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地风云 下——林清衫
林清衫  发于:2015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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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摆好架势,同时大吼一声。阿托石也学着对方手持双弯刀,四张明晃晃的大刀相接,瞬间擦出了火花,传出刺耳的声音。阿托石眼睛一亮,没想到吴熊厚还有几分真本事。他们胡人最崇尚勇者。如果败于对方,就会跟着对方姓,以此希望能继承对方的力量。他们并不像大周人那样注重门第或者姓氏,阿托石也不例外。吴熊厚皮糙肉厚,自然能抗能打,颇和阿托石的心意。阿托石很快兴奋起来。

两人一触即分,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动作神态,好率先掌握其破绽。阿托石掂了掂了手里的弯刀,说:“如果你们大周人能打败我,那么便即刻撤军!并将胜者奉为我部族勇士!” 此话一出,吴熊厚脸色一变。刚才双方短暂的相接,他就感觉到对方喷薄的力量。说实话,打平手还有几分可能。得胜,他没那个能力。阿托石自然将对方的神色收入眼底,突然意兴阑珊。难道就不能有个人能与他一较高下?

反正现在骑兵也冲进了城里,粮食女人钱财等等唾手可得,这趟打秋风他已经赚了。阿托石收回弯刀,看了眼吴熊厚便翻身上马。他的方向是吴熊厚的府邸,里面不少宝贝呢。吴熊厚眼看着胡人如入无人之境,心中悲愤快要将他吞没。这场仗,在城门倒下的那一刻,他便输了。现在怎么办?只能鸣金收兵。残兵败将被重新集结,胡人掠夺完后并未放火烧城。在阿托石的授意下,他们居然退了出去。

大周人非常诧异,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可阿托石脑子十分清醒,好东西抢完了,要个空城何用?现在容肆被阻,天子手下强将反而空了出来。他可没忘记守在临水城的陈霸开。如果他贸然占领城池,对天子来说就是挑衅,到时候得不偿失,这不是他想要的。阿托石经过几年的历练,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头脑简单的武夫了。

不管胡人什么目的,吴熊厚是大大松了口气。但想起阿托石刚才的话,如果没人能胜他,估计他们全都得死在这里。正好,空城一座,连坟墓都省了,吴熊厚一筹莫展。第二天,他便宣布如果有人能胜阿托石,他愿意将主公的位置让于胜者。此言一出,立刻造成了轰动。底下的将士们蠢蠢欲动。阿托石还是十分守诺的,他给吴熊厚时间,这段时间他保证不再进城。反正,城内的东西都几乎被搜刮光了。就在这当口,援军雷渠姗姗来迟。

大军一到,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座破败的城池。城门断成两截,门户大开。城内百姓流离失所,处处都是痛哭的人。烧尸首的黑烟到处都是,浓浓的臭味刺激着人的神经。吴熊厚神情凄苦,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强打精神出城迎接。这几天,吴熊厚简直老了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已冒出些白发。以往傲气的样子,现在更是一点都不剩。

若不是脸没变,雷渠简直认不出他来了。雷渠小时候曾与他见过一面,不过坐在末席,想必吴熊厚记不得了,但雷渠倒是没忘。当年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让雷渠有很深的印象。看来,吴熊厚元气大伤啊。因为城内几乎被劫掠一空,所以雷渠他们只能吃着自己带来的干粮。甚至,城内的百姓都朝他们要粮吃。吴熊厚更是腆着脸,双手捧着碗热乎乎的稀粥吃得不亦乐乎。

若是个有气节的,现在肯定殉节了。由此可见,吴熊厚是个有雄心但怕死的人。宁愿弯下腰求食,也不愿挺直背赴死。不过,人各有志无可厚非,雷渠也不好非议。喝完了粥,浑身舒坦。吴熊厚这才开口道:“将军今日施粥之恩,熊厚不敢忘,还请受我一拜。” 说完,吴熊厚果然行了个礼。接着他又道:“将军也已看见了,我城内空空如也被胡人劫掠一空。现下,胡人城外虎视眈眈,我是终日夜不能寐啊。”

事实上,当日胡人进了他的府邸抢了不少女人,那名宠姬自然在列,只有年老色衰的正室逃过一劫。好在他的儿子们全都无事,除了大儿子受伤外。“将军想必已经听闻了吧。” “此言当真?” 雷渠问。吴熊厚点了点头。阿托石一事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他也略有耳闻,没想到竟是真的。

既然如此,雷渠眼珠一转,说:“吴大人不必担心,明日我去会会他。” 吴熊厚眼睛一亮:“那就拜谢将军了!” 言罢又是一拜。还不等他起身,雷渠道:“还望大人信守承诺。” 吴熊厚脸色僵硬,事到如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能硬着头皮又做了一番承诺。雷渠高大威猛,一见就是个能打的。尤其两柄巨锤,更是一人难提。除了他,吴熊厚也别无选择。那些敢于挑战的人,全都竖着出去横着回来,没一个活口。

第二天,雷渠果然单枪匹马进了阿托石的大营。一到地,就引起了胡人的轰动。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壮的大周人!待进了主帐,阿托石一见,内心十分欣喜。雷渠不卑不亢,说话声音洪亮,强壮的体格更是让人羡慕不已。阿托石见他如此爽利,马上起身相迎。“不知壮士姓名,还望赐教。” 阿托石这番话说的不伦不类,也不怪他,他根本不识字。雷渠并未因此看轻对方,抱拳说:“姓雷名渠,字子悠。” 阿托石上下又将他打量了一番。

“好!好!壮士一见便是个爽利之人。来!请满饮此杯!” 阿托石亲自送上一碗美酒。雷渠不疑有他,直接一口闷。阿托石更加满意,不停地说着好,爽快。酒已喝过,阿托石也不拖沓,直接与他一起上了比赛场地。赛场就在中央的空地,胡人好勇纷纷围过来观赛。雷渠并不像普通大周人那样,他直接脱下衣袍赤裸上身,提着双巨锤目不斜视。阿托石心里对他的评价更上一层,也赤膊身体拿着双弯刀严正以待。

双方摆好架势,雷渠不管什么战略之类,大喝一声率先发起攻击。砰砰!大锤发出沉闷的声音,重重砸在了弯刀上。巨大的力道让阿托石招架不住,双腿不听使唤的往后退。大惊!胡人发出了哨声。雷渠并不懂他们此举为何,这等婆妈的事情他也懒得揣摩。见得势,立刻乘胜追击。两柄巨锤在他手里犹如小小铁球,一会儿一个花样毫不费力。别看巨锤笨重,可在他手里轻盈得不可思议。阿托石本以为能以巧制敌,没想到雷渠身影灵活如泥鳅,叫他碰不到分毫。反观自身,第一勇士阿托石双手已经高高肿了起来,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

被巨锤碰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被砸到,直接一命呜呼。不得已,阿托石转攻为守。弯刀是他们胡人特有的武器,可这无往不胜的利器到了雷渠这,却变成了废铁一堆。雷渠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之机,防守又怎样?照打不误!在雷渠眼里,这天下还没有什么人能轻易打败自己,就是丘倡也不行!他天生神力,任你后人日夜努力也追不上!

阿托石开始显出疲态,由于他身份特殊只能遗憾下场。阿托石输了,他非常干脆认输。这时,另一位勇士从人群中跳出。“我是勒启,向你挑战!” 阿托石并未阻止,雷渠的身手怕是胡人都比不了啊。但他不会说出口打击胡人勇士的积极性。雷渠不说话,直接轮着巨锤砸向勒启。果不其然,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

如此又有三四个勇士上场,纷纷以败北结尾。至此,阿托石彻底被打服了气。他们本就是崇尚武力,在他们眼里,雷渠犹如战神一般的存在。胡人纷纷向他表示敬佩,阿托石则实现了他的诺言之一,奉他为部族第一勇士!以后胡人见着他,必须绕道而行!

第69章:大势已定

雷渠得胜归来,阿托石惜才特意赠与他一匹宝马。此马浑身乌黑,无一根杂毛,只四蹄白色,健壮有力的身躯让它神峻异常。此等马就是天子也只有可怜的一匹,是周盛安的坐骑。阿托石亲自将他送进吴熊厚的城池,以显示他们胡人的尊重。吴熊厚心情复杂,但现在根本由不得他做主了。内心再不愿意也好,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将主公的位置让与雷渠。

胡人信守承诺,当天便开始撤军。几日后,周盛安接到了雷渠的来信。雷渠不是个自高自傲的人,既然兵不血刃拉下了吴熊厚,周盛安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当即便暂封他为镇西将军,西川侯,使持节。自此,雷渠封侯彻底替代了吴熊厚,吴熊厚不攻自破一败涂地。雷渠心细,他也不像以往那些得势的人将老势力赶尽杀绝,反而处处厚待吴熊厚。知道他喜欢美人,更是给了他一堆。吴熊厚与王演之,两匹烈马被同样圈养起来,大势已去。至于将来会不会一杯毒酒,全凭他自己表现。现在,传统四大势力只剩下苦苦作战的容肆一人了。

胡人撤军以及吴熊厚落马的事自然也没瞒过容肆的耳朵。无声叹息,容肆无语问苍天。隆城久攻不下,连大门都只裂了个口子,根本撼动不了分毫。也不知王演之当初用的什么材料铸造的,竟能抵挡得住撞门木连续不断的撞击!城墙高且厚,容肆的北方狼们损失惨重。本来以为胡人能助力,结果竟然翻脸不认人!可恶!嘭!哗啦!容肆怒急,一剑砍断了案几,盘子果子散落一地。服侍他的小兵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拼命低着头缩到角落。

“主公,甘仁求见。” 帐外响起人声。“传。” 容肆随手扔掉剑,语气非常不好。很快,甘仁走了进来。容肆脾气大变,现在也只有他有胆子面见主公。“废话少说。你有何良策?没有就滚!” 语气恶劣,容肆根本没有心情再听大臣们胡言乱语。甘仁上前一拜,说:“主公,大势去矣。” 简简单单一句话,没了。

容肆大怒,吼着:“我军将士勇猛无比!你居然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来人啊!将甘仁拖下去处决!” 瞬间进来两个侍卫,拖着他就往外走。甘仁一句辩解都无,从容肆不听他劝谏一意孤行开始,自己的结局也已经注定了。至少,他一生忠于主公,死而无憾。现实是残酷的,暴怒中上位者的命令无人敢忤逆。英明一世,名满天下,让王演之垂涎不已的一待谋士甘仁,就此陨落。

人头落地刹那,风云突变。忽然,大雨倾盆而下。“甘仁死了?” 太子周怀天一脸诧异。“是。” 冯泰岩确定道。“天意,天意啊!倘若甘仁在,容肆便有可能脱身。呵呵,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有眼!容肆欺君罔上,陷害忠良,这下连老天都不帮他了。” 顿了顿,周怀天继续说:“甘仁乃容肆重臣,他一倒必将军心不稳。容肆已经被我损耗不少,今日也该了断了。天时地利人和,此战必胜。”

当天,周怀天手持天子亲笔书写的容肆罪诏,骑着战马出现在了战场。送罪诏来的是萧云坚和太子率卫吴承谕。两人也带来了天子皇后安好的消息。天子终于坐稳了自己的位置,容肆在他眼里已是强弩之末。两军列阵,周怀天当即大声宣读其罪行,居然多达一百条!成王败寇,若是周盛安最后输了,罪状也会不少。容肆不以为意,这种事谁都心知肚明。他是谋反又怎样?宣读完,按照程序应该双方各派一名将领叫阵。但数日的对抗使两方人马都攒着火气,容肆也不是守规矩的人。两方似有默契般,同时擂响了战鼓,战事一触即发。

阿律突骨也派来骑兵与冯肃汇合,琥国的骑兵在几乎全是步兵的战场上鹤立鸡群。没有计谋,只有最残酷的正面对抗。一声令下,琥兵骑兵首当其冲,很快如离玄之箭冲进了敌军的方阵。与胡人同样的弯刀如阎王的催命符,战马的铁蹄践踏着北方狼的躯体。骑兵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一人生还。但骑兵终归不多,见己方气势大盛,周怀天亲率士兵冲进了敌阵。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周怀天再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小儿。

气势汹汹的北方狼潮水般朝他涌来,他无所畏惧,手握佩剑大开杀戒。剑锋过处,无一不是血液飞溅。见太子都这么勇猛,底下将士们更加豪气冲天。男儿当如是!己方气势快到顶点,冯泰岩大吼一声,率领全军向容肆扑去。容肆自然不甘落后,周怀天不过黄口小儿!“杀周怀天者,裂土封侯!” 容肆大喊。北方狼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

两方人马彻底杀在一起,黑压压的方阵此时已经交错。杀啊,杀!双方将士嘴里大吼着。手中武器收割着廉价的人命。混战,血液,沸腾。阴沉的天空,暴虐的气息,晋地大陆上残酷的战斗。残肢断臂满地都是,到处都是哀嚎嘶喊声。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不说皇权的角逐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杜启明站在极光塔顶,衣袂纷飞。他目光深沉,遥望着隆城的方向。自从女娲赋予人类一颗玲珑心后,纷争战乱无处不在。

千百年来,怨气恒生。不管他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一样的充满了战争的硝烟。你死我活,不罢不休。杜启明笑笑,自己不也如此么?身处历史洪流,才知生存的残酷。周盛安轻环他的腰身,将他拉进自己怀里。杜启明突然回头,对着周盛安的唇印上温柔的一吻。不管将来如何,至少你我生死与共。

乌云散尽,阳光重回大陆。战场上硝烟随风飘去,将士们血淋淋的尸体满地,几乎一眼望不到头。惨烈的决战落下帷幕。周怀天冯泰岩等将容肆团团围住。“哈哈哈哈哈!成王败寇,成王败寇!” 容肆头发散乱,浑身血污。他站在尸体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将他围住的众人。冷笑一声,突然举剑自尽!宁当断头鬼,不做求生奴!

千钧一发之际,嗖!吴承谕一支快箭射进了容肆的右臂。啪,剑掉在了尸首堆上,容肆终被生擒。就算失败,他也不亏当代一枭雄,断不能这样让他死去。要死,也必须有尊严的死去。众人得胜而还。回到陵城那日,百姓夹道欢迎。天子与皇后身着盛装,亲自步行到城门外迎接凯旋还归的将士。当日,王演之被投入大牢。容肆却被安置进了一处府邸。几天后,容肆,一代枭雄,终于以他该有的尊严死去。

至此,大周格局已变。周盛安封雷渠为驭北将军,驭北侯,使持节,镇守碧鄂州。冯泰岩则任原职。丘倡任镇西将军,西川侯,使持节。陈霸开镇守裕州。至于战乱逃跑的大臣,有用的人才周盛安不计前嫌。没用的自然被赶了出去,永不录用。朝廷氛围也变得朝气蓬勃。王演之一党自然死的死逃的逃。萧益升任太尉,其长子升任尚书令,萧云坚则升任尚书左丞。原尚书左丞被贬为平民。刘一跟随丘倡一道,去了西边。薛涂成为了太医之首,而太子太傅由孟平担任。波谲云诡的大周朝,终是迎来了平安盛世。

元隆八年春,容肆大败于隆城,被太子生擒。天子大喜,犒赏将士,大赦天下。

元隆八年夏,天子昭告王演之罪行于天下。

元隆八年秋,天子诛王演之九族,其余人等流放边疆充为军奴。

元隆八年冬,王演之残党起兵,冯泰岩再次披甲出征。

元隆九年春,叛乱已平,王演之余党被彻底剿灭。

元隆十年春,……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周盛安身上的枷锁不复存在。不愧自己的名,之后几年,在杜启明萧益等人的辅佐下,成就千秋功名,大周盛世。四海闻名,万夷来朝。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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