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尘香(穿越 FZ)——暮夕竹
暮夕竹  发于:2015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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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栩放下大梨汁,转而拿起旁边的茶叶,道:“并非无用,只是降真香性燥,需浸以温茶将其火气消退,再蒸至适度,镑片晒干。大梨汁是制香辅材,像越岭香、黑龙桂香这类香料制作就需用大梨汁炙,它们都属香中温润者。而降真香、檀香、妙高香属香中幽闲者故而需用清茶辅之。”

叶栩放下茶叶又端起大梨汁,看了看:“鲜榨的果肉易变色,一旦变色味道也不如新鲜的好,不如兑水喝了吧。”

萧昱修看着小碗,乳色大梨汁开始泛黄,便点头命衙役将大梨汁撤下,用温水冲兑了分给大家喝。

蔡恬捧着甘甜清香的大梨水,坐在一边愤懑地看着叶栩和萧昱修你问我答的说着香料,喝进口中的甜水也成了苦的。原本想放空自己,让自己冷静一下,在爹和叶栩之间作出个抉择,可看到叶栩与其他人相谈甚欢心中又不是滋味。他笑得那么开怀,金色暖阳也成了他笑容的陪衬,薄薄的一层金光在他身上缓缓流动,为他平添了一份风韵。他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勾起的唇角充满自信和坚定,仿佛什么都难不倒他。一双清澈黑眸波光潋滟,如同艳阳的金辉洒在幽静的翠湖上,泛起粼粼微波,璀璨夺目。

这样的美好原本属于自己的,他的笑他的好他的身体他的一切都应当属于自己。可自己现在却像个路人般,在一旁痴痴的看着两位才子笑谈香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一种强烈的自卑感让蔡恬撇开头,不敢再看他们。自己除了会耕地会做饭,便一无是处,一穷二白的自己如何能留得住叶栩,他见多识广博学多才,自己凭什么在爹与他之间做选择,凭什么给他摆脸色。蔡恬突然发现自己错大了,把叶栩的谦让当成宠溺,把他的微笑当成奖赏,把他的顺从当成享受,原来一切都是他的性格使然,并非只对自己才这般温柔。看他在萧昱修面前笑得那么温和,声音那么轻柔就知道自己并非他的唯一。

而叶栩却是蔡恬的唯一。

蔡恬沉浸在自卑的世界中不可自拔,直到身体被人推了推才醒过神。一把利斧递到他的手中,衙役说要砍树了,要将降真香树砍成长三十分,粗五分的木块,方便浸茶和上锅湿蒸。

蔡恬“嗯”了一声,从叶栩身边擦过。叶栩正在分摊茶叶,感觉到蔡恬的气息便抬起头来,本想跟他说几句话,但蔡恬目不斜视地径直走了过去,明显是还在生气,叶栩无奈地叹息一声,又埋下头分秤茶叶的用量。

砍树是个力气活,一棵粗壮的大树要砍成规定大小的木块很耗时且耗体力,砍一小块就要抡十几次手膀子。两衙役砍了一会儿就累得身形歪倒,站不住脚,蔡恬却不吭声不出气闷头砍自己的树。木屑飞溅,豆大的热汗顺着脸颊滑落,短打糙衣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将他手臂和背部结实线条完全展露出来,属于男人阳刚的体魄正在逐渐成型,弱冠之年正当韶华,现在开始学东西还不算晚。

叶栩在一口大缸里加入了秤好分量的茶叶,半缸水架在火炉上大火煮开,小火煨着,清幽的茶香慢慢溢满小小的庭院。

萧昱修有公事要去凌县办,临走前吩咐两名衙役尽量帮蔡逸夫的忙,还嘱咐厨房多备些好菜,补充大家的体力。县太爷进京述职尚未归来,萧师爷去凌县办事需耽搁一日,县衙便没了做主的人,得了吩咐的衙役便充当起主事的人,腰都挺直了不少。

叶栩对此但笑不语,需用工具和材料便恭敬的请示他们,满足两人的虚荣心。当小的久了心中总会集结不少怨愤,叶栩适时的恭维他们,让他们胸中郁结消散一些,于人于己都有好处。这不,两衙役耳中听说顺心恭敬的话,笑得嘴都合不拢,喊着号子“嘿哟嘿哟”,不到午饭时间便将香树砍成了小块。忙完还不知累似的,又跑道厨房去监工,留下叶栩和蔡恬在后院看火。

蔡恬有些累了,闭上眼靠坐在檐柱上休息,胸前的盘扣被他解开了大半,健壮结实的胸膛暴露在阳光下,脸颊的汗水滴落在胸膛上,顺着胸间沟壑蜿蜒向下。劳动后的疲累与汗水淋漓的酣畅让蔡恬有些昏昏欲睡。

蔡恬刚要睡着,眼前突然一暗,额头被覆上了一块清凉的物什,周身暑气瞬间消弭,凉爽取而代之。

蔡恬缓缓睁开眼,与叶栩温柔的眼眸对上,顿觉陷入春水深潭不可自拔。

32.难爱

“……”蔡恬的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半点声音,都怪正午阳光太烈,烤得嗓子快冒烟,才让到口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我见你热的厉害,怕你中暑便拧了条湿帕子给你降降温,把你弄醒了吗?”

叶栩声音低柔如春风拂面,柔情似水的眼神里满是关切。虽不明白从昨日开始蔡恬为什么无故冷淡自己,但隐隐知道一定跟他爹有关,他心中一定在纠结他爹的冤案和生死。与蔡恬相处了这么久,一开始他时常提到他爹,但后来向自己表明心意后,便鲜少提及。蔡逸夫就像个禁忌,两人不约而同缄口不提,偶尔说到也是一语带过,但叶栩知道在蔡恬心中他爹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就算他对自己百般呵护和顺从,情话说过千百遍,但在蔡恬心底最深处烙下印记是他爹而不是叶栩。

有时午夜梦回,看着皎白月光下蔡恬安静的睡颜,叶栩也会想,做别人的替身真的好吗?明知蔡恬对他爹情深意重,即使很少提及却也不让任何人冒犯;明知他对自己说喜欢是因为这副躯壳,明知男男相恋不为世人所容,明知今后的路不好走,明明想先发家致富,不谈感情,可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接受了蔡恬的表白,还说什么并肩携手一路同行。

大概是自己寂寞太久了,亦或是得到的关爱太少了,内心极度渴望被爱,却从不表现出来。与人相处的时候总是带着一张名为“和善”的面具,人前和煦如风,装着波澜不惊的样子,人后却鲜少露出笑容,都快遗忘如何发自内心的笑了。孤独、寂寞每天夜里都会侵蚀渴望安抚的心。

因为寂寞而谈恋爱,交过两任女朋友,都不过一月便分了手,理由是和你一起太闷了。叶栩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嫌自己闷,为了熟悉约会流程,专程到网上查阅了追女指南。排一小时队就为了买她喜欢看的电影票。明明讨厌吃甜食却一边喝可乐吃爆米花一边赞说很好吃。玫瑰买的是高价的蓝色妖姬,备课期间就算再忙只要接到女友电话,也会旋风般冲到约会地点,站在寒风中等大半个小时,为什么做到这个份上了还会被指说很闷不懂情调呢?叶栩真是无计可施了,所以到了29岁高龄依旧形只影单。

大概自己是恋爱绝缘体质吧!叶栩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过惯了独身生活,原以为没有爱情也能活一辈子,却没想做个SPA竟离奇穿越,让自己邂逅了一段意外的感情。那个天生恋爱体质,像牛皮糖一样甜腻粘人的小子,天天凑在耳边不厌其烦地说着各种情话,事事都做在自己前面,会烧饭会做农活,家事一手包,对自己呵护备至。他说情话的时候表情严肃,眼神认真,每次叶栩都会深深凝视他的眼,里面除了印有自己的样子,其余全是满满的爱恋。没人能抵御这种深情攻势,蔡恬用柔情和执着编织了一张情网,诱使叶栩坠入,然后一点点收紧,一寸寸拉拢,让叶栩无处可逃。

因为习惯,叶栩离不开蔡恬温暖的怀抱体温,离不开他说情话时黑珍珠般闪亮的双眸,更离不开那个冬冷夏暖的茅屋。哪怕明知自己成了别人的替身也不想计较,心明明很痛却默默承受。他无故对自己冷淡,而自己却还是会去关心他,还是会心疼他。若是爱情分输赢,自己定是输得彻底的那个。

听到叶栩的话,蔡恬怔了一下,低头小声道:“我……没睡着。”随即取下额头上的湿帕子,明明只是一张普通棉布,蔡恬像是没见过般,目光死死钉在布上不肯抬头。

叶栩轻叹了一声,挨着蔡恬身边坐下,他看着蔡恬脚上后跟被磨得快破的鞋,半响才开口问:“你想学东西吗?”

蔡恬被叶栩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弄懵了,刚才脑中想好的说辞被一句话全又打散了,他微微抬头,不解地问叶栩:“学……学什么?”

“当然是学专业的知识,制香想学吗?”叶栩的目光闪烁的了一下,离开蔡恬的破鞋转向前面小火煨着降真香材的大锅,“香料的识别,形态、药用价值、用量、成品的制作方法,你想学吗?若是有其他想学的也可以提出来,我会的统统教授与你。”

“我……我能学会吗?”蔡恬年纪尚轻,有强烈求知欲,唯一缺点是对自己没信心。曾经翻阅过《尘香赋》里面有许多字不认得,虽有图例,但茫茫大山动植物繁多,光凭眼力和记忆能分辨出的不过寥寥。但真的很想学,想帮叶栩分担。若是自己也懂香料,刚才他和萧昱修侃侃而谈之时,自己也不会像个路人一样彻底被忽视了。

想学又怕学不会,这种矛盾的心态使得蔡恬眼中神采暗淡下来。

“你不是未及弱冠吗?”叶栩还记得自己曾答应过蔡恬在他行了冠礼之后,带他去大城看看。“在我们那里,十八九岁正是求学的最佳年纪,只要你肯用心,多读多问,相信很快便能记住书里的各类草药香材。然后我们再去山里找到实物来做比对,加深印象,学起来是很容易的。并不是你想象中那般困难,最重要是要对自己有信心,因为你是个男人,蔡恬。”

蔡恬再笨也听出了叶栩是在鼓舞自己。一定是自己焉头耷脑无精打采的样子被他发现了。被他发现了!那是他一直在关注自己吗?他的目光还会停留在自己身上,证明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在被自己冷落后不但不生气反而一如既往的关心自己,相比起来,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

“叶栩……对不起。”蔡恬绞着湿帕子,不敢正视叶栩,觉得无脸面对他。

叶栩却说:“若是真心道歉,应该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他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蔡恬低头认错的样子像极了落水的大狗,我行我素后得了教训却怕挨主人打,不敢正面相对,只瑟缩在一旁看主人的脸色。叶栩偏想捉弄他,“为何道歉?你何错之有?心中惦记你爹乃人之常情,为何要认错?”

“叶栩……”蔡恬手中的湿帕子越绞越紧,水都被他拧出来了,见他半天不答话,样子又痛苦得很,叶栩脸上的笑意渐渐没了。果然是禁忌。碰不得碰不得。

这时吹来一阵风,煨茶的小火苗跳动了几下,似要熄灭,叶栩起身去护火,刚要抬脚裤腿却被抓住了。蔡恬仰着头,嘴有点扁,巴巴望着叶栩:“我向你是道歉是因为我冷淡了你,明明是我自己立场不坚定,在爹的事情上有所犹豫,我想冷静下来慎重考虑一下。我想了一天才发现我离不开你,舍不得你,才一天没和你说话,我心里就憋得慌,看见你和别人有说有笑,我心里就堵得慌。叶栩,我错了,你原谅我行吗?”

“这是你第二次向我道歉。我告诉你,我没往心里去,两人之间需要一人大度,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你该懂吧。我毕竟比你年长,计较得少些。”叶栩这句不涉及情爱,完全站在亲情角度指点问题。蔡恬其实还是没懂爱情和亲情之间如何区分。这不是一两天能想清楚的事,也不是别人能教会的事。蔡逸夫和叶栩孰轻孰重,他的天秤还是失准的。叶栩对他有点失望,但更多的是希望,希望他能早日成熟,给自己完整的爱。

“若是你愿意学,晚上到我房间来拿香料册子,我等你到亥时。”

蔡恬放开叶栩的裤腿,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发呆。

爱好难。

33.亥时

忙碌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降真香木煨在“咕咕”作响的茶水里,香木必须经过二十四个时辰的完全浸泡才能消除生木的燥气。

吃晚饭时,衙役们有说有笑,讲些街市趣事倒也欢乐。叶栩慢慢吃着,微微笑着,看似不经意却将民风民俗一一听进耳里,记在心中。原来镇上除了长街热闹外还有几条商街,长街是包罗万有什么都卖,而另几条商街却是专卖某类商品,比如:瓷器、吃食、绫罗布匹……叶栩琢磨着寻个闲时去“香绮巷”看看,听名字应该是和香料、香粉有关,先去了解一下行情,为以后作打算。

吃过饭,叶栩到大锅前扒拉了一下柴火,有了上次的失败经历,叶栩渐渐摸索出烧火的窍门,抽出几根粗木,明火慢慢熄灭,就这样煨着降真香木的香气才会更加纯正。

“叶栩,你去休息,我来看火。”蔡恬口中叼了一根不知在哪摘的狗尾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叶栩闻声抬头直视他的眼,却被他闪了开去。装吧!心中明明慌乱得很却故作轻松。叶栩看了他一下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从他身边走过回了客房。

蔡恬长吁了一口气,从何时起两人如此拘束了?蔡恬不知道,越想跟叶栩说话,越不敢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自从来了衙门,总觉得有层无形的阴影笼罩在周围,冲不破逃不开。

蔡恬依旧靠坐在午后休息时的那根廊柱上,抬起头眯眼望着如血残阳,思绪渐渐飘远……

叶栩回到房中,踱步到窗前打开半扇雕花木窗,从这里望出去刚好能看见院中煨着香木的大锅,眼神稍往左瞟还能看见蔡恬笼罩在橘红夕阳中平静的侧面。他一只腿弯曲,手中拿着狗尾草,毛茸茸的吊穗无风自摇,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看不到他的眼神,仅凭感觉就知他在神游太虚,看似宁静平和,但叶栩知道他的内心和狗尾草一样静不下来,或许动摇得更厉害。

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虽不长,但蔡恬的脾性叶栩早已了解,平时充满活力,遇事却异常沉默,喜欢自己扛,若是事能解决自然不会说,若是解决不了便会采取逃避方式,以为不说不想不碰便能安然渡过,有点小孩子心性。若以星座来说,叶栩猜蔡恬应该是白羊座,而自己是金牛座,这两个星座在一起不是很搭,会很累。

短暂的甜蜜不能换来长久的安定。叶栩坐在窗前,手中拿着制香书册,目光却落在远处的蔡恬身上。两人一个看遥远天际一个看模糊背影,何时才能并肩而坐,共赏朝阳美景。

不知不觉戌时已过,暮色四合。叶栩的手肘滑了一下,思绪和目光一同收回,他用火折子点亮窗边烛台,一灯如豆,烛火摇曳。房中明亮便看不清远处暗影,叶栩叹了一气,俯身关上窗棂,一扇古旧老窗将两人再次分隔开来。

亥时,紧闭的房门外没有一点声响。难道他忘了自己午间说的“等他到亥时”的话?叶栩的眉头一寸寸锁紧,蔡恬不要让我失望。

忽然,窗边烛火跳动了几下,一个黑影从窗户外走过,似朝门口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叶栩握书的手紧了紧。几乎一下就站起来了,轻声来到门边,就等来人敲门。

“叩、叩、叩。”三声礼貌的叩门声响起,叶栩迫不及待打开门,来人却让叶栩失望。一个衙役站在门外,提着一壶热茶,肩上搭着一张白帕子,那样子活脱一个店小二。

“蔡公子,我给你送茶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衙役客气地问,一方面是师爷临走时的吩咐,让一定要照顾好蔡家兄弟二人;二来叶栩性子好,与人亲近又会说话,衙役自愿招待好他。

叶栩错身朝外望了望,廊柱处已没了人影,整个院里只有蛐蛐的鸣叫声和一片幽白月光。

“啊……我不饿,谢谢。”叶栩脸上挂着笑,但眼中却有焦急,“那个,你知道蔡……我弟弟去哪了吗?”

衙役将手中茶壶递给叶栩,转头伸手指向长廊另一侧的客房:“刚才我进来看见他进了房。喊他也不理,好像有心事。他在廊下坐了很久,饭后好像就坐在那边一直没动过,我还以为你们两兄弟过孽了。”衙役将自己看见的全说了,末了还关心地询问:“你们是不是过孽了?我总觉得你们不怎么说话,饭桌上我看他一直想给你夹菜,但饭吃完也没能将菜送到你碗里。蔡公子你别嫌我话多,我觉得你弟挺关心你的,他明里没表现出来,但他的神色我可是看得清楚得很,你也晓得我们衙门的人都会察言观色。我觉得既然是两兄弟就该和和气气的,有啥事说开就好了,别憋着,你们都不让步疙瘩只会越来越大。我是见你人好又是萧师爷托付的人,才和你说这些。好了,我回去睡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别告诉萧师爷哈。你早些歇息吧,柴火灭了,香木已经照你的吩咐放在大盆里浸泡着,我回屋了。”衙役拿起帕子抹了一把脸,转身咕哝一句:“今天好热,晚上怕是难入睡。”离开了。他的话飘进叶栩的耳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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