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酒的人软绵绵的，同时却又沈甸甸的，好在莱昂的力气也不小，顺利地将人运到了目的地，放到床上，然后蹲下去给他把鞋子脱了，把他的两条腿也放上床，半推半抱地将他弄到床的内侧。

做完这堆工作，莱昂甚至出了一头汗，也一屁股坐到床上，扭过脸望着龙澜，又好笑又感慨地摇了摇头。

真是世事难料啊！他原本只是想玩个游戏，就当做增进一下彼此的了解，没想到却一不留神就把人给灌醉了。

其实龙澜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喝醉。他从未喝醉过，基本上他一向就不太沾酒。今天他们喝的那种酒还是挺烈的，莱昂的酒量已经算是很不错，最多喝五杯也就不行了。而龙澜喝了足足有将近十杯，并且还是几乎不停歇的一杯接一杯喝下去，不醉？那真是不大可能。

面对着这副意料之外的局面，莱昂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当做是个意外收获？不过他又能收获什么呢？人都醉成了这个样子，估计想说话也说不清楚吧？做更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算了，反正已经这样，那就睡觉吧。

莱昂无奈地叹了口气，脱掉外衣，再给龙澜也把外衣除去，在他旁边睡下来，拉起被子把两人盖住。

不料刚盖上去，龙澜就一把将被子整个掀开。莱昂估计是酒精作用令人浑身发热，但根据莱昂自个儿的经验之谈，他知道稍后人就会越睡越凉，于是他用被角盖住了龙澜的肚子，多多少少保一点暖。

还好，这下龙澜总算没有再掀被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已经准备安然入睡。

莱昂却还没有丝毫睡意，原本是扭着头看人，后来干脆侧躺过去，直直地盯着人瞧。

那人闭着双眼，脸色由于醉酒而稍稍透露出一丝不适，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平静。

虽然两人经常在一起，但是像这样可以尽情地观赏对方睡颜的机会，对莱昂来说却真的不多。

看，却好像是怎么也看不够的，莱昂忍不住试着唤了一声：「龙澜。」

毫无反应。

他越是没反应，莱昂反而越是想让他有反应，连叫几声：「龙澜，龙澜，龙澜……」

「很吵。」龙澜嘴里突然蹦出一句。

莱昂不禁愣了几秒，才确信刚刚是真的听见这人说话了，因为他的神情始终没有变化过，甚至连眼皮都懒于打开。

但不论如何，莱昂已经知道他是听得见自己的。嘴角微微一掀，故意凑得更近，压低了嗓门低沉耳语：「喜欢你才吵你，你不懂吗？」

龙澜依旧没有睁眼，说：「我有什么可喜欢的？」转了个身背对莱昂，似乎压根并不想得到他的回答。

莱昂却是毫不气馁地跟过去：「你怎么会没有什么可喜欢的呢？你当然有。」

他探出手指，将龙澜脸上的长发一缕一缕捋到耳朵后，幽然说：「你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而且跟你做爱也很舒服。」

这样说也许太肤浅，却也最实际。本来他们的关系就是从肉体开始。至于更深层的原因，以后他们再来一起慢慢挖掘好了。

「好看的人有很多，会做爱的人也有很多，你去喜欢他们。」龙澜这样回道。

这种话，莱昂觉得只能用任性来形容了。是因为喝醉了才变得任性，还是这个人原本就有这么任性？

莱昂苦笑，一半是真实、一半是夸张的故意大声叹息：「那可没办法，我已经喜欢上你，喜欢不了其他人了。」

龙澜陷入了静默。

他一安静，那张泛着醉意的脸就越发显得昏昏欲睡。莱昂心思转了转，趁这个机会再度询问：「龙澜，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喜欢我吗？」

龙澜说：「不喜欢。」

……妈的，就算醉成这样也死不改口！莱昂有点懊恼地磨了磨牙，深呼吸几轮冷静下来，继而又问：「那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

龙澜说：「你很烦。」

「就这样吗？」

莱昂翻翻白眼，「你还有没有别的更象样的理由了？」

龙澜便又沉默了，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莱昂几乎怀疑他已经睡着了，忽然见他转身平躺了过来。

慢慢地，他的双眼睁开，嘴唇也微微开启，似乎要说话，但又一时没有说出来，就这样怔怔地望着莱昂，黑眸之中光芒闪烁，懵懵懂懂的透着几丝醉意迷茫。

莱昂看着他这副模样，呼吸猛地窒住，腹部深处窜起一股热流，无法控制地在血管里流窜开来。

就在这时，龙澜发出了话语，缓缓的，沉沉的：「莱昂·布雷斯特，下辈子你再喜欢我，今生今世我们不会有结果。」

莱昂瞬间讶异到了极点，只觉得半个字都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龙澜说：「你不应该喜欢我，你会后悔的，最后你也一定会离开我。」

莱昂越听越胡涂：「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告诉我，你快说清楚啊。」

他急迫地追问起来，近乎开始咄咄逼人，龙澜蓦然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别说了……别说了。」

伸出双臂把莱昂抱住，压低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又抱着他侧躺了下来，身体继续压得更低，几乎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莱昂·布雷斯特。」

再一次念出这个名字，手臂更加用力，将臂弯里的人越抱越紧，「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要一个人……」

莱昂已经被他搂得呼吸困难，再听见这样的话，呼吸简直彻底停止了，过了许久才猛地深喘一口气，伸手抱住他的头颅，手指深深插进他的发间，恨不得把自己说出的话也牢牢刻进他的脑子里：「那你就要啊。我也一样，我想要你，我要定你了。」

龙澜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是自顾自地说：「但是我不想要你的心。」

「……」

从云端一下子跌落到冰窟里，大概就是莱昂现在的感受吧。

还来不及收拾碎裂满地的骨头，又听见龙澜接着说：「如果我要了你的心，还怎么再还给你？」

「那你就别还啊！」

莱昂低叫起来，「又没人叫你还，给你就是你的了，还还什么还？」

「我不要。」

龙澜固执地拒绝，「别给我，我不要。你把身体给我就够了，其他全都是多余的，我什么都不要……」

顿时间，莱昂脑子里像是空白的，又像是乱糟糟一团，实在不知道应该拿这个任性之极的家伙怎么办才好。

而龙澜此后也安静下来，一声不响，抱在莱昂身上的双臂渐渐松开。过了好一阵子，莱昂才意识到他可能是睡着了。连忙把他推开一看，果然双目合拢，一动不动，呼吸平稳均匀，确实是真的睡着了。

所以说，谁会傻到去跟一个喝醉的人多说呢？根本就说不清楚。

也可能对他来说，需要说的话已经说清楚了。

莱昂咬牙切齿地瞪他半晌，最后也只能狠狠揉了一把脸，承认自己已经败给这个人了。

他低咒一声，然后一边在心里用力鄙视自己，一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对方脸上吻了一下，看着那双安详闭紧的眼睛，在眼帘上又吻了一下，看着那副弧线优美的薄唇，在唇角边再吻了一下。

妈的，为什么这人睡着的样子这么乖巧可爱？莱昂鬼迷心窍地想着，吻上龙澜的耳朵，接着又吻进了他颈间，吻过肩胛骨，一路向下吻到他胸前。

莱昂忽然别过脸，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能够听得见心跳声，沉稳且清晰。可是他却完全看不见这颗心里究竟有什么。

这个人，究竟想要什么？什么都不想要？不可能，不可能！

焦躁——像是无数小虫子从莱昂心头爬了出来，爬满了整个胸口，想抓想挠，结果却适得其反。

也许他应该做点什么，不然的话，他觉得他就快发疯发狂了。

他抬眼向龙澜望去，堂而皇之地说：「让我干你一次可以吗？」

已经沉睡的龙澜当然不会说可以，也不会说不可以。

反正莱昂其实也只是说给自己听，说完就脱掉了两人身上的衣服，用膝盖将龙澜的双腿分开，腰部一沈，把自己拱了进去。

照理说应该做做前戏，可是现在莱昂根本没那个耐心，他直接把口水吐在手心里，用来把自己的那根东西抹湿，然后朝目的地前进。

他已经来到了门前，只要腰上一使劲，就能进入这具身体。如同这个人进入他的时候一样，他将体会到这个人最隐秘的脆弱，最深处的温暖。

他屏住呼吸，他就要这么做了，即将破门而入——

就在这一刹那，他不期然地僵在原处，绷紧的身体豁然一下松弛下来。

对着一个睡得人事不省的人，他在做什么？乘人之危难道还有成就感吗？

的确，这个人从一开始也曾经强迫过他，然而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连报复都算不上。

他只是喜欢这个人而已。因为太喜欢，反而做不出这种事。

也许总有一天他会那样做，他希望那时候这个人是自愿的，把身体交给他，心也已经给了他。不管还有多久，他都会为了那一天而坚持。

只是现在……胯下硬邦邦的，真的无比难受。只能自己用手解决了吗？他的欲望已经很久没胀得这么痛了，单靠自己似乎根本解决不了啊。

莱昂紧皱起眉，深深地看了龙澜一眼，蓦然伸手把他的双腿重新并拢，旋即挺身而入，把火热的欲望插进了他腿间，上上下下磨蹭起来。

啊，他的皮肤真光滑，蹭得舒服极了……

莱昂舔了舔唇，双腿用力，把对方的腿夹得更紧，在他身上更用力地摩擦着，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这其实也是做爱吧？当然是。自己的欲望与他的身体相互碰撞，湿润的银液也流在他的皮肤上，怎么会不是做爱呢？

高朝来临的瞬间，莱昂抽身而出，用手握住分身猛烈套弄，没几下就射了精，经验喷进自己的手掌里。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下床走到水盆那边把手洗干净，再用布巾擦手，不自觉般地又回头向床上看去。

刹那间，仿佛是在看着一幅画，无声无息，悄悄诠释出了最神秘也最美丽的东方风情。

这个人，真的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吗？

——脑海中刚刚掠过这个疑问，旋即又浮现起一幕接一幕的画面。

从今往后，每个夜晚都与这个人相拥入眠，每个早晨在彼此的气息中醒来，白天他们骑着马走过街道，晚上一起在庭院中漫步……

渐渐地，不仅脑子里被数不清的构想塞满，连心口内也充满了紧窒温暖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快满溢而出。莱昂缓缓开启双唇，把那种东西用声音抒发出来：「我爱你，龙澜。」

29.

龙澜很少会头晕，而现在他不单是头晕，并且还隐隐作痛。他慢慢地张开眼睛，数秒后，目光逐渐恢复焦距，视野中的景象变得明白起来。

这个房间是……

「早啊。」耳边忽然传来一句爽朗的话语。

龙澜扭头看去，莱昂侧躺在那里，单手撑着脑袋，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过来，不知道已经像这样看了他多久。

这似乎还是第一次，他在莱昂的目光中醒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莱昂连觉都不舍得多睡，自从一醒来就开始注视着这张睡脸。他就是希望，能够在第一时间目睹这个人从睡梦中睁开双眼的瞬间。

现在他的确如愿以偿了，这让他心情很愉快，脸上笑容可掬地问：「昨晚睡得还好吗？」

昨晚？龙澜的思绪明显比平常转得慢了很多，关于昨晚，大脑中还有很多部分是空白的，茫然地回了一句：「昨晚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你喝醉了而已。」莱昂戏谑地眨眨眼睛。

他喝醉了？龙澜继续思忖着，记忆终于开始渐渐回笼，想起来了，昨晚他曾经跟莱昂玩了个游戏，而他在游戏中喝了很多酒，之后……记忆就断开了。从他喝醉再到醒来的这段期间内发生的事，完全是一片空白。

他竟然喝醉了吗？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再沾酒比较好。

龙澜坐起身来，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活动，又使得大脑中泛起一阵眩晕，他不由抬手扶住了额头。

莱昂见他这种状态，便说：「还早呢，多休息一会儿吧，晚点我再叫醒你，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餐。」

的确，可能是应该再多休息一会儿。龙澜揉了揉太阳穴，蓦地眉尖一跳。

早餐？立即转头望往窗外，果然天色很亮。

白天就快到了……

龙澜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随手抓起外袍披在身上，二话不说地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你怎么了？」莱昂大惑不解。

龙澜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莱昂很是莫名，尤其是见他只披了一件外衣就往外走，莱昂连忙把还散落在床上的其他衣物捞起来，下床朝龙澜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喊着：「等等，你先别走，要出去先把衣服穿上再说！」

就这样追到了门口，他一把捉住龙澜的胳膊：「我叫你先等等，你到底急什么？」

一直对他置若罔闻的龙澜豁然回头看了过来，目光对上的瞬间，莱昂猛地怔了怔，自己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竟然觉得被对方那一眼看得打了个冷战。

他暗暗咋舌，正要张口说话，忽然感觉到手里一空，疑惑地低下头，顿时瞪圆了双眼。

他手里捉着的，原本不是龙澜的胳膊吗？这一团黑乎乎的捉也捉不住的玩意是什么？

他彻底迷惑了，重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龙澜此时的脸色，就发现那个人影骤然消失……或许也不能说是消失，因为他眼前还矗立着一片黑色流雾般的物体。

更加匪夷所思的是，那片黑雾居然依稀显现出人形的轮廓。

人？……什么人？

莱昂的瞳孔紧缩起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他屏住呼吸，下意识般地伸出了手，向着那片黑雾一点一点探过去。他所探向的，是看上去约莫是人脸部的位置——如果那真的是个人的话。

那个人……是龙澜吗？除了龙澜还会是谁呢？龙澜……龙澜？

莱昂心里一团乱麻，却又不得不似的将手越探越近，只差一点就要触碰到黑雾的时候，突然顿住，甚至往后缩了一下。

他在犹豫？在害怕什么吗？

他咬紧牙，毅然抛开犹豫，正要再次将手探近，那片黑雾却突然动了，「嗖」的一下飞出去，转眼间就直接穿门而出。

「龙澜！」莱昂不禁叫了出来，赶紧打开门追出去，已经看不到任何踪迹，不论是人，还是那片诡异的黑雾。

他觉得龙澜应该不会去其他人的房间，于是冲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有一些船员正在这里各做各的事，莱昂向他们询问有没有看见龙澜，或者是类似于黑雾的什么东西，他们都给了他否定的答复。

所以龙澜不见了？就这样突然地彻底地消失了踪影？

莱昂思来想去，让船员设法加快船的航行速度，追到前方那只船附近。

和他们的船不同，这只船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走动，确实很像一只死气沉沉的幽灵船。

莱昂将手平举在眉毛上方，聚精会神地找了找，才发现有两个人坐在船尾的地板上说话。

于是大喊起来：「嘿！喂——！」

那两人被他引起了注意力，站起身向他看过来。

莱昂继续扯着嗓子，如同嘶吼般地大声问：「你们的船长，现在在船上吗？」

那两人点了点头。

莱昂接着吼：「你们能去告诉他过来我这儿一趟吗？我有话要跟他谈谈！」

两人摇头。

莱昂想了想，转口说：「那我能不能去你们船上找他？」

两人又摇头。

莱昂郁闷地抓抓头发，正考虑接下来还有什么办法，蓦然发现那只船的行进速度明显地快了起来，跟他的船距离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把他们远远抛在了后头。

那种速度，他们的船是绝不可能追得上的。

这是什么意思？不用多说，这肯定是那只船的船长的意思。也就是说，龙澜不想见他？为什么？难道他做错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