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祉不得不感叹，胤祺在找借口躲懒方面有着非常出色的天赋，“好好好，说不过你。”

胤祺也笑了一声，带着些洋洋得意，那是能堵住文武双全六阿哥的嘴而诞生的得意。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万里无云天空湛蓝，胤祉很自然地摇着手中的折扇为某位他嘴里的懒人扇风，眼里是一片温柔之色，其实胤祉在训斥胤祺懒惰的时候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如果不是他下意识的纵容，胤祺断到不了如今越发懒骨头的地步。

所以宠物有什么德行，饲主是撇不清关系的╮（╯▽╰）╭

胤祉看着少年慵懒清秀的脸，不惊艳却绝对耐看，最难得的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安宁，让人凝视着凝视着就能获得心灵的平和，他希望这个人能一直这样安稳地过下去。

“胤祺，你有梦想吗？”突然而至的问题没有经过脑子就说出了口，胤祉并不恼怒，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的精神和心防总是放松。

“有啊。”胤祺又打了个呵欠，声音含含糊糊，像是随时都能睡过去，“正月观灯、二月踏青、三月赏桃、四月流觞、五月竞舟、六月纳凉、七月乞巧、八月赏月、九月赏菊、十月画像、十一月参禅、腊月赏雪。”

胤祉摇扇的手一顿，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个简单的梦想。”这样的生活对于处在政治中心的皇家子弟来说，说是奢望也不为过，只因无论平庸还是出色，身为天家子就注定了要背负责任，面对危险，经历阴谋，计算人心。

胤祺睁开了眼，还带着困意朦胧，显得那双眼睛潋滟不已，看向胤祉，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他懂自己的意思，不禁勾出了一抹愉悦的微笑，“我还以为你会斥责我的梦想太颓废了。”

“怎么会？”他懂他的，一直都懂。

“那你有梦想吗？”

“当然。”胤祉勾起了一抹有些飘渺的笑容，“和藏在心里的人一起，过着轻松的生活，做着爱做的事情，不论是什么都好，春赏百花争艳，夏享静夜凉风，秋观落叶明月，冬看寒梅傲雪。”可是他这个梦想，比胤祺的更加遥不可及。

“听起来和我的一样棒呢。”胤祺从躺椅上趴了起来，走到胤祉的身边一搂他的肩膀，豪气万丈地道，“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吧！”

胤祉笑了笑，果然这人没有留意到他梦想的最前提条件是——和藏在心里的人一起，不过即便留意到了又如何，他不可能告诉他他藏在心里的人是谁的。

不过……他看着那人灿烂的笑容，心里头也暖暖的，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梦想早就实现了。

第28章：流年

康熙三十三年十一月初三，温僖贵妃病逝。

本来，这一年贵妃的身体就不怎么好，但是自佟皇贵妃后就一直执掌宫务，今年选秀又为四位阿哥指了婚，加之太子大婚，万万马虎不得，事事亲力亲为怕有一点错处被拿捏到，这样一操劳无疑于雪上加霜，终究是没熬过去。

贵妃这突然撒手人寰，原本准备婚礼事宜的礼部和内务府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不过死者为大，一应喜庆事宜都先放到一边去了。紫禁城处处哀戚，无人敢大声说笑，平白透着股压抑沉闷。康熙三十三年的冬天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悄然过去。

康熙三十四年五月，上巡畿甸，阅新堤及海口运道，建海神庙。

皇帝离开了紫禁城，后宫那些争奇斗艳也就消停了下来，而皇帝的儿子也轻松起来，加之今年的夏天也特别的炎热，动辄都能出一身汗，更让人懒懒的不想动弹。

虽说五六七在今年的下半年就会完婚，但是筹备事宜自有内务府啊奴才啊自家额娘啊去操心，所以身为当事人的阿哥们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并不见多忙碌。

最近胤祺在操心一件事，是关于他的亲亲九弟胤禟，只因最近胤禟总是一脸烦躁，不知道是被谁惹到了，胤祺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回答，弄得好哥哥很担心，也愁眉苦脸了起来。

依旧是胤祉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就提点了一句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难道还能为他操心一辈子不成？”

“话是这样说，但谁叫小九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能不为他操心吗？”自家孩子自己疼，就算大了，在他眼里那也还是孩子。

“好了，要是胤禟想说他自然会说，他要真需要你帮忙他也不会客气，你就放宽心吧。”胤祉继续劝道。

“希望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胤祺也知道没法，只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这种老夫老妻为孩子操心的即视感是肿么回事！永远喜欢默默看戏的胤佑被自己脑中的想法给弄得抖了抖，一定是最近那些传教士拿给他的那些外国读物里，表现的兄弟父子男男关系实在太暧昧了，所以他才会受到影响，对，一定是这样！

没过几天，烦躁到了爆发点的胤禟实在是憋不住了，怒气冲冲地推开了胤祺的房门，一边走进来嘴里一边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胤祺正和胤祉下棋，看到这情况连忙放下棋子，走过去关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最近都很不对劲，和五哥说说好不好？”

“什么事惹到咱‘紫禁城双霸’之一的九阿哥？”胤祉也扔下棋子，慢悠悠地开口。

“没有‘紫禁城双霸’了！以后都没有‘紫禁城双霸’了！”胤禟气呼呼地道，只是眼里却带了些许难过。

“小九，你别吓五哥，可别是身体有什么事了吧？不行，传太医来看看！”胤祺是关心则乱，急忙就要唤人。

“这小子精气神好着呢，你就别添乱，听他说完。” 胤祉连忙把人拦住，“胤禟，你指的‘紫禁城双霸’以后都没有了，是不是老十不愿意再和你胡闹着去恶作剧了？”

这话一下子就到了点子上，胤禟仿佛洪水找到了缺口，劈里啪啦像倒豆子似地开口：“我都不知道老十是怎么了！上一年温僖贵妃病逝，我知道他心里难过所以性子有些转变在所难免，但是这都快过了半年了，他也该恢复过来了吧？可是你们看看他如今的样子，温温吞吞快赶上五哥了！无论我怎么撒泼耍赖或者好声好气，他都不愿意像从前一样和我‘胡作非为’了！这次我明明想到了一个超好的点子作弄二哥，绝对让二哥终身难忘！可是老十居然死活都不配合！气死爷了，爷要和他绝交！”

“原来你还知道你们以前是‘胡作非为’啊？”胤祉凉凉道。

“居然想作弄二哥？胆子肥了吧？”胤祺皱眉道。

“五哥六哥！这不是重点！”胤禟抓狂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做知心哥哥开解他的吗！兄长是怎么当的！

“好了好了，别气坏身子。”胤祺连忙顺毛，“不过和老十绝交的话不可再说，你俩从小到大的情分，没道理就因为这件小事而完全舍弃了。”

“他都不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了，我干嘛还要顾及！”胤禟依旧气呼呼，扭开了脸。

“你难道就没有认真思考过老十为什么会变成如今……温和敦厚的样子？”胤祉从胤禟的话再结合温僖贵妃逝后老十的表现，事情的始末基本清晰，便担起知心哥哥的职责，谁叫胤祺一遇到老九的事就不冷静。

“我……我就是想不明白，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老十这说变就变还变得这样彻底，和从前判若两人，我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胤禟其实比谁都难过，曾经无比熟悉的人瞬间转变，让他无所适从，他只清晰地知道自己讨厌这样的胤。

“既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问老十？需知解铃还须系铃人。”胤祺这时也回味了过来，安抚般摸了摸胤禟的头，柔声道，“老十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既然那么重要，在遇到矛盾的时候就应该努力去化解，没有无缘无故的改变。你不喜欢现在的老十，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连他自己也不喜欢，但是人生有很多事情即使你不喜欢却还是要做的。你在老十的面前从来都是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出来，无须忌讳。那么就把你的不满全都说出来，有些话你不说别人是不会知道的。对老十来说你也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不要自己生闷气，去寻找解决的办法才是最正确的。”

胤禟安安静静地听着，突然站了起来吓了胤祺一跳，接着二话不说就冲出房门，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真是说风就是雨。”胤祉挑眉，再次觉得胤祺和胤禟是同母兄弟这事很神奇，果然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刚刚的开解很有水平。”

胤祺笑笑，“有时候有些话就是要开诚布公地说，直来直去解决得快些，省得拖得越久了，对人的伤害越大，特别是涉及到感情的时候。毕竟在这方面，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人都是会很脆弱的。”

胤祉想了想，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再说回胤禟那边，熊孩子跑出自家五哥的院子后就直冲到胤的房间，一言不发地把被他吓愣了的正在练字的胤？；拖了出来，又命令其他人不许跟着，快速地出了阿哥所向御花园旁的千秋亭走去。

当胤？；回过神来就发现胤禟把自己带来了两人小时候因为好玩而挖掘到的秘密基地，就在千秋亭周围的假山群里的其中一处洞窟。

他真准备说话，胤禟劈里啪啦的把对他自母妃逝世后一直维持的样子的不满全都述说出来，让他心下震动也有了些许酸涩，沉默了一会他才缓声开口。

“九哥，真心护着我的额娘不在了，这个皇宫里，没有额娘的庇护谁都没有嚣张的资本，你看大阿哥和太子圣宠不衰都低调规矩若此，我又怎么能还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九哥，我只是长大了。”十一岁的胤？；，俊秀的眉眼透着超龄的平静，让胤禟怔在了当场。

成长永远是一场让人无比疼痛的蜕变。

由最熟悉亲近的人告诉自己什么是成长，胤禟只觉得异常难过，脸上隐隐透出了快要哭出来的神色，看得胤？；慌了神，正要说话，胤禟一个倾身给了他无比用力的拥抱，传递而来的温暖让自温僖贵妃去世后就一直感觉冰冷的心有了些许的松动。

“谁说没人真心护着你了？九哥护着你，有九哥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不要你长大，把那个会和我一起捣蛋闯祸的老十还回来！”胤禟几乎是任性的叫道。从小到大的相处，特别是六岁上学后，他们见面的时间比见生养的额娘还要多，所以怎么可以和这个人疏远？

胤禟不知道这话对胤？；的震动有多么的大，额娘去世后，能够对他许下这样承诺的也就只有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九哥而已。也是因为今天的对话，让在完成成长蜕变而要让自己的心变得冰冷坚硬的胤？；，在心里留下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并且把胤禟放了进去。

“九哥，谢谢你。”我也护着你，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虽然胤？；终究是没有恢复成胤禟记忆中的样子，但是起码，胤？；和他在一起时依旧保留着童年的亲密无间。

一切算是雨过天晴，某隐性弟控见到弟弟重展笑颜，多日的焦虑也一扫而空，恢复到正常状态。

康熙三十四年六月，太子大婚。太子是储君，无论婚事的仪式和流程皆无比的繁复，比得上康熙当年大婚了。而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是五六七各自的婚礼，内务府和礼部表示实在太忙碌了，众阿哥表示吃喜酒都能把人吃圆了一圈。

康熙三十四年就在为数不少的婚宴中结束了。

没有了噶尔丹再犯的康熙三十五年显得平静而乏味，除了八阿哥胤禩因为已经年满十五，要是等到下次大选再给他开府似乎有点影响不太好，便下旨让内务府和工部的人选址督办外，这一年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发生。

到了康熙三十六年众阿哥却忙碌了起来。

正月，康熙下旨修《明史》，命翰林院掌院院士偕皇六子胤祉共同主持。

四月，始令宗室应乡、会试，令皇五子胤祺入礼部负责。皇七子胤佑入理藩院，负责对鄂罗斯外交事务。

六月，巡幸五台山。甲辰，次涿州。命理郡王承祜、大学士伊桑阿祭金太祖、世宗陵。

八月，指从三品协领祜满之女瓜尔佳氏为理郡王继夫人；和硕额驸明尚之女郭络罗氏为八阿哥嫡福晋；都统七十之女董鄂氏为九阿哥嫡福晋；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为十阿哥嫡福晋。

十月，霸州新河成，赐名永定河，建河神庙。命二贝勒胤禔率领八旗兵丁协助修永定河堤。

康熙三十七年

二月，皇四子胤禛皇八子胤禩率官祭黄河之神。

四月，封二贝勒胤褆为直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六子胤祉，皇七子胤佑，皇八子胤禩俱为贝勒。

这分封诸皇子，也意味着紫禁城的水又要沸腾起来了。

第29章：南巡

康熙三十八年己卯春正月辛卯，诏：“朕将南巡察阅河工，一切供亿，由京备办。预饬官吏，勿累闾阎。”

康熙第三次南巡，察看河工虽然还是主题，但比之前两次却明显游玩意味浓重一些，看他把嫡母，数字一到十四，庶妃章佳氏成嫔良贵人带到了这次队伍中，怎么看怎么像是家庭出游的多。

三月庚午，上次清口，奉皇太后渡河。辛未，上御小舟，临阅高家堰、归仁堤、烂泥浅等工。丙子，车驾驻扬州。

扬州城外有一条较宽的河道，名保扬湖，原是唐罗城、宋大城的护城河遗迹，南起北城河，北抵蜀冈脚下，特点是湖面瘦长，蜿蜒曲折，明清时期，许多富甲天下的盐业巨子纷纷在沿河两岸，不惜重金聘请造园名家擘画经营，构筑水上园林，誉为“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景色之美，足以让人目眩神迷，忘乎所以。

但是，世上总有不解风情的人能将此等美景视而不见。

“来保扬湖是看景的，而不是吃啊，五、哥。”湖边一间其貌不扬的小饭馆里，两个青年对面而坐，一个俊朗儒雅一个温和宁静，无论衣着还是言行都表明其出身不凡，只是此时儒雅的青年很是无奈地叹气看着对面的人，连声音都透着无力。

气质温和的青年闻言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将注意力转回满桌的吃食，他的吃相并不粗鲁，看得出良好的教养，表情透着愉悦，想来对于嘴里的吃食相当满意。

终于觉得满足的人放下了筷子，慢悠悠地擦干净了嘴巴，然后招手叫来了小二，吩咐他把刚刚上桌的点心全部打包几份。

“你还没吃够啊？”胤祉怪叫道，看了看桌上干净的碟子又看了看某人没有半点变化的肚子，脸色有点绿。

“够了够了，不枉我找了几天终于找到这家百年老店，这笋肉锅贴果然是一绝啊。”胤祺一脸的回味，扬州城的小吃实在是美味，这几天收获丰富，满足了，“既然吃到好吃的，当然要打包回去给长辈兄弟啊。”

“你这吃货的名头真是坐实了。”胤祉摇了摇头，见随行的人接过了小二打包好的点心，便和胤祺双双走出了小店，在湖边散步消食。

“这次南巡暗流汹涌，有个吃货的名头不也挺好的？”吃饱喝足的人终于有心思观赏这风姿清秀婉约的保扬湖，嘴角微微翘起了一抹浅笑。

胤祉也笑笑并不搭话，已然是默认。

话说这次南巡，随侍的皇子齐全，康熙惯常喜欢因时因地地教育考校儿子，所以之前临阅河工的时候就一个一个的点名问有何联想。

康熙考察，人人有份，但是最出彩的却是两人——胤礽和胤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