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渐渐疲惫的搭在一起，失去爱子的痛苦似乎得到了缓解，他沉沉睡了过去。

迷迷蒙蒙中，他感觉有一道火辣视线射向自己，还有微弱的声音，不断刺激着耳膜，他的警觉很高，即使在梦里，也能对外界做出及时反映。

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怀里的小东西似乎在数鱼，已经数到了五千只。

并且，小东西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像一只小狼。

他揉了揉林琛的软发，问道，“琛琛，睡不着吗？”

林琛点点头，脸色不太好看。

林修有些担心，摸了摸林琛的额头，“怎么了琛琛，不舒服吗？”他没有亲自养孩子的经验，是不是刚才洗澡着凉了？

林琛皱眉，“你能放开我吗？”

林修怔愣，下意识松开了林琛。

林琛跳下床，赤着脚跑出了房间。

林修跟在身后，看到林琛在冰箱前停了下来。

林琛打开冰箱，望了一圈，拿出一盒牛奶，一块面包，往嘴里送。

林修走上前，打掉林琛手上的食物，怒道，“林琛，现在是冬天，不能吃冷的食物，伤胃，明白吗？”

林琛望着地上的食物，难过的眨了眨眼睛，过了很久才说，“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林修恍然大悟，他似乎忘记给林琛吃晚餐了。

他叹息，确定自己生了一个傻孩子，也许是年龄太大的关系？

他放低声音，无奈道，“琛琛，饿了可以和爸爸说。”

林琛仰头，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声说，“可我不想吃巧克力，可以吗？”比起巧克力，他更愿意吃冰箱里冷冰冰的食物。

林修此刻很想拿镜子照一照，看看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精彩绝伦。

他觉得这个小东西，真是可气又可爱。

他弯下身子，摸摸林琛的头，“琛琛想吃什么，让王妈去烧。”

林琛摇摇头，撇嘴，“王妈才不会烧的，她会让我自己到冰箱里找食物。”

林修诧异，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

周围的温度降到冰点，林琛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

林修收敛怒气，对着林琛柔声道，“告诉爸爸，今天早餐和午餐都吃了什么？”

林琛乖乖回答，“早上吃了冰箱里的牛奶和面包，中午阴险给我吃了乌骨鸡汤和巧克力。”

林修眯眼，继续问，“昨天晚上呢？”昨天应该是林勋把林琛接回家的第一晚。

林琛摇头，摸了摸空荡荡的胃，委屈道，“昨天晚上没有吃东西。”

林修压制着滔天怒火，将林琛揉在怀里，拍着他的背，问道，“琛琛想吃什么？爸爸让人去弄。”

林修很想教育林琛，如何认清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地位，合理打压。

可是这些话，他竟然说不出口。

林琛点头，嘴角弯弯，“我想吃阿妈烧的鱼汤。”

林修恍然大悟，怪不得小东西刚才在数鱼，

林修让下人烧了一锅鱼汤以及一些营养小吃喂他的小东西。

林琛在吃饱喝足，并抱怨了一番这里的鱼没有山里的香后，甜甜睡着了。

第十章：共进早餐

“小东西，醒醒！”

耳边传来男人好听的低音，林琛睁开眼睛，发现爸爸的脸近在咫尺，爸爸长得很英俊，只是眼角有了小小的细纹，他伸出手，想要将那些小细纹抚平。

林修低笑，任由林琛胡乱摆弄。

摆弄了一会儿，林琛不动了，眼睛直直盯着林修看，像一只讨食物的小狗。

林修拍了拍林琛的头，好笑道：“爸爸会带琛琛去吃早餐！只是，琛琛总要穿好衣服，梳洗一下是不是？”

林琛猛力点头，拿起床边的制服，乖乖套上，依旧忽略那根长长的带子。林修叹气，帮林琛系好领带，然后抱起林琛走出房间。

站在门口待命的王妈瞟见此情此景，和她的小伙伴（？）林九一起惊呆了。

王妈不可置信的大叫，“哎哟老爷子，您这是干什么？琛少爷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让您抱呢！”试想一下，一个身高170CM的男孩子被父亲抱着的场面，该有多么雷人。

雕塑林九面色诡异，欲言又止。

幸好林修身形挺拔，身高更是男人中的佼佼者，抱起林琛来，毫无压力。

林修冷冷瞟了一眼王妈，意味深长道，“琛琛是我疼爱的孩子，你也算是林家的老人了，有些东西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王妈及时住嘴，脸色煞白，她明白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在警告她，那些小动作，自然不能瞒过他的眼睛。

她真的没想到，老爷子会对一个私生子这么上心，甚至超过了当年的林瑜少爷。

在林家那么多年，王妈自然懂得利害关系。她只是一个下人，该做好下人的本分。想通这些，王妈立刻跑到厨房，为林琛准备保温午餐，并严格调配营养元素，尽职尽责。

洗漱完毕，林修抱着林琛走到餐桌前坐下。林修很喜欢抱着林琛，这是他第一次养活物（？）感觉很不错。

林勋表面淡定，内心波澜万分，他从不敢想象，父亲会抱着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一起吃早餐，就连林瑜都不曾有过这种优待，在他的印象中，父亲永远是神圣、不可亲近的神。

林蕾习惯性白了几个白眼，在林修面前，她大气都不敢出，林皓更是如此，垂着头，默默吃着早餐。

他们两人都身穿圣彼得毕业礼服，过了今年暑假，他们将升入大学进修。昨日也是圣彼得高中部的班级聚会，可以自由着装。

林旭垂着脑袋，手握刀叉，吃着餐盘里食物，由于他的愚钝，将餐盘弄得乒乓响。

林琛欣喜万分，目不转睛盯着餐桌上的食物看。餐桌上放着各类食物：意大利爵巴塔面包、可颂牛角、丹麦包、裸麦面包、玉米、番薯、鸡蛋、香肠、牛奶、酸奶、红茶、奶茶、咖啡、燕麦粥等等，像一个小型的自助早餐。除了食物，餐桌上还放有新鲜花束，娇嫩欲滴。

林琛迫不及待伸出手，将每个品种依次扫过，往自己的餐盘里放。

林修摸着林琛的软发，严厉道，“早餐可以随意选择，但不能浪费。”

林琛乖顺的点点头，又将食物放了回去，只剩一瓶牛奶和一只外形像牛角似的面包切片，毫无形象的吃了起来。

林修非常注重餐桌礼仪，只是此刻，他并没有训斥林琛的粗鲁，只是宠溺的望着他，林修发现小东西吃东西的时候，眼睛特别漂亮。

林旭偷偷望着他们，眸子里满是羡慕之情。

林修也注意到了无精打采的林旭。王妈说的不错，这孩子的脸，越来越像他的母亲，反而看不见林瑜的影子。只要看着这孩子，就会回忆起那幕悲剧。看来，他始终无法克服心中的阴影，将林旭带在身边。更何况，经过医生诊断，林旭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治愈。这样的孩子，对林家来说，只能是一枚弃子。而且，他现在有了林琛，可不想再多养个傻孩子。

将林旭交给林勋或者其他人养着，他怕惹出事端。

也许，孤儿院对这个孩子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能让他避免纷争，安安静静得长大。

“王妈，今天将林旭送回去，还有，把琛琛送到晟海公寓，以后琛琛就跟着我过。”

王妈允诺了一声。

林旭抬头，眼眶里似乎有眼泪在流动，声音软软的，“小旭不想回孤儿院。那里的小朋友都不喜欢和小旭玩。”

林修正要开口，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殷源。

他接起电话，听筒那头是一个性感好听的男声，“修，我听说你回国了。”

林修回应，“嗯。”

殷源：“我想你了，Four Seasons见，好不好？”

林修轻笑，“好。”

殷家大少殷源实际上是林修最中意的一个小情，殷源长相精致，气质高雅，温和有礼，在床上却又十分矛盾的放荡。唯一不足的便是殷源的身份了，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是殷家未来的继承人。

这样的身份，林修自然是敬而远之的。

只是殷源不过二十来岁，少年心性，对英俊绅士的林修一见钟情，施了些小计谋，加上自身的优越条件，顺利爬上了林修的床。

两人在床底之间，从不谈“利益”之事，倒也轻松自在，颇合林修的意。

林修想到殷源那个小妖精，小腹一热，随意吃了几口，便匆匆离席。林勋等人也跟着离开座位。

林琛见人都走光了，心里欣喜，又夹了一大块面包放入碗中。

林旭耸拉着脑袋，自言自语，“大家都走了，扔下小旭一个人。”

林琛停住筷子，大声抗议，“我也是人。”

林旭抬头，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对哦，小叔叔还在，小叔叔能不能陪着小旭玩一会儿？小旭马上就要被送走了。”

林琛犹豫，“可是，我现在要去上学。”

林旭失望的垂下头，“小旭不能去上学，因为小旭脑子笨，没有老师愿意教小旭。”

林琛脱口而出，“我教你。”

林旭重重点头，小脸扬起，阳光灿烂，“嗯！”

林琛从书包里拿出英文课本，做出小老师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你跟着我读，A，B，C，D，E，F，G，H，I，J，K，L，M，N。”

林旭：“……”

林琛又耐心的念了一遍，每一个字母都念得很慢，“A，B，C，D，E，F，G……”

林旭歪歪头，傻笑道，“小叔叔，你再不去上课，就迟到了。”

林琛看了看钟表，飞速背起书包，跑出门外。

第十一章：欢乐颂

林琛背着书包走入班级，发现同学们的目光有些怪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定身上这一件和大家的一样。

他觉得莫名其妙，垂下头，小跑到座位上。

殷贤愣了三秒钟。第四秒钟的时候，他扭头，扔给林琛一本书。

林琛拿起书本看了看，封面是钢琴和小蝌蚪的图片。他兴奋得睁大眼睛，提出疑问，“这是什么？”

殷贤转过身，背对着林琛，“这是乐理基础课本。想弹好钢琴，必须先识谱。”

林琛点点头，然后真心实意说，“谢谢。只是阴险，你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不看着我？”

殷贤咳嗽两声，尴尬道，“因为你长得好奇怪。”看着看着，心会跳得很快。

林琛：“=A=”

班主任老师走入班级，微笑道，“同学们早上好，今天主要课程是音乐和体育，现在老师统计各个科目名单，大家一定要选择自己薄弱的课程进修哦。”

殷贤凑着林琛耳朵解释，“音乐科目非常多，各人需求和级别不同，合作伙伴也不同，需要特别统计名单，配备相应老师。”体育则是为了不愿意学习音乐课的孩子准备的，因为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具有音乐天赋。

音乐也不是他们的必修课程，只是提高内在修养罢了。

殷贤递给林琛一张白纸，说道，“你在这张纸上写殷贤&林琛，钢琴初级。”

林琛接过纸，写道，阴险口口林琛钢琴初级。然后抬头问殷贤，安得是谁。

殷贤一看，脸绿了。

他一直以为林琛是故意念错自己的名字，现在看来，是真的不知道。连&也不知道ORZ。

他将那两个字划掉，改成殷殷，“你以后叫我这个。”

林琛疑惑，“殷殷？”

殷贤点点头。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姚姚的后续，因为殷贤从中领悟到自己的迭名特别好听（？）

林琛乖顺的点点头，没有反对。

“贤，选篮球还是足球？”姚耀凑过来，顺便瞧瞧林琛的脸，怪笑道，“奇葩还挺靓的。”

殷贤望天，不愿意亲口说出真相，将纸片推给他，“自己看。”

姚耀看完纸片，嘴巴张得有一个鸡蛋那么大。殷贤怎么可能选钢琴课？纳尼还是初级？

他还没有来得及提反对意见，殷贤就将纸片交了上去。

片刻后，教室分配完毕，同学们纷纷前往各自教室上课。

殷贤和林琛被分到了小教室。因为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人需要初级课程。

林琛一进教室，便兴奋得跑到钢琴前，胡乱弹奏起来。

汤明看着这两人，有些头痛，不知课程该如何进行。汤明知道，殷贤从五岁学琴起，就显露出与众不同的钢琴天赋，获得多项国际钢琴赛事桂冠，只可惜在他七岁时，左手因为一场事故骨折，后来虽然得到治愈，与普通人无差，却落下了隐患，受过伤的手指变得僵硬，无法再弹出和从前相媲美的琴声。

殷贤曾尝试了无数次，都以失败告终，渐渐的，他放弃了钢琴，或者说，他放弃了曾经最热爱的音乐。

而另一个学生，弹琴毫无章法，似乎没有接触过钢琴。

殷贤礼貌的向汤明鞠躬，笑道，“汤老师，林琛没有学过钢琴，请您从五线谱开始讲起。”

汤明用只有殷贤听得到的声音说，“恕我直言，如果小时候没有学过钢琴，想要从这个年纪开始学起，恐怕是晚了，双手已经成了型，殷贤你应该明白，即使现在刻苦练习，也无法成为一个出色的音乐家，而且，他看起来没有任何音乐天赋。”

殷贤明白，练习钢琴枯燥乏味，花费时间漫长，最初的热情只能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最重要的是，对世家公子来说，如果无法练出成绩，便是浪费时间。

他转头，看向林琛，发现林琛的眼里写满了愉悦，也许对林琛来说，钢琴不代表任何利益工具，它只是纯粹的欢乐。

殷贤叹气，微笑道，“老师。他是真的有心学钢琴。”

汤明无奈点头，翻开拜厄钢琴基本教程，开始在黑板上画符，“我现在开始讲五线谱。”

林琛像小学生似的，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这是谱表，线，间，加线。这些蝌蚪类的符号，音名分别是CDEFGAB，唱名是do re mi fa sol la si。这些必须熟记。这是一个全音符，一个全休止符，两个二分音符，两个二分休止符……手指触键要平稳，扎实，用力均匀……林琛你记住，不要用力过猛，这会使手与手指的肌肉处于僵硬状态……”

＊＊＊＊＊＊

下课后，林琛没有及时离开教室，而是对着钢琴发呆。

殷贤敲了敲林琛的头，笑道，“小包子，想不想走快捷方式，马上弹一首好听的曲子？”

林琛点点头，眼睛放光。

殷贤打开书本，指给林琛看，“看见谱子上的数字了吗？这是乐曲的指法。我现在给你弹一段乐曲。你仔细听。”

他凝视钢琴片刻，克制双手的微颤，将右手放在熟悉的琴键上，开始弹奏欢乐颂，他没有配合和旋，没有跨度，没有讲究指法。他弹奏的只是最简单的单音。并且，每个音节故意延长半拍。

林琛却很兴奋，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发现了新大陆。

弹完整首曲子，殷贤拿出本子，刷刷两笔，递给林琛，笑道，“很简单，根据这上面弹，你也可以。”

林琛接过本子仔细浏览，发现上面写着的并不是蝌蚪似的符号，而是阿拉伯数字：

3345 5432 1123 322

3345 5432 1123 211

2231 23431 23432 125

3345 54342 1123 211

“这是欢乐颂的简谱，五线谱就像一门外语，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成的。简谱却很简单。你的右手放在中央C上，不用跨度。右手从左数到右分别是12345，左手从左数到右分别是54321。这里表示的是右手的旋律。我给你打节拍。你试试。”殷贤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正确。林琛还没有习惯钢琴的正确手势，过早的弹奏乐曲，可能会造成不良的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