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捷地避开攻击，目光四掠，发觉了前方有一小道，赶忙择路奔进，仿造方才聚风的法子，在道口放出了数圈风波，烈风四起，逼得众人连连后退，再难前行。

此刻，柳慕庭终于得成众人的追赶中逃离出来，奔到人多的御灵场后，他方弯下身子，手放膝弯，大口喘气。

今日之事，太过凶险，他打斗之时的所为皆是出于本能，若说平素里，他是万万做不到如此敏捷的身手的。果然，人的潜力都是要靠激发的。

轻拭额头的冷汗，日暮渐垂，趁着那些人还未追上来，柳慕庭也顾不上将玉珠链还给他人，赶忙下山而去。回到家门口时，他已经平复了心神，捏着手心里的玉珠链，再联系今日所为，私以为是玉珠链所生的灵力救下自己，便未放于心上。

“去哪儿了，如此晚归！老子饿死了！”推开院门，兜头便是九曜抱怨的一句话。

柳慕庭微微一怔，平息内心的情绪，笑道：“没什么，去借了几本书。”

一撇嘴巴，九曜问道：“那书呢？”

柳慕庭愣住了，看向自己的手心，哪还有什么书，方才为了逃难，早给扔了出去。脸上升起了尴尬的赧色，支支吾吾地道，“半途弄丢了。”

“呆子！”九曜又是扣指一敲，转身叉腰便走，“快吃鸡快吃鸡，老子饿死了。”

“好。”嘴上随意应着，柳慕庭心底却在想着该如何取回那些书，那些人不笨，定会回头去拿他丢的书，静等着他找上门。遥想守阁人那发火时吹嘘瞪眼巴不得将你拨层皮的模样，柳慕庭身子抖了几抖，这些书册虽并非珍贵之物，但若弄丢了，也有得他好看了。前也是死，后也是死，比之这些个嚣张子弟，他更怕那大嘴巴乱告状恨不得将你赶出宗派的守阁人。

叹息一口，柳慕庭轻推九曜的后背：“进屋罢。”

“嗯？”感觉到背后的手心有些古怪，九曜转过头来，便将柳慕庭手心里的玉珠链真真切切地印入眼底。

“这东西……”

第九章：汲风神珠

“嗯，怎地了？”迎着九曜困惑的红瞳，柳慕庭问了出口。

九曜沉默不言，抓过他手心的玉珠链，闭目回想曾经的记忆。一幕幕画卷从眼前走过，柳慕庭得到玉珠链，而后……

吓！猛地抓住了柳慕庭的手臂，九曜掰着他的身子翻看，紧张发问：“你有未受伤，有未有！”

柳慕庭被吓住了，怔愕须臾，摇头道：“未有，我尚安全，你放心罢。”

九曜惊魂未定，红眸里清清楚楚地倒影着惊忧：“你可是遇上了一堆人，欲抢夺你手中之物！”

“你怎知晓？”柳慕庭蹙眉狐疑，九曜未免妖身被人发觉，从未上过云灵宗，那他怎知晓自己所遇之事。

九曜却不回他，猛一跺脚，喝了一声：“老子宰了他们！”复生前他同柳慕庭在一起的时日太久，许多记忆都淡薄，如今他只记得大体的成仙步骤，小事却忘了干干净净，这抢珠链之事自然也未忆起。遥想复生前，还有自己在柳慕庭身侧替他解决这事，但如今却是仅有柳慕庭一人解决，他闻之焉能不惊。他当即便要抬手作结，化身穿到现实世界，改剧情教训那些兔崽子们。

但一只素手伸来，扯住了他的衣袖，柳慕庭淡然摇头：“你去作甚，惹事不成。”

“老子替你教训他们！”

“你教训了他们，而后呢，”相比气极的九曜，柳慕庭显得极其淡定，在九曜支支吾吾答不出半句话时，接口道，“我还想在云灵宗待下去。”言下之意，便是不想惹是生非。“进屋罢，我尚安好，一会儿给你说今日之事。”

双唇紧抿，九曜眸中仍带着火气，但柳慕庭的话他不大敢违背，顿时一跺双脚，哼着个鼻头就雄赳赳地进了屋。你不急，老子为何替你急，当老子吃鸡吃多了么，哼！

柳慕庭疲惫了一日，连做饭都提不起劲，还是九曜一时不忍，自己动手做饭，伺候家里一人一半龙。

上好饭菜后，吸了几口诱人的饭香，柳慕庭夸了九曜几声，便出到小院，从水盆里捞出了吹着泡泡的溪璞，欲带他上桌吃饭。却见他在手心里滚了几滚，蓦然开口：“嗯？灵气？”

“嗯？”往常溪璞因被认主之故同他不亲，吃饭时也没精神说话，是以一说便将柳慕庭吓了一跳，低头看向掌心，发觉溪璞好似多了几分精神，平素敛起的耳鳍也舒展开来，虽身体浑圆看不见眼在哪，但柳慕庭能感觉得到他此刻的眸瞳异常精神。

溪璞也不答话，在柳慕庭的手心里滚来滚去，转了几圈后，又停着不动了。“没了。”

“什么没了？”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

“灵气没了。方才还有些许的。”溪璞又滚了一圈，确信开口，“没了。”

挑起眉头，柳慕庭还是不明所以。他身上始终未有灵气，哪怕先前意外使出风波，他也感觉得出乃是玉珠链所为，而非自身所为。

“怎地还不来吃！莫非这混小子又闹别扭不成！”屋内传出一声不满长音，柳慕庭摇了摇头，应了一句，便带着溪璞回房了。

手背贴至桌面，溪璞便主动地滚落下来，顿在原地半晌，竟骨碌骨碌地朝同自己不对盘的九曜滚去，转到九曜手边的玉珠链那，停了停，又左右转了一圈，忽而弹起身子，窜进了玉珠链里，安静不动了。

愕然地看着溪璞所为，柳慕庭眨了眨眼，问曰：“这是怎地回事。”

九曜的手指邪恶地压到了溪璞的头上，按得他四处乱撞，但却始终在玉珠链里，也不出来。“哟，你这小子倒也识货，知晓此乃灵器，有灵力供你，不错……么……”话未落尽，便见蓝光从水珠子体泛出，随着身形暴涨蓝芒逐渐拉长拉宽，一瞬间的光芒大绽后，一尾鱼龙王便现了出来。咚地一声，因着身材高大且坐于桌上之故，给撞到了屋顶，乐得九曜连惊讶都忘了，捧腹大笑。

“哈哈哈，叫你长得恁地高！撞头了罢！”

张牙咧出一声嘶吼，溪璞本想凝起水柱打向九曜，但思及柳慕庭对自己的趴下命令，又得生生住了手，跳下桌子，一施灵术，化作了人形。趁着他们不注意，一把抓起玉珠链，转身离开。

柳慕庭看得是困惑不已，但他也聪慧，联系先前自己突然放出风波所为同现下溪璞化形之事，便幡然醒悟是因这玉珠链有灵气之故。

“溪璞，你不吃东西么？”

“不吃！”冷冷丢下一句，溪璞摔门离去。

无奈摇头，柳慕庭提起筷子，简单同九曜说了今日之事，骇得九曜接连脸色大变，手心越攥越紧，若非柳慕庭制止，只怕真要冲了出去教训人。说到最后自己靠玉珠链运出风波时，九曜眉尾仅是一挑，并无太大变化。柳慕庭疑惑问及，他却是捧起饭碗，狼吞虎咽，默不作声。

知晓问不出结果，柳慕庭举箸低头吃饭，不再多言。饭后，收拾碗筷时，柳慕庭才发觉玉珠链不见了：“玉珠链呢。”

九曜翘着个腿，剔着牙，随意一扬下巴：“呶，被那混小子拿走了。”

微有一怔，柳慕庭忙放下碗筷，便要冲出去：“那是别个人的东西，他若弄丢了咋办。”

“怕啥呢，那小子走不得多远，你是他灵主，他会受到牵引，必不能远离你，此刻怕是上落庭山修炼了罢。至于那东西，可是他灵气来源，他宝贝得紧呢，比你还怕弄丢。”

眉心微蹙，思量自己不应对溪璞多加约束，柳慕庭便沉然坐回，问了出声：“说来，你可知那玉珠链是何回事。”

“嗯哼，”九曜剔牙的手一僵，眼珠子贼兮兮地转了一圈，佯作未闻地把手搁在了耳朵上，“啊，你说甚，老子听不清。”

柳慕庭皱皱眉，又继续问了一句，便听九曜扬了一句长长的“噢——”，而后摸着下巴，状似高深地吐出一句，“老子不知。”

……信你有鸡吃。柳慕庭沉下目，淡定地问道：“九曜，你见到这东西时，并不讶异，后头你听闻这玉珠链神奇之处时，也毫无讶色，见着溪璞拿去，也毫不怪，九曜，你还瞒着我。我仅是想知晓这是何物罢了，灵力如此充沛，我不会生出夺它之心，你勿担忧。”

“什么！”九曜跳了起来，“你不生夺它之心，此话何意！”

柳慕庭愕然于他的反应，微蹙眉头：“表面之意，明日我便将其还予人家。”

“不成！这可是百年难遇的汲风珠，可是你未来法……”九曜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睁大了红瞳慢慢倒退。一时情急，便给乱出了口。

柳慕庭何其精明，一听便知不对：“我未来的什么？九曜你瞒着我什么。”

“老子什么都未说！”九曜一挥袍袖，便急急然地冲门出去，眨眼便溜了没眼了。

从胸腹中吁出一口粗气，柳慕庭揉了揉眉心，又转头继续去收拾碗筷了。九曜在这儿这么久，也未去寻过什么神将，若非瞧他并非坏人，自己早将他赶出去了。

罢了，强求不得。

九曜被憋得面红耳赤，强自走了许多路后，方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咒骂了几口，镇定下来。

瞧着已经远离了柳慕庭的房屋，他心下一沉，虽说柳慕庭能避过他人的追及是好事，但心里终归还是有些担忧他身上落了什么伤，如今两人关系并非好到如胶似漆，自然不能除下人家的衣物看。思量半晌，他便运起妖术，回到了现实世界，挑中柳慕庭遇袭之前的事情，穿了进去。

时间回到了柳慕庭被众人围堵的时候，九曜未免被人发觉身份，化为了一只小鸟，高落于树上，强忍着跳下去打人的冲动，看着那江少爷跨开双腿，逼着柳慕庭爬过去。

后头，便如先前发生的一般，柳慕庭打上江少爷的胯下，冲了出去。顿时，九曜身子怔住了，扑扇着翅膀伙同众人飞出，本想动手替柳慕庭解决，但他却忽而想看看柳慕庭是如何解决这些人的。这一看，瞠目结舌，震惊的不是柳慕庭突然爆发的风波，而是他的身手，无论是纵跃还是奔跑，都极其敏捷，这是复生前，从未有过的！

柳慕庭的身体情况如何，九曜再了解不过了。柳慕庭虽在脚力上下了不少功夫，但决计不可能如此迅捷。捷目豹奔跑堪比风速，但至比蛊雀扬起风沙将他前路阻拦之前，捷目豹都无法追上。这究竟是怎地回事，为何有些东西同自己复生前不一样了。

莫非，着书人修改了《御灵》的内容？思及此，九曜又猛地摇了摇头，丢开这个想法，不会的，他很肯定这文自写成后，便未有再修改过，那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九曜不再细想。本想夺取柳慕庭手上的汲风珠，但思及溪璞如今正需，且那东西于己无用，倒不如留给他们，左右只要柳慕庭不去那地方将其化炼，这东西便用处不大。

看着柳慕庭安全下山后，他方扇动着翅膀飞回了江少爷那边，化成妖身，念起妖术。刹那间，这一片的天便黑了半截，众人还在惊愕之中时，忽觉黑影四掠，身体受到了凶猛的冲撞，欲抽出武器，手上又受痛，连念灵术的时间都没有，撞得他们的眼冒金星，两脸红肿，可却连对方是什么东西都不知晓。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冲撞才停下来，众人已是脑袋昏沉，步子虚浮，齐齐撞到了一块，瘫软下地。

九曜又化为了小鸟，得意地看着他们抱在一团痛呼，便飞身而去。岂知，一时高兴，未能将柳慕庭的书册带回，留在了现场。而随同留下的还有——

“娘的，是哪个天煞的，胆敢欺辱本少爷，不要命了！”江少爷摸着自己被撞得青紫的腰，龇牙痛呼。

“江少爷，你可还好。”狗腿的几个跟班赶忙凑过去扶他。

“呸！好个鸟！”啐了一口，江氏少爷便站了起身，左右一看，早不见撞人的人身影，揪起几人的衣领，便怒问可有看清贼人面目，但众人尽皆摇头，表示未有看清。

愤怒之余，只听有人忽而扬起了一句，指着江氏少爷的腰际问道：“少爷少爷，你瞧你腰上的是啥。”

江氏少爷低头一看，愣住了。

第十章：再遇庶子

手指捻起一撮细毛，轻轻摩挲，只觉触感滑腻，毛发偏长，泛着银光。江少爷还未待看清这是什么生灵的皮毛，便听耳边撞入一声唏嘘：“江少爷江少爷，你说这可是那攻击我们的生灵留下的。”

“废话！”江少爷敲了那人一记，对着这撮毛勾起了邪恶的唇角，“你我五人的生灵皆无此等毛发，自然有可能是攻击我们的东西而留，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攻击人，除却生灵尚会有何种可能。”

“却不知这生灵为何人所有？”其中一人胆怯地问道。

“哈哈哈，何人所有？！”江少爷蓦地捧腹大笑，结果疼得他龇牙咧嘴，嘴脸好不难看，一敲这问话人的脑袋，冷笑道，“能会是何人所有，必是柳慕庭的！”

喝！众人倒抽一气，迟疑问道：“柳慕庭不是未有灵力么，如何御灵，哎哟！”

又扣了他头一记，江少爷嘴角那抹笑容愈发狰狞：“你管他有未有灵力，总而言之，他不让我们好过，我定要狠狠报复回去！”手心倏尔一紧，攥得拳头发出咯咯声响。低头看向那堆书册，计上心头。

九曜归去后，正好同柳慕庭撞到了一块，一如先前那样装作关心柳慕庭问了一句，看到汲风珠以及溪璞化形时佯作震惊，将柳慕庭糊弄了过去。

发觉了汲风珠的厉害后，柳慕庭便暂时将汲风珠放在溪璞身上，让他每日都借由汲风珠的灵气养精蓄锐，而他则常常蹲在水盆边，运用自己学来的御法，想法子御溪璞。可熟料，任他换了十数种可行的法子，都丝毫不生一点效用。

主观而言，他灵力不生，无法驾驭自带灵力强大的溪璞，反倒引起了溪璞的鄙视，叛逆心生，排斥被御。客观来看，滴血认主一开始是靠九曜的妖法所启动，柳慕庭不过是滴了一滴血罢了，以致这认主灵式进行得并不完整，除却能让溪璞在某方面听柳慕庭令外，两人的血脉与心脉并未相连相通，御法自然不成立。而九曜认主时开的乃是妖法，于柳慕庭并不适用，九曜也不知人类的御法，教也教不得。

但柳慕庭丝毫没有放弃，御溪璞不得，便将视线转移到汲风珠处，仿造上次祭出风波的法子，再欲借由汲风珠之力，生出灵风，可惜，一如御法一样屡屡挫败，不由心灰意冷。三日后是他得上云灵宗的时日，他逃脱不了，需得去寻江少爷拿回书册，也要将汲风珠还予那个庶子。时候耽搁不得。若还未能御溪璞，或是掌控汲风珠，他若受到江少爷等人的欺凌，便无法自保。九曜也曾提出要随同他上去，但他却拒绝了。云灵宗那地方似因百年前受到一大妖的攻击，死伤了不少人，以致多年后人人惶恐，谈及色变，亦极其排斥妖类，九曜若是上去，不被发现身份是好，发现了不但九曜遭殃，自己也出事。

九曜闻言后，也未问他缘何能接受妖类的自己，但他却是不言，无奈之下，九曜便一拍他的肩头，叮嘱了几声。再穿前的他，也是甚少上去云灵宗，便是生怕自己被人发现自己身份，即便有避妖障在手，也难保那些老祖一辈的人发现。他依稀记得，有一次便是差些被发现，引出大事，好在柳慕庭替他瞒了下去。

三日时光匆匆而逝，到第三日的清晨，每晚都出外汲取灵力的溪璞归来。两眼生光，眼神熠熠，说不出的精神，看到柳慕庭在小院打扫，仅是略扫一眼，便化为了水珠子，溺回水盆中，吸收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