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谋乱世 上——沐凤诺
沐凤诺  发于:2015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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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地寻了件外衣为他披上,方临渊打开食盒,盯着那从未听说过的、还温热着的粽子,不由莞尔。那唤作粽子的新奇食物看起来像是用莹白如玉的糯米,配上酥软香甜的蜜豆所制,尝起来似乎米香中又透着箬叶的清新,当真是齿颊留香、回味甘甜。放下筷子的方临渊瞧着好梦正酣的凤殷然,忍不住轻轻地念着他仿佛能融化在唇齿之间的名字:“殷然……”

熟睡中的孩子似被惊扰地皱了皱眉,却没有醒来。眼底划过几许犹疑、几许感慨、几许挣扎,最后统统化作一抹寂寥的疏离,方临渊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究竟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莫说旁人,竟是连他自己都渐渐看不清楚。若有所思地望着睡梦中的凤殷然,伸出手似是想要帮他展平愁眉的方临渊终是收回了手,俯身抱起他朝里屋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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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繁华的小吃街上有一家肠粉店,口味正宗、用料鲜足,不少文人墨客附庸风雅的夸赞他家的肠粉“白如雪花、薄如蝉翼、晶莹剔透,吃起来鲜香满口、细腻爽滑”,辞藻华丽丰富,却抵不上一句普普通通的:“让人一吃难忘,越吃越爱吃”。

捧着一碟子热气腾腾的蒸虾肠粉,顾清寒正吃的津津有味,摇头晃脑得哪里还有点富家少爷的模样。对面的凤殷然却是与他截然相反的食欲不振,拿筷子戳着盘里的点心,一脸不耐。

“殷然哥哥,你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已经保持了好多天了,到底是怎么了啊?还好你之前练武的时候没有出错,要不然师傅们肯定要重重责罚的。”顾清寒咬着筷子,恨铁不成钢的教育道:“紫漪哥哥又被宁师父留下来苦练,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肠粉。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当然要替他多吃点啊!”

毫不客气地丢给他一个白眼,凤殷然揉着额角,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说起来,那时他与方临渊被代号天字廿三的神秘人物雇人绑架,又冒出一个叫湖瑛的奇怪女子假冒遣星阁的身份前来搭救,虽说他心存警惕用惑心术控制了湖瑛逃过一劫,但是也就此失去了查证这件事的线索。本来他对自己的遣星阁信心满满,可是偏偏调派了许多人手也调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那个所谓的天字廿三和湖瑛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有威胁隐患在身边不得铲除,怎能不教他心烦。“一会儿多帮紫漪买点吃的回去不就行了。”提起又无缘无故遭受师父责罚的紫漪,殷然露出一丝疑惑,想了良久之后,终于说道:“今天宁西楼的脾气不太对劲啊……哎,我说清寒,早上是不是有琉音的书信送来?”

“好像是吧,”塞了满嘴食物的顾清寒口齿不清地回答道:“宁师父似乎经常传信给琉音叔叔,但是回信很少,而且啊,一有回信他脾气就不太好……”在凤殷然的点拨下发现了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顾清寒一惊,连忙咽下嘴里的东西,差点没扑到对座的凤殷然身上去,“殷然哥哥!你是说宁师父的脾气变化和琉音叔叔的信密切相关,唔……”

眼疾手快地用筷子上夹的水晶包堵住他的嘴,凤殷然没好气地叮嘱道:“你小子要是嫌命长就回去可劲的把这话说给大家听啊,宁西楼准会拨了你的皮!”见小清寒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凤殷然无可奈何地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怕了你了!好了好了不吓唬你了,不过这话连紫漪那里都不能说,知道了么?”

乖巧地点头,顾清寒咬着筷子、扑闪着大眼睛继续不自知地卖萌,“殷然哥哥,你说紫漪哥哥的亲人,会不会也有那么漂亮的紫色眸子呢?”

从遗传学的角度讲,会不会都有可能吧?凤殷然舀了勺汤送进嘴里,“会吧。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哦,刚刚看到窗外经过一个眸子是紫色的神仙姐姐啊。”顾清寒认认真真地答道。

“噗”地一声把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鸡汤喷了出来,凤殷然狼狈地咳嗽着,丢下结账的银子,拉起顾清寒就跑,“这么大的事情不早说!那个女子朝哪个方向去了?咱们快追!”

两人手忙脚乱的沿着街道一路追过去,终于在街角跟上了顾清寒所说的身着粉衣的女子。凤殷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慌张得连师父们传授的轻功都忘在了脑后。“这位姐姐!请留步!”

被突然挡住了去路,粉衣女子停了下来,见到是两个小孩子拦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不知两位小少爷有何事?”

气喘吁吁地凤殷然抬头,一时呆在了原地,眼前的女子容貌出尘、衣袂飘摇,难怪清寒叫她“神仙姐姐”。她本就生的娇艳明丽,配上那双紫色灵动的眼眸,真是越发的美艳逼人。

“神仙姐姐,你好美啊!”手里还拿着个包子的顾清寒看得也忘了啃包子,傻乎乎地赞叹道。

掩口轻笑,粉衣女子似乎早已听惯了人们的赞美,只是淡淡道:“两位小少爷与奴家的小儿子年纪相仿,如不嫌弃,唤未亡人莫氏一句姨娘便可。”

“见过姨娘。”拉着顾清寒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凤殷然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瞒姨娘,我们两个如此冒冒失失地追上您,全因您与我们的一位朋友容貌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紫色的瞳眸!”虽然这位莫夫人始终微笑以对,凤殷然还是从她的神色中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恍惚。“我们与那位朋友不巧失散,无从寻找,不知道姨娘您家中还有没有什么亲人也是紫色眼眸的?也许正是我们那位朋友也未可知。”

听了他这番话,莫夫人不假思索地答道:“未亡人这双殊异的眸子世上罕有,家中更是无一人相似。若不是听两位小少爷说起,奴家根本不知道还有人也是紫眸。帮不上两位小少爷的忙,还请见谅。”

将莫夫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凤殷然扯住还要追问的顾清寒,礼貌客气地说道:“麻烦夫人了。晚辈家住城南凤府,夫人改日假若见到同样瞳色殊异的人,还请差人去我府中知会晚辈一声。有劳。”

“凤少爷不必客气。”莫夫人微微欠身还礼,朝拐弯处走去,那里停着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似是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目送莫夫人上了马车扬长而去,顾清寒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略有些沮丧,“难道神仙姨娘真的不是紫漪哥哥的娘亲吗?”

凤殷然摇头,皱眉沉思不语。这个莫夫人,就算不是紫漪的亲人,怕是对异于常人的紫色眸子也有另一番领会。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住了要跟上去查探的冲动。“走吧清寒,时候不早了,咱们去给紫漪带点东西,赶紧回去吧。”

还在纠结懊恼的顾清寒听话的跟了上去,东拉西扯地念叨该给段紫漪买些什么,倒是很快把刚才的烦恼忘了个一干二净。看着他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样子,凤殷然无奈地笑笑,神色凝重地又望了望那位莫夫人离开的方向,就被顾清寒拽到了前面的一家糕点铺子里去了。

第十四章

刺眼炙热的日头下,段紫漪几近机械的挥动着手里的冰刃扇,一遍一遍演练着整套的武功招式,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松懈。

光影一闪,一道长鞭从后袭来,破空震响如惊雷般炸响。段紫漪连忙回身格挡,却仍是慢了一步,手中折扇飞了出去,臂上已添一道血痕。

“就你这般的身手,哪里有能力保护未来的飔肜宫宫主。我和你定下的期限已到,你靠着自己的修行完全没办法接下我的偷袭,还不肯学习缚魂诀么?”

耳边传来师父宁西楼的冷冷训斥,跪在地上的段紫漪低了头没有说话,任凭宁西楼手里的鞭子再次向他袭来,狠狠抽在他的背上。“我收养你回来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

“段紫漪活着,只为了将来用性命去保护飔肜宫的宫主。”咬牙说出这句重复了千万遍的语句,段紫漪的眼中露出恨意,脸上却是不肯服输认错的倔强。“师父若是想为将来的接班人培养死士,当初和我一同受训的那批根骨优秀的孩子哪一个都可以,为什么最后你偏偏要选择我学习那该死的缚魂诀?”无所畏惧地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宁西楼,段紫漪的紫色的眸子里满是桀骜不驯地嘲笑,“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和琉音有几分相似?”

宁西楼万年坚冰似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动容,怒不可遏的他一时没有收住力道,鞭尾划过段紫漪的左脸,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能从那些待选的孩子中脱颖而出,最后成为稳坐未来飔肜宫副宫主之位的你应该感到庆幸,而不是心有所怨!”

“飔肜宫的副宫主?不如说是未来宫主的贱奴更贴切吧?”一再激怒宁西楼的段紫漪笑得有些疯狂,“在宫主未继任之前,受到严格的训练并代为打理飔肜宫的一切事务;在宫主正式继任之后,却要一生一世听命于他,生死荣辱全在他一念之间。这样的副宫主,师父你为何不自己来当?”

盛怒之下的宁西楼望着依稀与琉音有几分相似的段紫漪,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闷,手指一动,在段紫漪背上心俞穴注入一股内力,用的正是对付死士的独特惩治法门,痛起来如同万箭攒心、生不如死,直教段紫漪恨不得晕过去才好。“你若当真一心求死,我也只好成全了你!”宁西楼说着长鞭一收,运掌如刀便要朝段紫漪的百会劈去。

“住手!”

“宁师父!”

就在宁西楼这绝情的一掌劈向段紫漪的时候,正巧出去闲逛游玩的凤殷然和顾清寒拎着几样小吃点心一起进来,瞧见这个架势连忙双双扑了过来,一个拦在宁西楼身前,一个扶起段紫漪躲开,危急时刻倒是突破了二人武功的极限。心有余悸地看着已经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的段紫漪,凤殷然护在痛得面色惨白的段紫漪和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的顾清寒身前,强压怒气语气不善地对宁西楼道:“宁前辈,不知紫漪做错了什么,竟劳您动手杀他。”

若说段紫漪容貌间有一点像琉音,那么凤殷然却是和他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情和目光,半分疏离半分冷漠,仿佛千万年不化的冰雪,冷得让人望而却步。宁西楼望着眼前酷似琉音的一对弟子,心中的苦涩有如翻江倒海,高举的手掌竟是再也没法狠心打下去。“段紫漪,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今日若是真的决定不做这个副宫主,我立刻一掌杀了你成全你的心意。”

被他语气里的森然杀意惊得心头一跳,凤殷然回头看了看咬牙硬撑着的段紫漪,他虽然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不甚明了,但是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段紫漪受罪,不禁皱眉顶撞宁西楼:“宁前辈这话是什么道理,这飔肜宫副宫主的位置难道不肯接受,便要杀人么?”

不等宁西楼开口,靠在顾清寒肩上勉强缓了口气的段紫漪已然低低冷笑出声:“这事换了别人,不做副宫主,无论是留在飔肜宫任个闲职或是退隐江湖都是可以的,只是我如果不肯,却必须一死……”低垂的眼中一片痛色,泄露了段紫漪的真正情绪,“因为我,生来就是个祸乱世间的妖孽……”

“紫漪哥哥你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是妖孽呢?难道就因为你的眼睛是紫色的么,那我和殷然哥哥刚刚还在街上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姨娘也是紫眸,难道她也是什么祸乱世间的妖精么?”顾清寒努力用小小的肩膀撑起段紫漪的身子,鼓起勇气说道。

早就看那面瘫似的宁西楼不甚顺眼的凤殷然,此刻听说宁西楼是因为这么个破理由便视紫漪为妖邪,不但多年来对他不咸不淡、如今又为了他不肯继任飔肜宫副宫主这种小事就要痛下杀手,脸色不由更冷了几分。“宁前辈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难道也相信鬼神之说、无稽之谈么?”

其实身上的疼痛哪里比得上如同在滴血般的心痛,早已习惯周遭人的白眼和态度的段紫漪突然轻轻一笑,迷离的紫眸中说不清是对自己的厌弃还是对这个世界的痛恨,“殷然,能认识你和清寒,我段紫漪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也不知道那个什么副宫主之位是何等艰辛,竟让紫漪宁愿死都不肯接受。凤殷然暗自叹气,也不去管宁西楼脸上此刻是什么神情,兀自趴在段紫漪耳边说道:“紫漪,人这一死,今生的种种便再无瓜葛,你当真狠得下心连我和清寒这些关心你的人都抛弃?莫说你狠得下心,也不该死的这么窝囊啊……只要一息尚存,何不与那可笑的天命争上一争?!”紧紧抓着段紫漪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凤殷然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紫色的眸子,就差要动用自己的惑心之术,“紫漪,你还记得我送你的扇面上写着什么吗?”

涣散黯然的瞳眸中渐渐光华重现,似是有所感悟的段紫漪终于一扫颓唐之气,一字一顿地答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他说着望向负手而立站在凤殷然身后的宁西楼,清洌的紫眸烁烁地闪动着骄傲灼亮的光芒,“师父既然认定缚魂诀能困我一生一世,我倒要试上一试让师父看看!”

扭过头去避开段紫漪那惑人心神的灼灼紫眸,宁西楼丢下缚魂诀的秘籍,再不理会这三个徒弟,转身出了院子。余下三人见他走远,这才放松下来,倒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出了一身的冷汗。“快扶紫漪回去歇息吧。”凤殷然朝清寒点了点头,一起搀起段紫漪,忍不住又向段紫漪叮嘱道:“紫漪,你今日既然答应了我们要同这该死的命运一较高下,可不能再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了!”

伸手轻轻擦了擦脸颊上的鞭痕,将那染了血的指尖印在自己没有血色的唇上,段紫漪微微挑了挑嘴角,眼中悲喜莫辨,“殷然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轻贱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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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东郊原有一处荒废已久的大宅,几年前被一个莫姓的大户买下。因着女主人喜欢,院里院外四处都移栽了合欢树,每至盛夏开花时节,清香四溢、满院绯红,绒花飞扬、羽叶繁复,当真是美不胜收。

如今已值七月上旬,城中其他地方合欢花期早过,大多凋败零落。唯独这莫家院中的十几棵合欢树仍旧是花团锦簇、娇艳宜人,见者莫不称奇。此时月上中天,清冷如水的月光映照在莫府花园中搭起的芙蓉帐上,与帐内四角的明亮宫灯交相辉映,端的是流光溢彩、恍若仙境。但见那宽敞明亮的芙蓉帐内放着一张铺着朱红色锦被的大床,一个身着鹅黄色抹胸和灯笼裤的女子侧卧其上,不盈一握的纤腰上系着条纯金小叶子串联而成并佐以许多打磨光滑圆润的猫眼石缀着金银流苏的腰链,映衬着她白净细腻的肌肤越发莹莹如玉。

映着烛光望去,只见她精致的左侧锁骨下纹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像蝴蝶又像凤翼,繁琐中透着神秘,与她白嫩酥胸上佩戴的雕琢精美的红宝石链子似乎同出一源、相得益彰。缓缓伸出涂了丹蔻的玉手冲站在床前三尺开外的清秀男仆招了招手,她那风情万种的紫色瞳眸略微一挑,眼波流转间妩媚入骨、妖艳迷人,却正是那日凤殷然和顾清寒在街上偶遇的莫家夫人。

那侍奉在旁唤作莲韵的男仆确实如莲清雅、灵秀可人,得了莫夫人的指示,他立即恭敬地爬上大床,利落地除下身上本就不多的衣物,欺身上前,沿着她的纹身一路在她颈间印下一串细碎的轻吻。他慢慢扶上莫夫人的香肩,另一只手揽上莫夫人的蛇腰,扳过她的身子让她在床上平躺,温柔地手指在她傲人的双峰上流连轻点。见莫夫人没有反对,莲韵轻轻的在她滑腻平坦的小腹上画着圈,在她的娇笑声中,乖巧地问道:“今日教主想玩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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