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短暂的鼓掌喝彩之后,祁思源又特意走到蒋敬璋面前,双手伸出按住其肩头。“回想当初立意收徒,与爱徒耳提面命说的最贫一句话是,机会之神只青睐有准备者。甚觉欣慰骄傲,敬璋把这句话听进心里也化为行动。诸位,我们的企业文化与个人价值,形成了相辅相成的优越氛围。这也是她因此吸引众多有识博才的年轻人,与之共进共荣的最具魅力之处。她给每个有志向者以公平公正的平台,让他们发挥才干成就自我。在此作为临别赠言,预祝诸位尤其年轻人,保持昂扬斗志发愤图强,与企业并肩携手百尺竿头坚定前进!”
祁思源说完在热烈的掌声中,举起双手向楼上楼下挥动一番,转身走出大门。黑色风衣下摆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蒋敬璋到凌晨时才回到家里,陈佳耀靠着半开的窗台抽烟等他。迎上前时觉出他身上酒气很浓。“不是让你别等我先睡吗?”——“你不进门,我怎么都躺不住。”
陈佳耀看着蒋敬璋褪去外衣,换了拖鞋走进洗手间,转身的刹那露出腰间的痕迹。他咬了半天牙后缓步跟到门前。“王靖玖约我明天再去银行开箱子。说是需要的话就给我做假证件。明天你把身份证、银行卡留给我。”
蒋敬璋继续刷着牙,两眼看着少爷等着听缘故。陈佳耀笑笑说道:“就是我爸在国内的保险金领取之后,除给咱家仨人买了意外险之后,还剩点钱想直接转到你户头里。你要是真的干着不舒心,这点钱基本上够给你换一两年自由的。”
狐狸漱了口擦了把脸,走近环住少爷,拥着他一起回到卧室。搂着少爷一起钻进被窝,感觉少爷手脚冰凉应该是晾了很久。“我倒觉得可以不要假身份。把东西交给王靖玖,你就直接和律师回加拿大。师父去学校了,我这两天在酒店等董事长回来,做下一步指派;派到曲阜是八九不离十了。你回那边照看孩子,我在这边帮你看下风向。钱你留着吧,我眼前用不上。”——“刚结婚就闹两地分居,我不甘心。”少爷哼哼唧唧的钻进狐狸怀里,随即忍无可忍的追查起狐狸腰上的新伤。
蒋敬璋自然不能说实话,变换角色谎称,是行政部的女孩子在出国前就追他。今晚见他手上戴了婚戒,悲愤交加的喝大了,然后就不上来不分位置咬了一口,要让他回来不好交代。少爷听了将信将疑,赌气的张开四肢将狐狸夹手夹脚捆在怀里。
次日下午陈佳耀回来时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告诉蒋敬璋,保险箱里只有一套出入账明细账本;此外还有指定由陈佳耀继承的财物。幸亏外资银行有‘谢绝非遗产受益人在场’的行规,不然被王靖玖发现还真不好办。他已把财物分成两个账户,继续存在银行保险箱里。
“还应该有一份名单,是和其他证据分开放的。”陈佳耀抬头看着天花板,仔细回忆半晌又忽然问:“去年年底我放在你这儿一捆杂志还有吗?”
蒋敬璋拉着他进了书房,很快在箱顶书堆里翻出了杂志捆。解开绳子摊开杂志,翻出一个旧影集。在影集夹页间找到个软皮本子。翻开软皮本子,纸页上逐行清楚记录着:姓甚名谁、年月日、送钱额度方式及银行账号。
蒋敬璋和陈佳耀仅看了几页,都有后背发冷的感觉,上面有几个‘名字’现在已经是市级甚至中央部门行走了。这样东西一旦爆开必要引发风起云涌。何况东西交出去能否成为呈堂证供都难说,是否会在初级就凭空消失就更说不定。若落在名单里某个人手里,对陈佳耀就是杀身之祸。即使做最好打算,这股风真能提前刹住,后期最多推出几个替罪羊,让事件不了了之。
“佳耀,趁事情一时还没捅破,你无论如何要赶快走。事情如果平息,到时可以由国内的陈家亲戚,用申请解冻遗产来试探动向。”蒋敬璋捆扎好杂志塞回箱顶,跳下凳子后,被陈佳耀从后背抱住。“这个名单你也不要拿,谨防有人在你行李上做手脚。我会想个稳妥办法处理。从今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承认,你知道或看到有这东西。”
“那岂不是把你推到刀刃前?”——“以国内当前法律而言,我最多算是你的同居男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也不会把关系身家性命的物件,交在一个局外人手上。殃及无辜罪过不是那么轻易摆平的。”
面临再度分别前夜,少爷搂紧狐狸附耳说:“我为你另开户头存了钱。遇到需要大笔破财的事,就到我去那家银行里去取。密码是‘陈佳耀爱蒋敬璋’名字是拼音,‘爱’用英文,后缀数字结婚年月日。”
两天后,蒋敬璋再次拎起行李箱和陆龟饲养箱,坐进酒店开往曲阜的班车。同车的同事只道他爱玩这类好养的活物,并不知他玩个‘灯下黑’,把名单考进存储卡,原件藏进陆龟水箱盖夹层里。
快出市区时手机上接到报平安短信;上高速时又有视频过来。打开看是陈佳耀抱着一个婴儿,对着镜头说:“璋璋你看,这是咱们儿子—扣扣,英文名丹尼尔,中文名字等你来取,中英文都是姓咱俩的姓。璋璋,我还没和你好够,把你一个人留下……苦了你了。”——蒋敬璋回了短信:你能安全,我便稳妥。
一行人当天下午时到达了分店。蒋敬璋把行李放在商住两用的办公室里,就直接去向正在分店坐镇的沈赫筠跟前报到。
两人落座略加寒暄,沈赫筠就直奔主题,将目前分店的经营运作大致分述了一下。探讨半个多小时后,沈赫筠让蒋敬璋回办公室换工服,将亲自领他出席一个经理层级夕会。他解释说:这是祁思源临走时特别关照过的。
对于年方26岁的总经理来讲,名正方能言顺,职务权力明确才可致呼而有诺言出有果。祁思源特地等在总店,利用告别酒会向所有下属暗示了传位给徒弟;沈赫筠则受其委托,在分店动作分明的扶蒋敬璋入座。
祁思源此番职务调动,其彻底性直比金盆洗手,其彻痛性不次揭鳞剔骨。他把名下占据所有集团股份,全部还给了沈赫筠和隆澔,不要一分折价款。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沈隆二人心知肚明,他要用这份算不清价值的情分,为徒弟买一个并不要太过显眼,但保证金刚不坏的位置。
蒋敬璋送走沈赫筠之后,就开始忙碌起来。即使陈佳耀发来的短信视频,也经常是趁着在洗手间时打开看。他回信关照少爷,在那边注意安全,为防万一尽量不用手机,可以约时间上网私聊见面。
陈佳耀满腹牢骚,新婚伊始的两个人却要做贼似的两地分居,只能借网络看到对方,见得着摸不到简直是要命啊。
蒋敬璋摸着屏幕不好意思承认,他何尝不是百爪挠心的。“佳耀,之前一切都成了过去式。从现在往后数,最不济的讲也有三年。这期间的婚姻、你和孩子,都是属于我的。不提你爸遗留财务具体数,但我猜6个0总不过分吧。这么多钱足以令贪婪者丧心病狂杀人害命。我蒋敬璋没什么本事,但保护家人的本能却是与生俱来的。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致你俩的安危于不顾。”——随后看到陈佳耀抬手按在屏幕上,低低啜泣:“狐狸,有你这番心意,哪天我真为你死都值了。”
陈佳耀忍住啜泣之后,把粉团儿似的儿子抱到镜头前,让蒋敬璋看着解闷儿。闲聊中他说按照狐狸的size买些服饰,向他要邮寄地址给寄过去。蒋敬璋不让寄,要提防借邮包被锁定地址,留着明年去探亲时再拿。他关照少爷不要给他添置任何东西,酒店有制服费用,不用他自己掏钱,且现在职级出行有公务用车。
用孩子和时差当借口,哄着少爷下线。蒋敬璋褪净衣服站在花洒下拧开水。用水的冲刷声响,荡涤掉泪水和哽咽。他告诉自己该知足更该看清楚现实了;不是所有人忍痛拔出心头那把刀之后,都能像他这么幸运,刚好有一帖药可以疗伤止痛。
陈佳耀不仅是相互就伴儿的人,更像一贴狗皮膏药;提不到价值一说,却专制寒痛;凉的时候梆硬,温度给够就化开。曾经多不是东西一个人呐,如今也跟他说,愿意守着他想踏实过日子。他不是一直祈盼有人跟他搭伴儿过日子吗?!只是没想过,为他圆满这份祈愿的人会是门挤的少爷。
祁思源是他望而不及的‘求不得’。陈佳耀对他压根够不成‘爱别离’,也到不了‘怨憎会’。更像一手‘十三不靠’的麻将,别去指望和个‘清一色’,只能是随遇而安的码成一把‘碰碰胡’。
月份牌斗志昂扬的撕到了论张数的节奏,王靖玖遇到了比童话故事还卡通的乱子。同事给他讲‘蚂蚁绊倒大象’的笑话时,他还笑人家‘肚脐眼上捏褶子——假充二逼’。转脸他就在大猫上司的办公室里,把一张脸搓成沙皮狗。他终于领教被蚂蚁绊倒摔断腿的大象,二逼到了什么成色。
陈佳耀提供的出入账,只标注了真实数额;出入账票据最多只有会计出纳的签字;这些款子都是另有去处,问题是谁接了这笔钱。陈家公司会计被揪进局子问个底儿掉,最后从总会计那儿挤牙膏似的吐出一点。她记得有几笔数额不算大的钱,是通过网银转账的。不妨调出陈志新的网银转账记录查找。但对于经陈志新之手再转交的款子,就必须要追寻详细名单了。
谈何容易呀!是否有这样一份名单,名单是否还存在,藏在哪里,都是未知数。网银记录上能找到名字的,可以直接按名查人。账本里那么多笔无名账目,多少家银行……大海捞针!
网撒开那么大,仅拖出几只小鱼小虾,谁会相信,谁能交的了差?
邵明远警告王靖玖,陈佳耀这个污点证人被你追跑偏了,直接推到蒋敬璋怀里成了盖章持证的合法配偶。要让祁思源知道,他一手养起来的孩子,被以协助办案为由征用了这样的用途,你觉得他能善罢甘休吗?!这事如果捅炸了,别说王靖玖只怕连他们大猫儿都悬。最好是悄悄行事。
可惜了儿的这剂良药苦口,还是烫了王靖玖的命根子。蒋敬璋没开旧手机,电话就呼叫转移到了祁思源的手机上。
因为孩子太小,每周末要回去照看老小,祁思源就鬼使神差的接了电话。一听对方报名,祁思源放下臂弯里细白嫩肉的儿子,走到露台上。
摸着蹭腿撒娇的萨摩西皮,看向虚无半空,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王靖玖,你真好意思再打电话来,我正找你呢。我问你,你有什么权利监听我的电话?有什么权利监控蒋敬璋的邮件地址?有什么权利假配合警方办案名义,使他裹足进污点证人的调查?你以为邵明远不敢说实话,我就不会知道事情发展吗?蒋敬璋和陈佳耀在国外注册结婚的录像视频,已经有人通过邮件发给我了。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姓王的你给我听清楚:那是我一手养大的人,烧成灰也是撒到祁家坟地里。别以为你在外面玩家伙,而我在党校里培训,就拿你没辙。你怎么把人给我弄丢了,怎么给我找回来。否则我豁出去从党校退训,也绝对整死你和你那死猫局长。”说完不等对方吱声就按键收线。
室内大床上的两个孩子,用枕头倚着刚能坐稳。眨着大眼睛向四下看着。祁思源转身回来脸上带着怒色,两个孩子见了步调统一的反应起来,先瞪大眼睛后撇嘴,再就是闭眼咧嘴仰脖子,异口同声的大哭起来。
祁省三最听不得孩子哭,立即在另一边吆喝着,让儿子把狗带远些,别吓坏了他的宝贝孙子。祁思源糊弄着答个腔儿“您孙子好着呐!”,转脸又逗着西皮叫儿子,让“就地滚儿一个”,于是引炸了老爷子压抑半晌的怒火。
祁省三用手杖戳着地扯开喉咙喝道:“孩子都哭的那么可怜了,还告诉我好着呐。跟前的人都在干嘛呢!”说话间拄着手杖一步一顿的拉着架子就出来了。“两个小家伙儿有什么闪失,我饶得了你们哪个!”——“祁老您放心吧。小孩多哭会儿不碍事儿,有助增强肺活量。”一个装扮朴素的女子在旁接话茬儿回答。
“去你奶奶个攥儿的,都哭得导不上气儿了,还他妈跟我扯淡。这么大小孩让他有多大肺活量,一口气把你贴南墙上去才够?!”祁省三直眉瞪眼就朝那个女人吼起来,转头指示朱景升道:“给她开出门条,让她立马走人!我的小孙孙不能交在这种人手里。”
朱景升正想解释那女人的身份不是保姆,祁思源摆手示意由他来处理。随后招手支使让那女人去隔壁院子里等着。祁省三盯着保姆把孩子分别抱着拍拍哄哄,另有人快步到一旁去准备乳食;至于身后发生什么一概无视。
那女人是祁思源领回来,请老爷子过目作为‘摆设’的角色。正考虑着怎么将之引荐给老爷子;这下倒好,老爷子直接下了评语:看不顺眼的摆设,尤其碍着他孙子的,必须撇出去。
蒋敬璋没想到在健身房抻筋压腿的功夫,手机就差点被呼炸了。王靖玖已连遭两场雷劈,死都不能再往他手机上拨叫。他明白捅炸了马蜂窝的结果,会严重到大猫上司也不见得能收拾的程度。到那时他就算落个双开脱制服,也得先跑去北美,干回‘擦屁股’的绝户事儿。
如今想请动蒋总已很不容易。索性直工直令玩把‘水灌狐狸洞’的损招,通过电话总机可着酒店各大部门,追寻蒋总行踪;还真把狐狸给冲出来了。
蒋敬璋抓起电话听是王靖玖,确定这人的脑袋不仅被驴刚踢过,还被狗尿泡了。他不想再听穷嘚啵,就不咸不淡的应言:“王警官,哪有您这么满世界吵吵找人的,唬得管总机的妮子就差举个大喇叭喊了!齐鲁大地人民都朴实,你这很容易被人误解是犯花痴的柴火妞儿到处寻汉子。既然你那是工作机密就别在电话里说。我周末跟酒店班车回去,见面再谈吧。”
难得见帅哥总经理卖萌调侃,把健身房的妮子们笑得唧唧喳喳堆在一起。
周末会面选在一家蛋糕房靠窗吧座,蒋敬璋现在美尼尔、低血糖都有,经常要备些甜食零嘴应急。
落座后狐狸少言懒语,垂着眼帘转无名指上的婚戒;把王靖玖给难受的,真怕他满脸哀怨、眼泪啪嚓问一句:你又要把奴家卖在哪厢?回想起来也真对不住他,为抢前刨证据按时交上阶段侦破汇报,让陈佳耀就势玩个顺水推舟把狐狸收编了。如今再靠‘晓以礼动以情’是肯定不好使了。
狐狸伸长脖子看向操作间,水果派还没有出炉;收回目光看向王靖玖。他冲邵明远的面子不能撕破脸,只好先玩‘溜猴儿热场子’的手段,把对方真正来意搅合乱了。“王哥您红色革命电影看多了,发展革命‘租值’都找到我这儿了?每次你搜集证据,都以协助警方工作为由让我配合;这次更有甚者,您急着回来向上交差请功受赏,就把我给豁出去了。让我替你留住污点证人,就得耐着性子陪人家睡……现在您又说需要我配合?王警官,大耍活人很好玩么,令您这般乐此不疲?!”蒋敬璋拧开自备的矿泉水瓶子,周了一口水,把目光投向茶社窗外。
“小蒋,你冷静听我说说利害。所谓君子不立危墙。陈家这条证据脉络上的人,一天不能捋清摘净,就会推迟一天还给陈家真正公正的评论。可想而知,你和陈佳耀也就一天没有安宁之日……”
蒋敬璋觉得这位警官,比《狮子王》里的土狼更膈应人,真特么不把狐狸当野兽。“行了吧,王哥。我有必要提醒您,陈佳耀是加拿大籍,作为合法配偶,我有权拒绝抵制任何针对另一方的不良侵犯或调查。由于您的措施失当,已经直接妨碍了我的正常生活。”抬手看手机时间,是真没兴趣跟这位老兄耗了。“王哥,我说话直。别跟我玩这套臭名昭着的政治伎俩:划清界限、站对立场、时刻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我后爸的老父亲在世时,常念着这套文革口号哄我玩儿。陈志新留下动产不动产不是最直接的证据么,原则上讲现在贴着你们的封条,为什么不去那里翻?反而隔三差五的折腾家属?可别告诉我,那些房子东西换成了新主人,是你们不敢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