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骨看了看明青子：“你是哪个？”玄月撩开马车帘子，刚好对上白发男子的视线：“哇，还真看见白发的妖了，真难得！”刑骨的兴趣立刻转移到了玄月的身上：“哟，一只金乌嘛！小娃娃，叫什么？”玄月也不怯场，直接从马车里出来：“我叫玄月，这是我师父明青子，里面是我师兄玄知，他身体不舒服在睡觉。”

白发男子淡漠地看了看明青子：“我奉大长老之命来接你们，请随我们到祭司殿。”玄月眨眨大眼睛：“帅哥，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名字呢！”刑骨大大咧咧地回答：“我叫刑骨，他叫温离。好了，现在跟我们走吧。”说完就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走了。

玄月跳回马车上，明青子和温离并肩跟随，而温离牵着那匹已经安静下来的马。马车内的玄知眼珠转了转，但是还是没有醒。

明青子他们到了祭司殿，祭司殿从外边看起来很大，全是用的木质结构，看木质的颜色大概也是有很久的历史了，带着幽幽的沉重感。明青子和玄月自然是要跟着去见一下那个算准了他们来妖界的大祭司的，可是玄知在沉睡之中，并且明青子不愿意玄知与妖界的人多做接触。

最后由温离提出来让玄月带着玄知先找一个房间休息，明青子先去见大长老。刑骨带着明青子朝着大长老的房间走去，而温离则领着玄月走向相反的方向。

一路走来，整个祭司殿不时传来木头被火烧断裂或者是被重物击断的声音，明青子有些疑惑：“这些是什么声音？”刑骨望了望不远处一块断木上还没有熄灭的火：“是弟子们在修炼法术，法术不到家自然会损失些房屋。”明青子喃喃：“难怪房子是用木头造的。”

静了半晌，明青子忽然觉得不对劲：“那么你们直接用石头造好了，用木头毁了还要重建啊！”

“哈哈，用石头固然不要重建，可是木头重建的话还可以奴役一下那些把祭司殿烧坏打坏的臭小子和臭丫头们啊！”一个苍老但是不失活力的声音传来。刑骨原本放松的身形谨慎恭敬起来：“大长老！”接着明青子看见了这一任的大长老。

和欺骗利用自己的前任大长老相比，现在的大长老似乎更加年老的样子，而面相也显得更加和蔼：“年轻人，坐吧。”然后大长老对着刑骨说：“你去训练训练那帮小子丫头，刚才听声音好像是把二长老的小仓库给打坏了，老二的小金库就这么被打坏了，回来有他们的苦头吃。”刑骨咧嘴笑了笑，表示对这项任务的满意，但还是恭敬地行了个礼：“大长老安好，刑骨退下了。”大长老微笑着摇头：“这孩子对谁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知我这把老骨头他怎么这么放不开。”

明青子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大长老好。”大长老用手中的拐杖敲了一下地面：“孩子是叫明青子吧？”明青子点点头：“不知大长老是如何得知我辈进入了妖界的？”大长老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妖界与其他界的隔绝结界大多数都是我设立的，即使不是我设立的，我也了解它们的设立过程，何处有异样我自然知道。你们一跨过人妖两界的界限，我就感受到了。”

明青子有些惊愕：“大长老，这各界的结界都已经设立了上万年，若是照您的说法，您岂不是……”大长老点点头：“是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了。神界仙界有上古的神仙还活着，那妖界自然也有的。”

明青子笑笑：“按照这么算，那您就应该是一直担任大长老，为何在上任大长老造反身死之后您才出现？”大长老又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这还不是因为那场造反。”说着大长老似乎是气息有些急地咳嗽了两声，“咳咳，我这把年纪了就应该清闲地过着没有人烦的日子。可是前任大长老那孩子贪心不足啊！还连累妖皇致死，妖界乱象丛生，二长老他们居然在历代妖皇的笔记里知道了我的休养之地，把我找了出来。真失策，当初应该每过几年就换个地方的。”最后一句话是大长老轻声地抱怨，颇有些孩子气。

明青子有些哭笑不得：“大长老真是心态年轻！不知您需不需要什么保养圣品啊，我最近用的感觉不错啊！”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谁知大长老居然眼睛变得闪闪亮：“真的吗？有的话给我老头子用用啊，唉，皮肤粗糙了，都没有什么妖艳的母妖来追求我了。当初我可是妖界一枝花呢！”

听罢此言，明青子抑制不住大笑出来，这个大长老真是个有趣的人！大长老看着明青子笑得前仰后合，自己也笑了起来，好像脸上的皱纹都被笑没了不少。最后还是明青子先停止了笑声，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大长老，你真是值得一交啊！”

大长老笑得直用拐杖敲击地面：“那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故意让烨光那小子把信传出去把你找到妖界来！”说完这句话，大长老整个人安静了下来。明青子也听清楚了这句话，眼中也带上了深深的防备。

大长老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不追究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追究到最后还是大长老的错。我不可能破坏妖界和知月观这一门的友好关系，还有你有个好师兄，用自己的道行每年给妖皇的休憩之地注入灵气，以求妖皇的早日出世。”明青子听着这些话，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成一个拳头。

大长老看着明青子有些发红的眼睛：“妖界一直流传明青子是个不可靠的人类，因为在妖皇和造反的大长老决斗时，他因为窃战而眼睁睁看着他们厮杀，甚至把自己的师兄推在了危险面前！”大长老冷笑了两声，“这样的流言总比明青子其实是杀死妖皇的凶手要好得多，这可是明灵子千辛万苦才求得知道内情的我和几位长老同意放出的版本。”

明青子大叫：“不，我宁愿他不帮我做这些，让我承担应该承担的一切。”大长老不屑地“哼”了一声：“可是他一直都在做，而你呢？只会把知月观搬到杭州城那个城郊，过着逃避的日子，没有问过明灵子这些年都过得如何！”

明青子拉住大长老宽大的袖子：“我没有，我知道他不喜欢当知月观的知观，他选择当国师。他对于妖皇的逝世一直很内疚，对于我这个虽然年龄比他大但是心智一直不成熟的师弟很无奈，他……”

“够了！”一声大喝传来，从屏风后面传来明灵子的声音，明青子呆呆地望着屏风的方向。大长老叹了一口气：“明灵子，为什么出声呢？”大长老打了个响指，明灵子身上的禁锢术便消失了，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明青子眼睛直直地看着明灵子的行动：“小师兄。”

第二十九章：妖皇沉眠

明灵子看了一眼有些局促的明青子，接受到明灵子的眼神，感觉小师兄没有对自己产生类似厌恶的情绪，在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又厚着脸皮笑嘻嘻道：“小师兄。”明灵子瞪了一眼明青子，然后又看向大长老：“大长老，我们这次是为了妖皇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别的事情。”

大长老悻悻地看了看明青子，对明灵子还是比较缓和的：“好了好了，真是的。不就是说了几句闲话嘛，这都不允许，欺负老人家！”明灵子哭笑不得：“大长老！”大长老拄着拐杖又走回自己的位置，慢悠悠地坐下来：“既然如此，那就谈谈正事吧。”

随着大长老的话音一落，他整个人的气势也发生了改变，不再是一个可以耍耍脾气的老小孩，也不是兴师问罪关爱晚辈的长辈，而是一直上位者的冷漠莫测：“十多年前，我妖皇不幸薨逝，而妖皇之地却只有妖皇的躯壳，没有妖皇的精魄。”大长老顿了顿，“此事目前也只有少数长老知道，所以我将此事说出，你们就只能呆在妖界直到我们把妖皇的精魄找回来。”

明灵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国师，自然知道大长老的意思，软禁他们不是因为信任问题而是为了周全不出意外。明青子对被困在妖界有些意见，可是明灵子微微朝他摇了摇头，明青子也就只能先不出声，大长老很满意明灵子的识趣。

明灵子看着大长老的神色：“那把我们从人界叫来趟这场浑水，必然是大长老心里有了什么计较。”大长老颔首：“自然。当初妖皇薨逝在场的人，也只有你，烨光，还有你师弟明青子，我需要你们把当时的情况一丝不落地都告诉我。”

明灵子刚要开口，明青子拦住了他：“大长老，你最好是要把我们三个人分开问，这样更容易发现问题。”大长老意外地看了看明青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我正有此意，所以先请知月观知观退居屏风之后，我再下个静音咒便可。”

明青子看了一眼明灵子，迅速走到屏风后面。大长老画了个阵法打在屏风之上，展开了静音结界。明灵子正要把当初的事情说清楚，大长老却摆摆手：“这个事情暂且不忙，我看了那个小子，外表不算正经，可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明灵子白了大长老一眼：“那又怎样，你真是越老越八卦。”大长老对于明灵子的失礼也不计较：“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小年轻，一个一个都奔着断子绝孙的路上去。”这下子明灵子整个人都红了起来：“你又瞎说什么！”大长老“啧啧”两声：“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懂，也亏得你们修道的本来就娶不了老婆，和断子绝孙没差别，你以为我说什么？” 明灵子气急，看大长老促狭的神色，才知道自己又被调侃了。

大长老敲了敲拐杖，这好像已经是他的习惯动作：“当初的事情，一直是你帮着在处理，你怎么看？”明灵子稍稍回忆了一下，其实这几日他早就把当年的那一幕想了多次，一直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当时在场的人你也知道，没有人会在那种情况下还惦记着妖皇的精魄。”

大长老的眼睛眯了一下：“你是何时发现妖皇的精魄比较虚弱的。”明青子本来还想辩驳说自己没有发现过，但是看着大长老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只能坦白：“大概是妖皇薨逝后一个月，那时候我还是很愧疚，所以会去妖皇之地看他，然后我发现妖皇之气比之前要弱得多，我以为是因为他薨逝之前曾经被天雷击中伤了元气，所以我就告诉你们我会为他输气让妖皇快些苏醒。”

大长老点点头：“难怪，不过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掩护你那个师弟，天雷召唤之术只有修道者会使用，你自然不是召唤之人，因为妖皇当时是为了护住你，那就只有你师弟了。”明灵子没有狡辩，毕竟在大长老面前真相比追究要重要。

明灵子继续道：“后来，妖皇的躯壳不断成长，我以为他真的是慢慢好了起来，完全没有想过那里没有精魄。”大长老摇头：“这也不怪你，你虽然是……，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妖界的掌权者，自然不清楚。”明灵子知道大长老省略的话，也只能沉默。

大长老对明灵子叹了一口气：“你就那么中意那个小子？”明灵子已经有些生气了，为什么这个臭老头总能在气氛很凝重的时候提到这么无厘头的话题，口气也有些僵了起来：“你有完没完！”大长老眼角上挑：“小家伙，你的心态还不够平稳。我问的话，你还是给我个准确答案吧，我也不想你伤心。”

明灵子皱眉，摩挲着自己袖口的刺绣：“你到底在试探什么？”大长老也不再废话：“我怀疑就是你师弟把妖皇的精魄偷走的。”明灵子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不可能！当时他已经被我呵斥回了人界，如何偷走妖皇的精魄！而且他要妖皇精魄做什么，他一不炼丹二不为长生，我多年来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大长老手掌轻轻一翻，变出了两杯茶，一杯在明灵子手边：“你也不要激动，喝杯茶冷静一下。”另一杯放在自己的手中。

杯盖轻轻敲击被子的声音在沉默的空气里显得分外地清脆，大长老啜了一口：“我自然知道他一不为炼丹二不为长生，如果是这般我就不会把他拦在屏风后，而是直接让他死在屏风后了！”虽然大长老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明灵子还是听出了杀伐之气。

明灵子慢慢冷静下来：“那是为什么？”大长老的嘴角弯了起来：“如果没有猜错，是为了赎罪吧。”明灵子睁大了眼睛：“赎罪？”大长老点点头。

“妖皇是死于天雷之术，天雷本来就是妖族的大敌，是天道为了控制妖族的数量而存在的。妖皇本身是超脱之外，因为每届妖皇都不会经历天雷，他们的道行也是一代代地相承继的，但是妖皇被天雷之术伤害后，精魄就有可能会虚弱甚至消散。当然，这个说法至今没有人验证过，唯一可能被验证的上届妖皇现在不知道精魄何处。”大长老有意无意扫过屏风后面：“知月观明青子大概是不放心你，偷偷地回了妖界看你，却无意中发现妖皇的精魄十分虚弱，他大概曾经读过有关妖界的书籍，知晓了妖皇与天雷之术的关系，为了不拖累你被妖界的人责问，他便带走了妖皇的精魄，想要自己修复他。”

明灵子没有出声，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为明青子的行为说什么，说幼稚也真是幼稚，凭他一人之力如何救治妖皇精魄？可是，大长老的理由也让明灵子感动，可是转念一想：“大长老，你是如何知晓明青子的想法的？”大长老没有回答，只是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我就是知道啊！”

明灵子呼出一口气，默念静心咒，不然他真的有冲动揍这个臭老头。大长老偷笑，但也不撩拨明灵子的情绪了：“这些也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想是八九不离十。”明灵子有些不解：“那为何你要明青子回避，直接开诚布公地谈，不也可以？”大长老摇头：“有些事情，说了出来反而束手束脚，何况这件事我也必须瞒着他做。”

明灵子刚想问是什么，只看见大长老撤了屏风上的静音咒，喊明青子出来。明青子刚从屏风后走出，忽然外边传来温离的声音：“大长老，知月观弟子玄月已到。”随后玄月便进了房间。

明青子有些不安：“玄月，你怎么不陪着你师兄啊？”玄月有些惊愕：“温离说是你叫我来的啊！”明青子瞬间明白了什么，眼睛直看向大长老：“是你这么做的？”大长老温和地点头：“是我的命令。”明青子的脸色有些发青：“你怎么可以如此？”

此刻的大长老根本没有把明青子的表情当作一回事：“我为何不能如此？我妖族的妖皇在你知月观呆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回妖族吗？他是妖皇，迟早要回来的！”

刚进门的玄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好像跟自己的师兄有关系，不有心急：“师父师伯，怎么回事，是跟师兄有关吗？”而明灵子则是完全愣住：自己疼爱的师侄玄知居然是曾经自己的挚友妖皇！虽然明灵子不经常到知月观，但是从他接触的玄知来看，根本就不像是妖皇的气息，此时明灵子也将目光投向了明青子。

明青子看见明灵子投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安：“师兄，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我……以后我会亲自向你解释的。”大长老打断明青子的话：“明灵子已经知道是你，但他惊讶的是妖皇的精魄居然是玄知。”明青子对着大长老：“你们现在把玄知带到哪里去了？”