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这几天要注意饮食，医院有配餐。”说到这些钱大有又是一阵心痛，在这里多呆几秒钟他都不痛快，花的都是他白花花的银子啊，可碍于面子又不能走人。

所以钱大有发誓他喜帖要再印几张，管他熟不熟的同学，都请了付礼金再说。

苏昊泽见他精神不错也就放心了，他可不信狗剩这么快就能挂，没准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把这次失去的钱捞回来呢，“那就好，你好好休息，以后注意点就行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寻逊看着墙上某一点，若有所思，接着转身对他们说，“我出去一下。”

苏昊泽以为他是去厕所，安静地点头，没有在意，钱大有看寻逊已经走到了门口，犹豫了下才开口。

“……对了，我妈这次来，也提到你了，上次说遇到你母亲，知道她很想你还向我打听来着，你看要不要找个时间回去坐坐……”这样下去，未免太狠心了。

苏昊泽沉默了一下，才道，“嗯，好。”声音很轻。

钱大有说的时候，寻逊刚走到门口，但这些话还是没逃过他的耳朵，便心里暗暗把这事记下了，然后大步拐向另一个方向。

按下熟悉的数字，寻逊到达一个较高的楼层，这里人比较少，也比较安静，他直接走到倒数第三间病房，开门进去，眼睛所到之处，接近苍白。

“你来了。”蓝色的帘布掩住的病床上，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然后就是仪器特有的响声，安静沉闷，令人感到不是很舒服。

“我来了。”寻逊换了个位置，能看到病床上的人，输着营养液，双眼空洞得就像摆设一样，如果不说话，还以为床上躺着的是一具死尸。

“感觉怎么样。”寻逊又问。

“时间过得很漫长，不过还是谢谢你。”其实他听力也渐渐减退了，但就是知道来的人是谁，是不是接近死亡的时候，有些东西也变得微妙起来了。

“还是要一直继续吗？”此时的寻逊很不一样，脸上淡然得让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好永远，别让他知道。”那个人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却令人觉得很累了，之后就没了声响。

至此，寻逊转身离开，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只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回去的路上苏昊泽都心不在焉的，到楼下的时候寻逊见到邮箱有几封信，习惯性地就拿出来看看。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苏昊泽跟在他旁边，自打寻逊来了以后，信件都是他在整理的，苏昊泽倒是省事多了，除了比较重要的缴费单什么的，寻逊把垃圾信件都处理了。

“没啥，都是些小广告。”上楼时苏昊泽见他随手就扔到了垃圾桶里。

“你看清楚了，别把我的信弄丢了。”苏昊泽想起他最近在应聘，虽然找到工作了，但为防万一他还是要看一下的。

“什么信。”寻逊捏着被自己塞进口袋的那样东西。

“录取信啊，要是有别的公司寄过来呢。”苏昊泽没注意到他的不对，低头找钥匙开门。

寻逊面不改色地听完，佯装有些疑惑，“你不是找到工作了吗？”

“反正你别看漏了就好。”咔哒一声，门打开，苏昊泽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哈欠，明天就正式上班了，今晚要好好睡一觉才行。

“哦。”寻逊淡淡地应了一声，把口袋里的明信片揉成团扔到背包里，那是贾思文从国外寄回来的，一个多月以前开始，固定每个礼拜两张，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但字里行间透着思念。

每次寻逊都会趁苏昊泽不注意拿去扔掉，不是他没有自信，只不过有些东西没有必要出现，这样只会平添不必要的烦恼罢了。

就在探望过钱大有的几天后，苏昊泽接到了他的电话，“耗子，我是想问，你以前的男朋友怎么了？”钱大有第一句话就把他问懵了。

“什么意思？”苏昊泽没想到，时至今日，还会有人和他提起贺懿轩。

“那什么，我住院的时候看到他和寻逊在一起，穿着病号服，本来还没认出来，只是觉得面熟，今天突然想到那个人明明就是你以前交往的那个叫什么轩的……怎么你不知道他住院了？”

48.再见贺懿轩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苏昊泽猝不及防，所有的震惊最终化作一句话，真的？

连语气也控制不住在发抖。

寻逊和贺懿轩认识？贺懿轩住院了，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寻逊也没有提起过，是故意瞒着他的？那贺懿轩得的是什么病？

苏昊泽觉得恐慌，他像是活在一个美丽的谎言里，为什么他从来不感到奇怪，为什么贺懿轩刚和他分手寻逊就出现了，还能那么喜欢他？这些都是巧合吗？还是精心设计的，到底是谁在骗他？

苏昊泽请了半天假，来到上次钱大有过敏的医院，这家医院是私立的，收费标准自然比较高，又离苏昊泽住的地方远，所以他基本上没来过，然后他向护士询问有没有一个叫做贺懿轩的患者。

照钱大有的说法，那天看到的情景是寻逊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贺懿轩，所以并不知道到底贺懿轩住在哪间病房，现在苏昊泽宛如海底捞针，因为护士表示她不能轻易泄露病人的信息。

“你一定要告诉我。”苏昊泽拦着她，抓住对方的肩膀，他都快要抓狂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先生对不起，你再这样我就要请保全了。”

“我是他的亲人真的，我求求你，就告诉我有没有这个人，好不好……”

护士显得很无奈，她看得出这个人眼里的急切，还有忧心忡忡，但职业操守令她不得不再次摇头，“对不起先生，我们不能告诉你这些。”

苏昊泽在脑海里搜刮着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东西，然后他眼睛一晃，看到了一个倩影，本来这个时候他确实不应该会去注意到别人，但是因为这个人有些“与众不同”，所以苏昊泽多看了几眼。

然后他很快就认出来了，浅色头发的外国女孩，就是上次和贺懿轩一起出现过的那个，开车的那个女的！苏昊泽一下子就放开那个护士，悄悄跟了上去。

他本应该上去质问的，但现在的情况不容许他这么做，一来看护士守口如瓶明显是有人交代过的，二来这样容易打草惊蛇，他不能太草率了，不然他有预感，再也见不到贺懿轩了。

Justine没有注意到有人跟着她，因为她并不认识苏昊泽，在她看来这个国家的男人都长得差不多，苏昊泽留了一个心眼，他并没有和Justine站的很近，幸好这次进楼梯的人比较多，他先是站到了角落边，看Justine按的是几层，然后等她出去了一段距离，苏昊泽才再次打开电梯门，悄悄地跟出去，直到见她走进了倒数第三间病房。

Justine进门后，把手里的鲜花放到添了水的瓶子里，然后拉开窗帘，她现在来的比较勤快，基本上天天来，因为没有时间了。

“Urie，Aujourd‘hui，　qu’en　penses　-　tu？”朱斯蒂娜说着一口法文，转身问候病床上的人。

没错，现在躺在那里的，就是去法国留学后和苏昊泽分手的贺懿轩，Urie是他的法文名字。

“Pas　mal。”病床上的人语气很虚弱，不过回答却是还好。

苏昊泽在门口听不清他们用法语在讲什么，但他的心砰砰直跳，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看个究竟，可又怕一进去，不知怎么面对病床上的那张脸，他渴望事情的真相，同时又害怕真相大白的一刻。

苏昊泽慢慢地往回走，他突然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都变得不真实，他觉得心和身体都累得不行，或许他应该进去那扇门的，然后他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他做不到，他怕难以承受，没错此时此刻他鸵鸟了。

寻逊一早就知道的吗？贺懿轩的事情，他们两个合伙起来欺骗自己的吗？他应该要去问寻逊吗？

“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不知道怎么到的家门口，那里面，寻逊正好也要开门出来，男生见他精神不振，眼底透露出担心的情绪，“怎么了？”

不能让他看出来，苏昊泽心里突然出现这个声音，他不能再让寻逊牵着鼻子走，苏昊泽摇摇头，面色自然起来，“今天有点累，你下午没课？”

“嗯，我想到你工作一定累了，买了些好吃的，这样就不用做饭了。”寻逊过来捏捏殷勤地他的肩膀，眼里满是爱意和心疼。

“又浪费钱，你一个月才赚多少。”以往这种情况苏昊泽都觉得无比温馨，但现在他只觉得浑身不舒服，然而看着明显清洁过的房间，心里又有些矛盾，只好拿开寻逊的外套，让自己陷进沙发里。

苏昊泽觉得他坐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摸出来一看，是一张卡片，被人折了几下，应该是从寻逊的口袋掉出来的，他本来想叫来寻逊问问，但他去了卫生间，苏昊泽就想当做没看见放回原来的口袋。

可是他无意中看到收件人的姓名是他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给他的信为什么会出现在寻逊的上衣口袋里？苏昊泽疑心之下将其展平，那是一张明信片，看邮戳应该是国外的，上面就短短的几句话。

笔迹很熟悉：阿泽，最近还好吗？我的信你没回，我快怀疑是不是地址写错了，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回来了。（贾思文）

是贾思文寄给他的？苏昊泽想起来最近都是寻逊在收信，他心里隐隐有了底——寻逊到底瞒着他多少事，以前苏昊泽认为彼此需要信任和私人空间，甚至寻爸爸没来他都不清楚寻逊家里是做什么的，但现在他觉得无比荒凉。

49.纸包不住火

寻逊很快就从浴室出来了，苏昊泽连忙把东西藏好，清了清嗓子。

手，越收越紧，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脑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平日里寻逊的行为，还有那些巧合。

一切突然都变得古怪起来，苏昊泽掐着大腿，发现不是在梦里，他觉得不安，还有惶恐，如果自己想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也太可悲了。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吃饭时，苏昊泽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或许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就像贺懿轩的离开，所有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必须要弄清楚，所以他想给寻逊一个机会。

如果他坦白说出来，或许自己不会那么难受。

寻逊停下吃饭的动作，不解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上次你爸突然过来，我吓了一跳，所以要提前预防啊，我的承受力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好的。”苏昊泽想好了说辞，一时间也听不出什么不对来。

寻逊是有些奇怪，但这么一说也是在情理之中，他摇摇头，“没有。”很肯定的语气。

他绝对在说谎，却没露出一点破绽，演技这么好不去当演员会不会太可惜了，苏昊泽的手握起拳头，也对，寻逊怎么可能自己说出真相，他真傻。

“新工作压力很大吗？”寻逊看他脸色不佳，用掌心覆上他的手背，话里尽是温柔的味道。

好一个情真意切的画面，苏昊泽心里冷下来，只见他默默垂下脑袋，将碗筷放到桌上，语气抑制不住地有些发怒，“没有，今天的菜挺好的，买的都是我喜欢吃的。”

“你喜欢就好。”寻逊一开始还高兴，但话才说完，他就察觉到里面的不对，“昊泽……”

“别叫我！”苏昊泽突然有些大声地喝住他，情绪也激动起来，“你走吧，不要再来了。”他还是爆发了，和寻逊讲话令他毛骨悚然，控制不住地想要远离这个人。

他是毒药，是魔鬼，是一步步引诱人沉沦的骗子，苏昊泽对自己说，从现在起，再也不要相信寻逊的一字一句，那些喜欢的话都是假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寻逊伸手，想要碰他，却被苏昊泽一个闪身躲过去，他这才发现苏昊泽的眼里满是戒备的意味。

“谁跟你说我喜欢吃这些菜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可怜我吗？还是受人所托？不，这些我都不需要，是贺懿轩叫你来的？”苏昊泽站起来，一步步向后退去，他摇着头，说出自己心中的猜疑，再也不能信，这个人满嘴都是瞎话。

他早该察觉的，有些事自己明明没说，寻逊却一清二楚，肯定是贺懿轩告诉他的，贺懿轩什么意思？特地找寻逊来给他疗伤的吗？对不起他不需要！

“昊泽，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我……”寻逊知道纸包不住火了，可不知道苏昊泽了解到什么程度，看样子大部分都是他猜测的，不然也不会生气成这样。

想象力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很致命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听我慢慢跟你解释，你要冷静下来……”

“你要我怎么冷静，贺懿轩他怎么了？你知道的吧？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吗？”

“我没有。”

“你骗我，我不想听，你走！马上走，我不想再看到你！”苏昊泽指着大门，要寻逊滚出去。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他，就连一开始的相遇也是骗局，只不过寻逊反将一军，故意说出来，让自己更加信服罢了，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恐怖的人。

他不想再听到那些虚伪的说辞。

“昊泽，我是有事瞒着你，但我真的喜欢你……”可是寻逊上前一步，苏昊泽就后退一步。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死给你看！”情急之下，苏昊泽见已经无路可退，便随手抓起案板上的水果刀，他知道寻逊身手很好，能轻易将他制服，如果不以死相逼，是没有什么作用的。

被贺懿轩伤害过一次他已经有些防备，现在面对再一次的欺骗，他只会更加崩溃，一次次的信任，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欺骗，这要他怎么接受。

都是虚情假意的东西，都是假的，都在骗我……

苏昊泽一个人坐在门后，身体沿着直线滑坐到地上，寻逊最终还是走了，地板冷的不像话，就连空气吸到肺里面也觉得一阵刺痛，到头来，伤心的还是自己。

会变成这样，不仅是因为寻逊的欺骗，还有对着贺懿轩的负罪感，让他没有办法再面对这个人，苏昊泽明白，想要知道真相，只能去问贺懿轩，他才是问题的根源。

晚上，苏昊泽睡得很不好，就算睡着了，也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习惯性地想要抱住那个熟悉的后背，睁开眼他才发现寻逊已经不在了。

他似乎，没有办法适应寻逊不在的生活，这个男生在那天突然就消失了，就像没来过一样，但苏昊泽就是有错觉，好像一觉醒来，寻逊还是睡在他旁边，对着他笑。

就算打开手机，没有看到寻逊问候的短信一样心里空空的，苏昊泽想不明白，他和寻逊才在一起多久，和贺懿轩分手的时候，好像都没有这么痛苦，伤心归伤心，但发泄完了还是能照样去上班，照样吃吃饭睡觉。

但是这次，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贺懿轩出国后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生活，就算想念也见不着，所以无所谓，但现在他一闭上眼睛，就是寻逊看他的目光，再睁开却是无边的黑暗和寒冷。

只不过比较会演戏而已，为什么他非要当真，为什么……

50.忘了

第二天，苏昊泽直接旷班，一大早就到了医院门口，他坐在大厅蓝色的塑料椅上，心里五味陈杂，事到如今，他到底要怎么去见贺懿轩才好。

他背叛了贺懿轩，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贺懿轩的情况他还不清楚，但肯定不容乐观，甚至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使他和寻逊闹翻了又能改变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