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世叔这便为你筑基。”观莲音欣慰地看了我一眼,用轻快的语调道,“把衣裳脱了,来双修。”
噗地一声,我把入口的雪梨汁尽数喷了出来。观莲音淡定地抹了把脸,幽声道:“阿西果然不愿。”
《溪客真经》究竟是个什么诡物!
我在心中默默淌泪,很是纠结地绞着手道:“倒也不是不愿……”
几个时辰前我才和他欢好过,现在身体上还残留着当时的快感与餍足。我刚刚开荤,说对那事一点不留恋是假的,可观莲音这理所当然的样子始终让我觉得有些微妙,不知该以何种表情来应对。“罢,世叔不逗弄你了。双修虽是我助你筑基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可也有它的不便之处,还是循环渐进些较好。”
听到这话,我终是松了口气,却又隐约感到些许失望,登时就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神态已经毫无保留地展露在了观莲音面前,我忙挺直身板:无比真诚地看着他道:“既是如此,世叔用寻常的法子助我筑基就好。”
观莲音微微一笑,也没有拆穿,道:“先行清身补气,打通任督二脉,灵息迸出丹田与元气交汇塑体,在清虚幻境中聚元开光,再吸纳我渡过去的修为渡一个小心劫即可。”
我捧着刚从储物袋取出的丹药瓶,闻言愣道:“不用服几粒筑基丹吗?”
“不必。筑基丹的效用是填充修士境界提升后元气虚无的丹田,而世叔有自身修为弥补。”观莲音摆摆手,我便依言把丹药瓶收了回去。“丹药堆成的修士初期虽然修炼较快,到后期便会显现出他们的劣势来,缺乏涵养的丹田会对丹药产生依赖,时常虚无乏力。丹药是如此,法器符箓也是如此,切记不可滥吃滥用。”
“世叔说的在理。”我佩服地看着观莲音,想了想又紧张地道,“吸纳世叔的修为后要渡劫,会有危险吗?”
“阿西尚未到达炼气后期的大圆满之境界,步入筑基期时灵息定会汹涌而难以抑制,要在清虚幻境中渡劫。比起成仙时的大劫,区区心劫实在不足为惧,世叔定能护你周全。”观莲音说着指指自己的眉间紫府,适时地安抚了我,“退一万步说,就算我扛不住,已经淬体的纯白元婴也可飞出紫府为你护身,绝不会出现前功尽弃、身魂俱灭之事。”
我放下心来,极力克制着紧张的情绪,结出法诀缓缓凝神:“那……我们便开始吧。”
三属性法器汇聚的灵气释放出来,慢慢将我包围。运起静功的我在归于和缓的意念之下闭起双眼,感到周身的有形之物正在渐渐变为虚无,耳旁也响起观莲音听不太真切的声音:“世叔先为你清身。”
衣衫落下之时,一股清气敷上我裸露的身躯,在观莲音的控制下为我细致地清着身,带来阵阵麻痒。柔软的掌心探入我的腿间,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停下,缓缓抚摸起来。几乎就在同时,一股热意从我下身涌了出来,我慌乱地睁开双眼看向观莲音。“……怎么了?”观莲音仍是神情专注地在那里轻抚,明明是令人羞耻的动作,举止却并无半点猥亵之意,“会阴穴是任督二脉的起点,不碰这里,世叔怎能为你打通它们?”
感到静功已维持不下去,我艰难地开口道:“世叔……”
“更羞的事都做过,为何还要在意这个?”观莲音蹙着眉,干脆整个身子都覆了上来,低头在我耳边念道,“允执厥中,抱元守一;阿西,切莫被杂念乱心。”
那股热意还在缓缓蔓延着,我将欲念强压下去,继续运起静功来。一股暖意在任脉与督脉间蔓延,那是观莲音的元气;丹田之处隐有异动,我能感到自己原本杂乱的灵息正在缓慢地融合升华,整个人都仿佛身处在迷蒙的蒸汽中,恍然间我看到清虚幻境外碧竹摇曳,似有冥灵在其中作祟。
观莲音的元气越汇越多,气满任督自开,清灵之气破出体内,竟是难以言状的舒适。温暖的灵息源源不断地带着观莲音的修为进入丹田,我看到他的前额又出现了闪光的莲花印记,身边也浮出踩在灵穗上的元婴,圣洁仙光在头顶闪烁,仿佛在为我们两人保驾护航。
一道金光自眼前升出的同时,我感到体内灵息缓慢地有了异动,像是海边的浪花一般拍在我的丹田,动作渐渐变大,终于翻腾汹涌起来。“……阿西,心劫来了。”三属性法器灵光大盛,在我身边形成一个防阵。观莲音温热的掌心覆在我的腰身,在我耳边低声道:“无论看见什么,切记不要沦陷。”
我从未历过心劫,自然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些恐慌。爹修炼时被困在心劫中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我怕自己会和他一样深陷其中,久睡不醒。
观莲音的气息吹拂在我的颈侧,渐渐空虚的紫府袭来一道暗影,猛然侵入我的身躯。翻腾的灵息疼痛难耐,在观莲音的疏导下流遍我的经脉,而此时眼前的景象也倏然起了变化,像经书般一页页翻开,将其中光辉绚烂的内容呈现在我的脑海中。
蓦地,我终于知道了当初爹为何会一睡不醒。心劫中没有扰人神智的魇,亦无恶鬼邪修的爪牙,美好得令人心悸。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归元、寂灭、羽化,一步登天,从无名小修变为众生敬仰的大能仙人,天地匍匐于脚下,所有的经历都显得那样真实,让人不忍醒来。
最可怕的心劫,就是安逸。
就当我沉醉在梦境中流连不回时,我的身边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为我煮茶酿酒,抚琴吟诗,一袭青衣修长挺拔;他在我身下百般承欢,低吟美如天籁,可我却一直看不清他的面容。
“青莲?”我出声唤道。
他并不应声,吻在我的唇间辗转深入,拉过我的手缓慢起身,渐渐消失在了一道模糊的光壁中。
……
……
心劫究竟历了多久,我无从得知,睁开双眼的时候观莲音正抱着我坐在飞剑上,手边的醒梦铃还回荡着余音,而先前筑基时的小岛已化为了视野中的一个光点。
见我醒来,他便低下头看我,凤眸依然是不可琢磨的幽深。“世叔。”我唤了他一句便坐起身,与他久久地对视着,恍然间竟觉得沧海桑田。“方才我在幻境中,似是过了一世。”
观莲音将醒梦铃递给我,下一刻便把我抱得更紧了些,声音遥远得仿佛来自异界:“不错,那是你的前世。”
我登时一惊,努力地想要回忆方才的心劫,却发现自己竟把它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了。兀自纠结了半晌后,我目光复杂地看向观莲音:“世叔,若我……那你……”
我的话依旧说不囫囵,可我知道观莲音应该能从这只言片语中懂得我的意思。他的神色微微一动,显然已经明白过来:“阿西应是某个历劫的仙人,兴许世叔还尚在襁褓中时,你就早已在这天地间叱咤风云了。”他看出我的纠结,叹息着又道:“若是八仙之一,便终有一日要寻得自己的有缘人;我和你相遇得早,想来不是那对被王母拆散的鸳鸯。我不是你的夫,更不是你的妻。”
见我始终沉默不言,他低声道:“我若说世叔的前世见过阿西,阿西可信?”
我愣了一下,道:“信。”
“若阿西有朝一日寻得有缘人,世叔定会自行离去;然而在那之前,世叔就是你的妻,可好?”
我看着他,他也在满天星斗之下看着我。
“好。”
第二十二章
两日后,我和观莲音到达了风城楼兰。
如今我已成功筑基,真正算是踏入了仙途,周身清灵惬意的同时,迈出的步子也多了几分底气。以前我修为过低,身边若是没有家丁陪同定然不敢出远门,更别说在名修聚集的皇城中溜达了;而如今我不但有了筑基期的修为,身边还有元婴期的观莲音陪同,此行勉强也算得上是风云得意,不再有过多的顾忌了。
风城之中尽是黄沙,曝晒在日光下的沙土屋连亘在街边,涂着楼兰墨字的牌匾在沙柱上摇摇欲坠,来往行人寥寥,身上皆是披着厚重的斗篷,并没有什么闻风前来的名修。我掀开遮阳的斗笠,见时候还早,在城门前登记后便与观莲音在相对繁华的街市中闲逛起来。
“阿西……”观莲音从摆放着飞行法器的摊子上拿起一柄闪着银光的宝剑,侧头问我道,“这剑看起来如何?”
我细细端详了它一阵,道:“不如何,但作为阿西筑基后的飞行法器,已是足够了。”
观莲音从储物袋中数出应付的灵石给了小贩,将手中的剑幻化为极精巧的挂坠,低头为我系在了腰间。我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将掀开的斗笠重新戴上,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观莲音愣了一下,久久地凝视着我们相握的地方,神情似是有些恍惚。我默不作声地拉着他在这黄沙堆积而成的风城中闲逛,直到头顶的日光已不再毒辣,柔柔地沉入沙漠的地平线时,才与他一起御上剑朝城中的某座沙堡飞去。
既然他已做好了最坏的觉悟,我还能拒绝些什么?
“阿西,怎么来得如此之晚?”在白袍侍者的引领下进入沙堡,我还未来得及站稳脚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绘满鸟兽的壁画边,爹盘腿坐在丝织的榻上,见我朝他看来便眯起眼道:“这几日你都做什么去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观莲音收起飞剑,轻描淡写地看着爹道:“令狐兄,阿西这几日同我在一起。”
爹愣道:“观鸟人?!”
观莲音听到这个称谓后并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笑了笑便朝我靠过来,亲昵地为我拍着衣摆上沾到的灰尘。这样的动作原本没什么,可面对爹那异样的眼神,我还是不可遏制地感到了一丝微赧,抬头对观莲音道:“世、世叔……已经干净了……”话音未落,眼前猛地闪过一道白光,爹抽出腰间的剑,站起身来直指观莲音眉间。
他又是痛心又是疼惜地看了我一眼,愤愤地看向观莲音道:“观鸟人,你究竟对我家阿西做了什么!”
观莲音叹了口气,一副极无奈的样子。我暗暗对比着我们两人的体形和气场,心知爹定然不会相信我是在上的那个,于是就支吾着道:“爹,世叔他没对我做什么。”
爹手中的剑一顿,怀疑地打量着我道:“真的没什么?”
虽然我很想挺直腰板正经地说一句没什么,可爹的目光实在太过犀利,看得我颇有些心虚,别过头去嘟囔道:“真的没什么啦……”说罢赧然地躲到观莲音身后,默默地对起了手指。
一阵诡异的寂静过后,我纳闷地朝爹看去,发现石化的他正在一块块地破碎,嘴角甚至还有鲜血溢出,身形摇晃了两下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爹?”我紧张地扑上去摇了摇他,好半晌才把他虚软的身子从地上扶正,不知所措地看向笑得极为阴森的观莲音。
“咳咳。”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的目光越过排排木雕到达沙堡深处,这才发觉我们已把这里的主人忽略了颇久。
风城楼兰的大祭司伽罗长老坐在一幅古旧的壁画前,略带歉意地对我道:“城中风沙较大,又常年暑热,难怪令狐家主不适昏倒,还望西卿公子见谅。来人,扶令狐家主去客房好生歇着,这场媒事由我亲自说与西卿公子。”
两个白袍侍者上前拖走了爹,我如释重负地起身拍拍衣裳,对着远处的长者抱拳道:“见过伽罗长老。”
风城楼兰是个极荒之地,并不算是主城,城中也没有什么常驻的名修,多数时候被寻宝或游历的修士当成一个补给的驿站。算来楼兰之主坐化已有百年,始终没有其他城主继任,这位相当于宰相的大祭司当真可称得上是权势滔天,虽不像广陵城之主那般一手遮天,将女儿嫁个好夫婿还是不成问题的,就是不知他相中的是哪家公子。
伽罗长老见我和观莲音已然落座,斟酌一番后便开了口:“多日前我就与令狐家主谈过此次媒事,西卿公子虽然知晓大概,想来是不知这其中的琐碎细节。老拙作为祭司在城中独居多年,始终不曾娶妻,仅收养了一子一女以承欢膝下。大儿名唤水仙,二十年前便从风城出走不知所踪;小女名唤青莲,便是即将嫁人的这位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时,我和观莲音都愣住了。
伽罗长老之子名唤水仙,只是与大哥的另一魂重名而已,我倒也不甚在意;而他的女儿叫做青莲,倒真是狠狠地让我震了一下。观莲音似乎也记得我在恍惚中唤过这个名字,清眉细细地拧了起来。
“青莲!”伽罗长老见我们都不做声,便朝沙堡屹立着彩漆木俑的拱形门唤道,“还不快些出来给大媒奉茶?”
不多时,一个穿着青色纱裙的姑娘端着两杯飘香的茶水盈盈走了进来,为我们呈上面前木桌,摘下面纱露出清雅的容貌,看着我们柔声道:“见过西卿公子、观前辈。”
我搭在膝上的手一动,神色的变化都被身旁的观莲音看进眼里。
这姑娘身上有股我极为熟悉的气息,原本应是陌生的面容让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某种类似于怀恋的情绪自心头油然而生。我莫名地感到些许惶然,也不知究竟在担心什么,下意识自桌下握住观莲音的手,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不安。观莲音看着眼前的青莲,眼底逐渐溢出些许深沉之色,与我交握的手紧了一紧。
“小女是当年老拙从羽灵遗址捡回的孤子,身份有些特殊,乃是天地间难得一见的半龙半羽;因此想要为她寻得一个半神夫婿,实是难事。”
半龙半羽……
巧合吧,不过是巧合而已。“青莲姑娘绝色倾城,若谁能抱得这般美人回家,定会大喜若狂,焉有寻不到夫婿之理?”见那姑娘始终凝视着我,我别过头去干干地恭维了几句,看向伽罗长老道,“不知长老相中的是哪家公子?”
伽罗长老见我并无为难之色,便欣然道:“龙族三王子。”
我闻言一抖,青瓷茶杯从手中落下,被身边眼疾手快的观莲音用灵息擒住,稳稳地送上木桌。“长老指的可是……三王子敖雅?”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悚人的画面,我擦掉额角冒出的冷汗,佯装镇定地问道。
伽罗长老颔首道:“正是。”
身上的冷汗越冒越多,我凄凉地笑道:“这场亲事就交由家父去说吧,在下实在无能为力。”伽罗长老愣了愣,不解地问道:“西卿公子何出此言?令狐家主说他已经金盆洗手,不再亲自与人说亲,一万块中品灵石早已付清,此时反悔老拙会很是为难。西卿公子曾促成过九王子与凡女张秀秀的姻缘,想来小女与三王子的亲事也应能水到渠成才是,公子可是有什么顾虑?”
一万块中品灵石,早已付清。
我淡定地看了一眼不久前爹坐过的位子,嘴角漾出一抹冷笑。臭老头你真是好样的,自己收了媒人红包不做事,把你的亲生儿子往火坑里推。
一抹温润的灵息缠绕上我的手臂,渐渐攀爬着到达我的耳畔,观莲音的声音从中响起,语气有些隐隐的复杂:“阿西,你跟三王子敖雅,有过什么难以启齿的往事吗?”
我嘴角一歪,心中叫苦不迭,忙解释道:“世叔不要臆测,我与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