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信嘉的这十枚回春丹，是一次机缘所得，说不定整个修真界就只有这么十枚。可信嘉用在凌川身上却丝毫不觉得心疼，凌川的性命在信嘉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直到第十枚回春丹的药效都丧尽之后，信嘉仍旧没有找到自家师尊。信嘉心中一急，直接与凌川嘴对嘴，将自己的生机给凌川渡去。

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一个人的生机在垂死之际会流失，但若是安然度过之后，生机便会恢复，但恢复的生机却总归没有以往的多了。可信嘉此时并没有性命之虞，生生将自己的生机渡予凌川，他的生机是不会自行恢复的。信嘉自然知道自己此举危险，但如今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刻钟后，感觉凌川的生机已经恢复了一些，信嘉松了口气，但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信嘉似乎听到了自家师尊无奈的叹息：“你这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信嘉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一醒来便下意识地去寻找凌川的身影，看到凌川完好地躺在自己旁边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倒是爱徒心切。”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信嘉的左前方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调笑。

信嘉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了自家师尊的面容，连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师尊。”

海尘摆摆手，示意信嘉不必多礼，随即开口道：“说说是怎么回事吧。”信嘉连忙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当然，自己被徒儿强迫之事，信嘉选择性地忘记了。

“还请师尊一定要救救凌川！”信嘉突然双膝跪下，行了个叩头大礼。

“起来吧，想救他自是有方法，只是看你肯不肯而已。”海尘右手往空中虚扶了一下，信嘉的身体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扶了起来。

信嘉起身坐到了凌川身旁，察觉到凌川体内生机虽然微弱，但已经稳定，没有再流逝，心中松了一口气。

“为师已经用秘法将生机封存在他体内，只是这秘法始终是逆天而为，不但时效有限，他也不可能真正好起来。若想救他，还得靠你。”海尘缓缓道。

“弟子全听师尊吩咐！”信嘉作势又想跪下，但被海尘拦住了。

“莫要着急，你且听我说完。这孩子原本是魔尊转世，所以如今他性命堪虞，并非毫无办法。最好的方法便是用一万修士的精血喂养，他不但能快速痊愈，修为还能更上一层。”海尘刚说完，信嘉立即反驳道：“不可以！”

随即信嘉反应过来自己在师尊面前失礼了，于是语气缓和了许多，又继续问道：“师尊，难道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么？徒儿不能让凌川沾染那么多罪孽。”而且他也不可能为了凌川，去屠杀一万修士。

海尘看信嘉纠结的表情，觉得玩得差不多了，才道：“这是对他来说最好也最快之法，不过……”见信嘉刚要说话，信嘉的话锋立即一转，“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方法，不用屠杀那么多的性命。”

看到信嘉欣喜的表情，海尘只能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为师替他洗经易髓，让他从此脱离魔道。然后将你的性命分他一半，他便能恢复正常。但从此之后，你们会性命相连，再也分不开。你可愿？”

“弟子愿意！”信嘉回答得干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海尘闻言，朝信嘉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吧，我现在就帮这孩子洗经易髓，记得你要尽快恢复到圆满状态，不然届时你们生命共享仪式很有可能会出差错。”海尘的语气很是严肃，信嘉很少见自己师尊这般严肃，于是不由得一愣，随即郑重的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海尘见房门被关上，随手布下一个禁忌之后，才摇头叹息道：“魔尊，你可真是本事啊，竟然连我这般乖巧的徒儿都能被你拐了去。”不过此时自然不会有人回应他，海尘也收回了思绪，冷冷道了一句：“若你将来不能善待我徒儿的话，我会亲手取了你性命。”

说罢，海尘双手便抵住了凌川的两大命门，洗经易髓开始！

信嘉并没有走远，只是在门口就地打起坐来，他不知道洗经易髓要多长时间，所以只能听师尊的话，尽快恢复自己的精力。

一天一夜过后，信嘉才睁开眼睛。原本他就没有什么大碍，此时信嘉的精力已经恢复到了全胜时期，只是房门却仍旧没有打开。信嘉开始担心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只要一想到凌川，信嘉的脑子就乱糟糟的，担忧的情绪根本收不住。

一个时辰之后，紧闭了十几个时辰的门，终于在信嘉的千盼万盼中缓缓打了开来。

26、危机

信嘉原本以为凌川会躺在床上，所以门打开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往床上看去，但当眼角余光看到海尘怀中抱着的东西之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海尘抱着一个大约一个多月大的白白胖胖的小婴儿站在门口，看见信嘉的表情，佯怒道：“怎么，连自己的徒弟都认不出来了？”

此时海尘怀中的婴儿双眼紧闭，虽然脸色红润，但信嘉能感觉到，小婴儿的生机正在逐渐衰弱。信嘉连忙伸手接过小婴儿，此时婴儿的模样与信嘉多年前，初次见到凌川时并无两样。

“师尊，弟子该如何做？”看着凌川正在缓慢流逝的生机，信嘉很是焦急。

海尘见状，并没有直接回答信嘉的问题，而是道：“为师已经将他体内的魔功散去，洗经易髓，使他暂时摆脱了魂魄中魔尊的魔性影响。只是等他再次长大之后，他体内的魔性将再也无法遏制，他只会重新堕入魔道。这是他的命运，你还愿意与他运气共享么？”

信嘉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弟子愿意！”无论是将凌川拉回正道，抑或与他一同入魔，信嘉都不再纠结，只要凌川还活着便好。

海尘闻言，也不再赘言，传授了信嘉法术之后，便离去了。

一个月后，信嘉抱着已经变回了小婴儿离开了海尘所在的深山。

“你能听懂为师的话对不对？”凌川自从醒来之后，不哭也不闹，只是一直瞪大了眼睛盯着信嘉。信嘉期间也没有与凌川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照顾这个脆弱的婴儿。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月，信嘉终于败下阵来，开口道。

凌川眨巴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随即朝信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两颗可爱的小乳牙也随之暴露了出来。凌川这一次成长得特别快速，大概是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婴儿吧。不过如今也才过了一个月，不会说话也是正常的。

信嘉看凌川的模样，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戳了戳凌川软软的脸颊之后，如以往教导凌川那般，自顾自讲到：“为师如今带你回门派，你要好生修行，莫要再次堕入魔道。”虽是这般说，但信嘉也明白，想让凌川不再堕入魔道的几率，可以说几乎没有。

但信嘉不能坐以待毙，身为正道中人，他总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凌川又眨巴了一下眼睛，一把拽过信嘉放在自己脸边的食指，一口含了起来。这是凌川小时候最喜欢做的动作，之前信嘉也不觉得怎样。但自从与凌川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信嘉被凌川的这个动作惊得一下子心跳就漏了几拍。凌川强迫信嘉时，是用嘴巴伺候过他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信嘉到如今还记得那时的每一个细节。

感受到柔软的小舌舔过自己的食指，信嘉身体突然一个战栗，回过神来的信嘉猛然一把将自己的食指抽了出来，严肃道：“不许胡闹，为师讲的你可明白？”

凌川闻言，咿咿呀呀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信嘉也没有失望，只是也不再与凌川玩耍，开始专心赶路。

门派离深山并不远，不过是两日的脚程，信嘉准备尽快赶回门派。信嘉将一半生命力传输给了凌川，即使是在深山中修养了一个月，却仍旧不能完全恢复。此时他的战斗力已经下降了许多，虽然还有以往的一大半，可修真界危险重重，他一人很难护凌川周全。

这是为什么他决定要尽快赶回门派的原因之一，即使连夜赶路对此时的他来说压力很大，但信嘉还是咬牙坚持的了下来。

因为他在魔境抱着魔王突然消失的消息，此时定已经传回了门派，想必如今正道定已经流言四起。信嘉虽不擅长勾心斗角，也不屑参与那些阴谋诡计，但不代表他不懂。他在魔境当着众多正道面前做的事情，对于他与门派都十分不利，所以他只在深山休息了一个月，便匆匆离开了。

周围一片夜色迷茫，信嘉跨过一片片群山荒野，距离门派越来越近了。突然，寂静的夜中响起了一声十分软糯的：“师父。”

信嘉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半刻后，又一声软糯的“师父”响起之后，信嘉才将目光投到怀中的小婴儿身上。

“凌川？”信嘉试探性地叫了一下。

“喜欢，师父。”凌川的咬字还不是很清晰，但信嘉却听懂了。凌川的表情和眼神是那么的纯真与执着，一时间让信嘉不知道如何回应。

信嘉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几道气息正在快速朝他们靠近。信嘉刚想躲起来，那群人却已经来到了眼前。

“信嘉真人。”来人一行十数人，为首的一名年轻修士站了出来，虽然仍旧尊称信嘉为真人，但语气与神态中看不出半点尊敬。

“尔等意欲何为？”信嘉下意识地抱紧凌川，他自然看得出眼前这群人不怀好意，但此时他根本打不过那般多人，只得先拖延时间，寻找空隙逃离。

“真人，将你怀中的娃娃交出来，你还是我们的信嘉真人。否则的话……”男子话没说完，但眼神中的杀意已经将他没说出口的话补充得十分完整了。

信嘉听了他们的条件，心中一个咯噔。他们要凌川作甚？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上信嘉的心头，但他气势上并没有丧失优势，反而厉声问道：“你们要这娃娃作甚？”

“魔尊转世，真人说我们要来作甚？”男子说着，他身后的那群人已经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信嘉闻言，心便凉了一半。凌川是魔尊转世之事他也是听师尊说起才得知的，这群人又是如何知道？但无论如何，信嘉都不会将凌川交出去的，信嘉开始用神识暗中观察周围的地形，明面上却与男子拖延道：“你们说他是魔尊转世，可有证据？”

“一个月前言德真人已经发话了，一个月后信嘉真人抱着的孩子就是魔尊转世。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真人，你还是乖乖将那娃娃交出来的比较好，今日你遇到我们还好，若是遇到魔道中人，可就没这般好相与了。”男子说得信心十足，看得出他并没有说谎。

信嘉一听到言德真人这四个字，便已经信了一大半。信德真人修为虽然不高，却是拥有罕见的预言天赋，所以被人尊称一声真人。若他当真那般说了，信嘉便自己如今是无论到哪都逃不掉了。

魔尊是正道眼中的大敌，如今竟让他们找到毫无反抗能力的幼年魔尊，自然是要尽快斩杀。而魔修们则会想方设法将他们的尊上请回去，那时守着凌川的信嘉，可就成为魔境的击杀目标了。

这一刻，信嘉终于明白自己早已四面楚歌。

27、结局

信嘉用神识在暗中查探着地形，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双方对峙了一刻钟后，那男子终于按捺不住，手一挥，他身后的十数名修士全部一拥而上。

信嘉原本平和的神色一凛，猛然往西北方向闪身过去。对手完全没料到信嘉的第一反应不是出手应对，而是逃走，所以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信嘉的身影已经逃离了他们的肉眼可见范围内后，众人才匆匆忙忙追了过去。

但信嘉虽然战斗力下降了许多，可速度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很快他就逃脱了那群人的追捕。不过信嘉知道自己不能再那般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了，此时天空已经泛白，前方不远是一座中型的城池。

信嘉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自己慌不择路，竟跑到了这般危险的地点。但如今已经天亮，在外面流连更容易惹人主意，信嘉只犹豫了一瞬，闪身隐匿进了城池外的树林之中。虽然这个树林比较小，而且经常会有修士经过，但也总比在外面明晃晃的走动的好。

等信嘉走到一处较为隐秘之地之后，这才想起怀中的小孩。感觉信嘉的视线一放到自己身上，凌川原本紧闭的双眼立即睁了开来，还冲信嘉灿烂一笑，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凌川的小乳牙已经长出了八只了。

可信嘉却被小孩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凌川的眼睛竟变成了红色！信嘉这下终于开始有些惊慌了，红眸可不是什么好象征！信嘉看了看神识范围内，并没有发现有人接近，于是低声对凌川道：“凌川，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凌川看信嘉这般严肃的表情，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很是无辜道：“眼睛？”

“你怎会变成红眸？”信嘉虽然在竭力压制，但语气还是透露出了浓重的怒气。

“要保护师父。”凌川软糯的声线虽然听起来很是可爱，但此时凌川小小的脸蛋很是严肃，语气也很是坚定。

信嘉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咆哮道：“所以你就将为师的告诫抛诸脑后，重堕魔道！”凌川上一次堕入魔道，那眸子还是黑色的，可这一次却变成了红眸。这说明凌川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将魂魄中魔尊的力量全部激发了！

“要保护师父！”凌川这次的咬字又清晰了许多，语气更是坚定了，丝毫没有明白信嘉为何发怒。

“你！”信嘉扬起手想给凌川一个教训，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便重新用双手抱住了凌川。毕竟凌川入魔是迟早的事，而且凌川这般快入魔，为的还是自己。想来凌川之前应该听到了那个修士的话了吧，看来真是天命难为，他与凌川原本应是死对头的两人却阴差阳错地气运共享，如今他被正邪两道追杀，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信嘉叹了口气，随意坐到地上歇息起来。看着怀中乖巧的小孩，信嘉感觉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初遇时的那段日子，一时间也放松了许多，下意识地问道：“饿不饿？”说着，就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枚辟谷丹。

虽然信嘉的修为早已辟谷，这么多年一人游历，也不需再给凌川喂食。但他每到一个城镇，就会下意识地收购一些等阶品相上佳的辟谷丹，想着将来有一日重见，能将这些辟谷丹给凌川。但谁能想到他们再次见面之后，两人关系竟然会发生那般巨大的变化。

但信嘉知道，即使经历过了那些事情，凌川在自己心目中仍旧是最疼爱的弟子，或许，如今还要再加一个他心爱的男人的身份？

凌川看着信嘉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心中的杀意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没错，凌川并没有因为变成婴儿而丧失了心智，而是与从前无异。只是他知道信嘉对幼年的自己毫无抵抗力，以前信嘉就是这般被他哄骗了，所以凌川这段时间一直在扮演一个乖巧小孩的形象。

只是昨晚那个修士的话却让他彻底愤怒了，那个什么言德真人竟然将自己最心爱的师父推入了险境！若不是如今他的身体仍旧是婴儿，凌川一定会冲过去将那所谓的预言者斩杀！凌川绝对不要乖乖待在信嘉怀中，接受信嘉以命相搏换回来的安全。

所以凌川一怒之下便将魂魄内的魔力全数激发了，激活的法术是他洗经易髓之后才得到的记忆，来自魂魄中属于魔尊的记忆。只是他如今的肉身还太过弱小，魂魄中的魔力就算全数进入了肉身，也只能加速他肉身的成长，战斗力却仍旧及不上信嘉的百分之一。

凌川乖乖吞下了信嘉喂到嘴边的辟谷丹，还故意伸出柔软的小舌头舔了一下信嘉的指尖。虽然他如今也已经辟谷，但凌川绝对不会拒绝信嘉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