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成军点点头，知道一说到钱就会让这孩子杯弓蛇影，便将话题绕开，好在他也是上辈子因为自己的病接触了不少医学知识，跟肖清容意外的有话聊。

听说他们抢自习位子的种种怪现状时，赖成军瞠目结舌，“一个座位而已，至于吗？在寝室学习不行？嫌吵？不然你来这边自习得了，反正也近。”

“……”

25.惊喜

赖成军越说越觉得这个安排适合肖清容，怂恿道，“——而且安静，邻居也隔得远，安全什么的没有顾虑，不然你这周末就留下来试试？我看你包也挺沉的，带了书吧？”

肖清容完全跟不上他说风就是雨的节奏，忙说，“额谢谢，不用了，我今天还有事呢。”

赖成军苦笑，从他这里听的最多的就是“谢谢不用”四个字，当然客观而言，对肖清容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来说，自己的举动是有点过于热情，甚至到了“无事献殷勤”的地步……

他只希望，肖清容有一天能坦然接受他的好意，不带任何负担。只是，如果要他现在说出上辈子的秘密，到底是有点太突然了。

“周末还有事？要回家？”

肖清容迟疑一下，还是说，“不是的……我约了学生补习。”

赖成军心想，这孩子倒也老实，如果他顺口应一句要回家，自己也没话说，“补习？茵茵不是出国了吗？”

想起那个不省心的侄女，他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表姐千方百计为女儿打通关节，找好了语言学校，软硬兼施，才将女儿送上了漂洋过海的飞机，送机那天，茵茵还特意将赖成军拉到一边，哭诉对肖老师的不舍。

赖成军只得尽人事的点点头，“没事，好好学习，将来脱胎换骨了，会有更多的选择。”

周茵茵知道他明白自己那点小心思，也知道他不看好，但除了这个不靠谱的表叔也没有其他盟军，只能怨念的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肖老师有什么动向，表叔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我假期还是可以回来的。”

赖成军含糊过去了，心想等茵茵到了资本主义国家，有的是鬼佬让她分心，未必会记得这个给她补过几次课的“肖老师”了，还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赖成军收回心思，望向肖清容。

“嗯，是另外的学生。”

赖成军一早料到了这孩子不会安安分分的学习——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他的能力应付学习没问题，一定不会安安分分的享受大学生活，这不就折腾上了？

“不回家看你妈妈？”

“妈妈让我安心学习，不用成天往家跑，一月回去一次也就够了。”肖清容忽然想到什么，眼中一亮，“对了，我妈挺喜欢《麦霸记歌词》的，每期都看——有很多老歌，她都能跟着唱。”

显然，比起那个台上台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煽情选秀，肖清容宁愿他妈妈多看这个节目。

说到老歌，在节目的官方论坛上，也有部分网友指出，这个节目太为难选手，尽找上个世纪的古早歌，甚至有他们从没听过的……

赖成军倒是不担心，因为这本来也是节目特色之一，新歌有新歌的受众，老歌有老歌的受众，何况经典老歌的魅力是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的——事实也证明，不少老歌也吸引了很多年轻孩子找出来学。

“班上的同学也在讨论这个节目，还有想组团报名的呢。”

“是吗？”听说节目受欢迎，赖成军当然高兴，“其实你也可以参加啊——对了，你不是说过会唱老歌吗？”

想起他之前跟肖清容的电邮，肖清容好像提过老歌的歌词经典好记，当时赖成军对这个节目还只有个初步概念，一切都处于YY状态——想不到时间这么快，都已经做了好几期了。而他也从一开始的不被众人看好，到现在被众人刮目相看，不禁感慨万千。

“嗯，准备准备，哪天我也去报名。”肖清容点点头。

赖成军看出他附和的成分居多，也没多劝。他看了最近的一期节目，舞台布景、音效这些硬件条件跟上来了，而软件也没落下——题目出的真心刁钻，估计连真麦霸上去，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何况肖清容学习、补课两头兼顾已经很辛苦了，再让他去准备比赛，肯定是分身乏术。

看看时间，赖成军说，“你约的几点钟给学生补习？总有时间吃饭吧？不用你动手，这里也没什么存货，我让人送菜过来。”

看到肖清容有些犹豫，他又说，“陪老师吃顿饭也不行？学完就跑？”

想起他刚才的亲自教学，肖清容不好再推拒，于是点点头，“您帮我这么多，应该是我请才对。”

“没事，以后有你请的机会。”叫家务助理过来做饭时间太长，赖成军便打电话给小区管理员让他帮忙叫菜送过来。

不到半小时菜就送来了，赖成军第一次在新家吃饭，还是跟干儿子一起，忽然觉得这感觉也不错，越发觉得找老哥要这房子要对了。

吃完饭，他本来想送肖清容去补习学生那里的，但被肖清容劝住了，说离学校不远，可以自行过去，他才作罢，只把肖清容送到学校门口。

开车出小区时，赖成军注意到这里的入住率不是很高，除了他，还真没见着几户入住——之前有问过大哥，大哥语焉不详，大概意思是公司作为开发商固然虚位以待，但那批目标客户还要等具体搬迁政策落实了才好下手。这也难怪，毕竟是大动作。

想到之后这边的住户不是X长就是书记的，赖成军倒是不以为意——反正他挑的是独栋，跟最近的邻居也有相当可观的距离，就算在家里开通宵派对也不会担心扰民问题。

——不过，向东向南发展么？几大班子以身作则、带头整体搬迁？

赖成军想，上辈子本市有这么个重大举措吗？怎么自己毫无印象？虽然他好吃懒做，不关心政治，几乎连报纸都不怎么看，但……这么大的事件居然一点印象也没留，实在惭愧了。

送了肖清容，赖成军正想找什么消遣，或者直接回公司看看，忽然接到安琦的电话，干什么又不说，只是神神秘秘的约他去酒吧，说有个惊喜。

赖成军这小心思就动起来了，心想这能是什么惊喜呢？难道安琦把自己绑上蝴蝶结当做礼物——想起安琦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好感，他心里打了个突，难道这是……送上门来的？

重生之后这么久，他都还没开过荤，偶尔几次自己动手解决问题，也难免想到上辈子的阴影……但也不可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因噎废食什么的。

也罢，他就去看看这安琦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想不到安琦的惊喜是他的地下乐团。听说“乐团”，赖成军脑中立刻浮现出几个穿着破烂牛仔、皮衣链条的长发吸毒萎靡青年，没想到那几个孩子完全不是这种刻板形象，都是跟安琦差不多的青年，当然气质、打扮比一般人还是有区别。

“赖总，我给您介绍，这是吉他，这是贝斯，这是鼓手——”安琦也没一一说出名字，聪明的不给赖成军增加记忆负担，最后说，“我是主唱。”

那几个人估计是看出他来头不小，在他面前收敛了几分高冷。

赖成军倒是有些惊讶，想不到安琦如此不简单，“乐团啊，不错嘛……真是不错。”

安琦笑笑，“刚好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便组了这个团，也想朝自己的梦想更近一步，反正也是学这个的，我们平时会找一些地方演出——”

这时有人叫他，安琦便对赖成军吐吐舌头，“我们要工作了，就先不陪赖总聊了——这位子不错，赖总您就坐这儿吧，您的单我请了。”

赖成军也没拒绝他的好意，坐下来喝酒听歌。

安琦的乐团就按他这个主唱的名字，取名为“天使”，演出一个小时，翻唱了好几首中外流行经典曲，安琦作为主唱，外形帅气，也能和观众互动，颇能带动气氛，看得出来有不少女客是冲着他来的。

表演完毕，安琦拒绝了好几桌的邀请，径直来到赖成军面前，“赖总，给点意见呗？”安琦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赖成军。

“不错不错，值得鼓励，”赖成军固然是觉得这孩子唱的不错，另外也是想到上次多亏了跟他K歌的经历，才激发了自己关于记歌词节目的策划，这么说来也该感谢这位功臣，看着那几个乐队成员朝这边张望，他有心帮安琦撑场，“让你同伴过来坐吧，我请你们喝酒。”

安琦招手示意同伴过来，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都说我请了，我们唱歌也是有演出费可赚的，我也想要尽快自立，不能老是靠别人。”

赖成军见他的同伴来了，心想其他人未必知道这孩子的情况，便点头，“不急，慢慢来……你们组这个乐团也不容易，有不少地方需要花钱吧。”

26.邀请

“可不是吗，阿明想换把吉他，念叨了好久都舍不得呢。”一个声音加进来，是乐队里面的贝斯手，最像正常人的一个，圆脸，很活泼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安琦身边，搂着他肩膀晃了晃，又转向赖成军，“赖总好，其实我们的名字也不难记的，安琦就不用说了，我叫阿光，那个长头发的吉他手叫阿明，旁边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鼓手叫小翼——天使乐队嘛，当然就跟光明啊、翅膀什么的联系在一起了，这样也好记。键盘手还在招，到时叫什么名字好呢？叫six好不好？六翼天使嘛，记忆点一下子就有了。”

相比之下，吉他手阿明就冷淡得多，提醒他，“当着赖总的面，别这样没大没小的。”

赖成军忙说，“别见外，叫我军哥就行。”他叫了几瓶酒，一瓶的价格就比他们唱一晚的演出费都高。当然他不是有心显摆，但那个阿明就忍不住皱眉。

安琦察言观色，倒了酒给阿明，转头问赖成军，“军哥，你还没说呢，我们到底唱的如何？”

赖成军笑着示意周围几桌女客投来的目光，“还用我说吗？”

虽然乐队成员走下舞台，变成客人，但显然那些女客的关注还在持续，有几个大胆的甚至对他们抛了个媚眼。

“不是那个啦，给点专业意见呗。”

赖成军苦笑，他哪有什么专业意见可给，也就只能从纯观众的角度，粗浅的分辨“好听”还是“不好听”了，如果要他像选秀节目评委那样，把一首歌的起承转合条分缕析的逐一评价，他还真做不到。

又是那个吉他手冷冷的道，“无非是翻唱别人的歌，又不是自己的歌，有什么好评价的。”

气氛一下子冷掉。

赖成军总算听出点不对劲，不知这阿明是天生脾气古怪呢，还是有意针对自己？他不得不注意到阿明对安琦的微妙态度，心中明白，这小孩是把自己当情敌了？真是——

贝斯阿光出来打圆场，“一步一步来吧，绝大多数乐队也不可能一开始就唱自己的歌啊。”

安琦忽然问赖成军，“您看，我们正好也是四个人，够资格参加你们节目不？”

赖成军有些惊讶，不知道安琦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想想他今天特意把自己叫来当观众，难道就是这个打算？

其他人一开始并不知道赖成军的具体身份，见安琦忽然抛出这么个问题，也很吃惊，用目光询问他。

毕竟这里人多嘴杂，安琦也不好太高调，小声说，“周六晚上那个——哦不对，现在已经改成周五了。”

听他一说，其他人立刻明白了，《麦霸记歌词》初期为了避开《超级新人》，特意选在周六晚上播，但随着现在势头上升，也不惮把时间提前，挤在这个黄金档，正好和《超级新人》形成对打的局面。

众人看向赖成军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敬畏，原来以为“赖总”只是个普通有钱客人，现在才知道他居然是这档节目的幕后制作人。

赖成军笑笑说，“应该没问题吧，那节目门槛也不高……你们要参加当然欢迎，只是会不会……有点辱没了？”

其实虽然记歌词的门槛低，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渐渐的也吸引了不少高手参赛，以至于最近几期的获奖者，已经不全是路人了，也有专业人士。只是赖成军觉得，对这些孩子来说，尤其是那个连翻唱别人歌曲都不太满意的阿明来说，参加记歌词这种比赛，会接受不能吧？

果然那个阿明立刻哼了一声，“哗众取宠。”

大家有些尴尬，这种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私下吐槽也就罢了，现在当着节目制作人的面这么说，等于是当面打脸，阿光忙对赖成军说，“不好意思，他喝多了。”

安琦也努力打圆场，“也不至于啦，之前获奖的不也有以前发过片的歌手吗？如果能上这个节目，争取点曝光率，将来我们不管是演出，还是做自己的歌曲，都会有不少帮助。”

阿明的脾气也倔，“要去你们去，飙高音也好，破音也罢，总之别拉上我。”

赖成军的脾气也上来了，这孩子咋就这么苦大仇深呢，冷笑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外面的厉害角色多的是，搞娱乐连点起码的娱乐精神都没有……就算真去了，也未必破个音、飙个高音就能拿到奖。”

没想到气氛变僵，安琦使了个眼色，阿光和小翼连忙将阿明拉走了。

安琦不好意思的说，“他就是这个脾气，可能刚刚弹的不顺手吧，不是有心针对，军哥你别介意啊。”

赖成军大度的道，“玩摇滚嘛，有点骨气是应该的，只是用不着这么偏激。”

他想自己十多二十岁的时候，也有一段桀骜不驯的时光，推己及人，于是能够谅解了。

“其实，”安琦有些迟疑，“我是真想参加那个节目来着。”

“是么？”赖成军看他果然有几分认真，想想安琦跟那个阿明不同，晓得曝光率对于娱乐圈新人的影响有多大。《麦霸记歌词》虽然从人气方面还暂时比不上《超级新人》，但随着口碑效应，参赛选手中有几只亮眼的团队也借由这个平台，脱颖而出，吸引了不少粉丝，反过来又让一些有心闯娱乐圈的人重新审视这个节目，看到了机会，其中就包括安琦——毕竟团体参赛的形式就是《超级新人》无法提供的。

“报名的话，你可以直接去电视台，我们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接待。”

“嗯，”安琦点点头，忽然若有所思的说，“最近几期的题目挺难的，有些歌就连我都不太有把握呢，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丑。”

听着他状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话，赖成军这才明白过来这孩子打什么主意，似笑非笑的说，“怎么，找我泄题呢？”

安琦的小心思被看穿，索性也不遮掩，往赖成军身边挤了挤，眨眨眼睛，“老师，给勾勾重点呗？”

对上他漂亮的眼睛，赖成军有那么一瞬间心弦被拨动，差点就顺水推舟了，但最后还是悬崖勒马，及时刹了车，笑着说，“我可不知道出什么题——你又不是没本事，反正有底子怕什么，你是专业的都怕，别人还怎么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