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一个男人躺在床上，一个人偶半跪在他身边，温柔地跟他说话。虽然已经消音，但展翼从嘴型可以看出来，说的是——亲爱的，起床哦。

正是他们刚才听到的声音。

展翼盯着电视里不断重复的画面看着，发现那个跪着的人偶和刚才桥上被打散的人偶应该是同一个人，和现在发癫一样乱开枪的，则是有些相似。

展翼忽然有了个想法，可就在这时，他感觉身边有人。转眼，手腕子被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手冰凉，触感就好像是装了冰水的气球一样，软得叫人恶心。

一张惨白的少女的脸出现在眼前，水晶眼球盯着展翼的双眼，紧紧盯着展翼，“你是人类么？为什么那么漂亮？”

展翼跟她对视了大概三秒钟，平静地回答她，“过奖。”说完，突然反手一扣她的胳膊。

与此同时，凯从测旁过来，一脚将那人偶狠狠踹了出去。

瞬间，血光迸现，长长的血迹洒了一地。展翼皱眉看了看手中被轻轻松松扯下来的半截胳膊……像是破了的水袋一样，皮肤下面没有筋骨没有肉，只有一包血，人造血液里，有浓浓的防腐剂的味道。

那人偶捂着残缺的胳膊就往楼上跑。

凯皱着眉看着地上的血迹，问展翼，“究竟是什么东西？”

展翼收起枪抽出一把匕首，快步追上去，“剥了皮看看就知道了。”

凯跟着展翼准备上楼，往楼下看了一眼，却发现白羽不见了。他正纳闷，就听到一声不轻不响的口哨传来。凯抬头……只见高高的十字架顶端，白羽正蹲在那里，看着玻璃窗外，也不知道他怎么无声无息地上去的。

“你在干嘛？”凯问他。

白羽回头翘起嘴角，略带神秘地说，“告诉翼翼不要客气，我差不多到时候运动运动了。”

凯不太懂，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先上楼帮展翼去。

屋顶就是巨大的钟楼，四壁通风只有栏杆阻挡，头顶是巨大的铜钟，满地的灰尘都是血红色的，人类的枯骨半掩在厚厚的灰烬之中……难怪刚才钟一晃动，会有红色的灰烬飞下楼去。

那个人偶展在钟下边，单手抓着一根长长的绳索晃动着，敲着钟发出有规律的长鸣声。见展翼到了跟前她转身就想跑，只不过展翼动作奇快，挡住她去路。这时，就看到从人偶的伤口处，突然有一只血淋淋筷子那么细的胳膊伸出来，针一样直对展翼的眼睛刺过去。

展翼似乎早有准备，一偏头躲开后，匕首由上而下将人偶剖开，然后往两边一扯，撕开皮子，一脚将人偶内部一个只有正常人三分之一粗细，剥了皮青蛙一般的人形物体踹了出去。

那东西飞出去三米多远，裹了一身的红色灰烬，划出老远，才被栏杆挡住停了下来，他扶着栏杆爬起来，张开嘴对展翼咆哮一声。

展翼一把甩掉那张人皮，脚边，是两颗圆滚滚的水晶眼珠……再看那怪物，一对血红色的眼睛，鬼气森森盯着展翼看。

“赤魉！”凯吃了一惊，原来是已经变异的赤魉躲在人皮里，充了血维持形状，果真够变态，难怪监视仪器没有发现他，还特意戴了玻璃眼球，这果真是最好的隐蔽方法。

“真少见。”展翼一脚踩住正在晃动的连接钟摆的长绳，抽出枪来，不紧不慢装入实弹，“完全变异的赤魉。”

那赤魉倚着栏杆，往下望了一眼，脸上的惊慌之色立刻变成了怪异的笑容。

此时，展翼和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楼下似乎是有骚动，还有低吼声音传来。凯走到一旁的栏杆往下望……惊讶不已，“翼。”

展翼也往楼下望了一眼，就见从不远处的林子里，陆续出了不少人来。这些人的感觉和刚才的假人偶差不多，用白羽的话形容太贴切——作为人，有些不够，作为人偶，又有些过了头！

“看来是到了窝里。”凯提醒展翼，“要不要叫支援？”

“太迟了。”那赤魉咯咯笑起来，“现在请求支援太晚了。”

凯再看楼下，就发现那些赤魉已经开始往上爬，速度极快。

“知道么。”那赤魉笑得得意，“原来废区里边污染的水源和空气，对赤魉是最好的，可以让我们保持清醒！”

展翼微微有些惊讶，莫非是污染物里有什么成分可以帮助赤魉的异变？

“再不跑，可来不及了啊。”赤魉提醒展翼。

展翼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问他，“你们身上的皮子都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人类了！”赤魉坏笑，“你那身皮子我就挺喜欢的，一会儿杀了你，我就要你的皮了。”

“这么说你们全部已经杀过人了是吧。”展翼收起枪。

凯和对面的赤魉都被他的举动闹得一愣。

赤魉狐疑地看他，“怎么？打算放弃，还是和解？”

展翼面无表情，“杀过人的赤魉就不需要活捉，可以直接处决。”

赤魉皱起眉，凯也有些纳闷，展翼准备一次性解决那么多赤魉？当然他相信展翼有这个能力，不过稍微冒险了一些。

这时，一只爬得快的赤魉已经攀上了展翼一侧的栏杆。他正要上来，展翼侧身一脚将他踹了下去，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白羽。”

随着展翼的声音落下，就听到，“哗啦”一声巨响，教堂一侧彩色的玻璃全部碎裂了，白色的身影跃了出来，正好一手抓住了被展翼踹下楼的那个赤魉。

白色的身影带着那赤魉一起落到地面，将赤魉的头整个按进了地面，四周围的灰烬立刻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白羽仰起脸，伸开双手看展翼，“哈尼，召唤我啊？”

展翼侧身靠着栏杆，低声道，“运动一下吧。”

白羽的嘴角翘起来，优雅地收起一手放在胸前对展翼一礼，“乐意为你效劳。”

说完，白羽打了个响指，对四周围的赤魉招手，“过来我这里，低等动物！”

那些赤魉显然受到了挑衅，纷纷向他聚拢过去。

“他是什么人……啊！”站在栏杆上那只赤魉皱眉看着下方的白羽，但是不提防展翼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一把卡住他脖颈，将人从栏杆上拽了下来摔在了地上，一脚踩住，拉开枪栓指着他头顶，“那个人呢？”

“哪……哪个人？”赤魉显得有些慌乱。

“别装傻。”展翼声音低沉。

赤魉张着嘴，起先像是犹豫是否要开口，但很快，他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情。

他目瞪口呆看着一旁的栏杆，因为刚刚还在楼下的白羽此时正站在栏杆上，白色的风衣在漫天灰色的灰烬中缓缓飘动。

凯站在栏杆边，望着下边的一片狼藉，只是那么一瞬间，所有的赤魉都被以一种极简单的方式处决了。

教堂四周围的灰烬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而此时就站在栏杆上的白羽雪白的衣服上，却连一个血点都没沾上。

白羽轻轻松松地跳下栏杆，从凯身边经过，虽然只是经过，但空气似乎瞬间凝结了。凯清晰地知道自己现在的感受——恐惧！

凯到了展翼身边，眯着眼睛盯着地上的那只赤魉看了起来。

赤魉就摔在栏杆边，往下望了一眼，骇然地看着白羽，“你……你是什么人？”

白羽仰起脸想了想，随后挽住展翼的胳膊将下巴架在他肩膀上，笑嘻嘻说，“宠物！”

12、【亲人】

赤魉在白羽的双目直视下，似乎是熬不住了，回答，“在……地下室里。”

白羽眨眨眼，问展翼，“什么在地下室里？”

展翼没说话，站了起来，在那赤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时候，冰冷的枪口已经顶住了他额头，枪响声起，凯微微皱眉。

赤魉中枪，死去，倒下……展翼已经转身收了枪下楼，风衣角划出的好看弧度消失在楼梯口时，赤魉的尸体也摔倒在地，血再一次染红了楼顶的灰烬。

凯回头注视着展翼下楼，再看看楼下的满地赤魉尸体——展翼静静的一枪，倒显得比白羽的杀戮更加冷酷。

轻叹一声，凯打电话叫人来回收赤魉的尸体。

白羽站在尸体旁边，伸手，从湿润的灰烬中捡起了一样东西。虽然血污满地，但那东西却是一点都没沾染，是一枚简单的铂金戒指。白羽拿起那枚圆环，放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看了看，过圆环的里边刻着字。

凯也想下楼，回头看到了白羽的举动，就道，“那是戒指。”

白羽回头，“我知道是戒指。”说着，举了举手，将手指上那枚美丽的红宝石戒指给凯看，那意思——我也有的。

凯笑了一声，“这是婚戒，应该是一对的，这只这么细，是女款。

白羽眨眨眼，“然后呢？”

“然后，我大概知道地下室藏着的是个什么人了。”

白羽想了想，收起戒指，溜溜达达下楼了。

到了楼下，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带着一众机械犬还有好几辆形状古怪的车子来了。那胖子看来很年轻，白白胖胖的，看不清楚五官，因为戴着口罩还戴着一副黑超，穿着黑色的连裤衣，大靴子，十分怪异。

“哇……”他刚进门看到凯，就嚷嚷，“展翼越来越血腥了，这算是大开杀戒了是不是啊？”

凯没多说，指了指屋顶，“上边还有一只。”

“哦。”那人点头，招呼身后的手下收尸体。

白羽嗅了嗅，大概闻出这是个混血，下楼的时候就问凯，“是什么人？”

“专门回收赤魉尸体的。”凯告诉他，“清道夫。”

白羽挑眉点头，地下室转眼就到了，一扇巨大的铁门倒在地上，看来是被展翼踹开的。

相比起楼上的阴暗，下边十分的干净考究，特别是大台的空气洁净装置，有嗡嗡的噪音，但不是非常明显。

房间里边的陈设也是崭新的，看来有人小心地收拾着。

正中间一张大床，被各种医学仪器围绕，床上一个男子全身插满了管子，还输着液。展翼就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

白羽和凯走近看了看，发现躺在床上那个男人就是刚才楼上电视里边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

白羽注意到他的手上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就将手里刚才赤魉身上掉下来的戒指放在了他手边，一大一小正好一对，“是夫妻啊？”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展翼关掉了机器，输液和机器停止。

“翼？”凯惊讶，“他好像病得很重，关掉OK？”

“他早就死了。”展翼道，“机器只是为了保住他的尸体新鲜而已。”

凯凑过去看了看，忍不住皱眉……的确，床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没有呼吸。所有机器是用体外循环的方法，保证尸体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鲜活，“那赤魉好变态啊。”

展翼见任务完成了，就转身上楼。

白羽跟在他屁股后面，“那个人偶，还有刚才那个赤魉，跟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

展翼随口敷衍，白羽却粘着不放，跟在身后，“说来听听，闲着也是闲着。”

展翼走到外边，就见清道夫门已经将所有的尸体都收起，正在附近埋炸药。

“他们在干嘛？”白羽见展翼上了摩托，也上了自己那辆，问他。

“这地方是个赤魉聚集点，要炸掉。”展翼戴头盔。

“那不是很可惜？”白羽觉得这教堂虽然灰蒙蒙的不过很漂亮。

“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展翼突然开口。

“哪种？”白羽听得没头没尾的。

“一对夫妻结婚的时候不知道其中有一方是BN携带者。等一方发病了开始变异，分离也就成了迟早的事。或者恋恋不舍或者另觅喜欢，人偶也好、怪物也罢，反正不是喜剧是悲剧……已经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白羽笑问，“不好奇么？”

“经常发生的事情，原因不同结果却一定相同，有什么好好奇的？”展翼发动车子，凯也跟了上来。

这时，刚才那位清道夫带着人上了车，众人飞到安全距离之后，清道夫按下了按钮，随着一声闷闷的轰鸣之声传来，整座教堂还有刚才那座桥一起原地塌陷了，灰尘扬了起来，再慢慢地沉下去，很快，变成了一片废墟。随后，蓝色的无温度火焰再一次燃气，瞬间连灰烬都没有了，有一些点燃的扬尘像是花火一样随风飘散。

白羽突然明白了展翼那句“已经不重要”是多么的无奈，的确是不重要了，灰飞烟灭了还有什么重要？谁会在乎那赤魉与那个人类是否曾经真心相爱，再怎么呼唤，也不可能wake up。

“回去整理一下报告，还有。”展翼回头跟凯说话的时候，伸手一指白羽，“喂他一顿晚饭。”

白羽不满，“那你呢？”

“我有些事情要办。”说完，展翼朝另一个方向飞走了。

清道夫和狗群也走了，灰色的天空下，就剩下了不满的白羽和尴尬的凯。

沉默了大概三秒，白羽阴测测转过脸看着凯，“翼翼去干吗？”

“都说了是私事。”凯想走，车把被白羽按住了。

凯抬头，白羽对他微笑，“小鬼。”

凯叹了口气，摘下头盔看白羽，“估计是去看他外婆。”

“外婆？”白羽想起之前展翼无视了吸血鬼的什么晚宴，好像说是奶奶生日，那么这个外婆……

“是人类？”

“嗯。”凯点头。

“人类啊……”白羽觉得没什么兴趣，不过又有些好奇展翼的私生活，于是眯着眼睛看凯，“带我去。”

凯皱眉，“你去干吗？”

“偷窥！”白羽回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凯嘴角抽了抽，“翼会杀了我的。”

白羽好笑，“那就看你想死在谁手里了。”

凯望天，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麻烦的事情轮到自己头上，不过展翼不会真的杀了自己，白羽就另当别论了，于是也不想反抗，“你别说我带你去的。”

白羽戴上了头盔，催促，“快点！”

两人的目的地是一片花园一样的居住区，房子很美丽，有些童话色彩。

白羽一眼相中了小区正当中花园里那棵硕大的树木，树冠伞盖形状，十分巨大，树上火红的花朵开得实在艳丽。

“这是什么树？”白羽记得以前从来没见过。

“凤凰花。”凯回答，“树龄很大了貌似。”说着，他伸手一指那棵凤凰木后边的一座小花园，“那座白色的小房子，看到没？”

“嗯。”白羽点了点头，蓝色屋顶小白房子，相当雅致有品位。

“那里就是展翼外婆的住处。”凯说完，掉头准备离开，最后嘱咐了一句，“不过我提醒你一句。”

白羽正准备过去，听到凯的话，有些不耐烦地停下来，回头看他。

“外婆是展翼最重要的人，这里绝对不允许出现血族。”凯低声说，“我靠近，翼都可能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所以你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