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想要交换条件,那我这声好姐姐可是要收回去了!”凉伞讨好的笑了笑:“烟溪现在不能有事,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的处境吧?”
影子离挑眉:“没有条件。”
“那你说呗。”
“下个月辰溪会亲自带兵攻打仙界,你必须做好准备。至于你信不信,我不管,但是你若执意不顾天下死活,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自由。你要记住,只有天下苍生和泰安详,你才有机会逍遥。我相信你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但是也不是什么信守承诺的人。至于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不是我背叛魔界,而是我在帮自己的忙,我好歹也算是半个邪神。”
影子离说得郑重,像是真的一样。
烟溪的心乱了起来,她说的不像是假话。
可就在胡思乱想中,烟溪突然耳中一鸣,四肢一疼,隐隐听到影子离说:“这人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本来要杀了他的。但是看你护他护得那么真切,怕是你的男宠,姑且放了他。”
凉伞抱紧了烟溪。
影子离别有深意的一笑:“也罢,我就让他暂时失忆,至于这耳鸣你找他师弟去治。这人离上仙只有一步之遥,我不想他超过你,所以帮你废了他,至于后来恢复得了么,就看他的造化了。”
影子离消失原地,令凉伞还没来得及挽留,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可这回凉伞总算是体会到了影子离的风范,先斩后奏从不和人做交易,只要是她真正想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拦……
凉伞咬牙,收紧了臂力。
还好准备了马匹,不然别说崇仁要烟溪关照自己了,怕是他都要成自己的累赘。
回到魔界,影子离就是半江。
半江在溪边,将人头藏在水中,再吐出那个孩子,瞧着他的模样甚是清秀。
他用溪水洗了洗孩子的身体,手中拿起针线,掰开了他的嘴,一针一线的缝了起来。他的舌头断了,咬得真狠。
“不知你何时学会了针线,又何时学会男宠要从小养起这个道理。”
缓慢的脚步带着微怒的声音,入眼的是一片洁白如雪。
半江首先看到他白皙的脚,他知道他不喜欢穿鞋,可就算不穿鞋,直接踩在土地上,他的脚也是一尘不染,像刚出浴的玉足。
他的皮肤出奇的好,如果锦儿的皮肤是白玉做的,那么他的皮肤便是软玉做的。
那弹指可破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若不是知晓他对魔界的管理能力,不少魔头兴许都会以为他这么好的皮肤都是这些年游手好闲养的。
“辰溪又回到以前那凶巴巴的样子了。”
半江停止手中的动作,委屈的扭过头去。偶尔他心情不好时就爱讽刺别人,说出去的话没有一句不狠,就连辰溪也避免不了被他毒伤。
但辰溪却不生气,在他眉头上落下一吻:“那这个就当做赔礼吧。”
他的脾气缓和下来,刚才的他失控过么?大声说话过么?没有。从现在到以后,他将一直都是温柔的,温柔到连杀人都是优雅的。
这个风格好像一个故人,半江笑了笑。
“他是谁?”
辰溪问。
半江继续手中的动作,不说话,但是嘴角已是笑意蔓延。
辰溪看在了眼里,抓住了他的手:“让我猜猜,半江也开始学坏了吗?”
他孩子般的笑,半江莞尔:“继续猜。”
“不猜不猜不猜。”
辰溪扔掉半江手中的针线,将半江压在身下:“我时常在想,我寂寞时,谁来陪我。”他深情的吻着半江的唇,抱紧了他的身体,像是抱紧了价值连城的宝物。
半江最会迎合辰溪的动作,被他咬着唇,口齿不清的呢喃:“我啊,还有我!”
“对啊,我还有你!”
辰溪苦笑,坐起身来。
若是时光回到那一天,锦儿再次问自己那样的问题,他一定会回答还有他,他辰溪会永生永世陪在锦儿身边,不离不弃。像低妆和锦儿一样,只不过不再是锦儿守护低妆,而是辰溪守护锦儿。
可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他死一般的后悔。
“又在想锦儿了吗?”半江靠在辰溪的肩膀上,问得毫无情绪,反正他又不可能喜欢辰溪。
至于辰溪,他只属于他自己,他谁都不爱,只爱权利。
他有整个魔界,也有妖界的俯首称臣,他的寂寞都被爱慕虚荣剥夺了,还谈什么寂寞?
可辰溪却捂着胸口,神色悲伤:“我哪有在想他,只不过我现在心好疼,亏我聪明一世,却不及你五个字来得清明。我当初怎么不说,他还有我呢?”
辰溪倒在半江的怀里,呼吸着她身上的花香。
心,好疼。
“锦儿啊锦儿,你哪里还有低妆,在你抛弃低妆的时候,只剩下了我。只剩下了我啊!”辰溪努力大喊着,想努力证明些什么。
可是半江耸耸肩,他帮不了辰溪任何忙。
辰溪看着他,脸色一冷:“半江,我要杀了你。”
“好啊!”
半江伸手摸着辰溪的长发,他的头发谁都没有摸过,就连锦儿也未曾。
别人都知道辰溪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摸他头发,却不知道辰溪的头发永远只为半江而乱。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魔尊大人,你知道吗?我给你带来了一个礼物,让你能接近你心中的那个梦。但是,如果你杀了我就可以解决你心里的难受,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下。”
半江抚摸着辰溪的眉毛,是剑眉很好看,凡人说拥有这样眉毛的人重情义,那么他算不算是一个例外呢?
辰溪愣了愣,看着孩子的尸体:“我懂了。”
聪明人永远都不用多做解释,半江躺在水草上,修长的腿勾住了他的脖子。辰溪不会杀半江的,因为现在辰溪只有半江,也只剩下半江了……
25.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救活孩子,已经是两日后的事。
尽管半江细心的给他补回了舌头,但是他还是不会说话。
而且呆呆傻傻的模样,毫无生机。半江说他的魂魄全无,只留下了一个躯壳,想来这样是套不出他嘴里的话了。辰溪让手下好好招待他,至少得把身体养好了。
而面前桌子上摆的两样东西,他不用问又已经猜到了几分。
依锦儿的性格,他培养棋子只做长久的打算。况且这孩子的命格那么好,那定是交代了什么,等以后成了大人物再来对付自己的。
但是半江的命格属于六界之外,他的出现冲撞了孩子的宿命。
锦儿永远也不会想到,他培养的棋子,如今已经变成了辰溪的棋子。这个棋子是黑棋的‘车’,是被血染成了红色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辰溪闭上了眼睛,在桌子上摸索。
一块血玉,一封信。
他摸到了血玉,心里想起以前锦儿老念的那首诗。
然后,他摸到了那封信,打开。
很好看的楷体:‘
等你除掉辰溪后,务必退出仙界,不然会引来杀身之祸。之后你需找到我,与前任魔尊低妆的尸体。请你将我和他葬在一起,虽然我也是魔,你也想到了我利用了你这么久。
但是,你终究是功成名就。
我,也为此生所做的事,付出了代价。
但求你原谅。
最后,我赠你血玉一枚,乃是上古神器,将它用无根水浸泡,再用三味真火煮沸,直到水从红变白,给辰溪服下。他本是凤凰,拥有不死之身,血玉能召唤他体内的天性,死虽痛苦,却也能浴火重生。’
锦儿做事表面上机关算尽,私下却是漫不经心。辰溪看着信,反复读来读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到最后辰溪笑了起来,他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除了这些文字,没有其他丝毫拖拉,不过这也算是锦儿的个性。
他除了对低妆上心,其他什么都只是了解个大概,不愿起心。不过辰溪欣赏这种性子,随意又不失礼节,温柔又不失强硬。
可是,辰溪不由怨恨。锦儿,你为什么要那么聪明。
为什么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为什么你什么都懂,却不按你所懂的来对付我?
那样你不就不用死了啊?
辰溪流了泪,颤抖着双手将信放在心口的位置,这是锦儿亲手写的,他对锦儿做了那么多坏事,锦儿不教那孩子毁灭自己,而是度化。
那么,真的成过佛后,对人对事都多了很多包容性吗?
可是,辰溪知道自己已经杀了太多的人。
是佛渡也渡不了的罪孽。
嘴角不由上扬起一个阴险的微笑:锦儿,天下间只有你才能杀我。
走到关押低妆的地方时,辰溪曾站在窗外,看他一笔一画在描摹些什么。
只是乾坤链将他禁锢,他根本无法做那些大动作。每天只是在房中走动,偶尔透过窗看窗外的风景。虽然魔界,放眼望去只有一片墨黑。但只要细心去领会,魔界也有江山如画的美景,却不过是副水墨图。
低妆同锦儿比起来,多了些冷漠。
万事如他,看淡了般的细水长流。
兴许,他的命格也不过是生死簿上的名字,却是曾经谁呕心沥血改了的宿命。
“低妆,为什么你不睁开眼看看我?”
走到低妆面前,辰溪捏住了他的喉咙。兴许是知道死期到了,低妆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脸上的痛楚,已经都无关紧要,他只知道每次醒来,脑海里尽是锦儿的一颦一笑。
辰溪的声音虽妩媚到能溶化冬天的雪,可是再妩媚的声音,此刻也变得恐怖骇人。
低妆没有说话,曾几何时,敢这样对他说话的人,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他忽然又记起前任魔尊,他记得他曾经就这样对前任魔尊说过这句话,情真意切。
“玉屏,为什么你不睁开眼看看我?”
玉屏,前任魔尊。
他没有锦儿的清纯容颜,也没有锦儿的儒雅气质。但轮廓完美无缺,俊美异常的他是无数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也许他没有白马,也没有温柔。
可是他很霸道,霸道到你的笑和哭都必须属于他。
一生里,他曾拥有过无数个女人,可是他曾经说过,他今生最爱的是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有自己的倔强,有自己的理想。也许他花在使心机上的时间太过,而忽略了爱他的人。
这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当你费尽心机要害得人,是最爱你的人。
当两个人都很厉害,可某一个人为了成全另一个人,而输的一塌糊涂!又在多年以后,所谓的另一个人又会痴心错付给谁?
“我都快忘记你花了多长的时间来靠近我,又忘记你花了多长的时间让我爱上你,也忘记了你到底害了我多少次,才踩着我的尸体坐上这个魔尊的位置。”
好熟悉的声音,不是么?
这不就是当年天天在他耳边说话,天天走在他身前的那个前任魔尊玉屏吗?
“玉屏,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低妆猛的睁开眼,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他,可是挣扎到一半却被死死的禁锢住。
他身后是胳膊粗的乾坤链,每一根都绑住了他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只要他一动就会撕心裂肺。
谁都有弱点,一个法力全被封印的魔尊,弱点便更加的多。
辰溪鬼魅的笑着,纤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
低妆的脸已经扭曲,因为刑法而布满伤痕的脸更加令人难堪。
他曾是惊为天人的美貌男子,可是如今谁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现在的他丑得让人想吐。
辰溪在锦儿离开的岁月里,学会了心平气和,但还是丢不掉语气里的鄙夷:“原来你还没有忘记那个叫玉屏的男子。”
他拿着一个杯子,低妆眯了眯眼想去看仔细他,可是他眼里布满的血丝都已经结疤,怎么还看得清别人。但他只知道辰溪拿着一个杯子,因为他已经闻到了酒香。
那是自己最喜欢喝的酒。
“当初你踩着玉屏的身子坐上了魔尊的位置,他那些手下都被你用落浮花禁锢在地上。你任所有魔军魔将去践踏,他们不死不伤,却丢尽了尊严。你不记得?”酒杯里的酒被他一饮而尽:“我可还记得!”
“莫要忘了,我是魔,既已成魔,就要做魔应该做的事!”
低妆摇摇头,高傲惯了的性子指示着他说什么话。
倒是辰溪讽刺的一笑:“低妆啊低妆,如今你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啊!”
26.站在谁的身后,我便是谁的影子
辰溪的寝宫中,半江为他备好了酒菜。
本来魔是不需要吃任何东西的,要吃也不是吃这些俗物。但是他乐意,还把低妆弄了过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
但在很久之后,又从新坐在桌子边,面对一桌酒菜,总有些时过境迁的感觉。
而低妆和辰溪的中间,也不再是锦儿。
“低妆,你的胃如今还未恢复完全,少喝些酒吧!”半江给低妆的酒杯倒了些水,同锦儿一样的温柔体贴。
辰溪吃着菜,喝了口酒:“当初你伤了胃,玉屏很是担心你,彻夜守在你身边,却未曾想他终究还是没有将你胃上的洞,填上。”
“你,到底是谁?”
辰溪不过十一万岁,又怎么知道十五万年前的事?
这么多年来,他到底又隐瞒了些什么?他潜藏在自己和锦儿身边,目的为何?
难不成,他是玉屏的部下?回来复仇了?
低妆捏紧了酒杯,有一种认命的神情。
倒是半江笑了起来:“在想什么呢?不妨说出来,让我与魔尊大人帮你分担分担?呵呵,魔尊大人也总是发呆,莫不是魔尊都有这个爱好?”
“哪有?你不觉得我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好看吗?”
辰溪夹菜,放在嘴里嚼了嚼,给了半江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是半江亲手做的菜,也是他亲手到冥界求来的酒。这六界的酒,就闭朔儿家的出名,前去求酒的人络绎不绝。尤其是低妆,他最喜欢去她那儿偷。
“你,到,底,是,谁?”
低妆加重了音量,一字一顿的说,眼睛里是莫名的情绪。屏玉这两个字,他差点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可如今又被重新找回来,是一种好了伤疤又被撕开的难受。
这个名字,是他一生的疼。也是他今生,最大的愧疚。
就算在那之后,锦儿用尽毕生心血去医治,也无法抹去那种锋利刀刃划在他胸口上细腻的疼。
辰溪伸长了手,抬起低妆的下巴:“我是辰溪啊傻瓜!”
半江捂着嘴眼睛都笑眯了,但就在他们两人僵持不下时,敲门声传了过来。
“东亭门,影子离求见!”
辰溪停住了手中正在夹菜的动作,半江神情悠然:“进来吧,我们这正缺一个可以调戏的人呢。”
良久……
寝殿的门还没有开,辰溪他们也并没有看到影子离进来,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江才礼貌性的问道:“既然进来了,为何不显身?”
影子离嫣然一笑:“我以为你们厉害到能看到我呢,却不曾想都不过如此,哈哈。”
她的声音已不在寝殿外,而是飘荡在这偌大的寝殿里。不管你站在哪里,美妙的声音总如耳边轻鸣。
这样美丽的声音,若是再配上半江的琴声,肯定更加美妙。
可惜,他现在很少碰过琴了。
就算偶尔来了兴致,影子离还不一定肯配合吟唱一曲。
“哪里,只不过你躲在我的桌子底下我们不好意思掀开桌布去瞧你而已。”辰溪伸脚在桌子下摸索,这个躲在桌子下的美人,有一双修长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