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惊喊伴着眼前洛渊渟的手臂被人强硬扯开的动作，急得晨曦月回头并一把护在洛渊渟身前。

可当瞧入站在眼前的那人是谁时，他的心不住地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

「奴家这厢有礼了。」

赶紧屈膝欠身，晨曦月急忙扯起假音说着。

在这画舫上还有一个规定——不得道出真实姓名跟背景。

他可不想让一票王公贵族的显赫身分吓坏了那群可爱的姑娘，然在知道眼前那人的真实身分下，他虽是能省略称呼，却不得不弯腰屈膝问候。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可面对的人是惹不起的南王，他的态度怎都不能强硬，何况……身后还有个搞不清楚状况的洛渊渟在。

「有礼什么？」不明白晨曦月为何要对那家伙卑躬屈膝，可他明白只要有他在，谁都不准欺负晨曦月！

「这家伙、呜！」只是话才起头，朝前指着的手指便被人猛地一抓，且还逆时针地向上弯，痛得洛渊渟差点又叫出口。

就因瞧见是谁这么对他后，硬是吞下到口的痛呼。

「你才是个不懂礼数的家伙。」眼前如此无礼的小辈着实碍眼，除了对掌事的态度欠教训外，方才还抢去了他的风头，让那姑娘对他留下了好印象，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未上场便落了个失败。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说奇耻大辱是太过了些，可那感觉确确实实令人挺不爽的。

综合以上两点，他出手教训这鲁莽小辈一点也不为过。

除了能帮掌事的解围好讨个酬谢外，还能在那姑娘面前落个好印象，如此两好的局面下，他何乐而不为？

可……眼前那忍住痛呼的小子正一瞬也不瞬的狠盯着他，大有来干上一架的气势。

瞧得他莞尔，更在心底暗暗赞许。

或许这小子的气魄会合他的胃口，可惜了时间跟地点都不对。

「你到底是哪位啊？」

洛渊渟如此怒呛的询问，听得晨曦月心惊，「没事的，还请放手！」吓得他赶紧分别抓握住他们两人的手，并暗暗帮洛渊渟挣开南王的紧箝，更盼南王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洛渊渟这回。

26.

「我哪位？」明白掌事的企图，遂给了个面子的松开了鲁莽小辈的手指。「我想掌事的很清楚。」而后意喻深长的瞅着逍遥阁掌事说着这话。

他相信冰雪聪明的掌事肯定明白他的话中意，只不过……方才掌事的声音似乎变得低哑许多？

「是……」晨曦月明白南王的用意，不外乎要他帮忙撮合。

可他一点也不想帮，除了南王的脾性有待商榷外，若以后那位姑娘被欺负了，他压根无法替她讨回公道……

「他知道我不知道！」晨曦月那卑怯的态度瞧得洛渊渟火大，遂一把推开晨曦月并站到他身前，「有种报上名来！」对着傲慢无礼的家伙扯开喉咙叫嚷。

这般挑衅的叫嚣当真吓坏了晨曦月，「你给我住嘴！」赶忙抬手一指，点上了洛渊渟的哑穴后急忙回头一喊：「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盼能赶紧将人带离现场，好免去南王的不悦。

而这不该的闹剧扰得晨曦月无法冷静思考，教他不知该如何收拾眼前的残局。

他不想赔上一名无辜姑娘的未来帮自己解困，可眼前南王摆明就是要他对那位姑娘说项，好圆了自个的兴致……他该如何是好？

「我要那姑娘下了船便跟我走。」

这话更如雷直落，击得晨曦月颤栗不休。

瞅着南王说完便转身离开的背影，晨曦月当真想朝天一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未出过的岔、从未遇上的麻烦，偏偏在同一时刻出现，且还莫明杠上了个让人无法抗衡的人物……

全都是洛渊渟！

他的出现一次又一次带给他困扰，不止毁了他的琴，更替他添了这不该的麻烦！

可恶……他到底该怎么来善后？

真要推个无辜姑娘下火坑？

他办不到啊！

＊＊＊＊＊＊

眼前，他着实想不出半点法子。

可若不想出个法子解决，洛渊渟定会成为南王的眼中钉。

为此，他不得不昧着良心让牡丹把人找来。

在一番闲聊，并问出了那位姑娘基本的家世背景后，晨曦月一咬牙，违背意愿的开始说动那名姓叶的姑娘跟着南王回去。

说词自然是让人一听便心软的孝子剧情，那位孝子为了完成重病母亲想见儿子成亲的愿望，盼叶姑娘能当次好人的点头帮忙。

事关名节，叶姑娘自是不肯。

遂他又再次游说，说那孝子远住北方，这事定不会传回长安，且一路上有牡丹相陪，家人那方就由他去说甭烦这恼，就当是难得一次的北方之旅。何况好心有好报的定律自古不变，拮据的生活说不准会因此遇上贵人相助而有所改善。

说得他手心冒汗、心狂跳，就怕叶姑娘为了保住名节说啥也不肯应下。

幸好，幸好他说中了她的烦心事，困顿的日子确实令她发愁。

遂当觑进叶姑娘稍稍犹疑时，晨曦月二话不说的立即飞鸽传书命人送去珠宝、金钗，速度快得不让叶姑娘有机会说不。

等到事成底定，瞧见叶姑娘珠唇一咬并认命的点下那头允了时，晨曦月的心底满满都是后悔之情。

可他不能后悔……为了洛渊渟他说什么都不能后悔！

南王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人物，而且他也不能让洛王爷再替他担这一次。

虽说娘亲同洛王妃是表姊妹，且感情好到让洛王爷颇有微词，他一样不能再麻烦洛王爷。

27.

上回大哥去找洛王爷出面他压根不知情，若是知晓，他定是不会让大哥这么做。

想也知道洛王爷会出面是看在洛王妃的面子上，要不，洛家跟晨家根本毫无干系，一个贵为皇族一个布衣小民，两家真的丝毫扯不上边……

晨曦月就这么揣着烦闷的心情独自一人坐在船舱里头，压根没发觉舱门外藏了个人。

而那人，不止从头听到尾，更是随着晨曦月说出的一字一句，逐渐地握紧拳头抑制暴怒情绪。

想不到……他真的想不到晨曦月竟比老爷爷所说的还坏上千万倍！

他不是把姑娘们当成免费花娘，而是把姑娘们当成讨好那群王公贵族的供品！

眼前那位姑娘便是被拿来讨好南王的献礼，见那姑娘不肯，晨曦月还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谎来欺骗姑娘点头，一看见姑娘犹豫了，更是毫不手软的砸下金钱、物品诱惑，逼得人不得不允了这事！

这晨曦月……根本就是个人渣！

气得洛渊渟再也按耐不下，一个箭步冲向前，揪起晨曦月的衣襟狠狠的就朝他脸颊一拳挥去。

碰地一大声，不止打飞了晨曦月撞翻藤制桌椅，更引来了正在寻他的一干家丁以及在船舱附近的人。

「老大！」

熟到不能再熟的惊喊听得洛渊渟收下欲再补上的第二拳。

不是他不打了，而是随着听见的那声惊喊，晨曦月所中意的那位姑娘立即飞扑到晨曦月身上。若他这拳下去，定会打着了她。

遂他才收手，为的是不伤了无辜姑娘。

他可不像晨曦月，能昧着良心到如此无耻地步！

＊＊＊＊＊＊

「你干嘛打他？」

撩开老大的发，骤见的红肿远远不及嘴角的血丝还让秋牡丹气怒。

一边撑扶起老大一边回头怒吼，她压根不明白眼前那名鲁男子为何要出手这么重？

他们俩不是旧识？且那男子似乎还抱着老大非得跟他走不可的决心不是？怎地一眨眼便朝老大挥拳？这样她跟莫华还能放心老大跟着他走嘛？

一大堆的问题扰得秋牡丹心慌，可更多的是心疼跟疑惑。「老大！」就因老大起身后竟将她推开，还淡淡的说了声：「没事。」

「怎会没事？嘴角都流出血了！那人、」急得秋牡丹直嚷。

「我说没事。去陪陪叶姑娘，乖，快去。」

老大边说边将她推向叶姑娘那方，更在看见闻风而来的沉默华时，一口要她们俩一道陪陪叶姑娘散心。

如此明显的驱遣，赶得她跟沉默华伤心。

跟在老大身侧这么久了，头一遭被如此驱赶，还是为了那名鲁男子赶她们离开……

抿着唇，看着听话的牡丹跟默华离开后，晨曦月便一口吐掉嘴里的残血。

很自然的一个动作，却是怎也不可能出现在一名「姑娘」身上的动作。

等晨曦月反应过来，觑入的是站在舱门旁南王那一脸意欲不明的笑。

笑得他发毛，更不知该如何来解说他会有这般突兀举止。

而眼前这一团乱……又是因洛渊渟而来！

莫名其妙的揍他一拳，揍得他忘了仔细瞧清四下引来了谁，只想赶紧找他算清这笔帐去！

这下好了，好到他不知该怎来解决了……

「我想两位似乎很有话要聊，大家……散会。」

28.

南王淡淡的一句话甫结束，周遭瞬间净空，速度快得让晨曦月咋舌，就连他的家丁也跟着眨眼消失。

估计沉默华有告诉过他们，今儿个上船的个个都是来头不小的王公贵族，能闪多远就闪多远，没事千万别去招惹麻烦。

结果却是洛渊渟替他招来麻烦，还一招就招了个头号大麻烦……

下颚猛地被人一抓一扯。

被强迫转头的晨曦月瞧进洛渊渟那双燃着忿怒的黑瞳，正一瞬也不瞬地死盯着他，而嘴巴还一张一阖地不停鼓动。

想必是在骂他。

洛渊渟涨红的脸，跟紧抓住他下颚的手劲，在在都让晨曦月如此认定。

「我不知道你在骂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你在骂我什么。如果你还想继续骂，那就这样骂，你骂得高兴，我也耳根子清静。」

被人紧钳着下颚还真难开口说话，晨曦月虽不是很清楚的说出这一长串，可他知道洛渊渟听懂了他的意思。

因为那张开开阖阖的嘴巴停了下来，然后黑如墨的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

「放手，你真的弄痛我了。」晨曦月再次艰难的说着。

话一说完，被人紧捏住的下颚立刻被放了开。

抚了抚脸颊，而后再度吐出一口残血，「如果还想打我那就请便，不过这回我不会乖乖挨揍。」晨曦月看着眼前依旧忿怒不休的洛渊渟静静说着。

言下之意是……若再度挥拳，这回晨曦月将会还手？

哼了几哼，洛渊渟才不管晨曦月会不会回手，做错事就是该打，何况还是如此人神共愤的坏事！

晨曦月压根就比老鸨还可恶，根本就是个人口贩子！

再度张口无声骂了骂，看见晨曦月甩也不甩的兀自捂着那红肿的颊时，洛渊渟真的有那么一下下倍觉后悔。

他不该出手那么重的……

可不好好教训一顿，他真的忍不下去！

晨曦月怎么能这么枉顾道德的做出这种事？

以往的晨曦月不是这样的，那时的他乖乖巧巧，永远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跟着，就算他同玩伴玩得满身是汗，讨厌汗味的他依旧微笑以对，并等他沐浴清洗完毕后为他弹上一曲，好让他在那炎炎的夏日午后，倘佯在优美乐曲中好眠。

这样的晨曦月竟眨眼变得这般让人憎恶？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没事请走，我不想同你大打一场。」洛渊渟的无声质问问得晨曦月撇头，「去找默华，她会派事给你做，麻烦你安分点，别再给我添麻烦了。」大步越过他，并翻正倾倒的桌椅而后坐下。

他当真不想同洛渊渟对打，先别说气力已输人这事，就算能取巧获胜……此刻他根本这没心思。

乱啊……当真一切都乱了。

不该邀请南王、不该让南王瞧上叶姑娘、不该……所有的不该都没让洛渊渟一再踏进逍遥阁还不应该！

早该在第一次命家丁将洛渊渟扔出去时便下达禁制令，这样洛渊渟便无法再进来逍遥阁，那便不会毁了那古筝，亦不会有今天这麻烦事，更不会莫名其妙的挨上了这一拳……

肩上传来使力一扳，想也知道是谁这般粗鲁野蛮。「不是要你去找默华？还不快去？甭在这烦我！」晨曦月不想再压抑情绪，遂使劲抗衡外，更扯开喉咙一吼。

29.

才吼完，颊边立即传来冰凉感触，震得晨曦月回头，觑入的是一闪而逝的愧疚。「打都打了，还惭愧什么？」对着转过头不愿看他的洛渊渟，一股心酸直涌心房，「快滚！」扯来冰凉的帕巾捂上颊，而后一脚踹上洛渊渟的臀。

无声的怒焰再度随着洛渊渟踉跄站稳后转身直射，瞧得晨曦月硬是压下鼻酸喝骂。「滚！」

他现下只想一人，为了自己昧着良心所做的事忏悔，更为自己一再被洛渊渟左右情绪而恼恨。

所以……别再管他了，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

「你是不是属猪的？」

被人怒赶出来的洛渊渟猛地遭这一问。

狠狠瞪向发问的人，只可惜他此刻出不了声。

「肯定属猪，才会这么猪头猪脑、莽莽撞撞。」

如此说着的人还一脸欠揍的表情摇着头看他，而那人，正是让他搞不清楚到底要不要帮他的姑娘。

「你到底是不是老大的旧识？我真的很怀疑。」

洛渊渟再度狠瞪一眼，既然他现在发不了声音，那他也就省了回答这问题。

他可是亲眼见着这姑娘蹦入晨曦月的怀中，如此不知羞的举止让他明白两人间的关系肯定匪浅，所以心情恶劣的此刻，他当然不可能对她摆出好脸色。

遂他转头就走，压根不想再听她废话。

那只会让他想起晨曦月那等同花花公子的行径——左手揽着牡丹、右手环抱着这姑娘……

虽说男子三妻四妾正常，外头藏娇也非新鲜事，可他就是不能接受晨曦月变得如此荒唐！

晨曦月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交上了这班坏朋友后才会变得如此荒银！

他的晨曦月可是干干净净得如朵出水芙莲，怎也不是这群庸脂俗粉能攀附其上的！现下被染黑了不说，还……还快被人抢了去的令他恼透！

「抱歉，这回不能让公子随意了。」

倏地，随着弹指声响，眼前立即出现五、六名家仆栏阻。

「方才是看在你同老大「可能是」旧识的份上才随你继续四处游走，不过刚刚你那一拳足以说明你不是。所以……」

所以如何？

洛渊渟毫不在意，更没把栏阻的五、六名家仆看在眼里。

「真的好想打你。」那无声挑衅瞅得沉默华伸出两手交握的磨了磨，「真的没看过像你这么欠揍的！」骂着的当头猛然想起牡丹似乎也差不多……

欸！现在又不关牡丹的事，先解决一个是一个！

遂，「你到底是不是老大的旧识？」走向前踮起脚尖，努力的勾搭上公子的肩问着已经好奇了很久的问题。「是就点个头，不是就摇个头。」二选一这么简单的选择，为什么老一堆人搞不定？

想不到这姑娘竟如此不知羞的勾搭上他肩不说，脸颊还硬贴着他的！

惊得洛渊渟一把将人推开，压根忘了她是位姑娘的粗鲁对待。

如此使力一推的结果让沉默华险险跌跤，幸亏家丁们反应够快的扶住她，要不这一跌……「你真的是头猪！」裙下风光肯定曝光！

这样她还能见人嘛？

难怪老大会轰他走，现下连她都想轰人了！

瞪了又瞪、瞪了又瞪，洛渊渟当真不想再理会这姑娘，可……那姑娘再被人扶稳住身子后，便怒气冲冲的朝他直来，且还用着她的纤指直戳他的胸膛，还边戳边骂他「真的是一头猪、真的是一头猪」的令他恼怒。

30.

打小到大几时被人这般羞辱过？周遭的人不是阿谀奉承便是小心服侍，哪像这姑娘这般使泼……晨曦月肯定就是被她带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