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书把底下架空,简单几下子就把火点着了,小白一脸崇拜的看着他,沈丹书站起来拍了拍手,还没等转身就听身后有人笑着道:“小沈有两下子。”
沈丹书转头看是台长徐庆辉,抬起胳膊用袖子抹了抹脸,不好意思笑道:“从小烧炕练出来的,让领导见笑了。”
徐庆辉拍拍他肩膀,侧身让开,对着身后站着的人道:“蒋董,待会放烟花,咱们先在这里凑凑热闹,等会我们台里的四大台柱还要献唱呢。”
沈丹书顺着徐庆辉说话的方向看过去,瞬间愣在了当场,眼睁睁的看着徐庆辉口中的蒋董走上前来,身后的助理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再熟悉不过的低沉优雅男声在沈丹书耳边响起:“那我可要‘洗耳恭听’了,能让台柱献唱不容易啊,这位是?”
蒋董看了沈丹书一眼,并未做过多停留,只是礼貌性的过问了一句,徐庆辉一句带过,“我们台后期编辑的小沈,来来,火大起来了,靠近点能暖和点。”徐庆辉有些奇怪的看了沈丹书一眼,一向大方开朗的小沈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似的,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徐台长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年轻啊,到底沉不住气,见到个大人物就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摆了。
蒋董走过沈丹书身边,和几位台柱站在一起,相谈融洽,大家目光都集中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和蒋董那个方向,完全没有注意到人群外的沈丹书僵直的站在那里,脸色发白,糊糊感觉到爸爸有些不对劲,紧张的抱住了沈丹书大腿,急切叫道:“爸爸,你怎么了?”
沈丹书此刻脑子都木了,五年了,以为心不慌自己就能淡忘了,但是刚才见到男人的一刹那,已经沉淀的心情还是掀起了波澜,以至于自己跟个傻帽似的站在那里,连点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而蒋辉和,如今的蒋董,变得更加沉稳儒雅,自己跟他就是石头和璞玉的差别,男人看样子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或是不在意,沈丹书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了,沈丹书知道,这个优秀的男人身边从不缺人,跟他混了半年的自己顶多就是比较合得来的床伴身份,除此再无其他,沈丹书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这样也好,至少两方不会那么尴尬。
篝火堆越烧越旺,周围一圈人的脸上都蒙了一层红光,沈丹书站在外围眼神不由自主的向里飘去,中心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高大颀长的身躯侧对着他,气势沉稳,精致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漂亮的剪影,在通红的火光里完美的无可挑剔,男人如一瓶醇香酒,岁月的沉淀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醇厚醉人,蒋辉和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沈丹书的存在,旁边的几位台柱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蒋辉和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沈丹书缓了一会,弯下腰来,把糊糊抱起来,笑道:“爸爸困了,糊糊我们回家好吗?”他现在还做不到若无其事的面对男人,男人的桃花眼无论看谁都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感觉,沈丹书怕自己会错意,那样子太难堪了,自己心底仅剩的那点骄傲也不允许。
糊糊皱着眉头点点头,“糊糊想和爸爸一起睡。”小孩子心思很敏感,糊糊知道沈丹书现在心情很不好,爸爸伤心了,糊糊想,他得安慰安慰爸爸。
小白站在人群外,别看这人平时咋咋呼呼,一到了关键时刻反而瑟缩不前了,先前嚷嚷着要见蒋董,此刻蒋董就在眼前,反而往后挤,后勤的老许和开车那师傅笑呵呵的推了他一把,小白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抱着糊糊往外走的沈丹书身上,小白一高跳到沈丹书跟前,“你这是要回去啊沈哥,怎么不再待会,马上就放烟花了。”
沈丹书最后看了一眼人群,糊糊伸手抱住爸爸,沈丹书打了个哈欠,“你们玩吧,糊糊困了,我送他回去睡觉,走了啊。”
“唉等等沈哥,你等我一下,我回屋拿点东西给你。”
小白跑进屋里,一个闪身又回到沈丹书跟前,把一袋东西塞进沈丹书手里,小声道:“这些小神仙你带回去给糊糊吃,这可是好东西,今天厨房剩下的,谁也没动过干净着呢。”
沈丹书不好意思拿,想还给小白,被小白推出大院外,“得了吧,还跟我客气,反正又不是我们花钱,不拿白不拿,走走,我送送你们。”
回到家爸爸和天明已经睡了,沈丹书进卫生间待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一打开门就看见糊糊抱着枕头坐在地上,听见开门声揉揉眼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扑到沈丹书身上,“爸爸,糊糊困死了。”
小家伙身上有些凉,看样子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了,沈丹书抱着糊糊心里一酸,小家伙从小就很依赖他,有爸爸在的地方就是整个世界,糊糊从来不问他要妈妈,他也不想要,不觉得没有妈妈有什么不对劲的,别人家妈妈会做的,爸爸也会做,甚至做得更好,糊糊还小不会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沈丹书知道,小家伙很爱他,沈丹书心情不好的时候,小家伙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不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他。
刚进台里的时候,沈丹书不是做后期编辑的,他干的是记者,上下班时间不规律,经常是前脚下班回家了,后脚又收到台里的电话让他出采访,他一开始跟着台里资格老的记者跑民生这块,民生最累,扛着沉甸甸的摄像机下乡采访,完事还得回台里编稿,回到家的时候连饭都懒得吃,往床上一窝就睡着了,那段时间糊糊也跟着他遭罪,那时候他才三岁,沈丹书太忙没办法,好在有沈爸爸在身边,白天他上班,糊糊就交给爸爸带,晚上他其实也没时间,都用来睡觉了,早上他上班了,爸爸抱着糊糊就站在村门口送他,直到完全看不到人了,糊糊才肯往回走,晚上,也要等沈丹书回来了才肯吃饭,他不哭不闹,就那么一直看着等着,沈爸爸心疼的不行,最后实在忍不住了,那时候第四副台长是沈爸爸的老同学,靠着这点旧交情好歹把沈丹书调到了后期制作这块,这下老的小的终于能好好过日子了。
沈丹书不知道的是,糊糊不是不知道哭闹,是哭累了也不见爸爸回来才终于死心了。
第5章
星期一大清早沈丹书和糊糊闹了点小矛盾,原因是糊糊坚持不去上学,沈丹书怎么劝怎么哄都没用,这种情况很少出现,上一次是沈丹书跟台里一个专题小组去南方收集素材,有半个月的时间不能回来,那次糊糊就死活不让他走,跟头发疯的小牛犊似的,抱着沈丹书大腿就不撒手了,不哭不说话,执拗的眼神把沈丹书吓坏了,沈丹书相信,他要真走了糊糊肯定能干出点让他后悔的大事,最后到底是没去成,硬着头皮去跟领导请了假,好说歹说找人跟他换了,糊糊不是任性的小孩,平时挺听话的,但有时候固执起来连沈丹书也拿他没办法,那性子也不知道像谁了,简直是说一无二,决定了就不带更改的,任谁劝都没用,更准确的说是偏执,肯定不像他。
遇到这种情况不能硬来,沈丹书只能放低姿态耐心问他:“跟爸爸说说为什么不想上学。”
糊糊眼神飘向外面,大眼睛亮晶晶的,沈丹书顺着他的方向看向外头,窗外,照看牧场的魏老爷子抱了几捆稻草往后面牧场走去,糊糊兴奋地说道:“大将今天下崽爸爸,我想在家等小马崽出生好吗?”
沈丹书皱起眉头,“就这么点事你就不去上学了?你可以等放学回来再去看它们,小马崽又不会跑。”
糊糊嘟嘟嘴,两只手绞着书包带,“这是很重要的事情爸爸,我已经和大将说好了。”
沈丹书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三十五了,台里上班不用打卡,上下班也没有固定的时间限制,默认都是在九点之前到,手里工作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走,请假只要给相关领导打个电话就行了,但是刘姐家孩子生病还没好,他今天要是不去,实在不放心宋菲菲一个人干活,宋菲菲干活有点毛躁,刚进台的时候是沈丹书带的她,剪出来的片子审片的陈副台有些看不上眼,已经对她存了一些不满了,沈丹书要是撂下她一个人了,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多少会受点牵连。
沈丹书想了想,实在是拿糊糊没辙了,这种可怜兮兮一副乞求姿态弄得沈丹书说不得打不得,沈丹书跟他商量,“这样,爸爸今天早点下班,一下班就来接你,咱们一起回家看大将好不好,先说好,你要是再跟我墨迹,许叔叔前两天还想卖马,万一他要是把大将卖了,你可别指望我会替你说情。”许韶离才不管这些破事呢,他早就忘了牧场还养着马和奶牛。
糊糊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揪住了沈丹书胳膊,猛摇头,“别卖大将爸爸,许叔叔怎么可以这样啊,他那么缺钱吗?”
沈丹书严肃的点点头,“是的,现在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回答爸爸的问题,走还是不走。”
糊糊一副难以取舍的小表情,眉头皱得紧紧的,最后赌气的背着小书包打开家门,沈丹书松了一口气,不能总是这么惯着他,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这也是为了糊糊好,看着走在前面不肯理他的小背影,沈丹书无奈的笑了笑,看来今天下班得去糕点屋走一趟了。
赶到电视台正好赶上白新飞和胡光荣出采访,俩人勾肩搭背的站在电视台大门前面,看见沈丹书走过来,小白上前把人拦住了,“沈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沈丹书看了里面大厅一眼,现在八点半,他来的不算早,但也肯定不晚,怎么平时人来人往的大厅今天空荡荡的,小白笑嘻嘻的拍了他一把,“别看了,都跑去咱酒店了。”
电视台下属的锦都大酒店就在电视台隔壁,大清早的门口就停满了各色名牌轿车,停不开的都挤到电视台门口了,沈丹书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胡光荣道:“蒋董晚上请客,刚才侯姐带了几个人去安排晚宴餐厅,扫垃圾的大姐都过去了,嘿嘿,蒋董大方,连我们几个都请了,沈哥,你们后期也有份。”
听说是蒋辉和请客,沈丹书愣了愣,想也不想就推掉了,“我今天还有事,恐怕去不了了。”他是真有事,今天还要去接糊糊放学,万一爽约回家可有的哄了。
小白凑过来,搂住沈丹书肩膀,“怎么的沈哥,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啊,每天看你雷打不动的一下班就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有老婆呢,今天宰冤大头,你这样也太不给力了,我们几个兄弟都商量好了今天非得找你你喝两杯,还有啊。”小白压低声音,“今天几个领导可都到场了,虽说咱一个底层员工去不去无所谓,但人家请了,你不去也太不给面子了,万一叫哪个领导记心里了,保不齐怎么想你呢,觉得你不合群啥的是不是,去吧,啊。”
小白说的在理,沈丹书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这个工作挣得不是很多,但是工作时间弹性大,上班不用打卡,手头的工作干完就可以走,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照顾糊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在领导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再想除去就难了,沈丹书点点头,“行了,到时候再说吧,我先上去了。”
今天宋菲菲倒是异常的勤快,沈丹书到的时候她已经把本地新闻部分弄好了,其余的稿子有些干活慢的老记者还没编完,大清早的沈丹书没事干,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看,市电视台是八十年代建的老楼,据说新楼已经盖得差不多了,内部的构造挺“古板”的,看着就有些年代了,一二楼是复式结构,站在二楼可以把一楼大厅尽收眼底。
沈丹书趴在栏杆上想事情,过了一会,听见楼底响起了说话声,听声音人还不少,不一会几个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男人进了大厅,男人一看就是做惯高位的领导者,惯于发号施令,走在这么一群领导干部里,仍旧是最显眼的一个,哪怕只有一眼,沈丹书还是很快就认出来了眼底下的男人。
蒋辉和由着徐台长引导,穿过大厅来到电梯前,刚才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一抹视线紧紧地落在自己身上,此时抬头随着感觉看过去,只看到了一抹短暂停留的背影,蒋辉和笑笑,他突然有些期待今天晚上的宴会了。
今天所有的人都异常配合,经常晚点的女主播韩芳华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每条稿子录一次就过,沈丹书想,今天还多亏了蒋辉和请的这场晚宴,不到四点他就可以下班去接糊糊了。
拐到西点屋给糊糊买了他爱吃的起酥面包和蛋挞,接上糊糊回到家已经五点了,糊糊到了家就直奔后面牧场,两条小腿撒欢跑,沈丹书追过去的时候,听到马棚里传出来糊糊快要掀了顶的欢呼声。
沈丹书进去就看见糊糊蹲在铺着稻草的地上,笑眯眯的摸着刚下出来的小马崽,动作小心翼翼的,小马崽浑身枣红色,四蹄皆白,刚下出来还没有力气,趴在地上一直很不安分试图站起来,一旁的魏老爷子正在给大将添水。
沈丹书道:“公的母的?”
魏老爷子今年已经五十多了,一双儿女在城里安家立业,一直想把父母接到过去,不过魏老爷子不肯走,嫌城里噪得慌,沈丹书请他来照顾牧场里的几匹马和奶牛,一个月给他两千,活不累,定时来给加水添草料就行,本来沈丹书就要求养不死就行,没想到魏老爷子上了心,把这几个牲口养的皮光水滑,春天的时候,两头奶牛还产奶了。
魏老爷子呵呵的笑起来,“母的,你瞧把糊糊乐的,糊糊想好起啥名没?”
糊糊大声道:“奶饼干!”
沈丹书翻个白眼,还真是走到哪里都不改吃货的本性,回到家陪着糊糊吃完饭,沈丹书不放心糊糊自己一个人在家,把人送到了沈爸爸那里,坐着沈天明刚买回来的五菱面包车赶回了锦都大酒店。
电视台的主要领导陪蒋辉和在vip包间用餐,其他员工都在宴会厅的大包间里,沈丹书到的时候刚上好菜,小白眼尖,沈丹书一进来他就看见了,把沈丹书拖到旁边坐下,暗中跟几个大小伙子使了个眼色,今天逮找了这么个机会,非得好好灌沈哥几杯,他们几个平时聚餐的时候,沈丹书根本就是滴酒不沾,三十不到就这么修身养性看的他们几个牙痒痒,今天非得破了他这个禁忌不可。
沈丹书哪料到他们几个脑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饭吃到一半,邻桌的女记者彭雪过来敬沈丹书酒,彭雪和白新飞一个学校毕业,这个女孩子开朗大方,长得也好看,鹅蛋脸大眼睛,平时大大咧咧的跟个假小子似的,来吃饭之前小白就找她谋划好了,现在她端着满满的一杯茅台站在沈丹书面前,沈丹书傻眼了。
小白起哄,“沈哥,人女孩子喝白的,你可长点脸啊,你不喝就是不给人面子,来来,咱来个红白混喝,走一个,来来。”
彭雪举起酒杯,弯着眼睛笑起来,“怎么样,沈哥,给个面子,干了。”
赶鸭子上架一般,沈丹书看着周围人一片的起哄鼓掌,这要不喝可真下不来台了,手里被强塞进来的酒杯盛满了淡红的酒液,自从有了糊糊他就没喝过几回酒,何况这种红白混杂的,喝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直着走回去了。
彭雪催促:“沈哥?”
沈丹书点点头,“你们等着啊,今天着了你们的道我可记下了,回家烧香拜佛,以后别落在我手里,有你们受的。”几个大小伙子听他这么说没当回事,哈哈的笑了起来。
干脆利落的一个仰头,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进入胃里,浑身立马涌上一股烧灼的感觉,这酒太烈了,沈丹书把酒杯倒过来示意,空了。
小白嘻嘻的笑起来,“沈哥,好样的,唉,沈哥。”小白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仔细的打量着沈丹书的脸,还真别说,沈哥还真是帅,尤其是凑近看,一张脸棱角分明,嘴唇喝了酒之后红艳艳的,艾玛,这脸怎么这么红啊。
有一种人喝酒立马上脸,沈丹书就这样,一杯酒下肚一张脸红彤彤的,跟蒸过桑拿似的,看的众人啧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