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戈(总攻 4)——火棘子
火棘子  发于:2015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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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长缨抱住迟衡的腰就地用力一滚,将他压在地上。迟衡不动了,笑了,由他骑在自己的腰上,仰望宇长缨,心说胆子还挺肥的,难不成想霸王硬上弓?他倒要看看宇长缨想干什么!

宇长缨一双魅惑的眼睛俯视着:他的眼睛挑逗时会微微上翘,很是魅惑,但直视时目光又带着野性,很是凌厉。最夺人心魂的是双目之上的那颗朱砂红点,像豆蔻一样鲜红如血。

时间仿若停滞。

很长时间没这么细致地看宇长缨了,迟衡眯起双眼。今天宇长缨穿得尤其华丽,里面穿的是浅米色绣暗花的衣裳,外边罩的是一件纯白宽袖长袍,衣襟和袖口镶着暗红色的绸缎宽边,衣襟上游走着飞凤图案精丽的刺绣,中间那腰带也是绣了不下七层绣的,精致至极。

绸缎的闪亮衬得宇长缨下巴弧线坚毅但异常完美。

二人目光交错。

宇长缨缓缓低头,眼看要亲在迟衡的眼皮上。

迟衡一手捏住了宇长缨的下巴,两指扶住那完美的腮骨慢慢往上推。两人如同角力一个要亲,一个不让。迟衡的手劲越来越大,宇长缨被迫一点一点远离,脸色越来越难看。

迟衡一手撑在地上,慢慢地坐直:“我不喜欢这样!”

语气坚执。

被捏得越来越疼的宇长缨阴沉着脸蓦然起身,狠狠咬了一下牙关,拂袖而去,却在门槛处停住了,回首诡异又得意一笑:“不喜欢,还能翘成那样子?”

迟衡微笑:“那个地方可不管是谁。”

宇长缨脸色顿变。

迟衡理了理衣裳没有看他:“五石散不要随便吃,喝点温酒解了!乾元军的军纪不是闹着玩的,不要让我看见第二次!”

砰的一声,宇长缨摔门而去。

二月末,雨打芭蕉,清脆悠扬。

那天之后宇长缨又复归了以前那张扬而且倨傲的旧态,手段越发强硬果断,即使迟衡有异议他也据理力争——这种性子迟衡倒是很欣赏。迟衡后又提了两次州牧之事,遭到斩钉截铁的拒绝。

性格要强而且绝不妥协,迟衡遂不再劝说,择了泞州城府丞李简任泞州州牧,自己得以迅速从泞州杂事中抽身出来。

事情得一项项交接。

琐事较多的宇长缨倒比迟衡还忙。

见迟衡清闲了,宇长缨没事就安排个斗茶、斗鸡、杂耍、角力等来将军府一娱,可惜迟衡毫无兴趣,指着那紫盏茶具说:“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就为看个茶色如何,有意思吗?文人学士闲得发霉弄出来的玩意儿吧!”

宇长缨一撇嘴:“怎么没意思?有人爱听戏,有人爱划拳,有人爱斗茶,有人就喜欢摆弄金石古董——郑奕对品茶就十分钟爱。”

“郑奕?一品品一天?”

宇长缨点头:“从鉴到品,无不精通。”

迟衡若有所思:“前两天见了一个落拓的纨绔子弟,名元之戏,家道中落投奔来了。口若悬河,见多识广,在京城也结识过许多人物,随便什么都能说得跟天女散花一样,一块布都能扯出几十道绣工和绣品,我还琢磨着这样的人能用来干什么呢,现在看来可以用作大用处了。”

迟衡立刻将元之戏叫来。

元之戏虽已落拓,收拾得很精细,一双眼睛精圆精圆。前几日,与他一同来的人都各有安排,唯有他上下不着调。这一召见,喜出望外。

迟衡拿出一块掌心大的不起眼的龙吟牙雕:“有人送我一块这玩意,你看看成色。”

元之戏摩挲一下,先是不经意,后来越看越专注,最末露出难以置信欣喜之极的神情,眼睛放绿光:“好象牙,好雕工,看这纹理,看这光泽,看这刀工,看这道奇异的龙鳞,正是出自三百年前西域最兴盛时期的上乘牙雕,让我想想,那时西域的王是……”

元之戏自说自话叨叨了大半天,迟衡听了个明白,这东西好,很好,是个很值钱的玩意。

迟衡一挥手:“行了再看看这幅画。”

宁子非的烟雨忘石图。

五六百年前的名师名画,元之戏先是惊喜,谁知眉头一蹙马上失望道:“这是赝品,将军看这里,宁圣手即使是枯笔也极有烟雨的韵味,但你看这一笔,生硬了……”

嗯,知道了,这画假的。

迟衡将元之戏领入一个厢房中,让他在里边挑出有用的东西。

第二百二十四章

厢房里琳琅满目,摆的大部分是名贵的战利品,要么是降军献上来的,除了刀剑之类的拿来用别的一概撇这里,迟衡向来对这些东西既不感兴趣,也不懂得鉴赏,一年一年的也积了不少。

两天后大功告成的元之戏来报了,大部分货真价实的,特别稀罕的他都挑出来了。

迟衡把玩一串木佛珠:“你一直在京城?后来还去过郑奕军?”

“是,元家久居京城,我和太师郑奕、丞相、尚书等均有些私交。”当然,因元父曾为要臣,曾与这些人平起平坐,后来元家被他败了个精光,投了郑奕军,但他不能文不能武,打了几场战后被人讥笑被人排挤,他愤然出了郑奕军,元之戏说起来也有些惭愧。

“你对郑奕和他的将领军师们的喜好都还了解?”

元之戏欣然点头。

术业有专攻,有人能文,有人能武,有人能溜须拍马,就有人能干这些营生,元之戏对吃喝玩乐无不了如指掌,无论是谁的喜好他都能搭上几句,不说别的,迟衡提起刀他都能口若悬河地接上。

迟衡笑了:“你把他们的喜好都写下,我自有安排!”

元之戏不傻,听了这话还能不明白么?

投其所好是天底下最易的事,但想投到对方心底里头去可不容易。有了元之戏的这些本事,就不愁杀不进郑奕军的将领中去,以及那些京城的官员们,厢房里摆的这些玩意儿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用处的。元之戏每隔一个月就出入将军府一次,也算人尽其用了。

因了这事。

迟衡又秘密令人招了许多年轻貌美的青楼女子,训为舞姬,而后悄然分派潜入郑奕军帐中或与郑奕交好的朝臣家中,是为乾元军的细作暗探,刺探军情伺机离间等,这些都是后话。

一日,宇长缨回府,惊讶地看见将军府有了轻歌曼舞。

舞姬一袭白衣,纤腰轻摆,在中庭里舞起了白纻舞,端的是旋袖若飞倾世所希。而迟衡则端了一杯酒,饶有兴致地喝了一口,眸子望着舞姬目不转睛。宇长缨心里莫名一烦,坐在他旁边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舞罢,舞姬莲步而来,为二人斟酒。

那舞姬明艳照人,但已过妙龄,眉梢隐隐一缕皱纹。迟衡道:“长缨,这是名动元州城的柳六娘,舞步精妙无比,你看如何?”

柳六娘款款一笑:“将军谬赞。”

虽为风尘人,举止却端庄如大家闺秀,绝不烟视媚行,这才是风尘中翘楚,宇长缨笑道:“六娘好腰身,比二八稚龄更是别有风韵。”

柳六娘不生气,斟酒后轻衣一摆施了一礼告辞,走路亦是风情万种。

她走后,迟衡还凝望着她的背影好半天。

宇长缨将酒壶一顿,闷闷地说:“不是不喜欢那些个声色犬马吗?怎么还摆起舞场来了?风尘中人,半点朱唇,万人遍尝,将军该不会竟然好这一口吧?”

迟衡哑然失笑:“舞得的确很不错。”

乾元军里可没人干得了教人跳舞的事,柳六娘也是迟衡挑过的人中觉得可靠的,当然她只管教授舞蹈清歌,别的可是一概不知情的。就像元之戏能挑出最合适的古玩,却不可能知道这些东西的去处一样。迟衡知道,这一类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宇长缨自然也不知这些,抿了一口酒后斜睨轻幔:“我也是会跳舞的——手执干戚的兵舞,将军要是喜欢我不介意舞一段!”

迟衡起身:“你还有这力气?事务都交接给李简了吗?”

长亭,碧水,一年一度又绿长汀。

这天迟衡骑在马上,满目绿意,想到容越长戟所向无敌心中无比愉悦。安州郑奕军节节败退,岑破荆同样猛将猛军,把梁诛打得哭爹喊娘。而石韦主攻安州与曙州交接之地,地名就叫回汀峰,回汀峰之西北是安州,东南是曙州,在乾元军连续一月多的两相攻击之下,封振苍竟然还能撑住。

手中是纪策的快报,夷州攻略初见成效。纪策在交战地夷州石曲道,除此之外别无他言。

分别已三月。

毕竟已平定的诸州诸事已定。

反观交战的地方,安州水深火热,夷州越燃越炽热,回汀峰也好,石曲道也好,最好都能去看看。一身不能两用,若比较来说,自然是去回汀峰,因为在那里一可以眷顾安州,二可探曙州。不过,他真的很想去一趟夷州,看看梁千烈,看看纪策,纪策一定还生气。不然以他的性子,自己去了那么多封信函,函函都有问候,纪策却一封回函里全部是战报。

不怪纪策。

谁让那天出了事,自己那么惶恐不安,仓促之间就将他派往了夷州。可是,又能说什么?天相吗?宿命吗?自己都没想清楚的事还能说什么,迟衡苦恼了一整,终于还是决定去石韦所在的回汀峰。

宇长缨没料到会这么快:“至少再等个三四天吧。”

“这些重要官员已定,我留着就闲了不如四处走走。当然,我更希望你留在泞州,泞州初定还有很多事情……”

“我跟你走!”

三月,树荫渐浓,东风好迎。

迟衡与宇长缨策马北行,不日至安州,群山绵延重叠,回汀峰一峰耸立。山花烂漫,二人穿水过石,在乱崖中不知转了多少路,终于绕过山崖,抵达石韦驻处。

数月没见,一见如故。

迟衡站在山底,看景致恣意,留恋不已:“季弦,回汀峰之所以叫回汀峰,不过我怎么看不到那条首尾相连的回汀河?”

回汀峰,中有一条河,像蛇首尾相连死死缠绕着回汀峰,故有此名。

“爬到山顶,就明白了。”

这一句勾起了迟衡的兴趣,连连追问。

石韦却不明说,就跟挠痒痒一样越不挠越痒,最末了他终于微笑着说:“乘着现在是正午我们可以爬山去看一看,那景色在暮色初临时最是分明。”

高处也容易看远。

宇长缨本来也要跟着去,但迟衡令他在营帐里歇息,言语明明白白是不想让他同去。宇长缨也不怒,抱手一笑:“不知道爬到山顶是什么时候?山中一贯风冷,要不要带一床锦被上去顺便看看回汀峰的朝日?”

倒要不了这么长时间,才一个时辰多一些,就有阵阵幽香传来。

迟衡正纳闷,石韦停了下来。

石路的左边有一处不太分明的道路,草木茂密,石韦弃了正路转到这条暗路上,才几步就隐隐听见水声,迟衡一动,莫非这就是回汀峰里的河,听声音像泉。

摸过几块大石头,峰回路转到了山崖边。石韦笑着说:“看看下边。”

俯视下去,果真山腰处有一条白河环绕着山峦蜿蜒,首尾相连如白蛇。迟衡讶然,怎么刚才没见到呢,再仔细一看,明白了,哪里是河,分明是群山中间长着的树开得白花,连绵成了河。

难怪说一路走来没见到河,这种风景,只有峰顶能看到。

迟衡赞叹不已,石韦负手迎风:“这种花叫南子心,也叫负心花,负心花初绽是晚上,开红花,天一亮就变成白色。花只有那一晚是红的,其他时候全是苍白,从二月开到十月。只有在回汀峰山脉的山腰处能长,再往上或往下都不能活,连绵在一起像一脉白河一样,所以这里叫回汀峰。”

真是奇异的花。

“据说,如果情人变心了,与他来看一看,就能回心转意。”

迟衡哑然失笑:“人若变心,早恨不能与旧人再无瓜葛,怎么可能回来一起看花?所以,与其寄心于他回心转意,不如挥刀斩旧情来得干脆!”

后悔失言的石韦听了这话,释然笑了,轻松地拾起崖边一根两指粗的青藤:“回心转意也是有典故的,这藤子叫万年缠,十分结实,一般人都扯不断。而且万年缠的根扎得非常深,想拔出来都难,只能用刀和斧砍。”

迟衡扯了一扯。

难怪叫万年缠呢,这哪里是藤,比麻绳都结实呢,又长得那么长,挂在两树中间,当个秋千玩耍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如此美景,赏心悦目,二人在崖壁边坐下。

石韦说起战事。

岑破荆和崔子侯驻守中军,岑破荆善领军,崔子侯擅计策,二人相得益彰打战很是默契。听了石韦赞言,迟衡只是笑,心说果然押得对,那两人根本不消自己多加过问。

而容越那边战事更顺。

他如迟衡当如策谋的那样,夺了安然城,走安关,度镇龙峡,直走镇龙城,刺入安州心脉——现在,容越驻军停在了镇龙城。如果他再往东逼过去,拿下永立城。郑奕看似还留有三分之一重地,但岑破荆和石韦同时发起攻击,与容越交相呼应,则郑奕已失地利,必然是安州全部沦陷。

迟衡赞:“容越的攻势太凌厉了!”

可不是么,石韦和岑破荆虽然也士气足攻势猛,但都没有容越那么快,他真如一把利刃所向披靡,正因容越领兵一向锋芒毕露,迟衡才会将他放到那个位置。石韦赞道:“容越气势非凡,加上庄期和其他知事的谋略日益精湛,以及将领们同仇敌忾,行军神勇无人能及。你或许还不知,据密探报:在郑奕军的悬赏榜里容越是头一个。”

敌人的深恶痛绝,就是对自己最好的褒奖。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迟衡又问:“为什么,你又将庄期分派给容越了?”

石韦不知内情,赞不绝口:“本来是让庄期跟着我这边,但他说更愿意与容越在一起,并说谋略诸事他绝不擅作主张,我就同意了。不知你看了他们的谋略没,那真是出神入化直刺郑奕军的心骨,如果是出自庄期的手笔,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一场一场的奇战,正是容越致胜的根源。

也因为如此,迟衡才并没有那么抗拒,也赞道:“应是与庄期有关的。因为容越出兵很少这么出法的,非常奇特。庄期能这么有长进,我真是很欣慰。”当庄期有足够能力去辅佐时,那就是如虎添翼。

石韦却微皱眉头:“镇龙城的下一战,是永立。本来永立是由护军孟义来驻守,但我于昨日收到暗报,换成了主将裴付清。裴付清性格狡猾,而且在原驻军之上,多领来了一万郑奕军最精锐的前锋军。”

郑奕的前锋军,堪比梁千烈当年训练的黑狼军。

而且不是数百而是上万,上万的精锐兵一下子扎在了永立城,对于容越来说无疑是前面铸了一道铜墙铁壁。迟衡立刻警觉:“你确定?郑奕从来不会把前锋军扎在同一个点!”精锐军毕竟不是普通的将士,死一个少一个。

“容越的兵已达镇龙城,北有永立,南有永安,乾元军只可能攻这两个城池。连吃几个败战,郑奕恼火之下换了数个将领,让裴付清驻守永立,另一员猛将王栗驻守永安,各领了一万前锋军。”

郑奕也知道再这么败下去,安州就立不住了。

迟衡锁眉。

容越、岑破荆、石韦三军盘踞安州,容越是龙头,岑破荆是龙身,石韦是龙尾。龙身灵活牢靠,龙尾鞭打有力,但如果龙头受到压制,乾元军攻击的态势立刻就会弱下来,龙身和龙尾也跟着动弹不得。

这就是为什么容越的战略走向都是由迟衡一手布局的原因。

容越肯定也已得到密报,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谋略如何。

想不到郑奕动作如此的快。

迟衡正凝眉,忽然听见簌簌的声音,脑海倏然划过不妙的直觉,他立刻回头,身后无风,只有一棵树的枝叶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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