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大送小(包子)下——千里孤陵
千里孤陵  发于:2015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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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祈年听到前面说燕承锦揣着陆家骨肉改嫁他人时,已然十分吃惊。等再问出陆青桐进入陆家的大致情形,陆祈年就算是个脾性好的,也几乎忍不住想扇这妇人个耳括子好叫她清醒清醒。瞪着眼睛瞠目结舌地道:“你,你就这样把那个叫什么青桐的,给安排在家里住了?”

陆老夫人在这件事上也觉得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自己那个时候可也是好言好语地求着燕承锦,他点头了这才把陆青桐留下的,再说陆世玄都没了,好不有个孙子的盼头,她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的骨肉沦落在外不成,况且当时陆青桐那处境,要是没人伸一把手,还能不能活到现在都还两说。

陆老夫人当下期期艾艾地就道:“那时,那时候他也同意了,陆青桐这才住进来的……这要是换作了别人家懂事些的媳妇,还会主动张罗着给丈夫纳上一两门妾室的,他自己容不得人也就算了,那时才提到让陆青桐留下那个孩子,他却当即就扬言要改嫁来着,却原来是他那个时候就存了心不给我们家留下香火,世玄才刚走,他,他就这样,这好狠的心哪!二叔你看……”

起先她还有些畏惧,但到后来却又觉得自个委屈,说到后来不由得激动起来,比手划脚地把从前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翻出来,控诉燕承锦从进门起就如何如何的自作主张,不自己这个婆婆又是如何的不够恭顺,要上前来扯住陆祈年,一心想让他站在自己这一边前去出这个头。

陆祈年见她这般拎不清道理,也给气得胡子直抖,终于忍不住狠狠两个嘴巴抽了过去,辟头盖脸就是一通痛骂。直把陆老夫人打得懵了,一声嚎憋在喉咙里,捂着脸怔怔地看着他。

别的不说,陆世玄闹出这样的风流帐,先不论是不是被人人算计,总是理亏在先,陆老夫人偏偏一心只想着给儿子留下血脉,压根没去想想别人感受。也亏得人家只是搬出陆家,没有使出手段来对付他。

他知道这个侄媳妇从前就整日就在宅院中厮磨度日,不通人情事理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打安之后看她还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恨恨道:“你家若想要温顺乖巧的儿媳妇,当初就不该高攀郡王;既然迎了郡王过门,就别嫌东嫌西,还指望事事都能顺应着你的心意!他原先就是那样的性子,世人皆知,又不是来了陆家才针对你。想要端出婆婆的架子来,也该先惦惦自己的斤两!”

“他就算是郡王,进了我家的门,不也还是我儿媳……”陆老太捂着脸讪讪道,陆祈年是陆家的族长,辈分又高,真动手打了她,她也不能怎样。但此时见陆祈年面皮抽动,纵然心有不甘也怕再挨上两个嘴巴,忙又道:“这先不说,他肚子里的可是陆家的子孙,总不能随了别人家的姓去!二叔……”

“你还想怎么样!”陆祈年一瞪眼睛道“无凭无借捕风捉影的事,你也拿着当真,还敢找上门去,没把你打出来已经算是好的。王爷改弦易张,按说和陆家已经没有关系了。想想你做的那些事,换个人就是不闻不问老死不相往来也说得过去。可人家看在世玄的面上,到现今都不曾亏待了你,已经很是难得。你莫要再不知好歹。”

其实陆老夫人一口咬定了燕承锦肚中的是陆家的骨肉,还把之前燕承锦不适的症状搬出来作证,再加上燕承锦婚后就一反常态的深居简出,陆祈年也有几分怀疑,不过这念头也就在心里转转罢了。

他从前对林景生确实颇为照顾,但就算如此,今次进京的时对方的态度也实在是过于殷勤了一些。之前不明所以心里还有些惴惴,眼下陆老夫人闹这一出,林景生的意图就清楚明白得多了。他虽然没提过此事,但显然是知道陆老夫人的打算。只是林景生先把好处一一地先送上门来,若是陆祈年想要插手此事,可就得先掂掂到底值不值得。

陆祈年倒不太在乎这个孩子是姓陆还是姓林,毕竟林景生也只有陆家这边的亲族。他有权势有能力,可说是陆家莫大的助力。无凭无据的就去得罪林燕两人甚至皇室,实在是不智之举。而且瞧见陆老夫人越发上不得台面的嘴脸,陆祈年也不觉得能再教出什么好孩子来。反之那是燕承锦的亲骨肉,难道人家还会亏待了不成

这转念间他心里也有了定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搅进这滩混水里去。

“我不知好歹?”陆老夫人看陆祈年这态度八成是不会帮自己出头了,怔了一怔也想不出别的法子,豁出去将身子住地上一坐,抹泪哭道:“他们赖了我家的孙儿,还说不曾亏待了我,莫非我还得感恩戴德不成……”

陆祈年见她只一味的揪着孙子这事不放,完全不考虑其它,眼下又要撒泼耍赖。若她是个子侄而不是妇道人家,只怕忍不住要拿脚去踹。口中喝道:“起来说话,你如今也算是有脸面的人,还般耍赖给谁看?你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亏少了你?”陆祈年有些眼力,看着陆老夫人全身上下妥妥当当的穿戴有度,其中分明有京城织善局的针工,是有钱也难得买到的物事,陆家这一年虽然有些钱,却也供不起这样的花消。

燕承锦顾念着毕竟与陆世玄夫婿一场,自恃身份也犯不上在吃穿用度上克扣陆家而落人口实。每月都按时送些物品过去,陆老夫人平时不管家,又觉得陆世青管家占了便宜,要穿要用便只管张口,觉得是理所当然,也没去过问东西的由来。

被陆祈年这样一说,陆老夫人毕竟不敢再赖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爬起身来,再偷偷拉着衣襟看自己身上穿的,也觉得和在店铺里见过的布料委实有几分不同,想来所言不差,顿时有些拉不下脸面来,抽抽噎噎地道:“……若是我儿子还在,要多少绫罗绸缎不能挣得回来,如今我就连穿件衣服,也要被人这样拿来说事……”

“你消停些吧……”陆祈年拿她这般无可理喻也毫无办法,深吸口气按捺下心头火气道:“世玄是个好孩子,可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他再好,也是个过世了的人,你老想着他还在便如何如何实在没有多大意思。人活在这世上便要懂得认清形势,从前你深居简出,少了些人情世故的经验,凡事总不会全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王爷也算是个顾念旧情的人,如今还肯照应着陆家。做人不可太过得寸进尺,你若是再不知收敛地胡闹下去,也不过让外人看了一场笑话,反而要将他对陆世玄的两分情意消耗贻尽,到时别怪人家对付陆家时翻脸无情。”

在族长的威信面前,陆老夫人到底还是有几分畏惧,然而终究是心有不甘。

陆祈年瞧着她讪讪的脸色,叹口气又道:“王爷已经不是陆家的人,他的孩子自然与陆家再无关系。你且死了这条心。既然当初把陆青桐弄回了家中,你如今还是好生指望着他吧,若是肚皮里那个争气,也算是陆家的造化了。”

当下好说歹说连骂带劝一番,见陆老夫人蔫蔫地没了起先的气势,陆祈年本想让她去向林景生赔个不是,见她委实不情愿的样子,想想这事尚未挑开,话也实在不方便当面说,只得先将她打发了回去,自己则去找林景生。

他这儿隐约提了几句,林景生本还预备着他大约还要与自己对证一番,没想到这位族叔公做事如此爽利,却是闻贤琴知雅意,从言语中已然猜出他的决断,淡淡一笑只说是姑母一场误会,如今说开了就好。又道有劳叔公周旋,今夜在鸿浩楼摆宴,邀了京城几家商行会首前来。陆祈年心下明白他这番引荐是为投桃报李,只管心里有数就好,也绕过了此事不再提起。

不过林景生也只想到是陆祈年权衡之后作主拦下了此事,却不知向来养气功夫甚好的族叔公难得发了一通脾气。陆老夫人更是挨了一通前所未有的责骂,甚至还挨了打。她初时被陆祈年压住,回去之后想想自己一把年纪还要遭罪出丑,委实是越想越气。

第107章

陆祈年原本是忍无可忍才抽她嘴巴,下手也没想过留力,此时一张老脸上左右各一个通红鲜明的五指印,拿手帕捂着也不能完全遮住。

陆老夫人胸怀本就不算宽广,自陆世玄去世后,她心下哀伤怨愤,便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满腔郁郁无从发泄,脾气就开始刁钻古怪起来,近日心绪不佳,动辄易怒,下人往往因一点小事就挨了责骂,都有些苦不堪言。

今日瞧见他形容狼狈,更怕她把无名火撒到自己头上,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竟连个主动上前问候一句的都没有。也只有平素服伺她的丫环春桃实在没法躲开,打了水来,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她梳头洗脸。

所幸陆老夫人只顾着自己满腔怨恨屈辱,那心火一股股地腾腾上升,越想越是钻了牛角尖,只想得整个心窍都痴迷了起来。

小丫头没挨骂倒是庆幸,见她先只是捂着脸咬牙切齿地发了会儿呆,也没怎么着。便手脚利落地收拾着水盆出去了,也没多大会儿的工夫,等端水去倒了回来,就听见她嘴里开始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念叨着些什么。小丫头没听清楚,叫了两声老夫人她也不理会,便偷偷去打量她的脸色,又被吓了一跳,陆老夫人那表情一会儿似哭一会儿又似笑,原本还算端庄大方的面目五官都有几分扭曲,显得说不出的怪异起来。

要换作别人只怕要瞧出不对劲了,这个春桃本性却是个极为本分憨直的乡下丫头,陆老夫人正是看中她温顺老实的性子,谅她不会学那些偷主人首饰换钱的不规矩手段,才放心地让她贴身服伺。

小丫头这时也没想到别的,就呆呆地站那儿看陆老夫人唱戏似的自个变了会儿脸,转眼才瞧见陆老夫人不知怎么蹭得一身灰土,全身上下脏兮兮皱巴巴,只怕自个又要挨骂,忙又翻找出干净衣服来,战战兢兢地要给她换上。

陆老夫人一眼瞧见了那件用暗纹平绸新做成的罩衫,辟手就将衣服打落在地上,跳起身来尖声叫道:“谁稀罕那人的东西!”然后还觉得不够解气,又不顾体面地蹦跳着往衣服上踩了几脚。

小丫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看着她。陆老夫人这半年来喜怒无常,常常因为些微小事便对旁人大发脾气,却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失态过。

其实陆老夫人此时心里已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只觉得如此仿佛就跟踩了某人的脸面一般,心中很是高兴,不由得哈哈地笑了两声,也不管一旁惶惶不安的丫环,径自走出门来。

陆老夫人在院子里兜兜转转,带着鲜明巴掌印的脸上又露出笑容,这情形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她除了笑得古怪一些也没有别的引人注目的举动,平时她要做什么也没几人敢管,这时其他人又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仍旧没人上前来招惹她。

她走了两圈,似是想起什么,又晃晃悠悠地穿过两个院落,住陆青桐住的偏院里走去。

当初陆老夫人看重陆青桐腹中的胎儿,燕承锦搬出陆府没几天,就偷偷地给原本住在破落柴房里的陆青桐挪了地儿,当然她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终归没把人住正院里领,只是将最西边一个僻静小院收拾了出来安置陆青桐。虽然房子不大,但胜在单门独院的清静秀丽,又比下人住的大通院强得多了。

陆家下人不多,陆青桐那点事也就完全瞒不住,旁人口上虽不便说什么,但大多数人私下对他还是有些看法的,之前陆老夫人对他十分照顾之时,下人纵然私下打心里看不起他,也只是暗地里嘀咕几句,明面上也不好显露出来,别管心里怎么想,对他也总算是一直客客气气的。

前几日出了那桩事情,陆老夫人失望之余,对陆青桐便明显地冷落起来。若不是如今当家的陆世青按照林景生的吩咐,让家中众人待他一切照旧,只怕免不了有人落井下石,陆青桐的日子要更难过一些。

但从前不怎么有人往来的小院,如今更是冷寂下来。只有一个当初被派来照顾陆青桐的丫头还在。陆青桐自知自己夫根无基,哪怕是下人他也是和声细语地好文言相对,只是旁人都不带搭理他,只有这个丫环年纪小心思也还单纯,陆青桐每日里只要有了什么好处不忘分她一分,却也将她笼络住了,到如今也只有她还尽心尽力的照顾着陆青桐的起居。

陆老夫人过来的时候,偏偏这丫环去了旁边小厨房里烧水,如今旁人没过来冷嘲热讽就是好的,饭食是按时送过来的,不过想要时时刻刻有热水势茶伺候着这样的侍遇也是不用指望着的。这天气热得人不动也是一身汗,全身上下都是黏黏糊糊的,每天要是不洗个澡便全身都不舒服,但陆青桐如今想要热水洗澡这样的事儿,就得让秋葵自已个动手烧水了。好在角落里就有口浅井,木柴也是不曾短少过,这才没变成一桩难事。

这天白日里烈日炎炎,到得傍晚却越发闷热得叫人难受。陆青桐只觉得胸气短腰背酸疼,似乎连肚子都要比往日沉坠了几分,整个人也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米粥就在床上躺了一会。

他是面朝里歪靠着。隐约觉得有人进来,只以为是去烧水的山葵,心下正奇怪为何这般快就将水烧好,只是此时身上困倦无力,实在不想起身洗浴,便道:“水先放着吧,要么你先洗,我等过会凉快些。”

却半晌没有听到人回答,陆青桐也没有怎么在意,昏昏沉沉地正要睡过去,突然听得屋子里突兀地有个声音嘻嘻嘻地笑了起来,顿时把他吓得一个激凌,睡意也不翼而飞。

陆青桐撑着身子有些艰难地转过头去,却见到是陆老夫人正正地在床前头站着,脸上是欢天喜地的笑容,眼睛里简直都要放出光来,直勾勾地就光盯着陆青桐彭隆高耸在身前的肚子了,还是那样嘻嘻地笑着,伸手就往陆青桐肚皮上摸来摸去,口中还不忘念叨着道:“奶奶的乖孙儿,可想死奶奶了!”

陆老夫平日也常把孙子挂在嘴边,可也从来显现过这种狗见了肉包子似的热情。更何况几天前才刚刚闹出孙儿变成孙女的传闻,陆老夫人对他已然是爱理不理,别人还没对陆青桐怎么着。她却就跟忘了当初陆青桐是她自己个一心指望着的,每日城总要朝着西院的方向指桑骂槐地咒上两句。

现下见她又这样巴巴的贴了上来,一幅恨不得往陆青桐肚皮上亲上几口的模样。与其说陆青桐是受宠若惊,还不如说是毛骨悚然,完全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本能地就抬手往肚子前面一拦,颇为难堪地道:“陆老夫人,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老夫人被他一拦,这才不悦地抬起眼来,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看那样子似乎才终于认出了他似的,竖起两道细长的眉毛来:“是你?”

陆青桐莫名其妙,却只能顺着她的话答道:“陆老夫人,是我……”

谁知话还没有说完,方才还笑咪咪地一口一个乖孙地摸着他肚子的陆老夫人就跟变戏法似的,刷一下换了个凶神恶煞夜叉似的嘴脸,跳起身来啪地就住他脸上抽了个嘴巴,恶狠狠道:“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了,每日里吃我的用我的,见了我来,竟还直挺挺地躺着,一点儿规矩礼节都没有,果然是个没教养的东西!”

她对自己做的事也不是太清楚,只瞧着陆青桐明显是懵了的神色,隐约记得自己似乎也挨过了打,现在在陆青桐这里报复了回来,心里只觉得快意。也不等陆青桐说什么,接着拍着手又道:“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你说说要你又有什么用?”

陆青桐这时已经坐起了身来,脑子里仍是一头乱麻,听她这么说,心里只觉得憋屈得难受,他这样的身份在陆家毫无地位,到这个时候也只得忍气吞声,低声道:“老夫人,前头大夫也说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再等十天半个月孩子生出来,也许是个男的……”

他说这话时自己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只喃喃的轻不可闻。与其是为了说服陆老夫人,倒不如算是给自己个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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