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大送小(包子)上——千里孤陵
千里孤陵  发于:2015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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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却没有指责他的小沙弥,却是旁边一处院子门扉开了一半,一个身材消瘦的人影站在那儿瞧着这边,见他转头看来,一下子就低下了头去,一付不大敢和靳定羽对视的样子。

靳定羽就有点儿郁闷了,心道自己长得还成吧,也没有凶神恶煞面目可憎吧,很吓人么?

他眼一瞪就要过去理论,才走了没两步,那人慌慌张张地退回院子里,还呯的一声将门关上,从始至终都一直低着头。

靳定羽这时看清了那人的穿着,与寻常男子的衣服有些不大一样。他愣了一愣,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个哥儿。哥儿的衣服有不太一样的地方,只是哥儿都很少出来抛头露面,燕承锦要算是个绝对的例外,可他又从来不穿这样的衣服,也怪不得靳定羽一眼认不出来。

他认出这人是个哥儿,也就不好再上前去敲门理论,只得转头问陆世青:“这人是谁?”

陆世青摇了摇头,也是不知道。

靳定羽知道寺中这几日只有陆家人前来理佛,可连陆世青也不认识这人,微微有些奇怪,也没这件事放在心上。吃饭时也没饭桌上也没见到这人,靳定羽也就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寺中的斋饭小有名气,确实也做得清淡爽口,老夫人还让他们走的时候给捎了两个菜回去。山里也没有别的,只有后山有一大片竹林,这时正长了冬笋埋在雪下,老夫人特意让人挖了几株,带回去让燕承锦尝尝鲜。临走时陆老夫人又想起点什么,追出来交代冬青,说燕承锦最近脾胃都不太好,竹笋性寒,不要多吃。

冬青回去和燕承锦细说,燕承锦也很是高兴。

第 20 章

这礼物在天麻看来十分寻常,于是不大能够理解燕承锦的欣然,撇撇嘴有点儿不以为然。

燕承锦认为和陆家人一直别扭着也没有多大的意思,倒愿意各自退让一步,将冷淡的关系缓和下来。

他这个月里为陆世玄守丧,多半时间闷在家里也不是十分痛快的一件事,等陆世玄的七七一过,他算是了却一桩心事。朝廷里三月和九月各有一次人事变动,他去年还兼着些疏浚根河运的银钱往来事项,也需得考虑适当的人手来接管,另外他自己也有做些事的打算,都要腾出精力来应对。他其实十分希望陆家在这个时候能够安宁下来。

他心情甚好,拿过纸笔向天麻解释:又不是天大的仇人,能和气最好。总是不相往来,平白的给外人当笑柄。我还想过两天安生日子。

天麻于是不好再说什么了,让人把几样素菜和竹笋都送到厨下去了。

陆世青在门口探头探脑,燕承锦朝他招了招手,他立即就跑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燕承锦的脸色:“少君,你病好些了么。”

燕承锦朝他微笑点头,让他坐在旁边椅子上,写字问他这一天的经历,靠在椅子上听他说话。

陆世青打量了燕承锦的气色,也觉得是比早上时要好些,便稍稍放心,他心上去了一层担忧,人就活泼起来,毕竟他今天很兴奋。

虽然寺庙有些冷清,不过陆世青还是很高兴能出门一趟,就和燕承锦说这一路上的有人是如何的凿破了冰来钓鱼,寺里的松树几人都合抱不过来,是多么的高大。还把那些如何捕兔子烤野鸡的话都向着燕承锦学了一遍。至于寺里遇到个不认识的人的事,他总觉得有点奇怪,便也向燕承锦提起。

这孩子有种奇异的敏感,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说完了就小心翼翼地看着燕承锦。

燕承锦有片刻的思索,然而也不甚在意。对着陆世青微微一笑,示意他往下说。

陆世青见他若无其事,似乎并不在意,松了口气。靳定羽回来时从树洞里捉到两只过冬的松鼠给陆世青养着玩。陆世青寻了笼子装着,这时献宝地拿来燕承锦面前捧给他看。

冬日里的松鼠肥肥胖胖,毛茸茸地缩成个圆球窝在笼子的角落里。用滴溜溜的小圆眼睛四下里打量,倒也可爱。

燕承锦让冬青拿些松子过来给喂它,陪着陆世青看了一会,向他讨过来一只。

再进宫的时候就提去给小侄儿养着玩。

其实宫里面有不少进贡来的珍禽异兽,这松鼠不比小猫小狗,一放出笼来就会逃走,又不能抱在怀里玩弄,实在算不得有多稀奇,燕承锦也只是随意地让宫人将笼子挂在燕枳寝殿里稍高的地方,每天添些松子喂养着,让燕枳拿不着又能看到。

燕枳图个新鲜,含着自己的手指睁大眼看着,又偎在燕承锦脚边磨磨蹭蹭,要燕承锦抱他去够。

因这礼物是皇叔送的,就显得特别些。小太子燕凌也觉得眼馋,围在燕承锦脚边团团地转了几转,始终没见他再拿出只小松鼠来送给自己。便拉了燕承锦的衣角,仰脸问道:“皇叔。我的呢?怎么没有我的?本宫也要养小松鼠!”

燕承锦板下脸来,捏捏他的脸,摇摇头再一摊手,示意:没了。

燕凌气呼呼地鼓起包子脸来,他不干了,生气道:“为什么只给弟弟而我没有!弟弟有小松鼠,我也要!”

燕承锦先不理会,见他还要闹,便板下脸来拉过他,在手心里写道:问问自己你这几天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你没有。

因为某人向小太子许诺了无数好处当诱饵,因此就连燕承锦要给陆世青选师傅的事,都是从燕凌这儿透露出去的。

此时燕承锦这样一本正经地和他翻旧账,小太子就有点儿心虚。支支吾吾地转换话题道:“没有呀!我最近很乖,没有欺负过弟弟。”说着还要做出一付很懂事的样子要去摸摸燕枳的头。燕枳往皇叔身后躲,避着他。

燕承锦也不理他这说词,就晾着他。燕凌小小年纪却已经很会查颜观色了,愣了一会,这才泄了气老老实实地道:“我下次不敢再多嘴了。”

燕承锦面色这才放缓,算是原谅了他。不过就算不敢了也没有第二只松鼠送给他。

燕承锦陪着他们两兄弟玩了一会儿,也不去见皇上和太后,磨蹭到晚饭时候,这才带着他们俩一道过去陪太后用膳,皇上也在。

因为有两个孩子在场,太后和皇上就不好像之前一样话里话外透着点别样意思。

本来他就是有意再觅夫婿也不急在这一时,若是急不可待,难免落下些话柄让人垢病,总得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慢慢拾起。可如今这个一年半载恐怕得往后无限延期。

这几天燕承锦反胃的情形并无好转,更添了些嗜睡的小毛病,人也比平时容易疲乏,不必刘老先生一再强调,他自己心里也相信了这件事。然而他始终也不好意思和太后提起,更没法去想怎么生孩子的事,只不过娇滴滴的女儿家都做得来的事,自己想必也能水到渠成。于是逃避地不去多想,先过一天算一天,反正现在月份还很小,等到肚子实在无法遮掩的时候再作打算。

他面上不动声色地掩饰得十分之好,其实心里难免多少有些烦乱。于是也就格外的不愿听到与他的将来有关的话题,尤其是另觅佳婿方面的。

一顿饭安安稳稳地吃完。小太子得知皇叔请了高僧要办超度法事,他惦记着不曾如愿的骑大马赶庙会种种,听到有和尚,便好奇起来。跟燕承锦闹腾了两句他也要去看,被皇帝叫过去训斥了几句。燕枳也挺感兴趣,不过看见哥哥被罚,小家伙倒还识相地不吭声。

燕承锦出宫的时候,燕凌还被皇帝站在书桌那儿罚站,眼巴巴地目前着燕承锦。

小太子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睢个热闹,拼着受些惩罚,趁着午睡的时间带了几名侍卫溜出宫去。

燕承锦看到他自然是吃惊不已,待弄明白他的来意,更是哭笑不得。要让侍卫送他回去,小太子撅着个嘴那里肯——他都已经出来了,回去是一定要挨父皇罚的,这时候和晚些时候却没有什么分别,于是绝不回去。

燕承锦没法,这一天又忙,只好让人给宫里递了消息,在皇上派人来他之前,任由他在内院里闲走动,好在有他身边有随从跟着,又和府中的侍卫知会一声,看紧了各处门户不让他走出去,却也无妨。

小太子就自由自在地在陆府里闲逛起来,他跑去后院看了水陆道场的法事,结果大失所望,没有他希望看见的喷火吐雾的捉妖场景,反而被那些念经念咒木鱼铙钹的响动吵得头昏。他有些后来这一趟,可这时却又拉不下脸来说不好玩儿自己要回去了。

燕凌想了想,他觉得自己来这一趟,还是该去灵堂里和皇叔夫说几句话。就说说父皇和皇奶奶打算给自己另找个皇叔夫的事儿,让他的魂儿别缠着皇叔不放。

他人虽小,心思却多,知道这些话不能当着人说,奈何白天总有人三三两两地来上香。一直等到黄昏,四下里天色昏暗,终于不见有人来拜尊。

燕凌胆气壮又不怕鬼,加上后院里还是和尚道士一直念经呢,他也不让侍卫跟着,自己悄悄地就朝着灵堂摸过去。

他本以为这时候总该没人了,走到门口却猛然瞧见一个人影背对着自己站在供案前,燕凌皱皱眉,正要悄悄退回去过一会儿再来,眼角却见到那本来呆呆站着的人影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上了案上的牌位。

那只手不够白皙,腕骨和手指却纤细细瘦。

燕陵虽小,却是自小长在宫里,耳濡目染之下,对鞭些方面有种格外的警惕。他悄悄蹩在门口,打算要听听这人和皇叔夫说些什么。

第 21 章

白日里来凭吊的人多些,陆老夫人忙着招呼前来凭吊的亲戚,尚且不觉得什么,等到人尽散去,想到去世的儿子,难免神思黯然,再想到这一家人如今孤儿寡母,对于将来要何去何从简直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坐在那儿怔怔地伤心。

燕承锦从前院里转过来,瞧见她一脸戚容,倒了杯茶水亲自端过去。老夫人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燕承锦自己也迟疑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毅然张口,艰难地挤出声道:“娘……”他的声音低而弱,一时之间几乎连他也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不过他终究是能出声了。

他能勉强发出些声音还是这一两日的事,几乎还没有谁知道,在场的几人就用十分惊诧的目光看向他。

陆世青一向都称老夫人为大娘,从前会叫娘的就只有陆世玄一个。老夫人从忡怔中猛然惊醒过来,只见身前站着个人,本能地一伸手就拉住了,等看清是燕承锦,待要放手又觉得有些不妥,一时愣在那儿。

燕承锦不着痕迹地放下茶水将袖子抽出来,免去老夫人的尴尬。本来在他进陆家门那一天,对陆老夫人的称呼就该改口,只是他那时不能言语,故而一直拖到现在。今天燕承锦也是好不容易才开了这个口,脸颊犹觉得有些发烫。不过叫过这声‘娘’之后,后面再和老夫人说话就显得从容了许多。

他垂下眼睫,咳一声清清嗓子,轻声道:“日后凡事有我,不必忧心焦虑。”他声音仍是哑的,说话的语气也甚是镇定,不知怎么就莫名地能让人心安定下来。

老夫人一时怔然,定定地看着他。

燕承锦做事周到,又肯用心。老夫人不是睁眼的瞎子,虽然觉得陆世玄已然是十分有出息,可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少君只怕又要比自家儿子能干许多。这么个人,只可惜竟是个哥儿。

更难得这人识礼节知进退,从第一天起就不曾自恃身份而盛气凌人,待人接物都温恭有礼。老夫人起先不愿意他进门,除了不愿让一个哥儿做自家正室,更有一层担心是迎了这么位少君进门,只怕日后不好伺候。但眼下将一桩桩事情看在眼里,人心皆是肉长,老夫人虽然对他还没法到亲如母子的地步,心里却已经改观不少。

老夫人看向他的目光变得复杂,隐讯的不安与惶惶交杂其中,最后拉着衣角拭了拭眼角,喃喃道:“……难为少君费心了,是世玄没有福气……实在亏了你……”

燕承锦想一想其实也觉得自己还真有点不容易,不过这话他也不能就这么坦然受之,展颜笑道:“……言重了。”

他憋了这半年终于能再次说话,心情委实不错,这一笑便不同于平常礼节性的客套微笑,眉眼皆鲜活灵动。若从前他像水墨,如今则变作淡彩,让在场的人都有种面目一新的感觉。

老夫人心神不宁地看看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向他解释点什么。

却是就在这时,隐隐约约的喧哗声从灵堂的方向传来。

燕承锦从中分辨出小太子稚嫩的喝骂声,眉心微微一蹙,也顾不上老夫人的欲言又止了,冲着老夫人略一点头,提着衣摆朝着声音来源处匆匆而去。

侍卫早就呼啦啦来了十几人,等燕承锦赶过去的时候,只见被围在当中的燕凌脸上带着几分暴戾,正跺着脚指着旁边不知所措的一个人,要侍卫们把他抓起来,打死拖出去喂狗。

侍卫们把他护在中间,却谁也没有听从他的吩咐上前动手,都显得有些无奈。其中一名侍卫小声地道:“小……少爷,这位是前来拜奠的客人,随着庄子里的管事一道来的,不是什么可疑的闲杂人等……”

燕凌满脸的气急败坏,捏着小拳头就往又不听话又敢顶撞他的这侍卫身上擂:“我说他是他就是!他就是坏人!他就是刺客!就是就是!”又蛮不讲理地指挥几名侍卫道:“快把他抓起来,抓回去凌迟处死,诛他九族!”小太子稍有风吹草动就喜欢嚷嚷有刺客,因此这些侍卫都有几分麻木了,嘴上应着,却只是好言好语地哄他作罢,谁也不上前动手。小太子便擂完这个又去擂另一个,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燕承锦走过来的时候,正听到燕凌喊打喊杀正起劲儿,沉下脸来道:“燕凌。”

这世上敢直呼小太子名字的人实在掰着手指就能数得出来。这并没有让小太子对自己的名字感到陌生,反而有种格外的敏感。燕承锦喉伤初愈,声音低而轻,但小太子还是一下子就听到了,他一下子转过身来,带着一种做坏事被抓住的些微不安,睁大了眼睛看燕承锦,一付可怜巴巴的样子。

燕承锦早就见识过聪慧狡黠的小太子的种种小手段,此时丝毫不为所动,抿着嘴唇沉静地看着燕凌,等着他自己幡然悔悟。

小太子眨了眨眼,突然回过神来,惊喜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了燕承锦的腿,摇晃着他道:“皇叔,你能说话啦?”说罢便仰着脸朝着燕承锦嘿嘿地笑。

小家伙的喜悦实在是发自内心。燕承锦一时也不好发作,咳了一声点点头,伸手捏捏小太子的鼻子,又将他抱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小太子这才想起方才的事来,他在燕承锦怀里扭过头去,小眉心皱得紧巴巴恶狠狠的,瞪着被他指是刺客的人。

燕承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人低低地垂着头,哆哆嗦嗦的也不敢往这一边看一眼,站都要站不稳了。当然他本来就长得矮小瘦弱,看那身形单薄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燕承锦疑惑了半天,终于才恍然大悟,哦,哥儿。如此这人的纤细瘦小也就说得通了。像自己这样身材高挑的毕竟是极少数。燕承锦其实自己也没怎么接触过别的哥儿,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那人像是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似的。越发的惶恐不安,头都要埋到胸口了。

燕承锦觉得就凭人这付连只小鸡也恐怕捏不死的样子,那有个刺客的模样,只是不知道怎么就惹毛了小太子。当下揪揪燕凌的耳朵道:“你又欺负人,皮痒了?来,给客人道个歉。”

向来在他面前装乖弄巧的燕凌这天异常不听话,扭动着身子躲开燕承锦的手,眼睛仍瞪着人,紧闭着嘴巴就是不开口。小太子觉得这天底下够资格让他道歉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还轮不着这人,而且他觉得自己一丁点儿错也没的。

燕承锦见他摆出一付犟牛的小模样,还真不好当着众人如何削他。心里暗骂了一声‘小鬼’,只得自己上前一步,温言道:“小侄不懂事,让这位……尊客受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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