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 下——伏巧书
伏巧书  发于:2015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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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溪能容忍很多别人容忍不了的东西,锦儿更是如此。

而现在,锦儿已经伤成了那个模样,辰溪不由问,这一切的一切是一场噩梦,还是真实的伤心童话?

在半江离开的那一刻,在锦儿诀别的那一刻,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谁能不做错几件错事?谁能肯定在没有得到结果之前,知晓到底是谁对谁错?

这一年,山花烂漫。

望夫崖上,辰溪瞧着手中的笛子犯愁。

这是他拾到的东西,虽然知道这是什么,但是他没有接触过这类东西,所以不知道怎么用。

父亲忙着和低妆寻欢作乐,他也只有一个人自娱自乐。

他开始对着笛子的某一个孔吹气,噗……

他开始啃笛子,咔嚓……

好吧,还是去看看凡人怎么吹笛子的吧。他跃入人间,大千世界繁华入眼。

热闹的街,络绎不绝的人群。

他被这个世界迷住了,差点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可是他知道这个世界是容忍不了他的。他去了酒楼,客栈,女支院,最后见得一个女子在大街上卖艺吹笛怀瑾乐。

“……轻握的手掌……有万马千军拉扯不开的力量……请你听我唱……有你的地方我才觉得最安详……有你的地方……我才觉得最安详……”

绝美的歌声,入到辰溪的耳朵里。

他渐渐开始欣赏起这个世界来,可是,他多么后悔自己不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类?就算是天之骄子,他也无法否认一个污点,那就是他的父亲是魔尊,他的母亲抛弃了他。

辰溪知道自己是被上天抛弃的孤儿,可是他除了隐姓埋名苟活以外,还能如何?

游玩到最后,他回到了望夫崖。

他将笛子放回了原位,有些时候,你什么都不要经历,只要看看就能明白很多。他就是这样,在经历完这一天,他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孤单。

而魔界,低妆可以只手遮天。

他和屏玉一样,本来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只是屏玉因为辰溪的母亲,堕落成魔。

想来低妆也是知晓的,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替代品。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后来背叛屏玉的一事上,做得十分果断。

可是辰溪却无法打开心结,他利用自己神鸟的身份,偷来了蛮荒之狱。

这种花十分罕见,剧毒无比。

有传言说,上古炼狱蛮荒之境里种满了这种带有诅咒的花。身带罪孽的人,就要在花中渡过余生。这种花甚至传奇到只要看之,碰之,闻之,均可毙命。

于是辰溪怀着严重的好奇心,在屏玉和低妆游玩的时候,悄悄的,偷偷的放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

屏玉绝对知道这是什么花,也知道这种花不会伤害到自己。

可是他算错了,低妆不知道屏玉不会被这种花伤害,然后一步错步步错。就算证明了低妆曾有一刻是在乎自己的,但是他忽略了还有锦儿的存在……

这正是辰溪想要的结果,除了锦儿是付出代价最重的那个。

他横冲直撞的去破开结界时,辰溪在远处看的落泪。这是他至今,乃至以后,锦儿唯一的一次,有那么大那么大的脾气,那么多那么多的不甘心。

可是自作孽不可活,再不甘心又如何?

辰溪苦笑,若是有一天,锦儿能亲手杀掉他,或许当年欠锦儿的那一命,才算是还了。

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在锦儿绝望的昏倒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对锦儿不再是一股盲目的爱,而是执着。

辰溪是一个聪明的人,也是一个冷静的人。

影子离说的不错,爱不是占有,而是幸福。幸福不是得到,而是开心。

开心,可是辰溪知道锦儿不会因为在自己身边而开心。他已经病成了那个样子,可是自己却还是让他操劳。甚至不惜一切将他找回来,他真是罪孽深重。

可是,他舍不得。

舍不得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付之东流。

可是,他更加舍不得。

锦儿恨他永生永世伤心欲绝。

理顺这些,辰溪照了照铜镜,手中的刀再次亮出。

时隔几月,崇仁带着大箱大箱的礼物,去到了枝子湾。一去到那里,他有些不敢置信。因为枝子湾如今山清水秀已不见往日的萧条的气息,只是那里再也没有清溪和改貌这两个人。

枝子仙告诉崇仁他们离开了,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至于为什么,枝子仙不肯讲,只是留了一封信给崇仁。让他在回到仙界之后,和凉伞一同打开。

崇仁留意了枝子仙眼里的不忍,像是在惋惜些什么。可是崇仁没有逼问,他知道看了这封信后,就会什么都明白的。

而四处眺望,当年沉入水中的城市,如今热闹非凡,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里更加和太安康。枝子仙带着一众地仙热心的款待了崇仁,崇仁只觉得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然后他见到了当地人为自己用大理石雕刻的神像,是穿着将军服的他,好似很威猛的样子。枝子仙还告诉他,枝子湾的人们还为他建了几座庙。

崇仁还特地去烧了几株香,拜了拜自己。那个自豪的神情,看得枝子湾等几个埋头偷笑。

只是,他再怎么浮夸的神情,都没有一个能倾诉的对象。若是以前凉伞在,两人已经打打闹闹起来。于是他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就没有了,因为就是在这里,他未曾想过,那一次和凉伞的离别,是彼此的最后一面。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伤感的人,只是有些人刻进了他的骨子,又被强制抹去,觉得很心酸而已。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只是兄弟而已。

崇仁其实也可以再去寻找一个和凉伞一样的兄弟,可是他没有。因为凉伞就是凉伞,不是任何人可以代替的。他知道凉伞没有死,也知道凉伞为什么没有回来找自己。

可是既然凉伞不来见自己,他就一定有自己的原因。崇仁不去道破,也知道自己若是去寻找他,必然会给他徒增压力。于是就这样天各一方……或许这样也很好。

90.因为你不了解我,所以不懂我

醒来,眼角是一片湿润。

凉伞在一旁熬药,那个可爱的思溪正张着大大的凤眼望着自己。

锦儿一愣,但又随和的笑了笑。

“你是谁?”

他的声音很柔,十分动听。

思溪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但爱笑的眼睛却在无声的表达些什么。锦儿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看出来的。

“原来是个哑巴。”锦儿一会儿就懂了。

在一旁熬药的凉伞倒好了药,走到锦儿身旁:“他是思溪,蓬莱仙岛的医仙。你的病现在越来越严重了,喝点这秘制的草药,会对你的病情好很多的。”

“病?”锦儿疑惑,再次疑问:“什么病?我生病了吗?”

思溪耸耸肩,凉伞替他回答:“你中了蛮荒之狱。”

蛮荒之狱?确切的说,这并不是病,而是一个来自于远古神族的诅咒。

传说上古众神收复了一片大陆,可是那片大陆魔气太重,煞气怎么除都除不掉,众神只能遗弃这片大陆封名蛮荒。

而原蛮荒上的魔兽仗着魔力纷纷逃离不受半点控制。

后来天帝占卜天象,说是有一种魔花可以将蛮荒封印起来,令所有魔兽不得离开半步。而这种花并非血玉蓝玉神花,而是一种用血滋养起来的魔花。

这种花有四种颜色,红色代表血腥,白色代表空无,蓝色代表阴谋,黑色代表邪恶。

红色和黑色的光融合能致魔之死地,并携带魔不死之身前往蛮荒封印。倘若那个魔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代表阴谋的蓝色就会报复之诅咒,最后就算是神之力也无法力挽狂澜。

只是这种花只适合生活在蛮荒那样的炼狱里,并不适合在除此之外任何一个地方使用。

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因为这种花真的太毒。虽然神不会被其所伤,但是用这种花制敌带来的后患是无穷的。因为至今曾经出现在屏玉低妆面前的那朵蛮荒之狱,令那片风水宝地方圆十里内至今寸草不生。

听此,锦儿凄凉一笑:“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凉伞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锦儿的额头看看体温有没有异常。锦儿开始有些排斥,但是最后微微向后仰了一个小角度就停下,莫名的望着凉伞。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沦落到需要被别人照顾的程度?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凉伞问。

“当然是……呵呵……假话……”锦儿看穿了凉伞话里的意思,几个语气的转折让所有人听得心疼。

他的声音斯文,此刻带着哭腔,像是最不舍的东西即将离开自己。纵使曾经叱咤风云,但是也逃不过一句俗话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就似当初,他明知道以他的体质不能接触任何带有毒的物质,可是他还在遵从低妆的命运去做一切可能与不可能。

哪怕一身修行毁了个彻底,他也要守护低妆平平安安。

而这样做,只是为了报恩。报当年他用心脏炼成的花粉,让这个世界上有了锦儿的存在。而锦儿,就要用自己的存在,去守护他。

佛说,因果循环,这一切都是命。

此刻他的气数尽了,再不舍,又如何斗得过天?只是后悔当初没有放手一搏,让低妆抛弃一切和自己隐姓埋名于世外桃源。

可病已经入了骨髓,就算是恢复了神籍又能如何?

不,就算是恢复神籍能活下来,他也绝无这个机会了。在他甘愿放弃神籍来到凡间报恩时,就注定他永生永世不得为神。

“锦儿,假话能蒙蔽一个人的判断。真话能扰乱一个人的视线。而你的视线太开明,你的心却被阴霾所围困。你活了十九万年,该见过的全部都已经见过,为何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一股子执着?”

“你不了解我,不懂我我不怪你。但是你可以这样想,我和低妆就如你和崇仁一样,你上半辈子亏欠了崇仁的父亲,下半辈子就竭尽全力的去守护崇仁。我亏欠了低妆,那么低妆就是我的命,而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才换来他爱我。事到如今我又怎么舍得放手?只是命不由己我深刻体会,却已经没有机会共享天伦之乐。”锦儿心疼的说,不由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木簪。

很普通的木簪,檀木做的。

幸亏他还记得带着这根木簪,只是他忘记了最初买下这根木簪的目的。

凉伞知道自己说不过锦儿,他的道理那是一堆一堆的,虽然现在变成了这个病怏怏的模样,但是他若真的防备起来,十个凉伞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而现在只要锦儿好好的,才能牵制住辰溪,所以凉伞伸过手去紧紧的握住了锦儿的手,给他来自心灵上的安慰与勇气:“锦儿,莫要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任傻子都能看出锦儿内心的纠结和不舍。只是在那一边的低妆又会不会知道,这里有个人正在肝肠寸断的思念着他?

但是低妆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心。既然没有心,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想法?

他不知道锦儿苦笑时想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锦儿面无表情是在担心什么,他只知道锦儿爱笑,却不知道爱笑的人能让他们露出丝毫悲伤的表情,那该是有多大的心事?

可是锦儿知道很多事情,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低妆是真的爱上了那个给他爱的屏玉,也知道自己的苦苦哀求让他杀掉屏玉,低妆内心里是有多么痛恨自己。

他更加知道在屏玉最后死的那天,低妆哭得像个孩子。在此之前,低妆更是对锦儿动过杀念。因为只要锦儿一死,就没人阻拦他和屏玉相恋了。

可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锦儿,辜负屏玉。

这几乎都能猜到低妆在选择归属时,考虑了多少因为所以但是而且。也几乎能猜到这样的抉择带给他多大的痛楚。

毕竟不管选择哪个,他都会辜负另一个深爱着他守护着他的男人。

无论是那个陪伴自己风风雨雨,还是那个教会自己爱的轰轰烈烈。抉择,无奈,心酸,不忍,然后就是时间慢慢流逝手中,所以在今后的生涯中,他曾拥抱锦儿,告诉他既然选择了权利,就不可以轻易失去这费尽心血的来之不易。

也就是有这一句话,锦儿帮他守护了十多万年的魔界江山,直到最后无能为力独自离开,低妆紧接着下台,在长达十多万年的统治拱手相让于辰溪。

91.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锦儿喝完汤药,熟睡了过去。

思溪拉着凉伞出了门,用手在空中写着字,是漂亮的小楷:“二师兄和改貌师姐在枝子湾过得怎么样?”

看得出他很担心他们,毕竟师兄弟情意重。

可是,清溪和改貌去哪儿了,他也不知道。虽然明知道自己去找崇仁,所有的疑惑都在那封枝子仙给崇仁的信里,但是他不是冲动的人,只觉得还是得等思溪回天庭自己去问比较好。

而他,以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再见崇仁。

毕竟崇仁终究是要独立的,若是再去打扰他渐渐平静的生活,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先前不是去过枝子湾吗?怎么没去见我二师兄?”清溪继续在空中写到,一双期望的眼睛十分好看。

凉伞不能骗他,只得如实道来:“他们很久以前就离开了枝子湾,大概就在崇仁走后不久。至于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们离开,现在又在何处,我暂时不知道。不过……”

凉伞刚一停顿,思溪就拉住了凉伞的手,害得凉伞张大了眼睛疑惑起来。

他为什么那么担心?

师兄弟之间这样互相关心对方是没错的,只是思溪的态度实在有些反常。凉伞知道这除了关心则乱,就是方寸大乱的节奏,不由坏笑起来:“不过……你想说什么?”

思溪扭过头去,紧咬着唇。

凉伞想,蓬莱仙岛这三个弟子都是数一数二的乖巧,只是烟溪的重病,清溪的消失,接下来就会不会是思溪出什么意外?

“烟溪的事,我有大半的责任。清溪的消失,也与崇仁的擅自决定脱不了干系。不过思溪,你是蓬莱最后一个希望,你也不希望自己将来被拘束吧?”

一旦仙界发现这些医仙纷纷出事,定以为这是魔界的陷阱,日后仙魔大战很有可能导致受伤的仙人无处就医。

现在,思溪是最后一个希望了,仙界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定会派人好好守着思溪,不怕一万也怕万一,所以凉伞在威胁思溪。

思溪不笨,自然懂得凉伞的委婉。

凉伞在他的心里,是一个不择不扣的烂好人!也的确是一个能信任的人,只得拉着凉伞跑到隔壁的屋子里,观察了周围没有可疑的事物,再让凉伞给他们张开了一个结界,才肯说起话来。

没错,他用的不是写字,而是说话。

这种声音儒雅,缓慢。似乎长时间没有说话,正在适应着说话。凉伞颇感意外时,却得到了一个更令人意外的事实。

因为思溪说清溪是叛徒。

在很多年前,他们还在蓬莱学艺的时候,就属他们三人的道行就最高。

蓬莱仙岛也不主修医道,可大弟子烟溪的医术就已经精妙绝伦,就连专修医术的几座仙山的弟子都纷纷败下阵来。

烟溪的确是一个传奇,清溪与他比起来虽没那么出众,但是思溪却知道他或许比烟溪更加厉害。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因为邪术蛊毒。

蛊毒的厉害,是令人望而生畏的。

不过是小小的虫子,就能杀人于无形着实是心怀不轨的人钟爱。

虽说烟溪对于解除蛊毒很厉害,但是他却也公开承认过,对于蛊毒其实小师弟思溪比他造诣更深。因为烟溪不仅修医还要修仙,实在没有再多的心思去多用。

而思溪专修医术,更是对蛊毒的研制颇具慧根。既是如此,也就理所应当的超过了烟溪的成就。

只是思溪变成了哑巴,做很多事都不方便。这些年也未收过徒弟,无法传承自己的医术,着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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