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地风云 下——林清衫
林清衫  发于:2015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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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演之道:“谢太子厚爱。” 周怀天又说:“有冯将军在此镇守,容肆将不足为惧。您安心在此休养便是。来人啊,传太医为太尉诊治!” 下人应了声是便退下。周怀天亲自扶着王演之一路进到内室,又细细问了许多健康方面的问题。等太医来了诊治完毕,他才从房里出来。周怀天笑容亲切让人如沐春风,自然,他一路带着笑回到了自己房间。而冯泰岩早已在屋里等候。见太子进来,冯泰岩起身行礼:“末将见过太子。” 周怀天快步上前托住他的双臂,说:“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折煞怀天了。”

冯泰岩对他们皇室可谓忠肝义胆,护卫皇后救太子,是他们的大恩人。周怀天作为晚辈当然不敢受他一拜。莫说他,便是皇后也不能。冯泰岩却不同意,正色道:“君臣之礼怎能废!吾家先祖跟随太祖左右,这才创下基业。吾家世代侍奉天子,不敢居功。而今,吾寸功未立,只是仗着天子的错爱才有今天,又怎敢恃宠而骄。” 周怀天无奈,这才生生受了他一拜。

这边君臣和睦,那边杜启明已经进入定州中部。他们几乎彻夜不停的赶路,生怕有什么易变。王演之带走了大部分的兵,但他还有留有少部分在此。他进定州必须乘王演之被蒙在鼓里之时,否则追兵可不是那么好躲的。景王周舵安奉天子之命前来迎接,他们的汇合地点便是定州中部的东山!此处山林茂密善于躲藏与埋陷阱。就算皇后被发现,只要他进到这里定能无碍!反正现在朝廷无人,根本管不了周盛安做些什么。

太尉党那五人倒是觉察不妙给王演之去了密信,可惜已经几天了却不见回信。他们哪里知道,太尉已经被太子软禁!日夜交替,杜启明等人也是披星戴月。除非马匹到了极限才能休息,否则哪怕困极也必须赶路。没日没夜的急行让他们速度极快,七天后顺利抵达东山。周舵安派出的探子今晨终于传来消息,皇后即将归来。周舵安大喜,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当天,他亲自带领一百武贲前去迎接。那名探子则先行去与杜启明交涉,给他们带路。否则茫茫东山,谁能知道他们躲在哪?

周舵安骑在马上眺望远方,衣襟翻飞。他脖子伸得老长,左看右等就是不见来人。胯下坐骑时不时得打个响鼻,似乎有些不耐。“可要属下去看看?” 他身边一位武贲问,周舵安摇头。这时,远方林中传来异响。嘚嘚,嘚嘚,嘚嘚,来了!周舵安双眼一亮,大喊一声“驾!” 瞬间带头冲了出去。他的随身侍卫等也紧随其后,一时间林里热闹非凡。双方人马终相见,因杜启明有伤在身,这么远的路已经让他不堪重负。看到来人的时候,也不复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而是脸色苍白十分难看。周舵安一看不好,赶紧让大长秋扶他下马。好在他事先准备了步辇。杜启明却出人意料的拒绝乘坐,他不想特殊化。

可他那样子周舵安哪里敢怠慢,硬是让侍卫给抬了回去。回到军中,杜启明被人送进了主帐。大长秋唤人打来热水,为其仔细擦身连头发也洗的一干二净。随后,早就跪在外面的军医终于可以起身进帐,又细细为杜启明诊治一番后,营地里才彻底安静下来。若说前半程路危险重重,那么后半程路就应该平安无事了。否则,周舵安也不会一员未损的到这山里。杜启明想及此,长吁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昏昏睡去。大长秋则如往常一样跪坐在角落里等待皇后醒来。

为了杜启明身子着想,周舵安在此停留了三天才再上路。而在宫殿里的周盛安也一早得到了消息,他每天都会登临极光塔眺望东山方向,简直是望穿秋水。比他更难受的则是二皇子周武冲与三皇子周定。两个孩子自从知道母后即将回来后,日日发奋图强的背书读书,甚至到了用膳时间也不吃饭,就为了让母后能开口称赞自己。宫内本来萧瑟的气氛,也为之一变,变得生机勃勃起来。隆冬已去,春日终来。天子的好心情传染给了为数不多的大臣们,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他们的情绪又带动着百姓,死城一般的陵城渐渐活了过来。看大臣们轻松不少的样子,许多人都在猜测定是我军胜利,驭北王必然兵败如山了!怕是不久后,又能回到那平安喜乐的日子。这日,周盛安正在用晚膳。一位宦官疾步走在大殿里,宫殿里不允许跑步。他已是满头大汗,想着快点再快点。父子三人粗茶淡饭,案几上没有任何荤菜,连米都是糙米。皇宫就要弹尽粮绝了。“陛下,陛下!” 那宦官终于到了目的地,不经通传在外就喊起来。“皇后,皇后回来了!步辇已至城门外!” 哗!周盛安一把抱起周定冲出了宫殿,周武冲紧随其后。

天子车驾缓缓行驶在陵城主道上,两边百姓人挤人的看热闹。他们只知道离城已久的皇后今日终于归来。之前周盛安的开仓放粮行为颇得民心,此刻他一身玄衣头戴冕冠威仪十足。因其相貌堂堂又身材高大,更是惹人注目,果真天子仪容啊。沿途百姓纷纷投出花朵或者精美的首饰以示他们的喜爱。天子如此,身后的武贲也是不凡。步伐整齐划一,举手投足间全是我军将士的风采。手中剑戟泛着冷冽的寒光,身上铠甲透出逼人的气势。这,就是天子麾下五千精兵!百姓惊呼,有此军驻守,驭北王又有何可惧?

城里百姓欢呼的声音传到了城外,不少城外劳作的人也似城里那班分立道路两旁。皇后凤姿,谁人不想有幸目睹?皇后车驾自是停了下来,周舵安专门为其就地搭了座小帐篷,以供皇后修饰仪容。周舵安随军便带着皇后朝服,也是为了今日。乌黑的长发挽起,一根玉簪加以固定,简洁清爽,足矣。他是男儿,不需女子般的打扮。随后,大长秋又为杜启明更衣。程序少却样样马虎不得,杜启明却两眼放空直觉心脏似要破胸而出。这是不是近乡情怯?又或是小别胜新婚?摇摇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喧哗声越来越近,天子车驾快要出城了!咚,轻轻的一声响,一盏清茶被杜启明打翻在案几上。大长秋笑了笑,又为其重新添上。

这么会儿时间,天子车驾已经驶到城外。不顾礼法,周盛安下了车大步向那帐篷走去。他已得知杜启明身受重伤,一会儿担心长途跋涉他如今好不好,一会儿又欣喜他终于平安归来。两种情绪交错,让周盛安看似平稳的步伐显出些苍乱。穿戴完毕,杜启明起身,大长秋快一步掀起帐帘。万分思念的身影突然撞入眼帘,杜启明愣在原地。他私下偷偷设想过许多种重逢的场景,可事到临头却发现竟是来得这么突然。周盛安九五之尊,可此时他身上却扒着个周定,身旁还站着长高不少的周武冲。二相望,一时无语。

周盛安比他走时瘦了不少,而天子眼里的杜启明则风采依旧,可苍白的脸色透露出他重伤未愈。时间就那么凝固,周围嘈杂渐渐隐去。周盛安的表情无法辨清,可那急速起伏的胸膛却杜启明微微笑了,原来紧张的不是他一人。“母后!” 一声清脆的童音划过,惊醒了深情凝望的二人。周定跳下来,像个小炮弹似的直接冲进度启明的怀里。杜启明顺势将他一把抱住。掂了掂,沉了不少。周武冲则行了大礼,看着规矩不少。周盛安此时却向他走来,轻轻拉起他的手,两手十指交握,尽在不言中。而后,两人相携同入天子车驾。与帝同乘,是最大的荣宠。百姓夹道欢迎,凤姿自然让他们不虚此行。手中的鲜花玉饰雨点般落入二人乘坐的车里,帝后深情国泰民安,是他们最乐见的事。

晚膳十分,一家四口团聚一堂。虽喝的是白汤,吃的是素菜,可温馨安详的气氛丝毫不减。殿外响起步伐声,闻其声应是个戎装的军士。不消片刻,急切的声音传来:“报!琥国王妃截杀胡人主力,双方大战三日,将其逼退至裕州内。现王妃身受重伤反被围困临齐,琥国王阿律突骨请求出战!另,陈将军闻讯正领兵前往支援。” 言罢,传信兵呈上急信。喜忧参半,传信也需时间。这几天,怕是冯肃境遇变得更加被动了。他是怎么被围困的,信里并未提及。白色的绢上血迹斑斑,现在已经凝固成了暗黑色,只余些腥气提醒着他们战事的残酷。

第66章:临齐之围

“王妃,小心!” 喝!郝冲力大如牛,推开冯肃一剑当头朝胡人劈去,胡人顺势一矮躲过。冯肃心下终是放下了心,集中精神应战。他们烧了胡人粮草,这荒山野岭的打猎也不现实。所以,胡人顺了他们的意思退入裕州。裕州境内不少村落,逃兵灾跑了不少,可也有些人留了下来。胡人打的好盘算,这些人虽然瘦弱了些,可聊胜于无,洗干净下锅照样能吃嘛。胡人打仗没什么带粮草的习惯,对他们来说,走到哪吃到哪。

反正败于他们铁骑下的人何其多,何患无食?这一陋习一直为人不耻,尤其是大周人,在他们眼里这是泯灭人性的,是野蛮落后的,这些人根本与野兽无异。胡人也聪明,知道这种习惯不好。这些年也渐渐向大周人学习,尤其粮草上。现下冯肃烧了他们的粮草,胡人军师自然清楚对方是想逼他们进裕州。冯肃不过六千骑不足为惧,可他身后的阿律突骨却是个大情种,必定会领兵前来。

军师琢磨了会,也罢,他们不是大周人,没那么多弯弯肠子。要战便战!他们胡人铁骑怕过谁?转念一想裕州里也有不少人,粮草没了还可以拿他们填饱肚子,何乐而不为啊?这才顺了他们的意进了裕州。同时,胡人单派出一队兵马从旁偷袭冯肃,将其赶到了临齐。你不就是想困住我们吗?一个人多寂寞,不如一起被困吧!

军师是这么个意思,想活捉冯肃威胁阿律突骨。要不然以他们兵力,冯肃早就死千八百次了。那队胡人日日对其挑衅,不应战对方便放火矢逼你出战,十分恶劣。今日,他们出言侮辱冯肃。冯肃可是王妃,身份非一般人。见到主子被侮辱,哪里有人还忍得住?琥国人原本就是游牧民族,个性与胡人无异。底下将士果然被激起血性,不顾冯肃命令强行应战,这才有开头一幕。胡人见计成,再不吝惜那点点火箭,悉数朝冯肃的主帐射去。

冯肃被逼出,不止他,所有营帐烧成一片,火势熊熊。火光的映衬下,双方人马展开了殊死搏斗。鲜血,嘶喊,怒吼,断肢,构成了一幅杀戮的画面,犹如人间地狱。郝冲以一当十,骑术比不得胡人但手上的剑却胜其十倍。骑兵高举弯刀朝他冲来,郝冲向右一滚。而后迅速弹起猛力一挥,烈马嘶鸣,后腿居然悉数被砍断!血淋淋的,战马倒下。

胡人被摔了个措手不及,不等他反应,郝冲几步上前结束了他的生命。这只是一人,周围不断有骑兵冲来,琥国骑兵也不是盖的,对于胡人这个老对手,他们早就想会会了。双方骑兵同样手举弯刀迎面对撞。强壮的战马扬起前蹄对天嘶鸣,马背上的勇士大吼杀出一条血路。

这小队胡人兵马并不很多,只几千人左右。正好冯肃也是六千骑兵,实力旗鼓相当。常年的胜仗让胡人开始得意忘形,在他们眼里,小小的琥国根本不足以与他们对抗。王妃还不是手到擒来?不想轻敌让他们马失前蹄,在郝冲的带领下琥国骑兵个个不惧生死,手中的弯刀似镰刀般收割着人头。无头尸满地都是,血水将花草都染成了红色,腥臭阵阵。郝冲更是身先士卒,浑身是胆,独自一人闯进骑兵阵大开杀戒。大小伤口挂满全身,可他勇猛没有丝毫退却。杀意浓浓,直教人心肝俱颤。见大周人如此,他们琥国勇士哪能在王妃面前落后于人!

纷纷奋勇向前。狭路相逢勇者胜!冯肃更是豁出命来,扔掉手里的剑,转而捡起胡人掉在地上的弯刀。他与郝冲背对背,一起杀入胡军中心。二人如暗夜里的明珠,眼见王妃如此生猛,琥国勇士们更是不甘示弱。到这时胡人傻了眼,眼前这群疯子是谁?见人就咬,逢人必砍!一点章法也无,战马乱撞,杀气腾腾。胡人小队长见如此对抗下去谁都得不了好,不如及早后撤再与主力联系。几千人奈何不了你们,几万人总行了。当当当!鸣金收兵,胡人终于退下。树林里血色一片,天空忽然落下细雨,血水横流土地也变得泥泞。冯肃抬头,让雨水兀自冲洗掉自己脸上的血点,剩下的琥国骑兵们则收捡着同伴的尸体。这一仗,六千骑兵减为四千,冯肃没有完胜可他的任务却圆满完成。

此时,裕州临水城外不远处,顶顶帐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胡人主力已抵达城外。胡人主帅阿托石刚得到信报,称容肆再次攻城失败,兵力消耗不少不能派人支援他们了。阿托石无奈,只能硬着头皮驻扎于此。他知道陈霸开已经将部队开拔过来,对方人马不如他们多倒没什么可担心的。问题是,要不要攻城。攻城自然下策,损兵折将的。他们此番前来无非是想捞些好处,他可不想好处没有还被打得灰头土脸。胡人勇士可是很珍贵的!一旁的军师看出他的忧虑,上前进言道:“大王您何须忧虑?城不好破我们绕道便是。”

嘭!阿托石听闻十分不高兴,一拳头砸到案几上。可怜的案几摇摇晃晃,看样子几乎要散了架。“你说的什么混话!你身为军师这是你该说的?我军勇士天下无双,区区小城何足为惧!你分明就是扰乱军心,看我今日杀了你这条恶犬!” 言罢拔出弯刀就朝军师砍去。军师吓了一跳,赶紧跪地求饶。阿托石的其他部下上去拉住他,纷纷劝其息怒。闹腾了好一阵子,阿托石才放下刀允许军师为自己辩解。

“大王,大王。您,您先息怒,先息怒啊。请您先听我一言。” “哼!若再胡言乱语,就将你当场挖心剖腹!” 军师趴在地上颤抖着答:“是,是。大王,您想啊。咱们自北而下去到南方,现在暂驻扎此地。先前顺利通过临水城想必也是大周人的计谋。如今,他们想我攻城,想损我勇士。我们为何非要与他们在这一处纠缠?难道东西两侧不可去么?现下容肆无暇顾及我们,我们又何必管他?大王,您难道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对啊!一席话让阿托石茅塞顿开。当初答应容肆南下为其助攻,不就是想着捞一把嘛!哪里捞不能捞,非要在临水城杠上?哎呀!阿托石拍了下自己脑子,赶紧叫人将军师扶起。考虑了半宿,第二天阿托石决定全军开拔西部。西边则是吴熊厚的地盘了,他盘踞那么多年自然物资雄厚。阿托石顿时打起了他的主意。原本被容肆吸引了过去,思维被固定了。一下解开,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是个大傻瓜!竟然被个大周人牵着鼻子走了那么久!我堂堂大王,天可汗,居然被当枪使,还被耍了!岂有此理!

越想越气,恼怒之下跟容肆招呼也没打,直接领兵走人!那个什么冯肃也被他忘诸脑后,既然不准备与容肆一起了,自然也不需理会琥国。他知道,琥国站在了天子这边。他才不要继续傻下去呢!你们争皇位跟他什么事?再说了,最好两方都打死,这样也许他还能乘虚而入夺取中原呢!但是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明白的,这等白日梦不过想想罢了。寒冬才过去,好不容易挺过来了物资自然缺少,再不补充他们可要过不下去了。

一大清早,临水城外喧闹不已。陈霸开早早站在城头看着远处。虽然看不太清,不过人头攒动马匹嘶鸣。帐篷一座座倒下,似乎是要开拔的样子。“将军,这……?” 一小将看着陈霸开,这是什么情况?陈霸开没吭声,又看了会儿才走。那小将跟他身后一同离去。边走陈霸开边吩咐:“你派人跟着,探清动向再回报与我。” “喏。” 等天全黑下来了,胡人才全部撤离完。恰好,这夜前去接应冯肃的人马回信了,说已成功接到王妃,王妃虽受伤却无性命之忧,他们已经连夜赶回。

心头大事去了一件,陈霸开终于可以缓口气了。事不宜迟,他又将此事写下密信,再派人彻夜送去陵城。几天后,信终于到了周盛安手上。杜启明、萧益等天子党,还有薛涂孟平等人全部坐在御书房议事。此信来得突然,天子看完后又传至众人手上。等人看得差不多了,周盛安问:“诸位有何见解不妨细细道来。” 萧益首当其冲,道:“臣请一言。” “讲。” “阿托石想削王演之一臂。虽吴熊厚与其向来不和,但也不能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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