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山，你图样。

“你现在都这么大了。”郑老爷子倒是没有像程一山想象中的那样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而是用正常的对待一个小辈的语气随意的问他：“现在是做什么的？”

程一山脸上轰的红了起来，嘟囔了一句：“画画……”

老爷子猛地扭过头来看了程一山一看，程一山一个劲的在心里问怎么了怎么了，他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结果就听到老爷子说：“郑家祖上就是临仿出身，如今儿孙里没有一个继承的，我曾经在怀佳的面前说过这件事，只叹可惜，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记住了，还让你去学了。”

程一山讪笑了两声，不知道如果老爷子知道了妈妈送自己学画画的真正原因之后会是怎么样。

郑老爷子忽然又问了一句：“都画了什么，有作品吗？”

“主要是国画和水彩，有的时候也会用电脑绘图来做商稿。”程一山忙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最后有些羞涩的说：“作品……作品也有的，得了几个奖什么的……”程一山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公开处刑一样令人感到无比的羞耻啊！

郑老爷子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忽然及其霸道的转移了话题，指着元宝问：“这是你的女儿？孩子妈妈来了吗？”

“没有……”程一山看了一眼元宝，狠心说：“孩子是我捡的，没碰着就算了，既然看见了，大小是条命，伸伸手她就活了。”

谈话进行到现在，程一山才感觉到，郑老爷子真正的看了自己一眼。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冲着远处草地上的一个小姑娘招了招手。

程一山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小姑娘大概八九岁左右，穿着一件长长的白色羽绒服，带着白色的毛线帽，背对着他们蹲在一边玩雪。听到郑老爷子喊，抓着团好的雪球很快的跑了过来。

等到小姑娘到了眼前，程一山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这个孩子皮肤雪白，毛发也是纯白的，长长的白色睫毛显得眼圈周围的皮肤泛红，仿佛时刻双眼含泪一样，浅蓝色的瞳孔又大又圆，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程一山。

“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郑老爷子拍了拍小女儿的头：“当时我把她从孤儿院里领出来，她只有这么一点点大，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她都这么大了。”又对女孩儿说：“郑茜茜，你应该笑一笑。”

郑茜茜直勾勾的看着程一山，听到老爷子的话之后抬头定定的看着老爷子：“NO。”

老爷子摊了摊手对程一山说：“她有些害羞。”

实际上在小姑娘出现之后，程一山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走了，他完全没有认真听清楚老爷子说了什么，胡乱的点了点头，也看着小姑娘说：“郑茜茜，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郑茜茜转过头来，又看着程一山说：“可以的。如果我回答对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那如果你没有回答对，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见郑茜茜点头了之后，程一山亲切的开口：“你知道心有灵犀是什么意思吗？”

郑茜茜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最后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问：“好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程一山想给她画一幅画像，并不是因为她是少见的白化病患者，而是因为见到她的第一眼，程一山的心中只想到了一句话：“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个所谓的灵犀，指的是犀牛的角，现在人们用它来形容心意相通的恋人。传说是因为犀牛的角上有一条白色的纹路，这一条白纹从犀牛角上一直伸展到它的心里，形容人表里如一，内外一致。

虽然后来证实了犀牛角上没有这个纹路，可是到底有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事实上自从离开了梁松阳之后，或许是因为忙，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事情，程一山已经很久没有创作的激情了。往往强迫性的逼着自己拿起画笔来保持熟练度，结果画出来的东西却差强人意。

而他没有想到，令他再次燃起创作欲望的人竟然在这里。

跟郑茜茜解释了之后，小姑娘终于对程一山笑了一下：“你是个聪明的人。”

程一山很少画油画，他更喜欢水彩，所以这次的挑战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他很担心辜负了郑茜茜，每次想到郑茜茜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程一山就又重新充满了动力。

程一山的设想里，郑茜茜额头上一前一后长着两只角的神女，雪白柔顺的头发弯弯曲曲的垂了下来，长而浓密的白色睫毛笔直的生长着，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正视着前方。这是郑茜茜特有的眼神，也是程一山一直想要找到的眼神，干净、明亮又清澈。

神女的角也是如玉一般的颜色，从顶尖出起生长出一道黑色的纹路，经过左眼，蜿蜒着在脸颊上留下痕迹，又生长到修长的脖颈上，流经精致的锁骨蜿蜒至赤裸的胸膛，最终一直伸展到心里。

名字就叫做《灵犀》。

程一山在绘制这幅画的时候，总是无可避免的想起梁松阳来，完全无法遏制，程一山索性不再阻拦自己的思想。他坐在沙发上，仿佛能看见梁松阳就坐在旁边，或是在处理公务；或是在玩游戏；也有不断的丢布老鼠逗弄糖球。

好像梁松阳从回忆里挣脱了出来，单独于在这个空间里，从实质到消失只需要一个瞬间。

程一山用力的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画笔随意的扔到一边，抓了抓头发打开门走出去：“我去买啤酒。”

屋内的糖球抖了抖耳朵，仍然沉默的蹲在窗台上，金色的瞳孔里仿佛凝聚着一个完整的世界。

程一山提着啤酒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罐饶有兴致的看罐身上的说明。一不留神的和一个人撞在一起，程一山道了歉，也没有转头，随手把啤酒放在袋子里跑了两步去追广场上的鸽子。

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梁松阳仍然站在原地，目光贪婪的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看着程一山仍然和记忆中的人一样坦荡，眼神清澈明亮，梁松阳第一次对自己曾经亲眼看到的东西产生了怀疑，他努力想要忽视这种感觉，可它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逼的梁松阳不得不坐下来，认真的开始重新看待这件事情。

程一山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的性格甚至比较倾向于大而化小小而化无的那种。当时的突然决裂，梁松阳满心只以为是程一山已经拿到了程家的钱所以干脆扬长而去，徒留一个不完美的收场。

之后的一切，几乎是顺理成章的建立在这个推测上。可梁松阳却从来没有试图去证实这件事情，或者是因为无意间忽略了，但也许是可以绕开。因为这件事的所代表的是他梁松阳的真心，更是他的尊严。

最后梁松阳拨通了程依依的号码时，还没有给自己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所以在她接通电话的时候，索性直奔主题了：“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要给程一山钱吗？”

程依依突然被问到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却非常机智的反应过来，反问梁松阳：“我告诉你了之后你愿意签离婚协议书吗？”

“只要你的消息确保属实。”梁松阳郑重的做下了承诺。

那头的程依依简直是心花怒放的挂了电话，去联系程仲明。

这期间梁松阳什么都没有做，一心一意的守着手机，等程依依的消息。而程依依也没有让他失望，很快的答复了过来：“因为小山不愿意代替我。我爸就拿他工作的那个地方来威胁他，程仲明就说给他钱，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就把他忽悠住了。”程依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你没有对我弟弟做什么事情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梁松阳没有回答，并且完全没有打招呼，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直以来，梁松阳都以为自己是个受害者，而程一山才是感情骗子。但是他没有想到，程一山在认识自己之前，他还是个一心一意想要和女生在一起的直男，或许他唯一的问题就是找不到一个能接受他穿女装的人。

而自己却彻底的把他改变了。

梁松阳一个机灵，想起所有事端的根源，那就是那封无缘无故寄到自己手上的快件，里面全是程一山和翟成觉或暧昧或亲密的合照。

那个时候，程一山已经很久没有让自己碰他了，再看到这个东西，梁松阳理所当然以为程一山背叛了自己。

梁松阳攥紧了拳头，又缓缓地松开，几个反复之后才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他想起来在机场看到的那个男人，和程一山一同走出来，甚至抱着糖球！那可是自己送给程一山的，不管怎么想，有抱糖球权利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梁松阳信心倍增的拨通了程一山的新号码，理由他都想好了，就说要见见糖球。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梁松阳无无可奈何的发手机放了下来。

手指还没有彻底和机身分开，电话却又打了进来，梁松阳几乎是用惊喜的心情去接的，但拿起来之后才看到是彭宇，顿时如同被接连泼了两桶冷水一样。

第39章

听着电话那头的彭宇乱七八糟的说醉话，梁松阳满头黑线的把电话挂了。收线后看了一眼通讯录，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自己走去卧室了。

程一山开门回到家，随手把钥匙放在铁艺小桌上面，打折赤脚走进了房间里。房间里黑漆漆的，他今天回来的有点儿晚了，程一山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客厅的光线照耀不到这里，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楚床上的人到底睡了没有。

程一山站在门口深沉了一会儿，然后大踏步走了进去，一把拽出梁松阳的领子同时手起巴掌落，耳光一个个撞击在梁松阳的脸上，程一山一边打一边问：“睡着了吗？”

被打醒的梁松阳睁开眼睛一个小擒拿捉住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的人，动作利落的翻身将人压在自己身下，程一山挣扎着喊：“老子也要干你一次！”说着就把手伸到了梁松阳的内裤里，直捣黄龙势不可挡，神奇的是梁松阳竟然躺着没有动。

这个实在是太惊悚了，最后程一山活活把自己从梦中吓醒了。他无语的把手从自己内裤里抽了出来，也不管半勃的小兄弟还支着，就静静的躺在床上开始了无边无际的冥想。每一刻都想了很多，却没有一种想法留在脑子里的。

直到元宝半夜饿醒哇哇大哭，程一山不得不起床抱着元宝一边晃一边给她冲奶粉，等温度差不多了才放到她嘴巴里，一边说：“用膳吧，小祖宗。”

翟成觉是盗了翟盈的QQ联系到程一山的。

说实话程一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翟成觉，只要一想到在别人眼里，他是自己的姘头这个事情，程一山就觉得有一种很微妙的囧感。但是看到翟成觉长篇大论的展开了自我批评之后，又有要来批评自己的势头，程一山非常识时务的跟翟成觉道歉了：“主要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再说我也需要点儿时间来忘记那些有的没的。”

翟成觉这才稍微满意了，得知程一山身在M国时很感兴趣的要跟过来玩，在程一山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才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再次见到梁松阳的地方，非常的出乎程一山的意料，是在郑老爷子住的疗养院里遇到的。程一山到的时候，两个人正在说话，程一山下意识的就要退出去，正巧这个时候郑茜茜跑了过来，一把抱住程一山的大腿仰着头喊：“老公。”

程一山：“……”面对着明显带着质问的眼神，程一山尴尬的笑了笑，低头对郑茜茜说：“按照辈分我还要喊你一声小姨呢。”说着就把郑茜茜抱了起来往外走去。

郑老爷子欣慰的笑了一下，然后才侧头看着梁松阳说：“你的设想很好，但是相对应的风险也很大，你有考虑过如果折戟了该怎么办吗？”

梁松阳表情凝重的跟老爷子说：“时代在飞速的发展，那么只有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一点，才有可能决胜于他人之前。”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临走时梁松阳忍不住想问问郑老爷子和程一山是什么关系，但又担心老爷子误会自己想要借着程一山的关系来说服他投资，忍到最后也没问出口，只毫无头脑的说了一句：“郑茜茜小姐很可爱。”

“那是我的养女。”郑老爷子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睿智的光芒，仿佛一切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似的，他郑重的吧梁松阳的合作书放在桌子上，又严肃的说：“关于梁先生你提出的合作问题，我会好好考虑之后给一个答复的。”

梁松阳道了谢边走出房间，特意绕了路看能不能碰到程一山，结果也没有找到。只要想到也许程一山是故意的在躲着自己，梁松阳的心就抽痛不已。

等梁松阳走了之后，程一山又带着郑茜茜回来，他现在跟老爷子混的一点儿也不见外了，所以直接问：“刚才那人来干什么的？”

“你们认识？”郑老爷子习惯性的反问了一句，然后也无所谓程一山回答不回答，只爽朗的大笑了两声说：“那是一只刚成年的豹子呢。豹子幼年的时候，背上有一层像是灰白色的毛，让其他的动物远远看了会把它误认为是豪猪，所以没人招惹他。但是现在它赖以生存的保证已经没有了，正在想办法磨爪子呢。”

程一山默默地在心里对这个比喻深表赞同。

程一山背着元宝在超市的货架前仰着脑袋选奶粉，心想着机会难得，等走的时候要多带一点……听人介绍了半天，又拿着手机搜了很多建议，最后选中其中一种。程一山踮着脚伸手去够那罐奶粉，怎么都拿不着的时候，从旁边伸出来一只胳膊把奶粉拿下来给程一山了。

“tha……你怎么在这儿？”程一山震惊的看着翟成觉。

翟成觉也作出一幅非常震惊的样子看着程一山：“哎呀这么巧啊！”

巧你妹啊！程一山抓着奶粉抛铁饼一样砸在翟成觉的头上。

“怎么也没个反应啊你？他乡遇故知你都没反应的吗？”翟成觉伸出手指戳了戳程一山的肩膀，又感兴趣的看着元宝问：“这是谁家的孩儿啊？”

“咳咳。”不去想那些无厘头的幻想，程一山顺势把元宝往上送了送，随口答道：“我自己的。”

翟成觉也没追着问，而是放心的上手去捏元宝的小脸蛋，元宝张开嘴把翟成觉的指头含住了，双眼有神的看着翟成觉就是不松口。

程一山拿好奶粉转头看见了，一巴掌拍在翟成觉手上：“你这么大人了，讲不讲卫生啊？”

“哈哈，我来抱抱她吧？你给她取名字没？”翟成觉说着就想来抱元宝。程一山伸着指头把翟成觉推开：“慢。”说完凑近翟成觉抽动了几下鼻子，确认没有什么大人的味道之后，才把元宝交给他，忧心忡忡的嘱咐：“这样抱着，不能这样，不然她会不舒服。”

翟成觉小心翼翼的抱着元宝，程一山看他上手的挺快，这才放心的推着购物车拿东西。翟成觉得知程一山是要步行回去的时候，执意要送他回去。

程一山看了看这个男人，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把元宝接过来抱着，让翟成觉给拎着东西。两人慢慢的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元宝突然毫无征兆的破口大哭，把翟成觉吓了一跳，程一山娴熟的拿出奶嘴放到元宝的嘴巴里，元宝还挂着眼泪就不哭了。

把翟成觉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你亲闺女吧？”

程一山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然后斜着眼睛看了看翟成觉，故意语气恶劣的说：“我以前可是个纯洁的直男呢，我也是有过女朋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