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也许他会过得好。

多么似曾相识的话啊。楚之怀也曾经那么对他说过。

「日记本里是微微对你所有的回忆。看完这本日记，我唯一希望你不要怀疑的就是微微对你的爱。他爱你，不亚于楚之洛。也许是因为双生的关系，连他们爱上的都是同一个人。」

「你活在微微的回忆里。楚之洛成了微微的替身。」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你一旦错过了，那就是一辈子。无论你怎么怀念过去的时光，你也不可能是拥有哆啦A梦的大熊，拥有穿越时光的大门回到过去，来修改你所犯下的错误。

过去是用来缅怀的，现在才是用来珍惜的。萧然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他彻底失去了曾经对他笑靥如花的少年。那个少年曾经用他那双纯粹透明的眸子那么认真地只看着他一个人。透过那双眼睛，就像是看到了整个世界。

有人说过，最后伤你最深的一定是最爱你的人。萧然一直觉得自己不算是一个好人，可也算是光明磊落的人。唯独在楚之洛的事情上，失去了原本理智的分寸。一旦失守，便是永远失去。

原本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深邃的困惑。你为那张纯白的纸上了绚丽的色彩，却亲手将他丢弃在了阴暗的纸篓里。已经被送进粉碎机的回忆，变得支离破碎。

唐少宁走后，萧然开始阅读起了唐薇薇的日记本。打开扉页，唐薇薇熟悉的笔记跃然纸上：『致我最爱的萧然』。黑色的水笔印散开在泛黄的纸张上，满满的全是回忆的味道。

萧然不知道埋首看了多久的日记。直到服务生走上前告知他，他们就要打烊了。抬头的时候，他才发现夜幕早已降临，城市里开始充斥着歌酒升平。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萧然说了声抱歉，匆匆离开。

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掩埋的城市显得尤为孤独。副驾驶的位置空无一人，不久之前还有一个安静的少年挂着腼腆的笑容坐在他身边。不知不觉，他将车子停到了医院楼下。或许是唐少宁先前的一些话减少了他看过日记本后的冲击，萧然莫名地涌出一股悸动想要看看楚之洛。

他悄然无息地站在病房门口，房间里的少年在苍黄的灯光下安静地看着书。身边的楚之怀替他削着苹果，时不时地说两句。一时间，少年讪然一笑，微微勾起的唇角，显得静谧而美好。

就在不久前。他也曾经拥有那个笑容。而且是独一无二。

楚之怀抬头的时候看到萧然，脸上的笑容骤然退去。楚之洛顺着楚之怀僵硬的视线望去，是那个奇怪的男人。为什么那么晚了他还在病房门口。

楚之怀靠着楚之洛说了几句，走出了房门。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一丝友好，「萧然，我以为我们那天说的很清楚了。」

萧然淡然一笑，笑容显得苍白无力，「我不会打扰他，只是看他一眼而已。」

「你没资格。萧然，你没有资格。因为你不配。」楚之怀的话里带着一丝恼怒，「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出现，万一洛洛哪一天恢复了记忆，你让他怎么承受失去孩子的痛。」

「孩子的事情都是我的责任，因为我不知道……」

「因为你不知道，所以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伤害他对吗？」萧然第一次觉得楚之怀是一个如此尖酸刻薄的人，伶牙俐齿到让他无法招架，他无法招架来自一个身为哥哥的恨意，「你和洛洛已经结束了。从你选择伤害他开始，你们就已经没有未来了。现在也好，未来也好，我希望你离洛洛远一点。自从遇见你，洛洛就没有一天是过得顺的。他能够忘记你，是我最庆幸的事情。」

「之怀……我真的不会打扰他……」

「我不管你会不会打扰他。我希望你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里。我希望一个叫做萧然的人彻彻底底消失在我弟弟楚之洛的人生里。从此往后你们陌路不相识。够明白吗？还需要我重复吗？」

萧然黯然离去后，楚之怀回到病房，楚之洛天真无邪地问道，「哥哥，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他是来看我的吗？」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不需要认识他。」

楚之怀的语气太淡，一瞬间让楚之洛也认为萧然跟他是无关紧要的人。没有再过多的询问，继续低头看书。全然忘记了刚才站在门口看上去一脸落寞的萧然。

楚之怀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定义了楚之洛跟萧然的未来。

无关紧要的人。

第三十八章：楚之洛的自白

在我醒来的时候，望着周边陌生的环境，空气四处流窜的令人生厌的消毒水气息。我不记得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只看到哥哥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叫来了医生。紧接着一个个熟悉的人都踏门而入，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神色。最后一张陌生的脸被淹没在熟悉的人群里，我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望着那个男人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怅然。

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生得真是好看，我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熟悉的面容，没有这样一个长得这般颠倒众生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容貌必定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如果我见过，那一定不会忘记。

『哥哥，他是谁啊？』

在一股莫名的情绪压迫下我向哥哥问出了我的疑惑。我看到了哥哥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以及男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彷佛我忘记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人。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他是谁了。我应该记得他么？

『洛洛，你不认识他？』

哥哥的反问更加使我的情绪增添了一份焦躁。为什么我要认识那个男人？

『他是谁？我们见过吗？』

为什么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那个男人的影子。为什么我的话会令那个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漫漫忧伤。

『萧然。我叫萧然。』

男人醇厚迷人的嗓音铿锵有力地回荡在安静的病房里。一瞬间我感觉到心脏的位置随着男人的话语轻轻颤抖了一下。

半响之后，在男人期待的眼神下，我说出了似乎对他来说极为残忍的话，『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认识你。』

果然男人一瞬间变得黯然失神。脆弱的心脏随着男人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细节轻轻抽动。酥酥麻麻，让人忍不住伸出手狠狠去抓弄一下。也许可能真的是因为男人生得太好看的缘故吧。我找了一个藉口，假装揉了揉眼睛，对着妈妈道，『妈妈，我困了，想睡觉。』

妈妈没有怀疑，只是催促着愣在一边的哥哥有什么话出去再说。我感觉到妈妈看向那个男人的眼睛里带着疏离，彷佛那个男人就像是蔓延的剧毒一般我能离他越远愈好。连哥哥在听到我不认识这个男人之后，眼神里也闪烁着欣慰的神色。围绕着这个男人的谜团好像越来越重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身边只有带着疲惫神色的母亲，像是有好多天没有睡过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送进医院，因为进医院前发生的一切我真的都不记得了，不过我猜想可能是心脏的原因吧。我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医院，只是那天之后，那个男人时而不时地会出现在病房门口呆呆地望着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故意错开和哥哥呆在医院的时间，每次他来的时候，恰好哥哥都会不在。他从来不会主动进来找我说话，而我也不会询问他的来意。

那天晚上男人出乎意料地竟然出现在病房门口。哥哥正坐在一边替我削平果，那晚是哥哥陪我过夜，是为了让操劳多日的母亲可以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在哥哥抬头的瞬间，削着苹果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看家了男人略带憔悴的容颜。俊美依旧不减，但脸庞已经比我初见他时似乎消瘦了一圈。

下一秒，哥哥放下手中的东西，对我道，『我出去一下，你不要出来。』

我隐约感觉到哥哥话语里凝重而气愤的语气，这不是冲着我来的，那一定是对外面那个叫做萧然的男人。我发现多念几遍男人的名字，就会产生熟悉的味道，好似这个名字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了很久。

透过门口的玻璃窗，我看到哥哥涨得通红的脸色，怒目圆睁的样子与我记忆里那个向来谦谦有礼的温润君子有着天差地别之壤。不止是哥哥和母亲，连沉默寡言的父亲在病房那天看向男人的神色也是带着深恶痛绝的厌恶。希恒哥的愤怒更是溢于言表。似乎周围一个人都对那个陌生的男人充斥着陌生的愤怒。

男人似乎想争辩什么，却被哥哥一句句话语顶了回去。直至男人到最后说不出半分，哥哥才放过男人回到病房。

『哥哥，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他是来看我的吗？』

我故意跟哥哥询问在外面发生的一切。但哥哥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不需要认识他。』

房门前的影子又闪了两下，最后不见踪影。哥哥冷若冰霜的话语让我没有了继续探究的欲望，只是继续垂首盯着手中的书。

跃然纸上的一句话。刺痛了我的心。

『我很傻。但你别骗我呀。』吊儿郎当的语气里感觉不到忧伤刻骨的深邃，但字里行间却又充满了对自己愚蠢的唾弃。那句话好似就跟我的心碰撞，摩擦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晚男人俊美的容颜不断闪现在我的梦境里，我看到晶莹的泪珠滑过男人略微苍白的脸颊，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着。突然镜头转向一片血泊之中，男人紧张的抱起浑身沾满鲜血躺在地上的人，他在焦急地呼唤什么，但是我听不清楚。血泊中的人容颜模糊不清，让人难以辨认。我骤然睁开眼睛，身边的床上是哥哥均匀的呼吸声。陌生的空间里，不再有第三人。可是刚才的场景却那么清晰可见，好似就发生在不久前。

低下头，我发现汗水湿透了病服。为什么我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在医院呆了差不多一个月，在哥哥日日夜夜的盯梢下，我根本连小跑一下都不敢。最后终于在医生一句‘病人可以出院了’的通告下，得到了小小的解放。出院那日，我看到大门口处一辆豪华气派的黑色轿车，茶色的玻璃紧紧闭着，我看不到里面的人是谁。或许是因为车子太过扎眼，不少路人都纷纷转头打量，我的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或许那个男人就在车里也说不定。

我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千奇百怪。将行李放进后车厢的哥哥，看到我脸上略微奇怪的笑容问道，「怎么了，洛洛？」

「哦，什么。只是想到昨天看的书很有意思。」我轻轻摇头，将视线从远处的轿车上不着痕迹地收回。

哥哥只是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那我们回家吧。爸爸妈妈应该等久了。」

「好。」

直至我离开。那辆黑色的车子都不曾移动半分。那一刻，我好像就这么毫无理由地认定了，车子里坐着的一定是那个叫做萧然的男人。

第三十九章：摊牌

你在等待里渐渐丧失了原本那颗炙热的心。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时间磨光了你所有的耐心。

今天来楚家到访的是唐少宁和唐宁远。这一刻楚之怀才意识到那几日在医院发生的奇怪现象，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天天来医院探望他这个失忆的弟弟。难道紧紧只是出于当年他妹妹捐献心脏给了他弟弟吗？

「你弟弟他最近好吗？」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从楼下走下来的楚父和楚母见到唐少宁的时候表情僵硬了一下，但随即又露出客套的笑容。唐少宁只是微微欠身算是打了招呼。

「洛洛他最近很好。」楚之怀照实将楚之洛的境况简而言之地说了一下。唐少宁对楚之洛突如其来的关心还是令他感到疑惑。连今天的到访意图也是模糊不清。

「那就好。」唐少宁的眉眼里闪烁着关怀的情绪。

「请问，你今天来是……？」

唐少宁莞尔一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父楚母，然后视线回到楚之怀身上道，「其实我是来找你父母的。」

「我父母？」楚之怀有些惊讶，然后转过身看着身后神色慌张的父母。

「楚叔叔、楚阿姨，可以坐下来谈谈吗？」唐少宁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不容拒绝。坐在一边的唐宁远拉了拉唐少宁的衣袖，唐少宁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他自有分寸。

楚父和楚母局促地坐在沙发上，两人都很沉默，似乎都在等待唐少宁先开口。唐少宁挑挑眼眉，开腔道，「既然楚叔叔和楚阿姨不说话，那我就先说了。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楚之洛。」

「洛洛？」楚之怀的疑虑更加深了。为什么唐少宁会来找他的父母谈关于楚之洛的事情。

唐少宁继续道，「楚之洛不是你们的孩子吧？」

「唐先生，说话要讲这种证据。我弟弟怎么可能不是我父母的孩子？！」楚之怀对于唐少宁堂而皇之的态度感到不满。没有任何理由，楚之怀认定唐少宁就是信口雌黄。

唐宁远在一边打着圆场道，「楚先生，你不要着急，先听少宁把话说完吧。」

楚之怀勉强咽下肚腹中的怒火，他倒是要看看今天唐少宁还能编出什么更荒唐的事实。

「如果没有百分百的证据，我今天也不会来这里。」唐少宁的视线落到沉默的楚父身上，「楚叔叔还记得一个叫袁子珊的女人吗？」

楚父那张历经沧桑却彰显着威严的脸上顿时暗了下来。楚之怀注视着楚父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还有唐少宁眼底透露的那份从容淡定，一颗心顿时被揪了起来。一屋子静悄悄地等着楚父的答案。

客厅里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楚父眼脸微微下垂，一声叹息之后，缓缓道，「我认识她。」

坐在一边的唐宁远顿时松了一口气，唐少宁拿出随身带来的楚之洛的出生证明放在茶桌上道，「这是袁子珊的女儿交给我的。说她的母亲袁子珊重病在床，所以无法亲自来找我，边让嘱咐她来找我。这是当年楚之洛的出生证明。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楚之洛跟我妹妹唐薇薇应该是龙凤胎。他是我弟弟，对不对？」

唐少宁话音刚落，眼眶里早已蓄满泪水的楚母顿时潸然泪下，她哭得浑身发抖。不用等楚父的回答，楚之怀就知道唐少宁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其中包括那个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弟弟不是他亲弟弟的事实。

所有的事实都一目了然，当初还抱着一丝不确定的唐少宁和唐宁远，如今看到这幅场景也算是明白了一切。

「他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楚母哭得泣不成声。她知道楚之洛不是她的孩子，完全是一次偶然。那次楚之洛学校进行验血，她拿到化验单的时候发现楚之洛的血型是B型。她是A型，楚父也是A型，A型和B型是绝对不可能生出B型的孩子。慌乱之下，她跟楚父说是不是楚之洛当年在医院里被抱错了。半响之后，楚父才将他们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的事实告诉了她。作为一个母亲，没有比失去自己的孩子更令人心痛的事情了。所以在她流进眼泪之后，她下了一个决心，既然她的孩子没有了，那从今晚后楚之洛就是她的孩子。

纵是唐少宁是个再铁石心肠的人，他也能看出楚家一家人每一个人对楚之洛都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即使楚母早就知晓楚之洛不是她的孩子，她还能大度地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光是这点，唐少宁就应该感谢他们。至少这么多年，他的弟弟不是在受苦，他过得一直都很幸福。

坐在沙发上的楚之怀手脚发软，他从来没有想过楚之洛不是他的弟弟。虽然小时候总有人说他们长得不像，因为楚之洛实在长得太漂亮，精致的五官完全没有继承父母的容貌，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叶从没有人认为他们会是兄弟。

「如果可以，我想带之洛回唐家。」

「不行！」

楚之怀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但下一秒唐少宁要将楚之洛带走的话得到了他立竿见影的拒绝。反应速度之快，连唐少宁都有些惊讶。

「他是我弟弟，我希望给他最好的照顾。」唐少宁强硬地坚持道。

「他是你弟弟之前，洛洛他先是我弟弟！」楚之怀颤抖着声音说道，「20几年来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没有比我们更亲近他的人。你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就因为你是他的家人？洛洛他现在失忆了，你突然出现说是他的亲人，你让他怎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