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不行。」楚之洛坚决地摇摇头道，「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楚之怀看着楚之洛躲闪的眼睛，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洛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哥，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在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楚之洛抓紧楚之洛纤细的手臂道，「医生说了吧，去的晚了就会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

还不行。我想和萧然在一起，如果我就放弃在这里，我就在也没办法跟他在一起了。我不行再回到医院，让那种冰冷的仪器插进自己的身体里，靠着那可怜微薄的氧气瓶延续着自己脆弱的生命。如果是这样，我宁可死在那个人身边，也好过一个人孤单地离去。

「你就非萧然不可吗？」楚之怀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甚至还有一些悲愤，「洛洛，除了萧然，你还有我、有爸爸妈妈、有希恒，我们都那么希望你活下去。你怎么能那么自私？」

「对不起。」

楚之怀不明白，楚之洛生性胆小，为什么在萧然的事情上却那么执着。那非同一般的执着，到底是源自于什么样的力量？

我看到了哥哥眼里满是失望的痛楚。那个从小那么疼爱我的哥哥，几乎在乞求着我去治疗。我知道这颗心脏比平时跳动的频率慢了很多，发病率也变得越加频繁。我痛恨这具只能让我苟延残喘活着的身体。如果，只是说如果，我有一个健全的身体，我可以跟别人一样飞快地在林间小道上奔跑，这样的我或许就有资格站在萧然身边了。萧然的温柔就像是致命的毒药，越是靠近，越是陷得深。而我就像是那苍白灯光下的飞蛾，即使火烧焚身，我也依旧奋不顾身地去靠近那个人。

我想得到的是那个人的爱。即使他那么宠爱你，却有时会让你觉得他不曾在意你的感觉。他看着我的眼睛会笑，但是笑得很悲伤。每次抚摸我的手，都温柔得不可思议。呼唤我的名字时，一瞬间会让我以为这个男人也同样深爱着我。希恒哥说的是对的，萧然不可能属于我。他有美好的未来，庞大的家业等着他去继承。可是我却还在死守着当年玩笑间的那句承诺，只有我还在原地。

我那么爱萧然。甚至觉得从此以往，除了他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我将生命像豪赌一样压在这个男人身上。我不顾一切地站在他身边，只要他想做的事情我都想替他完成。我是爱惨了萧然还是傻透了顶。心若沉沦，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轻若鸿毛。哥哥说的没错，我变得越来越自私，越来越贪婪。我甚至想独占萧然的温柔。

对不起，哥哥。

我这辈子。那么点勇气。全部拿去爱萧然了。

「洛洛……」潸然泪下间，楚之怀颤抖着掌心搂过楚之洛道，「萧然可以没有你。可是，我们不能没有你……楚之洛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我们都自私自利。为了所谓的爱情，无视别人对自己的付出。我让希恒哥难过，让哥哥难过。这都只是因为我爱着那个叫做萧然的男人。我甚至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爱我。如果他不爱我，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神却那么温柔。我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安慰着自己，重复着循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第二十五章：两不相欠

「夫人？」

「就是萧总您的母亲。她说企划部经理办事不力，所以她就换掉了企划部经理。」

「你出去。」萧然指了指门口。人事部经理飞一般地逃了出去。门刚被关上，就从总裁办公室传出劈里啪啦玻璃破碎的声音。

萧然在怒火中烧下拨通了严月蓉的电话，「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去了一趟日本，你就把我企划部经理换了吗？谁允许的？而且你居然还安排那个女人！」

他早就该知道的。从文雪涵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对他兴趣盎然，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山口家的生日宴上。

「萧然，你这是再质问我吗？」严月蓉容颜上露出一丝愠怒，「我作为萧氏股东，换了企划部经理怎么了？」

「妈，你不用跟我绕弯子。那个女人是你当初说要介绍我相亲的对象吧？」那日严月蓉将照片递给他的时候，他连那个女人的样子都没看清就拒绝了。想不到严月蓉还不死心。

「你干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严月蓉隐忍的怒气也被萧然激发出来，「你这次带着那个秘书去日本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真是好本事……居然让一个男人冒充萧氏堂堂萧夫人，你真是长大了！」

「我让谁来假扮我的妻子，是我的事情。跟您无关，这是我最后一次跟您说，不要再给我弄什么无聊的相亲，我不需要！」萧然滔天的怒气几乎可以掀了屋顶。

「放肆！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严月蓉怒目圆真，紧紧握着话筒声嘶力竭道，「我是你妈妈，萧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妈吗？我告诉你，你必须娶雪涵，你的婚事我说了算！」

「妈，你不就是想要个孙子吗？」萧然在话筒另一边冷冷一笑，一只手松开胸前扎紧的领带，办公室里是冰冻三尺的寒意，「你信不信我随便出去找个女人就带个孩子回来？你别逼我！」

「萧然，那个楚之洛有病对吧？」被萧然这么一吼，严月蓉倒是冷静了下来。在萧然不在这段期间，她派人调查了楚之洛的底细，虽然家庭富裕，但并不属于上流社会的人，要弄死他们一家人对萧氏来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他应该还不知道关于微微的事情吧？你说他知道了……会不会病发？」

「Fuck！！！！！！！！！」

一声怒火滔天的咒骂，萧然将手中的电话摔得粉碎。血腥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咬牙切齿地站在原地，严月蓉赤裸裸的威胁犹然于耳。只有唐薇薇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楚之洛知道。

＊＊＊＊＊＊

「我不同意，洛洛必须马上治疗。」自从那日跟乔希恒吵架之后，楚之怀与乔希恒的关系如履薄冰。今天如果不是为了楚之洛的东西，楚之怀根本不想开口跟乔希恒说话。被伤了太多次，他也会失望。

「我知道，可是洛洛不同意，所以我才想让你试试看劝劝之洛。」

「之怀，这种事情你怎么能由着洛洛胡来？」乔希恒隐忍的怒气还是让楚之怀感觉了出来。

楚之怀冷冷一笑，挺起身体道，「洛洛的性格你知道，你要是硬逼着他来，不见得有好的效果。」

「之怀，你这话什么意思？」乔希恒有点受不了楚之怀那个笑容。

「洛洛不肯入院，无非是为了萧然。」楚之怀低眉道，「我没有阻止他的理由。」正因为楚之洛是他唯一疼爱的弟弟，只要是他的请求他都不忍心拒绝。进退两难的艰难，乔希恒又怎么会懂。也许对楚之洛来说，萧然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失去了这次机会，他再也不可能拥有第二次了。

「之怀，你这是要看着洛洛死吗？他是你弟弟，你怎么……」

楚之怀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乔希恒，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你觉得我会想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死吗？」

「我、我不是……」乔希恒刚才的口不择言伤到了楚之怀，看着楚之怀几乎潸然泪下的表情，他竟然连抱歉的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那今天就当做我没找过你。」

楚之怀从身后的文件夹里拿出一个白信封交给乔希恒，这是他再三犹豫很久之后做的决定。原本今天还抱着最后的希望跟乔希恒好好谈谈，看来根本就没有必要抱这种希望。

「这是我的辞职信。」

楚之怀冷落冰霜的表情上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口气也冷得可怕。乔希恒有些着急的起身道，「之怀，你这是做什么？」

「乔希恒，我受够了。」

「我已经受够了一直呆在你身边。」

「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了。」

「之怀，你什么意思？」乔希恒自己都没发现楚之怀说这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颤抖的厉害。他第一次感到害怕，那个爱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人露出那么疲惫不堪的表情。

「乔希恒。我也是有底线的。因为是洛洛的关系，所以我从来不说。」楚之怀抬起头看着乔希恒一字一顿道，「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你真的不知道吗？」

这么多年来，乔希恒一直不想也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就被楚之怀这么吐字清晰地说了出来。楚之怀那张不失英气的脸庞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

张嘉佳说：『哀莫大于心不死，幸莫过于死彻底。』

这次他应该死彻底了。

「你装作看不到我。却让我呆在你身边。你明明知道我爱着你，你却一次又一次告诉我，你爱着的是洛洛。」楚之怀动容的脸上显出一丝异样的魅力，「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乔希恒，你太自私。洛洛不爱你，就是因为你太自私。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那一刻我意识到之怀对我的感情有多么的绝望。而我又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在伤害眼前这个人。我知道他爱着我，却一遍又一遍告诉着这个人我如何爱洛洛。他和洛洛是兄弟，我却夹在他们两人之间让他们左右为难。洛洛说过，之怀是他重要的哥哥，他也是。那双像琉璃一样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逃避，宛若一面明镜，将我丑陋的部份全部都照了起来。他那么认真地跟我说，他爱着的是萧然，那样绝然的感情。因为他爱着萧然，所以即使痛苦，他也想呆在那个人身边。谁说之怀跟洛洛不像，他们对待自己的感情一样的一针见血。

人失望可以挽救。可是一旦绝望，死灰复燃这种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换回来的。

「对不起，之怀。我……」

「乔希恒，你不欠我的。」楚之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滴血，「我爱你从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所以你不欠我。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爱你了。不会了。我们两不相欠。」

楚之怀说完最后一个字转身离开。那一刻，背对着楚之怀的乔希恒没有看到那个坚强的背影后是一张泪如泉涌的脸。哭得满脸泪水，却看不到一丝悲伤。

真可笑。我爱了乔希恒十年，说不爱他却只用了十秒。可是为什么眼泪停不下来。我明明说了不爱他了。心脏的位置也不会疼了，可是为什么只有眼泪停不下来。

第二十六章：文雪涵的交易

「滚出去。」送文件进来的是文雪涵。萧然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而出，早就应该猜到的，为什么这个女人莫名其妙一次又一次跟他们偶然相遇。

「萧总似乎很讨厌我。」文雪涵笑得镇定自若，秀美的脸上没有尴尬的神色，一席话说的波澜不惊，「让我猜猜看原因……嗯，大概是因为『萧夫人』不在？」

文雪涵笑得一脸灿烂，但眼底却看不到任何笑意。说话的时候故意将『萧夫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因为从日本回来后，楚之洛身体一直欠佳，楚之怀提出必须让他身体稍微养好一些才能继续回去工作。对于文雪涵这个女人的到来，他一无所知。

「文雪涵，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就算你是女人，我也不会放过你。」萧然俊脸黯然，鹰眸似的眼睛里放出利剑。文雪涵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萧总，我们谈谈吧。」文雪涵容姿端庄地坐在椅子上，收起先前的一脸笑意道，「我知道你这次找山口夫妇的目的是为了那枚戒指。酒会上，那枚戒指是我放在楚之洛的口袋里的。」

「文雪涵，你这是找死。」捏在手中的笔几乎要被掐断，萧然脸上蔓延着阴鸷骇人的表情。

「等等，我还没说完。」文雪涵一副‘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的样子，「我呢，并不是一定要跟你结婚。只是家里面催得紧，所以想着结婚也没什么不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然原先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突然意识到文雪涵这个人的目的似乎并不简单。

「我只是觉得，我们正好可以做彼此的挡箭牌。你还想跟楚之洛在一起的话，我没有意见。只要混过我父母那关就好。」文雪涵停顿了一下，雪白的手指摸着指关节若有所思道，「为了混过我父母那关，必要的时候你必须跟我结婚。当然我可以跟你签婚前协议，两年后我们就可以自动生成离婚。」

「我不可能跟你结婚。」只有在这一步上萧然绝不会退缩。

「萧总，你要搞清楚一点。」文雪涵的声音拔高，精致的容颜上依旧淡薄一片，「以你的身份不结婚是绝对不可能的。你觉得你不跟我结婚，就能跟楚之洛在一起吗？你的母亲想必你比我更了解，我们结婚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文雪涵，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愿意跟我结婚？」

「萧然，我要你帮滕氏集团注入资金。」文雪涵眼神暗了一下。

「滕氏集团？」萧然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这个熟悉的名字，最后在想到前些日子财经报纸上看到的一条新闻时戛然而止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那个滕氏集团被人亏空钜额资金，这个时候你让我把钱投下去就是石沉大海。我是个生意人，不会拿钱开玩笑。」

「滕氏已经易主，我相信萧氏投钱进去只会赚不会赔。」

「易主？」这倒是萧然第一次听说的消息，「我记得滕氏以前是长子腾宇文继承的。早就听说他是个文弱书生，根本不会做生意。这次估计也是被人坑了吧？你说的易主，那滕氏现在当家的是谁？」

「腾宇峰。」文雪涵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眸黯淡了一下，但转瞬即逝恢覆成先前的一片清明。

萧然勾勾唇角，「为什么要我帮滕氏？」

「这是交易，萧总。」文雪涵闪烁其词道，「我不干涉你的事情，同样的，你也不能干涉我。」

「要我帮滕氏可以。我们之间的契约可以暂时成立，但至于到底要不要结婚，我需要再考虑一下。」萧然靠在椅背上，指尖戳着桌案道，「文小姐应该不介意，我们之间立个合约吧？」

「请便。」文雪涵也毫不做作道，「既然萧总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你母亲那里我也会帮忙的。」

「那我们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只手交叉重叠在微弱的灯光下。一个出卖的是婚姻，另一个出卖的是爱情。到底谁更可悲一点。

其实文雪涵并不讨厌楚之洛，相反的，对于楚之洛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纯粹之气感到羡慕。那天将那枚戒指放进他的口袋陷害他，也无非是想看看楚之洛在萧然心中的地位。关于唐薇薇的事情，她从严月蓉那里听说不少。她必须承认，如果唐薇薇没死，那萧家少夫人的位置必须是唐薇薇的。就凭萧然对她那份痴心，唐薇薇身为一个女人实在太幸运，只是可惜她红颜薄命，无福消受萧然对她那份即使连死亡都带不走的爱。唐薇薇比她幸运太多，至少她爱着的人，这么深爱着她，毋庸置疑。

楚之洛这样一个替身。可怜又可悲。

当楚之洛恢复身体回到公司以后，见到骤然降临在萧氏的文雪涵。惊讶之馀，文雪涵原先眼底的敌意竟然已经消失不见。那个眼神好像他在哪里见过。好像就是他第一次来萧氏时，那个打包行囊离开的女秘书，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那种既同情又怜悯的表情，让他茫然失措。

「楚秘书。」文雪涵看着他似笑非笑，「很高兴再见到你。」

「文小姐，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在这里对吗？」文雪涵似乎知道楚之洛想问什么，一出口便道破了楚之洛心中所想，「你以后会知道的。我现在是新任企划部经理，很高兴认识你。」

楚之洛慌乱地握着文雪涵示意友好的手，但是心里却凉薄一片。连握着文雪涵的手心都微微发着冷汗。

「楚秘书，你在害怕什么？」

是啊。

我在害怕什么。

第二十七章：不会结婚的理由

「你听说没有，新来的企划部主任是萧总的未婚妻。」

两个新进的女职员在休息室里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地进入楚之洛的耳朵。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晃荡的白开水稍稍打湿了他的指尖。沸腾的触感却让他感觉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