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地球是圆的，所以兜兜转转我们都会在最初离开的地方再次相遇。这么多年来支撑着楚之洛抵抗病魔的是萧然那年樱花树下的承诺。明明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而已，但楚之洛却相信了。因为萧然的眼神那么认真，双手握着他的温度还残留在他的掌心。

如果唐薇薇没有死，也许现在墓碑里躺着人就是他了。

「因为你的心脏。所以我活下来了。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现在躺在墓碑里的是我，萧然会不会也这样思念着我。」

玲珑股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样的话。我跟萧然就会彻底错过了吧。」

「他说他爱我。可是我已经不会再相信了。因为你已经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只要我闭上眼，我都会想起那夜萧然对我诉说着你的爱意。我永远没办法替代你活在他心里。」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你看，你到最后都没嫁给萧然不是吗？但你却是他心里唯一的妻子。」

楚之洛垂了垂半蹲发麻的小腿，捡起残落的百合花。

「再见了。」

「我的姐姐。」

楚之洛将破败的百合花扔进了墓园门口的垃圾桶，坐进车子对着司机道，「去医院。」

楚之洛还是不喜欢医院的味道。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不断提醒着他，他曾经如此命垂一线。走进萧然的病房，坐在床边的严月蓉看到楚之洛的那一秒激动地站了起来。她弯下身对着正在床上休息的萧然道，「萧然，你看谁来了？」

萧然转过头，看到楚之洛赫然出现在病房门口。他有些激动地勉强撑起身体，「之洛……」

楚之洛走上前，拿过床上的枕头放在萧然身后道，「靠着吧。」

萧然一眨不眨地盯着楚之洛，生怕他一转就不见了。

「萧夫人，我能跟萧然单独谈谈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严月蓉如今将楚之洛视作是唯一能将萧然治好的良药。她退出病房，关上门。屋内一时间归于寂静。

「萧然，你这样是做给谁看？」楚之洛的话语不似往日的温润，「病怏怏地躺在病床上，为了一个人，这样要死不活。」

萧然沉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楚之洛。

「如果你这样做是为了我，那完全没必要。我说过，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没有。只要我没放弃，我们之间永远不会结束。」萧然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

楚之洛叹了一口气，放下锋芒的态度，「萧然，我们好好谈谈。我真的累了，跟你在一起我很累。你知道永无止尽的期待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每次强颜欢笑的时候我有多痛苦吗？」

「之洛，那都是我的错……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真的……我不会让你失望。」萧然哀求地看着楚之洛。但楚之洛却未曾动容。

「萧然，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相信，你会来找我。」

「甚至在这么多年里我都忘了为什么要等你。」

「是因为我爱你吗？我已经开始不确定了。」

「我曾经认为，留不住你的心。但至少我还有一个我们之间血脉相连的孩子。可是如今那个唯一的羁绊都没有了。」

「你总说这让我原谅你。我们重新开始。萧然，你还是一样自私。」

楚之洛一动不动地看向有些僵硬的萧然，「你只在乎你自己的感受。你觉得你现在没我不行了，你知道难过了，你想让我回到你身边，然后你就不会那么痛。但你想过我的痛吗？只要每次一见到你，我就想到我们之间失去的孩子。」

「再深的爱，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抛弃。」

「我爱你。到现在我还是爱你。」

萧然在听到楚之洛的话时，眼中闪起一丝陨灭的火焰。

「但是。我已经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无论你生生死死，都与我无关了。我能做的只有那么多。」

「萧然，我们都要往前走。」

「没人可以一直停留在过去。」

「而我觉得我的现在比过去要好的多。」

「萧然，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密密麻麻缠绵的细雨洒落在窗台上。

「我能最后抱你一下吗？」

良久之后萧然的回答让楚之洛楞了一下。他点点头应允了萧然的动作。萧然颤抖着伸出双臂抱住楚之洛。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失去你……到头来我还是把你弄丢了。」

男人颤抖的哭声回荡在楚之洛耳边。他仅仅抱着楚之洛，很不能将楚之洛揉进自己的血骨里。这次分别将是咫尺天涯。

以前有一个人那么小心翼翼地爱着他。他对他笑得腼腆温柔，他会亲昵地呼唤他的名字，他安静地听他说话。

时间终是抵不过流年。那时懵懂无知的少年，也渐渐在伤害里学会了爱自己。而他还是一样的自私自利，只懂得自己的痛苦，却忽视楚之洛一直以来隐忍的痛楚。这一次，他真的该放他走了。

『萧然，希望你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唐宁远的话依旧历历在目。那是警告也是预言。

楚之洛走出病房看到严月蓉急急起身。他只是淡淡道，「他会好起来的。」

从此之后。

他们就会在彼此的生命里谢幕了。

第四十七章：追赶

萧然自上次大病出院也已经有一个月了。公司的职员都发现他们的老板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不太爱笑，开会的时候时常走神，直到深夜总裁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的。

楚之洛再也没有出现在公司过。总裁助理的位置叶这么一直搁置着。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

关灯之后……

「能动吗？」

唐宁远心想着，你看我这样是能动的样子吗？他微弱地摇了摇头，「动不了……」

「那我……」唐少宁的话没有说完，床头的电话突然不是时机地响了起来。

唐少宁勾过电话，激情后的嗓音略带沙哑，「喂，哪位？」

「唐少宁吗？我是楚之怀。」电话另一端传来楚之怀的声音。

唐少宁大脑神经还没反射过来，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楚之怀是谁，「是之洛出什么事了吗？」楚之怀绝不会没事给他打电话，唯一会跟他联系的可能也许是楚之洛出了什么事。这会儿唐少宁叶突然紧张了起来。

「不，他没事。」楚之怀停顿了一下，思忖道，「我是想告诉你一声，洛洛会跟着我去英国。」

「什么？！」刚才还有些意识混吨的唐少宁听到这个话后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力道之大吓了唐宁远一跳，「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洛洛不让我说，怕你阻拦他。」

「不行！我不同意！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去国外？」楚之洛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唐少宁暴怒的气息。

「这是洛洛的决定。他希望你也能尊重他。」

「你把电话给之洛。」

楚之怀看了一眼楚之洛将电话递给他，示意他你自己跟他说。楚之洛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喂。」

「之洛，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突然？」唐少宁的质问就像糖衣炮弹一般向楚之洛砸去。

「我只是想出国静修两年。国内呆的久了，也有些乏了。」楚之洛的话里带着疲惫，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唐少宁也很清楚。

「非要出国？」

「机票已经都买好了。今天下午3点的飞机，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去机场了。」

听楚之洛去意已决的样子，唐少宁只有不甘心地说，「好好照顾自己。」

「嗯。你也是。」

「之洛。」

「嗯？」

「叫我一声哥哥吧。」

楚之洛没有说话。唐少宁也有些局促。

「不行吗？」

「哥、哥哥……」

虽然有些生硬，楚之洛到底是叫出来了。唐少宁不免有些激动，自从唐薇薇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好好保重，我和宁远去机场给你送机。一会儿见。」

「好。」

放下电话，唐宁远就急急问道，「之洛要走？」

「嗯。他要跟楚之怀一起去英国。」

「那萧然怎么办？」

唐少宁勾勾唇角，拿出电话拨出萧然的号码，「那就让他最后放手一搏吧。」

＊＊＊＊＊＊

「洛洛，你想清楚了吗？」楚之怀挂下电话后，镇重其事地问道。

「想清楚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后悔的。」

楚之怀看到了楚之洛眼眸里的闪烁不定。

「你真的放下萧然了？」

「放得下又如何。放不下又如何。我还爱着他，从来不曾停下过。只是我已经没办法跟他在一起了。」

不是不爱了。而是太过深爱以至于无法原谅。无法原谅那些曾经所有付诸于他的伤害。

「哥哥呢？」

「我？」楚之怀有些尴尬地撇过头，将要带去国外的书整齐地压放在衣物上，「我怎么了？」

「你跟希恒哥。」

「我跟他？」楚之怀落寞地一笑道，「早就结束了吧。不对，我们连开始都没有。他喜欢的一直都是你。」

楚之洛伸出手，抱住楚之怀道，「哥哥，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做错事的从来都不是楚之洛，为什么到头来道歉的却是这个最为无辜的人。楚之怀摸着楚之洛的黑发道，「洛洛，没有人可以成为你我之间的障碍。你永远都是我弟弟。这是永远不会变的。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很好。」

萧然接到唐少宁的电话后整个人颓然地陷在沙发里。楚之洛真的要走了，他连给他一个以后默默关心他的机会都没留下。

『萧然，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唐少宁刚才的话盘旋在萧然的脑海里久久散不去。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正巧进来送文件的会计部经理看到萧然正飞一般地往外冲去。

「萧总……」

「有什么事我回来再说！」

如果这是最后的机会。那就放手一搏吧。怎么样都好。跪下来求他也好。不要所谓的面子和骄傲也好。一定要让他留下来。

第四十八章：我恨你，我爱你

人潮涌动的飞机场里萧然像大海捞针般寻找着楚之洛的身影。突然他的视线里跃进一个衣白胜雪的身影，他奋力地朝着那个身影奔去。那人嘴角带着羞怯的笑容将手中的机票递给工作人员，不知工作人员跟他说了什么，一时间他笑得明媚。

「之洛！」萧然的声音穿过人群，让楚之洛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回头。

「先生您不能进去，您没有机票！」工作人员纷纷阻拦想要强冲上前的萧然。

「滚开！」

随后赶到的唐少宁和唐宁远看到登机口混乱成一片，萧然犹如一只困兽般被工作人员压制着。

「之洛，你不能走！」萧然歇斯揭底地朝着楚之洛的背影吼道，「我后悔了。那日我答应你，不再纠缠你。可是我做不到。」

原本人声鼎沸的机场因萧然近似于表白的话瞬时安静了下来。人群紧紧盯着萧然下面的举动。唐少宁没有上前的打算，只是静静地站在身后。

「你让过放过你。我做不到。你说我自私，我确实是。我一向最为在乎的骄傲和自尊在你面前也变得一文不值。」

「我爱微微。但是我现在爱的人是你，以后能陪我走到世界终结的人也只有你。」

「之洛。如果你今天真的要走。那就转过身告诉我，告诉我你会忘了我，重新开始。告诉我你会爱上别人。」

或许是萧然先前激动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工作人员也慢慢松开了对他的压制。楚之洛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所有对萧然的爱恨，因为他们已经两不相欠。这一刻他才发现，没有哪一刻他那么恨萧然。他恨他入骨，这种痛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还爱着萧然。萧然给他的痛，是任何人都不能给予的。

「之洛，你还恨我对不对。」

「我亲手杀了我们之间的孩子。」

「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你恨我。」

「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两清过。现在是我欠你。」

萧然一步步走上前，从身后抱住此刻浑身颤抖的楚之洛。强行转过他消瘦的身体，泪水蓄满他的瞳孔，却不肯轻易流下。

「恨我吗？之洛。」

「恨我吧。」

「不要离开我。呆在我身边。」

所有的情绪汇聚成汪洋大海。楚之洛紧紧抓着萧然的衣领，泪流满面地嘶喊着，「我恨你！萧然，我恨你！」

我恨的是。

我还是爱着你。

萧然紧紧将楚之洛抱在怀里，半分都不敢松开。

「恨我吧。那就不要爱我。恨我就好。」

「萧然，你就是个混蛋！你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凭什么！」

泪眼朦胧里萧然捧起楚之洛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不顾众人赤裸裸的视线。低下头吻住楚之洛颤抖的红唇。顷刻间血液的腥味弥漫在口腔里。萧然却没有退缩，更加肆无忌惮地开始侵略那温热的口腔。人群似乎都沉浸在这对即将分离却又再次和好的情侣身上。

这一刻。以爱的名义昭告全世界。

从此往后。

萧然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叫做楚之洛的人。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被吻得喘不过气的楚之洛被萧然放开搂在怀里。楚之怀撕碎了楚之洛的机票，漫天飞舞的随便悄然洒落。他走上前，一字一顿看着萧然道，「萧然，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伤害之洛，我绝不会放过你。」

「哥哥。」

楚之怀低头，在萧然怀中的楚之洛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道，「这一次，可以幸福了吧。」

梦回大地。

那年那月的樱花树下。

『你长得真漂亮，你给我做老婆吧。』

『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你不说话？』

『喂，我叫萧然，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哦。』

『我妈妈说这条项链只有我们萧家的媳妇儿才能戴，我现在给你了，你就是我媳妇儿了。』

『你要等我哦，我会回来接你的。』

「之洛，我们回家。」

十指相扣。泪水化开在绝美的脸庞。

「我爱你，之洛。」

我来接你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