜未睡的向文墨看起来有些颓唐。安沐雨招呼他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

“汉臣已经睡了，没什么大事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通知你。”安沐雨看着向文墨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心里直叹气。

向文墨摇了摇头，“我在这里陪他。”我哪里也不去。

安沐雨为难地看了眼他，“文墨，你，你还坚持……”剩下的话安沐雨没明说，但他想向文墨听得懂。

“我不知道。”向文墨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汉臣早点好起来。”

“文墨”，安沐雨迟疑着要不要说出口，转而还是隐晦地说道：“汉臣不太想他大哥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所以，如果锦城问起来……”

“我知道的。”

安沐雨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你有没有想过，汉臣好起来之后你们要怎么办？”安沐雨接着说：“我刚才和他谈过了，他的状态并不太好。”

向文墨看了看安沐雨的眼睛，沉默了。

下去季锦城进来的时候，季汉臣正捧着一本安沐雨买来的杂志消磨时间，季锦城走近了，看见季汉臣脸上那些小小的伤口，一下子忍不住，握着他肩头的一下子捏得紧紧的。昨天太慌张了，倒没发现那些小伤口，今天看起来，越发觉得心疼。

季汉臣抬头，见是季锦城，他歉意地笑笑，转而开口说道：“大哥，让你担心了。”

季锦城伸手拿过一个橘子剥给他，摇了摇头，将剥好的橘子递到季汉臣嘴边，“只要你没事就好。”季汉臣了然地笑了笑。

“沐雨呢？你来了他也要休息一下了，今天上午都替我忙上忙下了。”季汉臣塞一瓣橘子到嘴里。

“他下去给你买点日用品去了，我来得匆忙，忘带了。”季锦城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许是因为感冒还没好，脑子总觉得昏昏沉沉的。

“哦。”季汉臣扫了扫病房，那个人也不在，季汉臣承认心里松了一口气，对着还在搜寻的自己忍不住嘲笑起来。

半晌，季汉臣深吸了一口气，斜着眼睛去看季锦城，“你这记性可不行了啊，不是老了吧？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你还记得原来老院长吗，你以后可别变成他那样，我可不照顾你！”季汉臣强打起精神说完这段话就觉得心里越发气堵了。

“哎，我说，有你这么盼着你哥的吗？”睡在病床上还开着玩笑，季锦城心里也放下些心来。还能开玩笑，就证明季汉臣没什么大问题。可他又说不上来，眼前的季汉臣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他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全都打开了，不再是局限于一个狭小空间的季汉臣，走投无路地在一个角落窝着的季汉臣。让人一眼看过去都觉得他的天空开阔了。

直到安沐雨和向文墨回到病房的时候，季锦城终于知道季汉臣哪里不一样了！

季汉臣，再也不去看向文墨，哪怕仅仅只是一眼。

第34章

“汉臣，这是给你买的牙刷和毛巾……”季汉臣点了点头。向文墨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沉默，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病床上的季汉臣。

季锦城的眼睛在向文墨和季汉臣之间扫了扫，也没明说，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会觉得季汉臣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季汉臣，巴不得一分不断地看着向文墨！而现在，季汉臣却连看他一眼都不肯。季锦城心里有点疑惑，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啊。

等到季汉臣又沉沉睡下去，向文墨还在病房里坐着，不敢走近也不离开。

安沐雨心里叹了口气，季锦城越发不待见向文墨起来，在他看来，季汉臣虽然没什么大伤，但到底还是受了些伤，还受了不小的惊吓，可向文墨就一直沉默地呆着，季锦城的心里有些不痛快！但他现在懒得去说，汉臣的事，他总该自己拿出个态度来。

季汉臣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季汉臣没看向文墨一眼，没对他说过一句话！季汉臣的沉默与漠视，如果不是向文墨时时出现在视线里，连安沐雨都要错觉地认为是不是季汉臣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向文墨这个人。

其实不要说安沐雨了，连季汉臣也几乎要这么认为。或许，他真的从来没有认识过那样一个人。

从前总是情不自禁地追随着那个人，哪怕只是一眼也好。可现在才明白，其实要忘也不是那么艰难的事情。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就可以了。虽然还是会因为眼角瞥见向文墨而心痛，但季汉臣觉得，只要日子久了，他就能忘掉。

什么都能忘掉。就像小时候，只要一个星期、只要短短七天，他就能忘记被刚收养了自己的“父母”抛弃的事情！

所以，现在，刚好七天……

这一个星期，向文墨也一直呆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季锦城和向文墨轮流着照顾季汉臣，向文墨则是全程都待在医院里，梳洗的东西也是拜托安沐雨从家里取来的；连公司里都请了假。对于这些，季汉臣隐隐知道，但还是自动忽略了。现在的他，觉得向文墨做的一切，有些好笑！

明明……却还是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季汉臣出院那一天，是季锦城来接的。季汉臣一身轻松地从医院走出来，冲着外面难得晴朗的天空伸了个懒腰，嘴里高呼着：“我季汉臣又活过来了！”来往的医生护士都笑着恭喜他，他笑意盈盈地受了，开玩笑地说着：“回头请你们吃我的新生糖！”

有相熟的小护士打趣道：“是季医生生儿子的喜糖吧？”

季汉臣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告诫道：“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女朋友还没答应呢！”引来一阵笑声。

站在旁边的向文墨心里有些不舒服。

季锦城看季汉臣那副贫嘴的样子，笑着说：“能不能别贫了，先回家！回家了再和你女朋友商量！”

于是季汉臣就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和大家告别了，说着：“等明天我来上班就带喜糖来啊，各位今晚就别吃饭后甜点了，不然明天得甜得齁死了！”

大家乐呵呵地和这个平时就喜欢说笑话的季医生打趣着，一场没有造成太大伤害的车祸让那个开朗的喜欢开玩笑的季医生又回来了。连安沐雨站在旁边都忍不住笑了。他有多久没见过季汉臣这副从心底里高兴起来的样子了？

四个人出了医院，坐上了季锦城的车。季汉臣坐在了副驾驶上，那里稳当些。安沐雨和向文墨就坐在了后面。上了车季汉臣才渐渐安静下来，季锦城开着车出停车场的时候，季汉臣开口说道：“大哥，我去你那住几天行吗？”

季锦城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去我们那儿，我们好照顾你。”安沐雨在后面也点了点头。

向文墨却惊诧地从后视镜里看着季汉臣，又转头看了看安沐雨，“不回去吗？”

季汉臣听着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听到的声音，惊异于自己居然差点就忘记了向文墨的声音，他愣了会儿，还是沉默了。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也就不再搭理，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

安沐雨冲着向文墨摇了摇头，低声说：“还是先别回去了吧，汉臣去我那儿，我也好帮着他调理调理。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身体到底还是差些。”

“我也可以帮他调理！”向文墨来不及思考已经蹦出了这句话。季汉臣听到了嘴角绽开一个微笑，却是嘲讽的。可惜，向文墨没看见。

“我不放心！”季锦城却看见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季汉臣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好像对向文墨有多轻蔑似的。可他来不及细想就脱口而出拒绝了向文墨的要求。

向文墨正愣着看着副驾驶的位子，他想要看看季汉臣的背影，可是宽大的椅子遮住了季汉臣，他连一丝一毫都看不见。而季汉臣，好像不在这个车里一样，连呼吸都是浅浅的。向文墨不知道季汉臣心里是怎么想的，他有些慌。

直到下车，季汉臣都未曾睁开眼睛。下车的时候，向文墨先一步下去了，开了车门伸手去接季汉臣的行李，季汉臣头也不抬地自己拿着进屋了，留下向文墨尴尬地站在原地。季锦城瞥了向文墨一眼，眉头深锁。

季汉臣进了屋子，和沐雨打过招呼就到客房休息去了。虽然身体已经好了，但总是容易倦怠。向文墨看着紧闭的门，也没说什么，和安沐雨道别说明天再过来之后就回了家。

季锦城站在窗子边看着走出小区的向文墨，又转头看着安沐雨。沐雨被他看得发毛，索性扔下手里的活儿，坐到沙发上问：“你想说什么？”

季锦城慢慢踱到他身边，倒了杯茶，疑惑地问：“你不觉得汉臣对向文墨那小子的态度变化得好大吗？”

安沐雨愣了一下，先前没注意现在回头想想还真是，但他嘴里还是说着：“是吗？我怎么没发现？”

“说吧，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汉臣好像从醒过来之后就不太搭理向文墨了。我不在，你知肯定知道。”季锦城审视的目光看着安沐雨，安沐雨最受不了他这样子看着自己，一慌，连谎都扯不圆了。

这下，季锦城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季汉臣会对向文墨那副态度了。他的怒火一下子被挑起来！他向文墨居然这样对待季汉臣，那是他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弟弟啊！季汉臣一颗心小心翼翼地捧到他面前，可那小子居然就这么狠狠地糟蹋！

季锦城像一只被惹怒了的野兽，在屋子里焦躁地走着。安沐雨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没瞒住，“你别走了，汉臣心里肯定有自己的主意，我看，文墨也并不是不喜欢汉臣的。”

季锦城听着安沐雨的劝告越发心火难灭，那小子居然还敢来招惹沐雨？！和汉臣在一起后还想着接近安沐雨，他拿季汉臣当什么？！又拿沐雨当什么？！季锦城一言不发，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你先去书房静静，别生气了，感冒也才好，对身体不好。”安沐雨无奈地推着季锦城往书房里走。可他哪想到，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季锦城已经不见了。安沐雨一想就知道季锦城是去找向文墨了！

他拿起外套和钥匙就要往季汉臣家里赶，这个时候季汉臣刚好从房里出来。“沐雨，你去哪呢？我大哥呢？”季汉臣是出来喝水的，却看见安沐雨整装待发的样子，脸上也是很着急的表情。

安沐雨有些慌张，这事恐怕也只有季汉臣能搞定了，“锦城去找文墨了，他都知道了，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

季汉臣是知道季锦城的性子的，就像当年被向家抛弃的时候，季锦城非要替自己要回公道，要不是自己拦着，那么小的季锦城就真的去找向家理论去了。想到这里，季汉臣也顾不得喝水了，连忙跑进屋里拿起外套糊糊弄弄地套在身上就和安沐雨一起出门了。

一路上虽然心急如焚，但他觉得奇怪，现在他担心的倒不是向文墨了，而是季锦城。

那是他的大哥，他不想季锦城为他担心，为他受伤！偶尔想到向文墨，心里虽然涩涩的，倒不那么伤心了。

第35章

季汉臣和安沐雨站在门外面就只听得见里面传来的咚咚的声音，他出来得匆忙也没带钥匙。

“文墨，开门！”安沐雨站在外面焦急地拍打着门，里面的人却迟迟不来应门。季汉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大力地拍着门，恍然想起门框上还有一把备用钥匙，连忙拿了下来，开了门，就看见向文墨正被季锦城按在地上，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地互相往来。季锦城打向文墨，那是毫不留情！

“别打了，锦城，别打了！”安沐雨跑到两个人面前想要拉开这两个人，无奈找不到地方下手。俯着身子想要拉架，连自己都差点被碰着了。

季汉臣虽然也着急，可当看到向文墨被揍得那么狠的时候，倒不想这么快去拉开他们两了。他想，不愧是从小长到大的兄弟，季锦城比谁都了解他。可他到底还是有些心疼，季汉臣冲上去，用尽全力拉着季锦城要往下揍的手，冷冷地也不去看向文墨，只说道：“大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