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师 下——文礼
文礼  发于:2015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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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们,是杨林,”保安急忙撇清和自己的干系,“杨林昨天晚上值班发现尸体的,还叫了门卫室的郭兴和孙强过来,我们两个是白天才换的班,就守着解剖楼不让外人进。”

另一个保安说,“我们自己也没进去一步,这地方本来就够吓人了,我们可没这胆子进去,到了6点我们就交班了。”

我听白海云说解剖楼没有监控设备,平时都是派人值班的。于是又问他们,“晚上都是谁值班?那个杨林吗?”

“之前都是王叔值夜班,上个月王叔腿给摔了,就调了杨林来值夜班,结果那小子运气背,才没多久就出人命。”

我点点头,装老成地说,“带我去案发现场看看。”

两个保安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警察同志,不是我们不带你去,我们没钥匙啊。听说死人是在冷冻室里发现的,解剖楼地下有两层,通往地下室有个铁门,平时都是锁着的。警察走了之后门也锁上了,钥匙不在我们手里。”

这就有点难办了,如果开门要惊动校方的话,我不就暴露了?

好在我运气还是不错的,另一个保安见我一脸不爽的样子,又说,“要不你等会儿,到了6点杨林来交班,他有钥匙,而且尸体是他发现的,了解得比我们详细。”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5点40了。我对他们说,“那行吧,先带我去标本室看看吧。”

“标……标本室?”

那两个保安脸色一白,尴尬地相互望了望。

“怎么了?也锁着?”

“哦对,锁着……锁着……”

“这……警察同志,天都快黑了,你这会儿一个人来查案……不、不怕啊……”

好嘛,原来是害怕解剖楼里放着的各种“设备”啊。看来是时候展现一下“人民警察”的风范了。于是我冷哼一声,学着赵天成的口气说,“怕什么怕?我们都怕了,谁来替死者申冤?不就是几件内脏啊器官什么的,你身上没有?快点带路,耽误了正事拿你是问!”

糟了,最后一句台词说得太古装剧了!

98.标本室

不过两个保安心思不在这上面,没太注意我的话,只是交流了几个眼神,其中一个就带我进了解剖楼。楼里看起来跟外面一样旧,一股药水味,走廊上装着声控灯,不过反应有点迟钝,一些灯的光线也不是很亮。

保安先把我带到走廊尽头,那里有半层楼梯通往地下,楼梯的坡度很小,半边是楼梯,另外半边是有沟槽的平坡,可以供手推车上下。楼梯下是一扇铁门,门锁有密码键盘,不过也有钥匙孔,看这结构应该是需要密码和钥匙同时使用的种类。

“这下面就是地下室,我们没钥匙,等下杨林来了让他带你去看看。”

然后保安又带着我从旁边的楼梯上去,解剖楼有两组楼梯,一个是正门进来,从大厅分为左右两组分别往上的大楼梯,这一组楼梯旁边还有一部老式电梯,应该是后来改建时修了运东西用的。现在保安带我上来的楼梯比较窄,就在地下室入口的旁边,应该是逃生梯。我注意到楼梯老旧的灰色铁栏杆上偶尔有些地方沾着些深色的污垢,拿手抹了点下来,果然是血迹。虽然现场的楼梯被打扫过了,不过一些沾在栏杆和墙角的血迹依然还留在这里。

四楼的标本室在走廊倒数第二间,其实这边几间教室都是标本室,这一间就是凶手放肺的地方。我注意到门没锁,只是虚掩着,正要推门进去,保安在身后说,“那个……要不你慢慢看?我要下去交班了……等会儿我让杨林来找你啊!”

这倒正合我意,我点点头,那保安就跟背后有鬼在追似地跑了。有这么恐怖吗?虽然我也没来过,不过在电视里经常会看到什么科学怪人的试验室,应该跟那个差不多吧?

我推开门,里面黑乎乎的,虽然这个时候天还没黑,不过从外面看就知道解剖楼的教室里都装着厚厚的窗帘。我摸到墙上有开关,打开一看,倒也没什么好吓人的东西,就是大教室里放着一些铁架子,架子上各种瓶瓶罐罐。

仔细一瞧之后,不适感这才慢慢上来了。这些瓶瓶罐罐可不像电影里做得这么奇幻和高科技,大多是些发黄或发绿的水,里面一砣时尔知道是什么时尔不知道是什么的内脏。每个瓶瓶罐罐上都贴着标签,一部分已经泛黄了,像是在这里陈放了很久,仔细看里面的东西,早已失去了应有的颜色。

看了一会儿,发现这里陈列的都是内脏,肺专门放了一排,有一个肺还发黑萎缩了,不看标签我还真不知道这玩意儿居然是肺。肺这一排上空了一个位置,应该就是当时放张玲的肺的地方了。瓶子被拿去作证物了吧,真不能想像当时是一副怎样的光景,会有一个鲜红的肺被泡在浑浊的或黄或绿的水瓶子里吗?

也不是所有瓶子都是这种恶心颜色,一些显得比较新的瓶瓶罐罐里的液体也比较清亮,能够清楚地看到内脏原有的样子。不过有时候正因为能看清楚,所以才更恶心。再配合着空气中微妙的异味,我这个自认重口味的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了。

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了看,这边的窗户正好是对着公路的,也能看到刚才吴凡躲的地方,不过树荫后面就看不清楚了。正好路上走过两个结伴而行的男生,对着警戒线这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是在谈论昨天夜里发生的案子吧。一个男生边说边往解剖楼上面望了望,突然他僵硬地停在了原地,另一个男生朝他说了什么,这个男生就用手指了指楼上,然后当另一个男生抬起头来时也僵在了原地。

虽然隔得远,我看不太清他们的表情,不过从他们俩的身姿就能看出一定是见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我想起上周我们一群人路过这里时,唐晓也朝解剖楼这里望,我问他的时候,他也指了楼上给我看。

当时我还以为是唐晓的错觉,现在从这两个男生的反应来看,这楼上果然有什么东西吗?但是我刚才也从外面往楼上看了,这些教室的窗帘都拉着,什么也看不见啊……

窗、窗帘?

我脸一抽,不会吧,不会是这样的吧……于是我把掀起一角的窗帘扔下,从窗帘缝里再看那两个男生时,他们已经低了头几乎小跑步着离开了这里。

搞了半天……被当成鬼的是我啊!

我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我刚才掀窗帘往外看,被那两个男生当成了“鬼”,那么那天唐晓看到的又是什么呢?是另一个“鬼”吗?当时那个“鬼”也这样从这里望着楼下吵架的我们一群人吗?

然而和那个“鬼”不同的是,我打开了室内的灯,那天我顺着唐晓的手望上去时,教室并没有灯,而且唐晓指的那间教室,是四楼从右往左数的第二间……

不就是我现在待的这间标本室嘛!

想到这里,我觉得背后有点发凉,想扭过脖子去看后面,却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刚才还在保安们面前说得这么正气凛然,现在自己倒蔫了。喂喂别这样啊,倒是快点给我动啊!又不是鬼压床,为什么就是动不了啊可恶!

我感觉到我的手已经变得冰凉,手心却冒出一层汗水,脖子后面也像是有风吹过……不对不对,这种感觉更像是……呼吸?但呼吸是有热度的,冰冷的呼吸什么的……只有鬼片里才……

突然,门发出吱呀一声,我吓得猛地一抖,这一抖倒是解除了我的“鬼压床”症状,像是有一块把我钉在原地的硬木板突然给人抽走了。我有点手脚发软,不过还是迅速回过头去,一个人影正从门那边走过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但并不是刚才见到的那两个。

“是警察同志吗?”保安的脸色有些白,不过声音还算亲切,“您辛苦了,还有什么地方要调查吗?”

“哦,”我松了口气,刚才听那个保安说有人来接班,应该就是他了吧,“你就是杨林?昨天晚上是你值的班?”

“对,”杨林的脸上表情很淡,带着一点神经质的感觉,“那个,我昨天录过口供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虽然显得很平静,不过眼神仍然不自觉地往放着肺的那一排架子上飘去。

“昨天才遇到那样的事,今天还来上夜班?你还挺敬业嘛。”

杨林苦笑了一下,“上头说这件案子发生在解剖楼里,是我工作失职,本来是要开除的,不过发生了这种惨案,其他人都不愿意到解剖楼上夜班,以前守夜班的王叔腿也还没好全,就让我再做一段时间,看能不能将功补过。再说了,现在案子还在调查中,我哪也去不了。”

这倒是,案子发生在解剖楼,杨林不但脱不了干系,还应该是被列为重点调查对象,没拘留他应该是有什么明确的不在场证据吧。

“我昨天在外地,这才刚回来,”我的撒谎技术也练到了可以不打草稿的地步了,“局里在开专案会,档案我看了,萧队让我到现场来熟悉下情况。正好昨天你算是第一目击者,就再麻烦你给我讲讲,带我去现场看看吧。”

杨林叹了口气,“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我都已经跟警察复述至少三遍了。我晚上11点半开始到每个楼层例行检查了一遍,门窗都锁得好好的,地下室也上了锁,没发现异常,检查完后我就回职班室睡了,哦,职班室就在一楼电梯旁边。我睡了一觉被尿憋醒了,去上厕所,厕所在楼的左右两边都有,我走到地下室入口附近就发现地上有好多血,立即就把我给吓醒了,就马上打电话给门卫室。”

“你干嘛非要去地下室这边的厕所?不是两边都有厕所吗?为什么不去另外一边?”

地下室这边可是有尸体呢,一般人应该会本能地选远离地下室的另一边的厕所吧?

“一楼那边的厕所水管坏了,正在检修,你们的人昨天已经跟学校确认过了。要去二楼上厕所又太远,尿憋急了哪管这些。”

“那个时候是几点?你发现血之后立即就给门卫室打电话吗?”

“是两点过十几分,我起来的时候就看了时间,发现血迹就立即打电话给门卫室了,”杨林越讲脸色越难看,“我哪敢一个人去看情况,地下室里放的什么,我没见过,可也知道啊。这大半夜的,走廊上楼梯上全是血,谁知道是不是……尸变什么的……”

“然后呢?你打完电话就在原地等其他人过来吗?”

“不是,我是跑到解剖楼外面打电话的,当时我都给吓疯了,哪还敢在那里待着。等我跑到解剖楼外面就立即打的电话。”

“打完电话后,其他人隔了多久过来的?”

“5分钟,郭兴和孙强两个人过来的。”

“你倒记得清楚。”

“我巴不得他们早点来,一直拿着手机看时间,他俩还是跑着来的。”

“然后你们三个人一起进去的?”

“是啊,”杨林说,“他俩来的时候我们还说要不要先报警,不过也不知道下面到底是怎么情况,他俩还说我是不是睡晕头了,后来看到走廊上的血才信我。我们三个大男人,就壮着胆子下去看,顺着血迹到了地下二层……”

99.209

“等等,”我打断他,“当时地下室的门是开着的?”

“哦,对对,是开着的!”杨林补充道,“警察来了之后跟我去检查了我的钥匙,一直都是放在职班室的柜子里没动过,我也不知道门是怎么打开的,警察说不是撬开的。”

“那门锁上不是还有电子密码吗?”

杨林摆摆手,“那个早坏了,王叔给我交班的时候还特地吩咐我早点让学校找人来修,说电子锁这学期开学时就坏了。现在也就一把普通防盗锁而已。”

“继续吧。”

“我们三个就顺着血迹到了地下二层,发现冷冻库的门也是开着的,血迹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当时冷冻库里没开灯,我们拿了手电筒,往里一照,就瞧见地上躺着个人,周围全是血,地上还有……还有肠子什么的……吓得我们赶紧往上跑,跑出解剖楼喘了会儿气,这才打电话报的警。”

“报警后到警察来之前你们几个都做了些什么?”

“通知学校的人,孙强给门卫室值班的人打了电话,说解剖楼死了人,已经报警了,然后门卫室值班的人打电话报告学校,警察大概15分钟左右就来了,学校的人过了半个小时才来。我们三个就一直在解剖楼外面站着,等到警察来了才带警察进去。”

“也就是说,你们几个从解剖楼出来,到警察来之前的这十五分钟里,都没有再进去过。”

“没有,”杨林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么惨的现场,哪还敢去看……”

我把头往放肺那一排架子的方向一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听说了……”杨林瞄了一眼架子,很快就把眼睛别开,“我们几个当时在值班室里被警察问话,又来了个警察说楼上有情况,我们才知道那个……内脏……不过我们几个没上去,也不知道楼上的具体情况。”

“对了,”我指指标本室的门,“我来的时候门没锁,是本来就开着的吗?”

“这栋楼里有好几间教室的锁都锁不上,早报上去了,校方说找人来跟地下室的门锁一起换新的,不过到现在都没换成。”

“这里的锁什么时候坏的?”

“这个……记不太清了,这些教室平时就算没锁也没人注意,反正这里面又不是放的什么好东西,平时除了上课的师生以外都没人来这鬼地方。”

我指指架子上空出来的那块地方,“你知道这里原来放的什么吗?”

“我……我哪知道……”杨林急忙说,“我虽然每天都要检查几遍,但这些标本看起来都差不多……这么恶心,也不想去细看啊。”

我装老成地点点头,又让他把我带去地下室。杨林先去一楼的值班室里拿钥匙,值班室很小,也就放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的空间,过道的地板上还放着个箱子,半开着,里面像是一些衣物。杨林的钥匙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抽屉也有锁,不过就是个普通锁,要撬开很简单。

地下室一层是解剖教室,挺大的,杨林说是上公开课用的,我就在外面看了几眼,没再进去,然后就去了发现张玲尸体的地下二层。地下二层有四个房间,最里面一间是存放尸体的冷冻室,进去才发现,虽然这栋楼外面看起来挺破旧的,但这里的设置还算高端。之前听人说尸体都是放在全是福尔马林的大池子里,不过这里的设备和白海云那间法医证物室里的差不多,是拉箱式的冷冻库。

“尸体就是躺在这里的,”杨林给我指了冷冻室的空地,不过不用他指我也发现了,地面上留着大滩的血迹,还用白粉笔画着人印呢。

人印基本成个字形,直挺地躺在地面,双手往旁边张开,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周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杨林说警方要求保存现场,也就没人打扫,不过走廊和楼梯上的血都清理掉了,标本室也打扫了一遍,不然现在楼里到处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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