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禁还没缓过神来，电话那头又响起了师舜夜的声音，对方可能是不想让他听清，所以把电话拿远了一些，以至于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哦？不知道是谁刚刚被我打趴下那么多次，说这种大话真的没问题吗？”

“啰嗦！”

这一刻，这一秒，这一刹那，师禁发现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了。

瞬炎不但在欢乐的和师舜夜切磋，甚至还忘记了给小白喂食的事，也就是说在瞬炎的心中，师舜夜比小白重要的多……

师禁扭头去看小白，对方也正好抬头看着他，漆黑的小眼珠晶亮晶亮的。小白脑袋一歪，软软的叫了一声，“汪？”

“……”师禁简直要落泪了，他由衷的感慨道：“小白，忘记那个渣男吧，我会好好对你的。”

“汪汪？”

075.

事实证明，不论师禁和小白多么主仆情深，人与狗之间果然还是有代沟的。

师禁收回了停留在小白身上怜悯的目光，他轻叹了口气，对电话另一头的师舜夜道：“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师禁果断挂了电话，其实他也没想别的，既然师舜夜在给瞬炎做特训，那他总不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扰不是？万一两人正特训到最关键的阶段，那可就是他的不是了。

没从师舜夜那里得到提示，师禁只能自力更生，离初赛开始还是大半个月的时间，说紧不紧，说松也不松。

这边师禁还在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到底该怎么突破，那边哥哥大人正无言的望着电话，对自家弟弟的行为感到了不解，他料到师禁会给他打电话，可他没想到对方会什么也没问。是怕打扰他训练师舜夜吗？或者说恰恰相反，是怕师舜夜的训练受到影响？

“喂！谁打来的？”瞬炎本可以趁着师舜夜接电话的空隙发动攻击，可他不屑趁人之危，按照他的观念，要赢就要堂堂正正的赢，耍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根本不算本事。想法虽然天真，可也正因为这样，这个圈子里才会有不少人愿意和他深交。

“谁知道呢？”师舜夜笑而不语，得出自家弟弟是为了师舜夜着想才挂断电话的他心情算不上太好，不过没关系，他完全可以通过好好‘特训’瞬炎来恢复心情。

瞬炎这会儿还不知道师禁给他挖了个大坑，不过即使知道，他恐怕也会夸奖师禁做得好。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受虐狂，他只是希望师舜夜能拿出全部的实力和他战斗，为此哪怕输得再惨也没关系。

就算在一次次的跌倒和挨打中感到无力和窝火，可他心中始终坚信，他和师舜夜之间的差距不会永远都那么巨大，今天他可以在师舜夜的手上撑过五分钟，明天就可以撑过十分钟！直到有一天，他可以完完全全的打败师舜夜！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瞬炎在师舜夜的锤炼下不断变强，虽然挨揍是挨了不少，可他觉得挨得值。不得不说，哪怕瞬炎再讨厌师舜夜，他也必须承认，对方在教导他的时候简直是毫无保留，就连师家一些比较秘辛的专业技，对方都教给了他！这让他几乎快看不清师舜夜的真正目的了。

“喂，你应该老子知道很讨厌你吧？”师舜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双鹰眸牢牢的盯着师舜夜不放。

和瞬炎完全不同，即使是在激烈的打斗过后，师舜夜的身上也没有半点儿汗水，可以说相当游刃有余。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把师家的专业技传授给你？”师舜夜一眼就看穿了瞬炎的疑惑。

“哼，反正你这混蛋迟早会后悔培养了我这个敌人！”瞬炎咧嘴一笑，表情张扬又狰狞。

“那我就期待着这一天了。”师舜夜轻勾起了嘴角，似是不屑，又似是毫不在意。

瞬炎沉下了脸，他原本就长得凶，这一板脸，还真的有几分吓死人不偿命的气势，只可惜在他面前的人是师舜夜，估计他吓哭了身边所有的人都吓不哭师舜夜，谁让师舜夜比他更可怕呢？

“休息够了就起来继续。”师舜夜对瞬炎自然不会像对自家弟弟那么客气，那是怎么惨绝人寰怎么来，反正这红毛小子皮糙肉厚，脾气嚣张又暴躁，经得起折腾。

“求之不得！”瞬炎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和师舜夜打了那么多回，他早就摸清规律了，这些天挨揍的份他要狠狠讨回来！

结果……倒在地上的人当然还是瞬炎，不过他也没气馁，他就是这样的人，哪怕被打趴下一千次，他也会一千零一次的站起来！

师舜夜居高临下的看着瞬炎，哪怕狼狈的倒在地上，对方眼中依旧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如果不是身体动不了，他相信瞬炎绝对会跳起来狠狠咬他一口。

“你赢不了我。”师舜夜迎着瞬炎充满斗志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说道，就像是要磨掉对方所有的尊严和骄傲。

瞬炎先是一愣，这些天师舜夜可还从来没有落井下石过，不过他很快就咧开嘴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老子就觉得你这几天虚伪的不对劲，这下好了，总算不恶心人了。”

“是吗？”师舜夜也不生气，他弯腰去捡地上的外套。外套就落在瞬炎的边上，这一弯腰，两人四目交接，双方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这一刻，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杀气直指瞬炎，锐利如刃！

瞬炎立刻精神紧绷，全身戒备，他牢牢盯着师舜夜的动作不放，身上的肌肉开始逐渐收缩，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师舜夜轻笑一声，他缓缓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意的搭在了肩上，从头至尾都没有对瞬炎出手。

“……”瞬炎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不相信这个男人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刚刚那种杀气绝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直到对方打开训练室的大门，瞬炎也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攻击。他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冰冷的刀锋就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瞬炎的瞳孔猛然骤缩！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了重新出现在眼前的男人，这不可能！他明明看到对方已经走出了训练室的大门，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接近他？！最可怕的是他居然连丝毫气息都没有感受到！

“我给了你足够反应的时间和机会，可是你没有把握。”师舜夜把刀从瞬炎的脖子上拿开，他再次开口道：“你赢不了我，瞬炎。”

同样的一句话，第一次听只是耳边掠过，第二次听却在心中敲响了沉重的警钟。瞬炎深蹙起眉，他知道师舜夜没有杀他的意思，索性直接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一个无趣的小技巧罢了，可以迷惑人的肉眼。”师舜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到明天晚上为止，你的特训就全部结束了，在这之前，不想再做一笔交易吗？”

“什么交易？”瞬炎警惕了起来，他知道师舜夜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但凡和这家伙的交易都不能掉以轻心。

“你参加决赛的理由，无非是想要打败我，可是以炎狼队目前的实力，别说进入四强了，就是进入八强都很难。”

“你到底想说什么？有屁就快点放！”瞬炎心里不爽，任谁的队伍被这样说都会火大。

师舜夜并没有对瞬炎的脏话感到生气，他轻勾起嘴角，低沉的嗓音犹如恶魔的低语，抛出了一个对于瞬炎来说几乎不可能拒绝的条件。

“我可以随时接受你的挑战，直到有一天，你能够打败我。”

瞬炎的瞳孔猛然骤缩，可随即，他就不屑的冷笑道：“老子可不相信你有那么好的心！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做些什么？”

“很简单。”师舜夜用轻缓低柔的语气道：“只要你选择让炎狼队放弃比赛就行。”

“……”瞬炎沉默了，他盯着师舜夜的脸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他妈的的是白痴吗？”

瞬炎从地上站起来，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对刚刚的提议没有半点留恋和心动，毫不犹豫的朝出口走去，徒留一个利落的背影。

直至走到门口，瞬炎才又开口道：“不要搞错了，师舜夜，我不是求着要和你分出高下，而是迟早有一天，你会被我打败！”

瞬炎说到这里，咧嘴一笑，挑衅意味十足，“另外你让我弃权的原因是不想让臭小子参加决赛？告诉你，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人了，别以为你这样做是为了臭小子好！你他妈的屁都不是！”

“臭小子是凭自己的意志参加了比赛，谁都不能阻止他！总有一天，不只是我，连臭小子都会把你打趴下，你就好好期待吧！还是说你这么怕臭小子超越你？！”瞬炎的话里充满了探究，一双鹰眸牢牢锁定了师舜夜，想要从对面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师舜夜也不恼怒，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虽然脸上带着笑，可身上却气势逼人，令人难以喘息。

“如果我承认害怕，那又如何？”师舜夜注视着瞬炎，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瞬炎噎住了，他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却唯独没有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短暂的沉寂后，不屑的冷笑声响了起来，瞬炎懒得再和师舜夜废话，他总算明白臭小子为什么会叛离师家了，如果他有这样一个老大，他也二话不说立马打包走人！

如果师舜夜是为了担心臭小子，所以才禁止臭小子参赛，那么他即使不屑，可好歹也能理解。不过真相居然是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起，臭小子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跟着这样的老大那么多年。

“哼，没想到让众人闻风丧胆的夜之王也不过是这种怂包！就那么怕被自己的手下超越吗？我真替你手下的人感到可怜。”瞬炎龇牙咧嘴，黑瞳中充斥着野兽不满的挑衅。

“对于你来说，承认自己心中的恐惧是一件那么不能令人接受的事吗？”师舜夜不答反问，“人类只有通过直面自己的内心，才能不断变强。”

“愤怒、害怕、恐惧、悲伤、喜悦，痛苦……只有认可了这所有的一切，人类才能从真正的意义上得到进化。”师舜夜意味深长的说道：“恐惧和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想从心底忽略这些负面情感。”

“喂，老子对这些哲学的理论没兴趣！”瞬炎皱眉，不爽地催促道：“有什么话直说！”

“直说吗？”师舜夜薄唇微扬，可一双眼睛却冷若冰霜。他一步一步朝瞬炎走去，男人的脚步声很有节奏，在寂静的训练场中显得分外沉闷。

直到走过瞬炎的身边，低沉浑厚的嗓音才又响了起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师禁越是变强，你心中的不甘和痛苦就越是会加深。”

“切！老子和你才不一样！”瞬炎反驳道：“即使臭小子变得比我还强那又怎么样？他是臭小子这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是吗？”师舜夜不置可否，“但愿你能一直保持这种天真的想法。”

直到很久以后，瞬炎才理解了师舜夜真正的意思，也明白了师舜夜口中所谓的‘害怕师禁变得比他更强’这句话有多么沉重。

师舜夜害怕的并不是师禁会打败甚至反抗他，而是他……再也阻止不了师禁。

076.

一个星期后，瞬炎离开了师家。

“就这样放他走没关系吗？”苏泽打开柜子，熟门熟路的拿出了一瓶自己最爱喝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无妨。”师舜夜没有在意苏泽随便就喝他家红酒的行为，虽然这些酒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

“那小子也不赖嘛，居然能让你这个变态受伤。”苏泽前两天在医院里忙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假期，谁知枕头还没睡热乎呢，就接到了师舜夜的电话。

要知道师舜夜平时不怎么会打电话给他，除非有什么急诊。他心里也明白，如果他们不是发小，外加他的医术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估计他就被师舜夜‘咔嚓’掉了，谁让他知道太多这对兄弟之间的破事了呢？

“然后呢？这么急把我找过来就是为了给你贴块创可贴？我这颗名医的心都在飙泪啊大哥！”苏泽一边喋喋不休，一边继续给自己倒酒。如果不是这里有这么上等的好酒，他来这一趟可真是亏大发了！

“这支血，拿回去做化验。一个星期之内，我要知道结果。”师舜夜把试管放到了桌子上。

“谁的？”苏泽拿出工具箱，把装着血的试管收了起来。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师舜夜显然不愿多谈。

“好吧好吧！”苏泽举双手投降，“对了，那个叫瞬炎的小子怎么打伤你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虽然你只是手背被划伤了，不过以你的能力，即使用一根手指都能玩死他吧？难道你放水了？”

“怎么可能？”师舜夜像是想起了什么，眸色逐渐转深，“最后的练习，他领悟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技。”

“什么？！”苏泽连酒都顾不上喝了，他虽然不是格斗界的人，可有师舜夜这么个大活人做参照物，他当然知道神技有多么可怕。

“你没和我开玩笑吧？那小子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年就学会神技了？那他岂不是真的有希望超……”当然，‘超越你’这三个字苏泽没敢说出口，他不是笨蛋，不想英年早逝。

“只是摸到了一点门槛罢了。”师舜夜并不想过多谈论那个男人，他并不讨厌瞬炎，应该说除了自家弟弟，他对于身边的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态度。

“那也很了不起了，既然他摸到了门槛，那么总有一天，他就能学会神技。”苏泽感慨道。

“但也只是这样了。”师舜夜缓缓闭上了眼睛。

“什么叫只是这样？！你以为神技是烂大街的白菜吗？不是人人都能和师家变态的血统相比的！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走到这个地步已经……等等。”苏泽说到这里，恍然大悟道：“难道你给我的那支血是他的？”

“算是吧。”师舜夜也没有隐瞒，“我需要知道他的潜力。”

“如果是个好苗子就干掉？”苏泽单手成刃，比划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正相反。”师舜夜重新睁开了眼睛，犀冷的光芒一闪而过，“如果他拥有超越我的潜力，我就让他永远活着；可如果他只是个草包，那么我会马上杀掉他。”

“嗯……我个人认为这个世界上不太可有比师家血统更变态的存在了。”苏泽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道：“不过我不明白，要是他有可能变得比你还强，那对你来说岂不是个威胁？你竟然会放任这种家伙自由成长？”

师舜夜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看了苏泽一眼。师舜夜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既没有像往常那样薄唇微扬，也没有特意显得冷酷无情，而是和大街上匆匆来往的行人们一样，普通而又平凡。

可就是这样的表情，让苏泽浑身打了个冷颤，他怎么就忘记了眼前这家伙是个大变态？他不该再插手管这兄弟两人的事了。其实刚刚的问题不过是在试探，他早就猜到师舜夜留下瞬炎可能是为了师禁，他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