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岚抬起头，快速地瞟了徐乐一眼，也摸不透，便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哥哥你别生气，东叔会回来的。”

“我没生气，你……”徐乐转着方向盘，没留神小姑娘说的是什么，突然放映过来，便皱着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徐望岚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缩，身子做得笔直，支支吾吾老半天说不出半句话。

“你说啊，我是你哥，还能吃了你不成。”徐乐不喜欢她这副模样，他觉得得纠正她，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才是促使她紧张的缘由，便放低了语调，柔声说道。

“我说，东叔会回来的。”徐望岚低着头，手指揪着自己的裤子，声音如细丝。

“你大点儿声说，你什么时候能正常说话了，我们就时候走。”徐乐倒好车，停在路边熄了火，对徐望岚轻声说道，不急不缓。

他心里是急，可越是急，他就越不能冲着徐望岚喊，这人就是这脾性，有时候还真觉得挺渗人的。

“东叔说他会回来的”徐望岚抬起头，目光对上徐乐，语调微微提高。

徐乐闭上眼睛，攥紧拳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吞了口口水，问道：“什么时候。”

“去年，我们从东叔家搬出来的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东叔就在旁边。”徐望岚有些心虚，她答应过陈晓东要保密，可面对的是自己哥哥，心里盘算了半天，还是觉得哥哥亲一点儿。

徐乐不说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掐死陈晓东，他是真的恨，他怎么想都不明白，陈晓东怎么这么狠心。

这人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总是毫不留情地捅他一刀。

“哥哥，对不起”徐望岚低着头，扯着他的衣角，也不敢看他，小手有些颤抖。

“没事，不怪你。”徐乐摸了摸她的脑袋，尽量平复情绪，他让徐望岚太紧张了，实在不应该。

徐乐头一偏，一股愤怒涌上心头，逼红的双眼，开始他只是怀疑，可但当知道他还活着时，又还是让他这么苦痛。

一路上，徐乐没有说话，专心开着他的车，徐望岚也没吱声，徐乐看了看她，从座椅旁的小盒子里拿出两个糖，递给徐望岚，柔声说道：“吃个糖，一会儿到了那，可能没你爱吃的东西。”

徐望岚老实接过糖，拨开糖纸，将那颗大果糖塞在嘴里，然后拨开另一颗，给徐乐递了过去，徐乐看着前方，接过糖，送进嘴里，说道：“谢谢。”

这一来，徐望岚放松了一些，没过一会儿便开始耍着徐乐的手机。

等他们到了红家大宅，才发现自己来晚了，车子停了一路，他只能把车停的老远。

徐乐和徐望岚刚踏进洪家大门，洪毅就看见他们了，准确地说是随着陆渊的视线望去，然后才发现他们来了的。

洪毅瞥了瞥陆渊一眼，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笑道：“怎么，才见一面就扛不住了。”

陆渊看着左顾右盼地徐乐，这人从来就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提这个礼品袋和徐望岚在人群中乱窜，可以明显地看出他的不自在，他踢了踢洪毅的皮鞋，说道：“快去，他找熟人呢。”

“我操，这么急。”洪毅笑骂道，也迈开步子朝徐乐走了过去。

“徐乐”洪毅朝他喊了一声，徐乐闻声望去，浅浅地笑了笑，松了口气，也朝他走了过去。

“这么晚，还以为请不来你了。”洪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看见他手里提着个精致的礼品盒，便问：“送我的？”

徐乐看见了他身后的陆渊，他记得上次他和陈晓东来，他们这一群人这是这么样凑一块。洪毅见他不出声，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徐乐惊了下，反应过来赶忙把礼品盒递过去，笑道：“生日快乐，年年今日，岁岁今朝。望岚，叫叔叔。”

“叔叔”徐望岚轻声唤道。

“谢谢，费心了。”洪毅接过他的礼物，然后揉了揉徐望岚的脑袋，笑着说：“乖，走吧徐乐，介绍人给你认识。”

徐乐有些不自在，对他来说，应付这种场合，还不如跟洪老爷子下棋来得自在，但也不好拒绝，知道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小陆，介绍个大明星给你认识。”洪毅把徐乐推到他们面前，陆渊看了看徐乐，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自是一反常态地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额头。

徐乐站在了那儿还一会儿，才硬着头皮挤出了句：“你们好。”

陆森坐在沙发上，喝着酒，半睁着眼，整个人一个烂泥状，等他看清了来人是徐乐，便抬脚踢了踢陆渊的皮鞋，说道：“接客，表弟。”

第六十一章

洪家的人中，除了老爷子，徐乐最熟悉的就是洪家老三了。但今晚，洪家老三是主角，礼数上只得周旋在各个宾客之间，老爷子又不见人影，徐乐只得生硬地站在洪家兄弟及他们的死党中间。

“待会儿有人问起，就说我睡了”老爷子从小二楼那儿看着这一撮人，他最器重的当属陆渊了，从前碍于他的身份，不好将他归于旗下，可仅是不同往日，如今的他，已荣获新生，加上他与几个儿子的交情，要使唤他其实不难，

老爷子从来不小看男人间的情分，正因明白，他才知道，像陆渊这样的人，你要用他，便不能算计，更何况他一直视他若半子，陆渊更是知恩图报，他也不需要算计。

人老了，那天一闭眼可能就再也睁不开了，他不过是希望后辈们能活的顺畅些，也望老天怜悯，毕竟，生于灰色地带的人，除了苦痛，你难以找出其他名词代表。

没过多久，便有人来通知他们说老爷子睡下了。闻言徐乐头就开始大了，坐在这群人中间，加上个睡着了的徐望岚，实在是别扭得很，可他就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告辞”二字。

“徐乐，你怎么看呢？”刚坐下的洪毅，向他举起酒杯示意，自己一口饮尽，便笑着问道。

这群人三两句就哄笑一团，徐乐一直没跟上他们的进度，有时候也只能拿起酒杯来掩饰尴尬，而且每当他有点儿要走的意思，总会被这群人给拦下，摆明了不让撤。

“啊？”徐乐被问得一头雾水，两眼瞪得老大，双唇微张。

“陆渊啊，说一年半前去开了眼角，大伙儿都说他那眼儿和牛眼有得一拼，你觉得呢？”洪毅给徐乐倒了杯酒，徐乐道谢。

他抬起头瞅了瞅对边的陆渊，对上了他的眼，不得不说，他的双眼生的很标致，瞳孔黝黑，有些深不可测的意味，白眼球白中微微泛蓝，很干净，眼窝有些深，包住整个眼球，像是捆住了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在一睁一闭之间，你的心便不知不觉跟着它的节奏跳动了。

徐乐垂下眼，笑了笑，缓声说道：“挺好看的，手术很成功。”

洪毅笑了起来，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别有深意地看着陆渊。

其他人也含着笑，没有发出声响，直至陆渊咳了一声，大伙才开始有些动作，只是没多久，陆渊便站了起来，说道：“我去外边抽根烟。”

徐乐没有看他的脸，只是直盯着他两指之间夹着的半只香烟，偶尔能闻到淡淡地薄荷香味，他垂下眼帘，拿起酒杯，一口饮尽，然后再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这是今晚第一次，他给自己倒了酒。

洪毅挠了挠头，蹭一下就跟着陆渊走了，徐乐留在原处，跟着洪家兄弟闲聊，也没聊上什么，只是时不时搭上两句，喝两杯酒。

上了小二楼，洪毅就看见了陆渊杵在那儿，透过玻璃窗，直望着方才他们坐着的沙发。

他走了过去，点了根烟，随着他的视线望去，笑了笑，说道：“怎么，扛不住了？扛不住别扛呗，都一年半了。”

陆渊冷笑一声，两指捏住烟头，掐断了那星点，苦笑道：“我他妈也不想扛。”

洪毅瞥了他一眼，抬起胳膊挂在他肩上，说道：“兄弟，你知道最防不得的是什么人么？枕边人，你的动作，你的神情，你自己难以发现的细微破绽，他们一早就嗅到了。没准他一早就看出来了，你骗了他这么久，小心他恨你。”

陆渊脸色一沉，伸手摸了摸前方的玻璃，洪毅一看，上边印出了徐乐的身影。他继续说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你俩都死了，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你怕什么？”

陆渊直盯着前方，面带苦色，他怕与徐乐再多相处一会儿，他怕自己把持不住，多看他一眼便多渴望一分，渴望拥他入怀，他怕徐乐质问他，为什么离他而去。他笑了笑，沉声说道：“我怕他死在我面前，那情景我想都不敢想，太苦了。”

洪毅看向别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说道：“一年半了，对徐乐来说够煎熬的了。一会儿，那群臭小子要把他灌醉了，今晚让他留在这，要不要说，看你的。”

第六十二章

洪家家宴，洪景川自然要到场，只是洪家兄弟不待见他，他自然也就不上赶着找没趣儿了，直磨蹭到了八点半才到场。

一进门，就看到洪家兄弟扎堆不知道挤兑谁，他瞥了一眼，冷哼一声。一晃眼，发现那人有些眼熟，便留心看了几眼，眉头一皱，忙走了过去。

“大哥，二哥。”洪景川走了过去，站在他们跟前，望了眼老大洪靖之，收回视线，便朝洪家兄弟喊道。

洪家老二洪崇安，一直看不上这个堂弟，瞅了他一眼，也不做声，忘沙发上一倒，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老大洪靖之倒是明事理，他皱了皱眉，踢了踢洪崇安，然后扭头朝洪景川点了点头，说了句：“来了，怎么这么晚？”

洪景川扯开嘴角笑了笑，心里其实挺恶心洪靖之，他未见得又多待见自己，平日里也没少对他干那些缺德事儿，他对他那根玩意儿都熟得不能再熟了，现在在他年前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势，真是恶心。

“路上有事儿耽搁了，抱歉。”洪景川笑着说道。

洪靖之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在他旁边。

洪景川没打算坐下，这一堆人，受洪家兄弟影响，估计对他也没几分好感，他还不至于这么不识趣，可他聪明，他假意弯腰要坐下，然后突然睁大了眼睛，朝着洪靖之问：“那是徐乐吧，怎么醉成这样？”

洪靖之喝了口酒，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喝多了。”

洪景川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嘛，不是喝多了哪儿能醉成这样。他就是想知道，你们这群人为什么这么灌他。他又看了看一头枕在徐乐身上的小姑娘，皱了皱眉，这像什么样子啊。

“那我送他回去吧，正好我一会儿去他们店里。”洪景川笑了笑，双眼特意挤成一条缝，遮挡着自己的视线。

语毕，便绕过洪靖之，走到徐乐跟前，拍了拍他的脸，说道：“徐乐，醒醒，走得了吗？”

洪靖之不说话，把酒杯放回了桌上，边上的几个人，也都持着看好戏的态度。

他们是都不急，都知道洪景川在洪家是什么地位，他进这个门都需要洪靖之点头，想在他眼皮子地下带走徐乐，恐怕不易。

不过倒是有人先急了，不是别人，就是小二楼上哪位。

“这算什么事儿啊。嘿，可乐了，你看看。”洪毅有胳膊肘顶了顶陆渊。

陆渊眉头紧蹙，怒道：“别废话，把徐乐带上来。”

洪毅瞥了他一眼，笑了笑，掐了烟，说：“行。”

没几分钟，便看到洪毅也出现在他们身边。

“这是要干么？”洪毅对着搀扶着徐乐往外走的洪景川说道。

“没事，送他回去。老三，生辰。”洪景川笑了笑，也不多废话，随便应付了句。

“送他回去？你不方便。老爷子让他今晚留下了，客房都给他收拾好了。不麻烦。陆渊，把徐乐带上去。”洪毅朝二楼喊道。

“没事，我正好顺路。”要赶上平时，他就不会跟洪毅较劲了，可他现在就是不爽，兴许是碰到洪靖之，给气的。他今天就是不想顺他们的意。

洪毅瞥了他一眼，眼力满是轻蔑，也不说话。等到陆渊下了楼，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把人带走。

陆渊走到洪景川面前，话也不多说，直接拉着徐乐的手臂，往自己身上一扯，徐乐重心，跌到了他的怀里。

洪景川还没反应过来，陆渊便背着徐乐上了二楼。他们是硬生生地从自己手里把人抢过去的。他杵在原地，万分尴尬，顿时之间走也不是，停也不是，直盯着楼梯口。

好一会，洪靖之才站了起来，向洪景川走去，说道：“不是急着走吗？走吧。”

洪靖之先走了一步，洪景川就是不想跟他走，也得老老实实迈出这个门口再说。他把拐杖向前推去一分，跨出了左脚，跟了上去。

第六十三章

陆渊让人把徐望岚照料好，便背着徐乐到了自己房间。

他感觉挺怪，感觉自己的背上沉了些，却又很踏实，这人又这般近在咫尺了，贴在他背上的面庞，不知是何表情，

陆渊不禁摇头，笑了笑，到底是他怂了，连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退一步说，他现在还能拿什么身份去看他，陈晓东已经死了。

他把徐乐放在床上，给他压好被角，顺了顺他额前的刘海。他走了一年多，徐乐的短发已经披肩，倒是有几分流浪歌手的味道。

年少的陈晓东几经荒唐，细细回想，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跌宕起伏，见证者唯有徐乐，最后仍苦苦等待的，仍是徐乐，他怎么舍得放手。

舍不得的，无论是陈晓东，还是陆渊。

他将脸印在徐乐的脸上，轻轻得摩擦着，偶尔碰到他湿漉的鼻尖，有些冰凉。

“徐乐”一声男声响起，厚重低沉，那尾音拖尽，又是那么地绵长细腻。

徐乐感觉眼角有些瘙痒，眼睛睁开一条缝，眼中朦朦胧印入一张人脸，这人到底是谁，他好像知道了，又好像不知道。四周一片黑暗，为又他的呼吸声，强调着这个房间的生气。

陆渊发现了异样，唇部离开他的眼角，见徐乐煽动着睫毛，双眼半睁半闭，显得异常困乏，他又顺了顺徐乐的刘海，柔声说道：“睡吧。”

徐乐紧闭双眼，不一会儿又笑了起来，眉头紧蹙，他长大嘴，吸了一口气，轻声道：“陈晓东，是不是你，是不是。”

躺在他身旁的人没有回答，紧握住他的手，不一会儿，徐乐感觉手臂有刺痛感，全身松软，直睁不开眼，最后，他仍不死心，吃力地说：“是不是……”

陆渊将他的头部托起，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把他的身子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沉声说道：“睡吧。”

许久过后，沉静的房间内，那个英俊的男人又说道：“是我”

那一道男声，同样是那么地厚重低沉。

第二天，徐乐一睁眼，便开始望着那高高吊起的蚊帐发呆。晨起的三十分钟里，这十几年来的经历都让他回忆了个遍。

到后来，他发现了，陈晓东这个人，好像就这么缠绕在他的生命中，从未退去。

徐乐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悲愤，他洗漱完便去找徐望岚，两人跟洪家的人道了别，出了大门口，便看见洪景川在那守着。

“徐乐”洪景川是摸准了时间来的，见徐乐一出门，他便赶忙喊住他。

徐乐对这个人并不厌恶，但是也没多少好感，他这人慢热，对主动示好的人总是有些排斥。

“有事吗？”徐乐问道。

“嗯，我有话跟你说”洪景川本就行动不便，见徐乐停下脚步，赶忙说道。

“什么事？”徐乐语调平缓，没有过多的情绪坦露，但他这个人，这样便已经做足了拒绝的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